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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驍騎校 -【橙紅年代】《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8:24 PM     標題: 驍騎校 -【橙紅年代】《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p29695797 於 2013-2-2 02:13 PM 編輯

【小說書名】:橙紅年代

【小說作者】:驍騎校

【作者簡介】:武林帝國、鐵器時代

【內容簡介】:

八年前,他是畏罪逃亡的烤腸小販
八年後,他是經歷過血與火考驗的錚錚硬漢
家徒四壁,父母下崗,蝸居於棚戶區之間,重頭再來的劉子光唯有從最底層的保安做起,
靠著一腔熱血與兩隻鐵拳,奮戰在這轟轟烈烈橙紅色的年代!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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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8:26 PM

本帖最後由 23698523 於 2010-6-9 09:04 PM 編輯

1-1 王者歸來

  凌晨時分,劉子光走出江北市的火車站,漆黑的天幕上星光熠熠,出站口上方的昏黃的燈泡將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廣場上,看到出站口有旅客湧出,拉客的出租車司機和小旅館服務員們如同蒼蠅一般圍過來,但是沒有人搭理他這個一身民工打扮的人,只有幾個拿著紙牌子的中年男子有氣無力的沖他招呼著:“X縣,Y縣長途車,上車就走啊。”

  劉子光大踏步的在路燈照耀下的街道上走著,心中百感交集,八年了,終於回來了,不知道家還在不在,父母還好麼,他們頭髮白了麼,身體怎麼樣,想著想著,他不禁加快了腳步。

  走到距離自己家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劉子光忽然停住了腳步,目光落在街邊一位保潔員身上,那是一個頭髮花白的大媽,穿著工裝,帶著套袖,正清掃著馬路,昨夜不知道是什麼節日,地上到處扔的都是垃圾,她不時彎下腰去撿起飲料瓶子和廢紙,塞進一個蛇皮口袋中,似乎她的腰不是很好,每彎一次腰都很艱難。

  忽聽身後一聲低沉的呼喊:“媽!”她整理垃圾的手一停,隨即搖了搖頭,嘆口氣繼續忙碌,那個聲音再度響起,這回老人不再懷疑自己的耳朵,慢慢的轉身,黑暗中站著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老人不敢確信自己的眼睛,顫聲道:“小光,是你麼?”

  “是我,兒子回來了。”劉子光衝了過去,長期戎馬倥傯的生涯已經將當年的文弱少年錘煉成鐵鑄的硬漢,八年來他流過血流過汗,就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過,但在這一刻,熱淚奪眶而出,鐵骨錚錚的漢子竟然哭的像個孩子。

  母親也是淚如雨下,抱著劉子光泣不成聲,失蹤了八年的兒子終於回來了,沒有盼頭的日子終於燃起了新的希望之光,八年了,她苦苦掙扎著等待的就是這一刻,老人緊緊抱著兒子不敢撒手,生怕這只是一個夢。

  兒子黑了,瘦了,但卻比以前壯實多了,摸著兒子胳膊上發達的肌肉,老人終於欣慰的笑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不知道什麼時候,路燈熄滅了,一輪紅日破曉而出,天亮了。

  ……

  劉子光的家位於本城有名的“高土坡”,是個髒亂差的棚戶區,由於種種歷史遺留問題,這裡一直沒有拆遷。幫媽媽拉著保潔車回到家後,才發現院子變了許多,很多人家加蓋了兩層甚至三層的樓房,這是因為本地區快要拆遷的原因,加蓋樓房能增加面積多要賠償而已,而自家卻依然是老樣子,兩間低矮的平房,外面一個石棉瓦搭建的小廚房。

  打開門鎖,一股霉味撲面而來,因為陽光都被擋住,家裡自然陰暗潮濕,家中的陳設竟然還保持著八年前的模樣,甚至連自己那間只有三平方的臥室也是老樣子,床上鋪著藍色印花的被單子,床下放著自己的皮鞋,鞋子乾乾淨淨的,顯然是經常擦拭的。

  “小光,你餓不餓,媽這就生爐子給你做飯。”媽媽說著,將煤球爐的爐門打開,拿起火鉗換了一塊新煤球。

  “媽,我不餓,你別忙和了,爸呢?”劉子光問。

  “在附近至誠花園上夜班還沒回來,你看我差點忘了,趕緊打他的小靈通讓他回家。”媽媽說。

  媽媽拿起電話撥了半天,終於打通了,喂喂幾聲過後又嗯嗯兩聲,放下電話回過頭來,滿臉都是焦急:“你爸爸在班上被人打了,現在醫院急救,這可怎麼辦啊。”

  劉子光沉著道:“媽,不要慌,咱們先帶錢去醫院,救人要緊。”

  媽媽從櫃子深處拿出一個人造革的小包,取出薄薄一疊錢和兩張存摺,眼圈又紅了,緊張地念叨著:“可千萬別出事,咱家真經不起折騰了。”說著腿就有些軟,這些年來,老兩口相依為命,互相扶持著艱難度日,老頭子要是垮了,這個家的頂樑柱就算塌了。

  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了母親。

  “一切有我,不會出事的。”兒子堅定的聲音響起,如同給母親打了一針強心劑,對啊,兒子回來了還有什麼可怕的,不管再苦再難,有兒子頂著呢。

  母親將保溫桶、飯盒、筷子勺子換洗衣服等住院必備的物品打了個包袱,交給兒子扛著,母子兩人關門落鎖,搭了一輛車來到市第一醫院急診科。

  急診室外面,兩個穿著黑色保安制服的中年人正在抽煙,看見劉子光母子過來趕緊迎上來:“嫂子你來了。”

  母親急道:“我們家老劉呢?”

  “在裡面,拍過片子了,剛進搶救室,公司領導也通知過了,過一會就來,嫂子你千萬別急……”父親的同事丟了煙頭,快步陪著母親往急診室裡面走,也沒問劉子光是什麼人。

  急診搶救室的門緊閉著,帶著口罩的醫生護士在裡面忙碌著,母親怕耽誤醫生救治,站在門口不敢進去,父親的同事拿著X光片,低聲介紹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老劉值的是後半夜到天明的班,咱們小區有兩個門,為了方便管理,一進一出,早上五點多的時候,有輛寶馬車堵在出口非要進去,老劉上去勸他,哪知道那傢伙喝多了酒,一腳就把老劉踹倒了,還拿出方向盤鎖劈頭蓋臉的打老劉,要不是我們及時趕來,就不是單單胳膊骨折這麼簡單的事情了。 ”

  聽到自家男人被人家如此欺凌毆打,母親的眼淚又下來了:“老張,老李,謝謝你們了,墊了多少錢,我拿給你們。”

  老張道:“嫂子,可別說那見外的話,老劉這是因公負傷,公司能報銷的,再說咱們已經報警了,這回怎麼著都得讓他賠咱幾萬塊錢。”

  “兇手住在哪裡?叫什麼名字?”劉子光忽然插言問道。

  老張狐疑的看看劉子光:“這是?”

  “這是我兒子。”母親介紹道。

  “哦”老張點點頭,嘆氣道:“那人是做大生意的,開一輛香檳金的寶馬越野車進進出出的,住在十六棟,具體哪一戶還真不知道,那人可不是善茬,兩口子可兇著呢,咱們平時見了他都躲著走的,也就是老劉死腦筋,非得和他對著幹,這不是自找苦吃麼。”

  劉子光怒火中燒,一雙鐵拳捏的啪啪直響,他並不責怪老張老李,這兩位年近半百的保安員和父親一樣,都是下崗工人出身,無非是混一碗飯吃,誰有膽子和地痞惡霸對著幹啊。

  “媽,你先在這守著,我去去就回。”劉子光說完轉身就走。

  “小光,你去哪裡?你快回來。”等母親追出去,早已不見了兒子的身影。

  ……

  至誠花園十六棟,樓下停車位上只有孤零零的幾輛車,其中就有一輛是香檳金色的寶馬X5 SUV,很霸道的橫在兩個停車位上。

  劉子光從駕駛位的車窗看進去,車裡沒有人,一支粗大的方向盤鎖扣在方向盤上,奇怪的是方向盤中央竟然有一個巨大的S標誌,什麼狗屁寶馬越野車,分明是輛雙環SCEO改的。

  劉子光一拳打出,車門上頓時出現一個深深地凹坑,山寨寶馬尖利的嘯叫起來,警報聲響徹小區。

  劉子光抬頭環顧,十六棟樓上並無人探頭觀望,他又是一拳砸下去,引擎蓋變了形,警報再次響起,這回樓上終於有一扇窗戶打開,一張紅通通的肉拓臉露了出來,由於角度問題,他沒看見劉子光,所以只拿著遙控鑰匙按了一下,警報聲戛然而止,胖臉又縮了回去。

  劉子光看準了房子的位置,徑直上樓來到八樓,按了按門鈴。

  半天,裡面沒動靜,劉子光耐著性子又按響了門鈴,裡面終於傳出怒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幹什麼的?”

  劉子光撇著普通話說道:“我是物業公司滴,鄰居投訴您的汽車擾民……”

  防盜門忽然拉開,一個怒氣沖衝的胖子站在門口,渾身散發著酒氣,一臉的不耐煩:“有完沒完了!”

  劉子光二話不說,抓住胖子的頂瓜皮往外一拽,順勢往過道裡狠狠一貫,胖子的拖鞋飛上了天,一頭撞在牆上,頓時血流滿面。

  劉子光上前一步踩住胖子,冷冷問道:“小區門口的保安是你打傷的吧?”

  “你……你是誰?”胖子還沒回過味來,劉子光也不再問,直接一腳踩下去,胖子的右腳踝骨咯啪一聲就碎了,殺豬一般的慘叫聲傳出老遠,迴響在至誠花園內久久不能平息。

  劉子光又問:“早上用哪隻手打的人?”

  胖子這才明白過來,人家上門報仇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呻吟道:“別打了,你要多少錢?”此時的胖子再沒有剛才的神氣,花睡衣敞開著,肥胖的肚皮上肉浪翻滾,鼻涕眼淚和鮮血塗了一臉,說話也帶著哭腔,看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左手還是右手?”劉子光和和氣氣的問道,好像不是要打斷人的胳膊,而是在猜謎語一般。

  “殺人了,救命啊!”房內衝出一個健碩的婦人,一臉橫肉,眼影漆黑,新紋的眉毛如同兩條細長的黑蟲子趴在三角眼上,一看就不是善類。

  婦人揮張牙舞爪撲向劉子光,劉子光看也不看,直接一個後擺腿將悍婦踢入房內,繼續問胖子:“你要是不回答,我就當是兩隻手。”

  “右……不,是左手,兩隻都不是,你饒了我吧。”胖子竟然嚎啕大哭起來,亮晶晶的鼻涕流進嘴裡,一口煙熏的黃板牙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劉子光不為所動,伸腳踩住胖子右胳膊肘,捏住他的前臂反關節猛力一折,一聲脆響,胳膊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垂了下來。

  這回胖子沒再嚎叫,他直接休克過去了。

  “市立醫院急診室,帶上錢去看我爸爸,不然把你老公另外一邊的手腳也打斷。”劉子光對房內嚇得噤若寒蟬的悍婦丟下一句話,轉身揚長而去。

  半天後,胖子才悠悠醒轉,外面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近,悍婦跪在一旁哭道:“老公,報警吧。”

  “報警太便宜他了,打電話給強子,快。”胖子有氣無力的說道。




1-2 醫院呈威



劉子光急沖沖趕回醫院,跑到急診室門口卻忽然停了下來,透過門上的玻璃能看見躺在病床上的父親,胳膊上打著夾板,頭上纏滿繃帶,臉色蒼白,憔悴不堪,花白的頭發從繃帶間露了出來。

    父親老了,不會再像二十年前那樣,騎著二八永久自行車帶著一家人去動物園了,不能再像十五年前那樣,教自己打球游泳,也不能再像八年前那樣,手腳麻利的幫自己修理出攤子用的三輪車。

    如今,他只是一個老人,一個需要照顧的老人,卻還在用瘦弱的肩膀為這個家撐起一片天,遮風擋雨。

    “你站在這里到底是進還是不進啊?”急診室的小護士端著托盤站在劉子光身後嗔道。

    這人好奇怪,穿一套早已過時的灰色滌綸西裝,土得掉渣渣,偏偏還留了個垂到肩膀的長頭發,在急診室門口低頭傻呆呆地站著就是不進,不對,他好像哭了,眼角似乎有晶亮的東西在閃爍,善良的小護士趕忙掩住了嘴。

    那人猛的一抬頭,臉上哪里還有哭過的痕跡,一張冷峻的面孔,堅毅挺直的鼻梁,狂野不羈的眼神,緊閉的嘴唇,都散發出一股強大的男人氣息,讓小護士沒來由的一陣心跳。

    急診科是醫院的窗口單位,護士全都是精挑細選的那種個頭高形象好技術精良的優秀人員,這個小護士也不例外,欣長的身段亭亭玉立,追求她的人能編一個班,各式各樣的美男帥哥見得多了,老實說眼前這個家伙算不上多帥,但是就讓人看了面熱心跳,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

    劉子光微微側身,很紳士的將門推開,請小護士先進去,然後才跟了進去。

    父親已經聽母親說過劉子光回來的事情,但是看到分別八年的兒子,還是忍不住老淚縱橫,握著劉子光的手說不出話來。

    父親是個堅強的人,除了奶奶去世的時候見他掉過淚,這還是頭一回,握著病床上父親的手,劉子光鼻子一酸,沙啞著聲音說︰“爸爸,我回來了。”

    母親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但還是說道︰“都別哭了,剛才大夫看過X光片了,說不嚴重,你爸爸公司領導也來過了,給了二百塊錢慰問金,費用咱先墊付,等出院的時候開了發票一起報銷。” 說著拿出一大卷衛生紙來,揪下兩截給父子二人擦淚。

    小護士在一旁幫父親換著點滴瓶子,也跟著勸︰“老爺子腰部壓縮性骨折,臂部線性骨折,就是骨頭裂了個縫,並不是開放性、粉碎性的骨折,已經打上夾板了,沒多大事兒,你們放心好了。”

    劉子光向小護士點頭致意︰“謝謝。”

    小護士心頭又是沒來由的一陣狂跳,生怕被別人發現一般拿起不銹鋼托盤倉皇而走。

    忽然一聲刺耳的急剎車聲音傳來,一輛寶藍色馬自達六型五門掀背轎跑車停在急診室門口的停車場上,四門同時打開,從里面跳出來四個年輕人,一色的板寸頭,戴著墨鏡,穿著緊身V領的短衫,脖子上金光閃爍的大粗鏈子,腳下是阿迪達斯的運動鞋,手里還夾著小包,胳膊上刺龍畫虎,一看就不是善類。

    急診室的門 當一聲被踹開,,為首一個穿紫色T恤的年輕人囂張的喊道︰“至誠花園送來的保安呢?”

    “你們亂喊什麼,出去!”剛走到門口的小護士倒不怕他們,聲色俱厲的喝道。

    “沒你的事,滾一邊去!”紫T恤嚼著口香糖,目光在急診室大廳內掃視著,早上急診的病人不多,很快他的目光便定格在劉子光一家人身上。

    “強哥,你姐夫說的不就是那個穿西裝的小子麼。”另一個年輕人指著身穿灰色滌綸雙排扣西裝的劉子光說道。

    紫T恤摘下墨鏡,呸的一口將口香糖吐在地上︰“媽13的,不就是一民工麼,給我打!”

    小護士見狀不妙,趕緊摸出手機撥打了110。

    二老明白怎麼回事了,剛才肯定是兒子報仇去了,現在人家又打上門來,看這打扮就是道上混的,這可怎麼得了,母親猛推劉子光,聲音都變調了︰“小光,快跑。”

    劉子光不慌不忙站起來,安慰二老說︰“沒事的,馬上就好。”說著迎著四個流氓走過來。

    三個流氓呈品字形包抄過來,也不說話,抬手就打,劉子光徑直照最前面一人小腿迎面骨踹了一腳,一聲脆響人就趴下了,然後一記側踹將左邊一人踢飛,那人連續撞翻了兩張急診床才停下,隨即劉子光又以左腳為軸心,身子一轉,右腳掃在右邊那人臉上,又是當場放倒,一米八的大個子,連哼都哼一聲就栽倒在旁邊的小推車上,止血鉗,紗布、針劑、針筒稀里嘩啦落了一地。

    剛才小護士那一聲喊,把急診科另外幾個護士都引來了,剛好目睹了這一幕,四個護士全看傻了,只有電影中才會出現這樣精彩絕倫的身手,全程用腿,不超過十秒鐘放倒三個人,而且主角還是個長發飄飄的帥哥,尤其當他旋轉側踢的時候,長發隨之舞動,簡直酷斃了!

    不光護士們的嘴巴張成了O型,紫T恤也傻眼了,眼睜睜的看著那民工走過來,一把掐住了自己。

    “強子是吧,來來來,哥哥和你說個事。”劉子光掐著強子的後脖子往廁所走去,強子小臉煞白,啥話也不敢說了。

    來到廁所里,劉子光讓強子靠牆站好,這才問道︰“你混哪里的?”

    強子道︰“弟弟經常在堤北一帶玩,不知道哥哥是做哪一行的?”

    劉子光劈臉就是一記耳光︰“老子問你話,你就答,還敢反問,操!”

    強子捂著臉不敢言語了,劉子光道︰“是那個胖子叫你來的吧?”

    強子不敢說話只好點頭。

    “行,胖子的帳回頭和他算,先說說你,你他媽的帶了三個人過來算干什麼的,還刺龍畫虎的你當你是洪興浩南啊,你說說你這要把老年人嚇出病來怎麼辦?這事大了,你得給我個說法。”

    強子囁嚅道︰“哥哥,我錯了還不行麼?”

    “不行,利索點,拿一百萬塊錢出來,這事就先饒了你。”劉子光說著,一把將強子身邊的自來水管掰彎了,這可不是PVC的管子,而是老式的鍍鋅鋼管,強子嚇得不輕,暗道獅子大開口也不興這麼狠的啊,不過嘴上還不敢說,囁嚅道︰“我沒帶那麼多。”說著拉開帶著鱷魚標記的真皮手包,拿出一疊錢來,估摸著有六七千塊。

    劉子光把錢一把抓過來,順手把馬六的車鑰匙也給摸出來了︰“車先扣下,什麼時候交錢什麼時候還車,滾吧。”

    強子都快哭出來了︰“哥哥,這車不是我的啊。”

    “還廢話,拿錢贖車,快滾!”

    強子連滾帶爬竄出廁所,迎面看見一男一女兩個制服警察走過來,黑色皮質武裝帶上掛著全套警械,女警察抬起帶著白手套的右手指著強子︰“站住,說你呢,站好。”

    強子趕緊站住,中年男警察掃視一周,問道︰“誰報的案?”

    小護士道︰“我報的案,剛才有人打架……”

    “誰打架?”

    這位護士妹妹看錯了,沒人打架,他們是來送醫藥費的。”劉子光晃晃悠悠的出現了,滌綸雙排扣西裝搭在肩頭,露出裡面的班尼路T恤,腰間很隨意的綁了條帶子,一頭長髮飄飄,神態自若,好不瀟灑,另外三個護士此刻已經徹底淪為劉子光的粉絲,聚在一起呢喃道:“好帥啊。”

    “你是誰?身份證拿出來。”同為女性,那位陪同老警察出任務的女警卻絲毫不為之所動,冷著一張俏臉對劉子光喝問道。

    “王警官,他是我兒子劉子光,出外打工剛回來。”劉子光的老爸在病床上說道。

    王警官是那個年齡偏大的男警察,是這一帶的管片民警,和老劉認識,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你那個走了八年的兒子啊,怪不得有些印象,所里檔案上有照片。”

    “剛才是不是你們打架?”女警察繼續問道。

    “沒有沒有,我們都沒打架。”強子隨口敷衍道,這個女警察肩章上是兩個拐,一看就是實習的學員,要不是老警察在,強子根本不屑搭理她呢。

    “那這三個人怎麼回事?”

    “自己撞的。”

    “胡扯!你自己撞一個我看看。”

    “小胡,算了,既然沒事,咱們就回去吧。”還是老警察經驗豐富,見到這場景就明白了。

    “可是……”小女警還不甘心。

    “走了。”老警察一使眼色,帶著女警離開了,強子等人也互相攙扶著離開了,他們不敢在這里就醫,只好到另外一家醫院去急診。

    “爸媽,沒事了,那人是來送錢的,你們看,拿來七千塊錢。”劉子光把錢數給二老看了一遍,又招手讓護士過來。

    “這是五千塊錢,麻煩你存到櫃上去,這是一千塊,是我謝你的。”劉子光道。

    小護士的臉騰一下就紅了,心想這人真怪,哪有把護士當傭工使喚的,還打賞,他以為自己是誰啊,要是換了別人,小護士早就發飆了,可是在他面前,小護士只能紅著臉小聲說︰“我幫你存就是,不過這一千塊錢我不能要。”

    醫院停車場上,王警官正在教育小胡︰“剛才的情況你還不懂麼,這伙人有糾紛,但是已經自己解決了,作為110的出警人員,是要制止犯罪行為,而不是給自己增添無所謂的工作負擔,所以這案子咱們不需要接。”

    “可是……”

    “我知道,那個叫劉子光的很可疑,八年前因為一樁治安案件而逃離,雖然現在已經過了追訴期,而且當事人也不再追究,但是據我三十年的經驗看,這個人在消失的八年時間里,一定做過不少大案子,那種眼神,那種神態,只有八十年代一些江洋大盜臉上才能看到,這人……不簡單啊。”

    “那趕緊把他抓起來吧。”小胡道。

    “不慌,剛才我已經用手機把他拍下來了,回頭到所里上內部網查詢一下,看看通緝犯名單里有沒有這個人,說不定能牽出一件大案子呢,到時候你就立功了。”

    “王叔叔,還是你厲害。”

    “呵呵,你們刑警學院的科班生,未必有我們這些老家伙管用啊。”

    說笑聲中,塗著110字樣的桑塔納警車離開了醫院。

    醫院外牆,強子正抱著手機打電話︰“喂喂,偉哥,我小強,車讓人家扣了,不是交警,是個……我也說不清楚,偉哥你趕緊帶人來吧。”

    放下電話,強子長出一口氣,忽然臉前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那個民工不知道啥時候來了,正笑咪咪的看著自己。

    “電話打完了?手機不錯,借我玩幾天。”劉子光不由分說將強子的諾基亞N85奪了過來,又道︰“剛才你讓那個什麼偉哥過來,怎麼不說帶錢的事情啊。”

    “我……”強子張口結舌,劉子光面色一變,“還敢喊人!我叫你喊人!”一拳掏在強子胃部,把他的隔夜飯都打出來了,強子疼得跪倒在地,鼻涕眼淚都出來了。劉子光又猛踹了他幾腳,這才整理一下西裝,沒事人一樣走了。

    老爸的骨折不是很嚴重,已經從急診轉往病房了,這一切都不用煩勞劉子光,一幫急診的小護士就給辦妥了,看到劉子光回來,她們一擁而上,唧唧喳喳的問道︰“帥哥,你手機號多少,QQ多少?”

    劉子光笑笑,摸出強子的N85道︰“新買的手機,還沒上號呢。”

    正說著,手機響了,劉子光按了接聽鍵,話筒那邊傳來聲音︰“強子,我們馬上到,兩輛金杯,二十個人,全帶著家伙,哪里下?”

    “停車場下。”劉子光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又撥了三個數字110。

    “110麼,市第一醫院有人打架,開兩輛金杯車,二十個人都帶著凶器,趕緊來。”說完掛斷,關機。

    小護士們的嘴都張成O型,半天那個急診小護士才道︰“他們是來堵你的麼?”

    “呵呵,是來給我送錢的。”劉子光道。

    話音剛落,兩輛金杯就風馳電掣駛進了醫院,一個急剎車停住,推拉門打開,從里面跳出二十條漢子來,全都赤-裸著上身,穿著牛仔褲和運動鞋,手里鐵棍、鏈條、西瓜刀都有。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8:28 PM

本帖最後由 23698523 於 2010-6-9 09:00 PM 編輯

1-3 謎一般的男子

    當二十個手持凶器的流氓還沒走進大門的時候,劉子光已經迎了上去,主動問道︰“是強子叫你們來的吧?”

    “你是誰?”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用鍍鋅鋼管指著劉子光問道。

    劉子光把馬六的車鑰匙舉起來道︰“強子來醫院鬧事,車讓我扣了,拿錢才能提車,你們帶錢了麼?”

    眾流氓大怒,一人喝道︰“扁他!”于是各種武器劈頭蓋臉的打來,按照常理被打的一方就該抱頭鼠竄了,可是劉子光卻紋絲不動,任由鐵管和鏈條打在自己身上。

    “那個帥哥馬上就要反擊了。”急診小護士自信滿滿的說道,可是半天過去,劉子光卻依然在挨打,人已經被打趴下了,那些流氓倒也有分寸,只是拿鐵棍亂打,並不用匕首刺,所以不會鬧出人命來。

    “別打了!”小護士焦急的喊起來,可是那幫流氓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醫院的保安遠遠看著也不敢動,所有人都冷漠的看著這一切,只有那幫善良的護士急的快要哭出來。

    劉子光躺在地上享受著按摩,心中暗罵︰那幫警察怎麼還沒來。

    與此同時,街對面的巷子里,一輛警用塗裝的桑塔納正靜靜地停著,派出所民警老王和小胡正在關注著醫院停車場的斗毆事件,由于半小時之內兩次報警,所以110指揮中心懷疑是假警報,所以只是通知派出所出警,並沒有派防暴隊之類。

    “再等等,那個劉什麼光就會出手了。”老王自信滿滿的說,“等他一動手打人,咱們就出動把他們全抓起來,帶到所里慢慢問。”

    女警小胡很著急,斗毆已經持續了五分鐘,那人竟然還在硬撐著,難道老王的判斷是錯的?如果再不出現的話,恐怕就要鬧出人命了,想到這里,小胡毅然拉響了警報,驅動警車開了過去,老王沒來及勸阻,只能輕輕嘆一口氣︰這孩子還是太嫩啊。

    見警車來了,流氓們丟下武器四散而走,金杯車里坐鎮指揮的中年男子也把煙頭一丟,喝道︰“走!”

    最終警察還是一個人沒抓到,偌大的停車場就只有遍體鱗傷的劉子光躺在地上,一幫小護士呼啦一下圍了上去,七手八腳把他往擔架上抬,女警小胡走過來道︰“慢著,我要問傷者幾個問題。”

    小護士們怒目而視︰“來這麼晚,人都快被打死了,還問什麼問題,等過了危險期再說吧。”

    小胡被堵得沒話說,眼睜睜看著人被抬走,老王過來拍拍她的肩膀道︰“別擔心,都拍下來了,想抓人的話調醫院的監控錄像就可以了。”

    小胡恍然大悟︰我知道他為什麼不還手了。

    急診室里,護士們解開劉子光的衣服,露出一身堅實的肌肉,流氓們毆打了五分鐘竟然只是留下了一些皮外傷,讓見慣了血淋淋場面的護士們都有些驚訝。

    劉子光忽然坐起來道︰“警察走了吧?”

    護士們更驚訝了︰“你不是昏迷了麼?”

    “他們按摩的太舒服了,我打個盹而已,謝謝你們了。”劉子光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從急診床上下來,又對護士們說︰“打架的事情別告訴我家人,我不想他們擔心。”

    護士們點頭如搗蒜,劉子光整理好衣服,對她們說聲再見,便出了急診室,來到停車場,掏出鑰匙打開車門,鑽進那輛馬六,先翻了一遍,從副駕的行李箱里將行駛證找了出來,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孫偉。禁不住冷笑了一聲︰“偉哥,你要倒霉了。”

    別看劉子光沒有駕照,開車的經驗可是相當豐富的,拿技術算起來,比F1賽車手都不逞多讓,他鼓搗了一陣便摸清了馬六的架勢方式,打火,倒檔,油門踩到底,整個車閃電一般倒出來,徑直倒著開出醫院大門,一個擺尾就把車頭調正了,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驚的想過來指揮倒車的保安大嘴張著,半天都合不攏。

    劉子光一踩油門向前開去,忽然又一腳踩死,馬六發出一聲怪叫停在公交站台旁邊,劉子光按下玻璃問道︰“回家啊?”

    站台上正在等車的是急診室的小護士,先前報警的就是她,女孩子身材秀欣,換上便裝更顯得動人婉約,聽見車里有人搭訕,本來還以為是什麼登徒子,便一扭頭不搭理,忽然又回頭驚喜的說道︰“是你啊。”

    “別等了,我送你回家。”劉子光道。

    小護士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的位置,按了按真皮坐椅道︰“這是那個小混混的車吧。”

    劉子光道︰“管他誰的,我開就是我的,你家住在哪里?”

    小護士報了一個小區的名字,幸好這地方劉子光認識,便嘿嘿一笑道︰“坐穩了。”然後一踩油門,馬六飛一般竄出去,從自行車道直接切入快車道,驚得後面幾輛車連忙踩剎車。

    這一路可謂驚險之極,小護士長這麼大就沒坐過這麼快的車,嚇得她緊緊抓住副駕門口上的把手,小臉煞白,不過劉子光的車技極佳,開了一會兒小護士的臉就恢復了紅撲撲的顏色。

    一路上劉子光基本把能違章的項目都違全了,攝像頭不知道拍了他幾百次,反正車牌不是自己的,可勁的玩就是了,不到二十分鐘便跑完了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來到了小護士家。

    臨下車的時候,小護士咬著嘴唇猶豫著說︰“嗯,你……要不要上來喝杯茶?”

    劉子光眨眨眼,痛快的答應︰“好啊。”

    小護士家是三室一廳的大房子,裝修的還不錯,小護士拿著拖鞋剛想讓他換,劉子光已經很隨意的走了進去,小護士一撅嘴,只好作罷。

    劉子光在沙發上坐著,小護士在一邊泡茶,問道︰“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劉子光。”

    “我叫方霏,去年剛參加工作,對了,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剛回家,暫時沒有工作。”

    方霏把茶杯端過來,劉子光微笑著端起來啜了一口,眉頭稍微一皺。

    “怎麼?不好喝麼?”

    “沒什麼,挺好的。”劉子光平時喝的可都是極品貢茶,岳霖家的茶葉雖然好但遠遠跟不上人家的口味,當然這一點劉子光是不會說出來的。

    “對了,我的西服破了,你能不能幫我補一下。”劉子光將那件三十元一套的灰色滌綸雙排扣西服上衣脫下來抖了抖,上面全是裂口和破洞,都是被那些流氓弄得。

    “沒問題,我們急診護士的手藝最好了。”方霏很高興能為劉子光做些什麼,拿出陣線便縫補起來,這件衣服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存貨,布料已經糟了,要在一般人家當抹布都不合格,可是劉子光卻當成寶貝,讓岳霖有些納悶,這個人太奇怪了,穿著這麼不上檔次的衣服,可是氣質卻出奇的好,當他囂張的時候,就連電視里那個李雲龍都比不過他,當他安靜的時候,就算是本院那個留美的醫學博士都沒有他儒雅,總之這人真是太奇怪了。

    方霏一抬頭,正看見劉子光望著窗外小區游樂場,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三四個小孩正在母親的帶領下玩耍,再看劉子光,眼神是如此的憂郁,而又充滿深情,一雙眼楮是如此深邃,彷佛那里是無邊無際的宇宙。

    方霏整個人都呆了,在這一刻她斷定,這個男人身上,一定有著不同尋常的故事。

    衣服破洞太多,補了好久才搞定,方霏並沒有把衣服給劉子光,而是走進房間將父親的一件西裝上衣拿了出來道︰“你那衣服髒了,我幫你洗了,你先穿我爸爸的衣服吧。”

    劉子光皺皺眉,還是接過西裝穿上了。

    牆上的大鐘響了,劉子光抬頭一看︰“呀,十二點了,我請你吃飯吧。”

    方霏欣喜道︰“好啊好啊。”

    兩人下樓,方霏說要去小區門口的拉面館吃,因為她知道劉子光的經濟狀況十分窘迫,這一點從他父母的身份以及劉子光的衣裝都能看出來,但是劉子光卻執意要開車去好一點的飯店,方霏拗不過他,只好指引著他開車來到一處檔次還不錯的酒樓。

    酒樓停車場,保安看見轎車過來,趕忙上前幫著開門,劉子光刷的一聲就甩出一張百元大鈔,保安看看他的行頭,又看看大鈔,驚訝的長大了嘴,劉子光將錢塞進保安的領子,領著一臉驚訝的方霏進了大堂。

    岳霖心說這人太怪了,腰里沒有幾個大子兒,出手卻這麼豪爽,開個車門都給一百小費,敢情他是外國來的吧,讓她驚訝的還在後面,劉子光開口就要雅座,天字號包間,被招待小姐耐心說服之下才要了一個雙人卡座,菜單拿來,他也不讓方霏點,刷刷點了十個菜,而且都要做雙份的。

    劉子光點的都是比較貴的招牌菜,而且各種口味都兼顧到了,可謂點菜高手,不一會兒十個菜擺上來,劉子光招呼一聲便開動起來,那副吃相雖然文雅,但是速度實在驚人,風卷殘雲一般啊,盤盤見底,搞的服務員們都竊竊私語︰“這人八輩子沒吃過飯了。”更有人懷疑他是來吃霸王餐的,可是人家是開車來的,又有美-女相伴,除了打扮的寒顫點,哪里也不像是霸王餐的。

    吃飯過程中方霏想說點啥,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一生氣也跟著大吃起來,兩人悶頭吃飯,不一會兒就吃好了,酒店也把劉子光要的另外一套菜打包好了,一結帳,正好一千八百元。

    方霏驚得張大了嘴,一千八,可是自己大半個月的工資啊,這個民工一般打扮的男人竟然出手這麼大方,劉子光掏出一千九百塊來付賬,還說︰“剩下的是小費。”把打包的菜提在手里解釋道︰“這是給我爸媽帶的。”

    方霏頓時心中暗喜,這人絕對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身上只有這些錢,就全花在親人身上,兩套菜,一套請我,一套給父母,這不是說明……

    小女孩的花癡夢還沒做完,便被劉子光驚醒︰“走吧,我送你回家。”

    小區門口,下了車的方霏依依不舍看著劉子光,有心想請他再上樓坐坐,可是人家還要去送飯,只好咬著嘴唇不說話,劉子光連車都沒下,只說了聲再見就加油門倒車,以六十公里的時速倒出了小區,一個漂移甩尾,向醫院開去。

    來到醫院,二老果然還沒吃飯,正等著劉子光一起吃呢,劉子光將飯菜打開,一家人就這樣在醫院吃了第一頓團圓飯。

    吃完飯,劉子光再次開車出去,這會是去找馬六的主人,根據行駛證上的地址,很快找到一家酒吧門口,門前還停著一輛金杯,正是上午去醫院鬧事的那兩輛之一。

    酒吧半新不舊,門上有兩個用霓虹燈組成的大字“糖果”,踹門進去,里面很暗,下午時間尚未營業,酒吧里空蕩蕩的,只有單調的台球撞擊聲和哀傷的藍調布魯斯。

     當一聲,大門外的刺眼陽光照了進來,一個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台球案子旁正在躬身瞄準的青年慢慢直起了身子,台球桿子在手中掂著,吧台前喝酒的男子也回過頭來,眯起眼楮看著這位不速之客。

    居然是他!上午在醫院挨打的那個小子,他居然敢找上門來!七八個青年站了起來,嘴角掛著猙獰的冷笑慢慢圍過來。

    面對群狼,劉子光眉頭都不皺一下,道︰“我找孫偉有事。”

    “偉哥的名字也是你喊得?”一個長發青年猛然揮起啤酒瓶迎頭砸過來,劉子光身子一側,啤酒瓶搶在手里,一聲脆響,500毫升裝的藍帶啤酒瓶在長發青年頭上化作無數咖啡色的碎片,血從額上流下來,青年一聲不吭便栽倒了。

    另一個鼻子上穿著環的家伙從側面發動襲擊,台球桿帶著勁風以勢不可擋的雷霆之勢掃過來,卻被一只手牢牢握住,鼻環青年一愣,想往回抽,哪里還能抽的動,抬頭正看見一張笑臉。

    鼻環青年怒罵道︰“操!”話音沒落,鋒利的啤酒瓶殘骸就親密的和他接吻了,玻璃碴扎的他滿臉開花,血肉模糊,鼻環青年慘呼連連,抱著頭跌跌撞撞,連踫翻了幾張桌子。

    青年們停住了腳步,有些驚恐的看著這個凶神惡煞的家伙,他們不過是糖果酒吧的常客,又不是孫偉聘來的專職打手,見到這個場面未免有些吃不消。

    “我找孫偉。”劉子光再度開口,語氣依然平和如初。

    “誰找我?”吧台側面打開一扇門,里面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身穿修身黑襯衣,敞開的領口里露出一根粗大的金鏈子,嘴里還叼著一根煙。

    漢子看了看滿地狼藉,並沒有絲毫的震驚之色,只是瞪了劉子光一眼,冷冷道︰“到我辦公室談。”

    劉子光走進辦公室,孫偉已經坐在了大班台後面,一指牆角的椅子,冷冷道︰“坐。”

    劉子光卻並不按照孫偉的吩咐坐在牆角,而是拉了一張沙發到辦公室正中央,大模大樣和孫偉面對面坐下。

    孫偉掏出硬中華的盒子,拋了一根煙過去︰“抽煙。”然後自己也拿出一根,用大班台上的鍍金拿破侖大炮點燃,仰坐在寬大的老板椅中,俯視著劉子光。

    劉子光也掏出一次性塑料打火機點燃香煙,兩個人就這樣吞雲吐霧互相對視著。

    兩分鐘過去,孫偉便有點撐不住了,他企圖以氣勢壓倒對方,但可恥的失敗了,這個男子的眼神如同刀片一般犀利,讓他不敢對視。

    不是猛龍不過江,對方敢一個人打上門來,說明此人有這個實力,能坐在辦公室里和自己放膽對視,而不是急火火的提什麼條件,說明此人並非魯莽之輩。

    孫偉拉開抽屜,拿出一疊錢推過去,銀行捆扎好的一百張紅色大鈔,整整一萬塊。

    孫偉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上次有個體校的學生來鬧事,一個人打八個,那可是散打專業選手,到最後還不是被放倒,孫偉親自挑了他的腳筋,別說賠錢了,孫偉還得讓他賠酒吧損失的裝潢費用呢。

    這是這次不同,孫偉竟然破天荒的拿出一萬塊錢來,這是因為他從對方身上嗅到一絲讓自己不安的味道。

    是殺氣。

    “錢拿走,車留下。”孫偉很簡短的說,力圖使自己顯得鎮靜自若,可是他手中微微顫抖的煙蒂已經深深將他出賣。

    劉子光拿起錢來掂了掂,忽然砸在孫偉臉上︰“一萬塊,你打發要飯的呢!”

    孫偉下意識的蹦起來,太陽穴處的血管突突的跳,直勾勾的瞪著劉子光,半晌還是洩了氣,坐回去低聲道︰“店里只有這麼多了。”

    劉子光盯著他看了一會,孫偉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再也撐不下去,低三下四道︰“哥哥,真的只有這點錢了,店里平時不留錢的。”

    劉子光哼了一聲,將那一萬塊塞進兜里,順手又拿了桌上一條硬中華,轉身就走︰“車我先玩兩天,玩夠了還你。”

    “哥哥,有話好說,那車……”孫偉站了起來。

    劉子光一回頭︰“不高興?”

    “不是不是……”

    “不高興找強子去,這事他惹出來的。”說完,劉子光揚長而去。

    一出辦公室的門,圍在門口的幾個青年下意識的往後退,都不敢和劉子光對視。

    等這尊凶神開著馬六離去,青年們才湧進辦公室。

    “偉哥,怎麼不做了他?”

    “再厲害他也是一個人,怕個鳥。”

    青年們七嘴八舌的嚷著,恢復了往日的神氣。

    孫偉點燃一支煙,猛抽了一口,道︰“你們不明白,這個人不一般。”

    “有啥不一般的,不就是會兩手功夫麼?”

    孫偉搖搖頭,噴出一股煙︰“你們不懂的。”仰頭躺在老板椅上,陷入了回憶。

    青年們知道偉哥有話要說,便都靜了下來。

    “那年,我被監舍抽調去陪死刑犯,其實也就是陪著說說話啥的,防止執行前一天犯人想不開,那人確實是條硬漢,縱橫六省一市,手底下七條人命,其中有兩個是警察,臨行前一天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沒事人一樣,我們這些小輩佩服的五體投地。”

    青年們瞪著眼楮等待下文。

    孫偉掐滅煙蒂︰“今天這個人,和他是同一種人。”

    辦公室內鴉雀無聲,開酒吧的小混混和江洋大盜完全不能同日而語,每個人都在後怕,今天他們都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1-4 當了保安


   劉子光駕車返回,中途停車在大商場買了一些人參鹿茸之類的補品,雖然一看就是不入流的貨色,但現在有錢也買不到上品,就只能用這些湊乎了,另外他又找了個移動公司的合作網點,買了一張不用身份證登記的神州行卡,放進了N85里。

    辦完這一切,回到醫院,一家人正在病房里說話,管床醫生來了,拿著CT片子說只是壓縮性骨折不算嚴重,在醫院觀察一周就能回家了,一家人皆大歡喜。

    晚上要留人陪床,媽媽說已經在保潔公司請過假了,晚上她在這里陪護便可,讓劉子光回家休息,劉子光哪里願意,說我在這里陪著便可,媽你回去睡覺吧,老媽拗不過他,只好先行回家。

    劉子光送媽媽回家,一群人剛進電梯,後面又跑來一個小女孩,體態窈窕,面容生得極其清麗,讓劉子光這樣見慣了美-女的人都為之一動。

    女孩手里拎著個塑料袋,梳著馬尾巴,身上的衣服很樸素,甚至還有兩個不起眼的補丁,電梯雖然還有空間,但站在門口的幾個粗壯婦女絲毫沒有相讓的意思,女孩便咬著嘴唇默默的站到了一邊,電梯門關上,媽媽又嘮叨起來,劉子光便將心思收回,不再去想那個女孩。

    將媽媽送回家中,劉子光再次趕到醫院,路上順便買了些飯食,父子倆在醫院吃了晚飯,一天折騰的夠嗆,老人家飯後便睡了,劉子光就坐在病床邊陪伴,倒也不算無聊,因為骨科的小護士每隔一會兒就找個由頭過來看看,其實是想和他搭訕。

    次日上午,剛下大夜班的方霏又跑來了,告訴劉子光說可以出院了,壓縮性骨折不嚴重,留在醫院也沒什麼特別有效的治療方法,還不如回家靜養呢,畢竟住院費用在那里擺著,本來劉子光的意思是再觀察一下,可是耐不住老人的意思,還是辦理了出院手續。

    出了住院部的大門,老爸看到眼前的藍色馬六,驚訝的張大了嘴,問劉子光車是哪里來的,劉子光含糊的說是借的,老人擔心的說︰“可不敢偷車啊。”

    方霏才一旁嘻嘻的笑,幫劉子光圓場道︰“確實是借的,我可以作證。”

    老人這才放心,劉子光一家人坐進汽車,方霏擺手道︰“再見啊,呸呸呸,醫院里不興說再見的,祝願你們全家身體健康哦。”

    劉子光說聲謝謝,一踩油門就走了,留下氣鼓鼓的方霏,狠狠的一跺腳,這個沒良心的,居然連個電話號碼都沒留。

    回到家里,媽媽張羅了七八個菜,一時間小院子里菜香四溢,老鄰居們也都來道賀,順便看看失蹤八年之久的劉子光,劉子光掏出一包中華煙四下里散發,鄰居們都說老劉家這小子出息了,說了一陣子才笑咪咪的去了。

    菜做好了,老爸還開了一瓶洋河大曲,一家人剛坐到飯桌旁,就聽到微弱的敲門聲,似有似無的,響了一下就沒聲了,就連劉子光這樣聽力靈敏的都以為是幻聽呢,可是過了一會又響了起來,劉子光便過去猛然拉開了屋門。

    門口站著一個少女,面龐很熟悉,正是昨天在醫院見到的女孩,女孩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手捏著衣角,用蚊子般的聲音道︰“叔叔好。”

    劉子光剛想糾正少女的稱呼,媽媽就過來了,道︰“小雪吃飯了麼,來家吃點吧。”

    少女怯生生的說道︰“吃過了,我是來借保溫瓶的,剛做了湯想給我爸爸送去,怕路上涼了。”說完這段話,雪白的面龐已經變得通紅,顯然是個極其內向的丫頭。

    仿佛為了證明她說得是謊話一般,少女腹中忽然傳出嘰嘰咕咕的聲音,明顯是還沒吃飯,媽媽不由分說便將少女拉了進來︰“別客氣,今天家里做的菜多,奶奶給你盛飯。”說著將少女按在座位上,又給她盛了滿滿一大碗米飯。

    劉子光也回到座位上,好奇的看著少女,媽媽一邊給少女夾菜一邊介紹道︰“這是大前年搬來的鄰居,丫頭在第一中學上高三,年年三好學生,那可是咱們省的重點高中啊,可惜她爸爸有病,在醫院常年住著,把個好好的家都拖垮了,孩子幾年沒買過衣服了,真是可憐。”

    眼瞅著少女眼楮紅紅的就快要哭出來,劉子光插嘴道︰“媽,少說兩句,讓人家吃飯。”

    老媽這才停下不說,放下筷子準備保溫瓶去了,少女拿著筷子很羞澀的吃著米飯,除了碗里的菜之外,根本不去夾盤子里的菜,那副我見猶憐的表情,讓劉子光看了都心酸。

    不一會兒,小雪就吃完了飯,站起來說道︰“謝謝爺爺奶奶叔叔,我該送飯去了。”

    媽媽拿過來兩個不銹鋼飯盒和一個保溫桶道︰“里面放著菜,是奶奶做的哦,帶給你爸爸嘗嘗。”

    小雪接過飯盒和保溫桶,雙眼中已經有些晶瑩的東西在閃爍了,她努力克制著淚水,已經不敢說話,生怕一張嘴就哭出來,媽媽趕緊將小雪送出去,臨走又摸出兩個硬幣給她︰“小雪啊,可別走路去了,坐公交多方便。”

    回來後,媽媽長嘆了一口氣︰“可憐這家人了,一年到頭不知道能吃幾頓肉,在廠里干了一輩子,當了幾十年勞模又有什麼用,到頭來還不是幾千塊錢買斷下崗,眼瞅著房子就要拆遷,一家人還知道在哪里安家呢。”

    爸爸哼了一聲道︰“咱們家又能強多少,還不是一樣?現在小光回來了,也是三十歲的人了,可不能再走歪路了,這麼著吧,我和公司領導說說,你接我的班,去物業公司當保安員。”

    劉子光無語,只能點頭同意。

    晚上,老爸打了十幾個電話,動用了不少關系,終于將這件事敲定,物業公司讓劉子光明天早上去面試。

    次日一早,劉子光來到物業公司,說是面試,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個經理隨便問幾句話。

    “多大年齡了?”

    “二十九。”

    “以前干過什麼?當過兵麼?”

    “這個……什麼都干過,解放軍就沒當過。”

    “哦,做十個俯臥撐我看看。”

    于是劉子光就趴在地上做了十個標準的俯臥撐,經理見他不喘粗氣,既不是近視眼又不是大胖子,便點頭道︰“好吧,看老劉的面子就收下你,交五百塊錢服裝費,帶身份證復印件到綜合辦登個記,下午就正式上班吧,對了,把你的長毛剃了,不男不女象什麼樣子。”

    ……

    回到家把這個好消息一說,爸爸媽媽喜上眉梢,中午時間緊迫來不及做菜,老媽破天荒的出去買了燒雞、鹵牛肉等熟菜,老爸把珍藏多年的劍南春從櫃子里取出,又拿了兩個杯子,親自給兒子斟滿一杯酒。

    劉子光嚇了一跳,雖然自己已經不小了,但在父母眼中還是個孩子,主動倒酒給自己可是長這麼大以來,開天闢地頭一次。

    他趕緊把酒瓶接過來︰“爸,我來。”

    老爸端起酒杯道︰“孩子,一轉眼你都快三十歲了,耽誤了八年青春,可不能再不正干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當保安員沒什麼丟人的,你可得認真干啊,爸媽都老了,以後不能照顧你了。”

    一番話說的劉子光鼻子酸酸的,他也舉起酒杯道︰“爸,您放心好了,我一定努力工作,干出個人樣來!就算當保安也要當得有出息!”說罷一仰脖把酒悶了。

    老爸欣慰的點點頭,也把酒干了,老媽端著盤子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眼中早含了淚水。

    ……

    下午兩點,保安劉子光就正式上崗了,他把頭發剃的很短,人也顯得精神了很多,灰色的保安制服穿在身上,不知怎麼地就比別人精神許多,尤其是那頂大沿帽,壓著眉毛戴在頭上,顯得極酷極帥,黑皮武裝帶勒在身上,一雙潔白的手套,整個人看起來不像是保安,倒像是德國黨衛隊員。

    “帥哥,新來的麼?叫什麼名字?”小區出口,一個開著寶馬320的艷婦竟然將車停下堵住大門不願意動了,搖下車窗不停地和劉子光搭訕,搞得後面一陣陣的鳴笛,囉唆了半天艷婦,才將一張噴香的名片遞給劉子光,“帥哥,打我電話哦。”美婦拋了個媚眼才走。

    “哥們,有艷福了哦。”同在大門執勤的保安王志軍艷羨的說道,這個小伙子是退伍兵出身,在部隊里喂了三年豬,去年底才進的物業公司,也算是個新人了。

    “沒興趣,要不你試試?”劉子光看也不看,就把名片扔給了王志軍,王志軍把名片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做陶醉狀︰“好香啊,可惜人家沒看上我。”

    “抽煙吧。”劉子光拋出一根中華,王志軍趕緊接住,先幫劉子光點上,自己才點上,抽了一口驚呼道︰“竟然是真貨!那個娘們給你的?”

    “屁,老子自己買的。”劉子光不屑道。

    “你兩個!上班時間不許抽煙!”巡邏至此的保安隊長喝道,王志軍趕忙把煙熄滅放進口袋里,劉子光卻置若罔聞,繼續吞雲吐霧。

    “新來的那個,你還想干麼!”隊長氣沖沖跑過來,正在此時,一輛桑塔納警車開了過來,保安隊長來不及去管劉子光,趕緊去招呼警車。

    “王警官,胡警官,巡邏啊。”隊長熱情的招呼著。

    “是啊老李,過來看看,通報點情況,最近有幾個流竄搶劫犯來我市作案,各單位都要加強警惕……”王警官介紹著情況,那邊女警小胡卻打開車門向劉子光走過來。

    “是你啊,兩天不見找到工作了,我告訴你,別看那幾個躺在醫院里的人不敢告你,只要你再惹事,我一定抓你回去!”小胡冷著臉說。

    “胡警官,警服不合身啊,都快撐開了。”劉子光一雙淫邪的目光盯在小胡飽滿的胸部說道,氣得小胡的臉色當時就白了,“你!流氓!”

    “怎麼?我說啥了,這就流氓了?”劉子光哈哈笑起來,一旁的王志軍剛跟著笑了一聲,就不敢再笑了,因為威嚴的老王已經過來了。

    “小子,你以前做過什麼我不管,但是在我的轄區里一定要本分!我想你父母也不想看你再次入獄吧。”老王丟下冷冰冰的一句話就拉著小胡離開了。

    “怎麼?你是山上下來的?”保安隊長再看劉子光的目光已經變了,也不管他抽煙的事情了,轉頭就走,“不行,我得找高經理去,黃鼠狼給雞看門,這還了得!”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9:03 PM

1-5 喂豬的兵


保安隊白長找到高經理把情況一說,高經理也犯愁,說︰“他剛來第一天就辭退,恐怕不太好吧,再說這些刑滿釋放人員都不是好惹的,萬一報復咱們怎麼辦?”

    白隊長說︰“可是讓他在咱們這上班,遲早鬧出亂子來,你是沒看見他和胡警官說話那個態度,簡直……”他憤憤不平的一拍桌子,好像劉子光欺負了他家女性親屬一樣。

    高經理低頭做沉思狀,半晌才道︰“這樣吧,先觀察一段時間,找點小毛病扣他的工資,扣到他自己辭職為止,這樣不至于激化矛盾。”

    白隊長贊道︰“還是經理水平高。”

    ……

    小區門口,王志軍惋惜的說︰“唉,以後抽不上你的煙了,這下高經理肯定得辭退你。”

    劉子光一瞪眼︰“敢!”

    王志軍湊過來問道︰“哥們,你真是山上下來的?”

    劉子光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道︰“你看我象麼?”

    “象!太象了,那個做派就和一般人不一樣……”

    “好了,這會沒啥事,我出去轉轉,你幫我頂著。”劉子光把剩下的半包中華扔給王志軍,摸出馬六的遙控鑰匙按了一下,遠處的轎車清脆的響應了一聲,他連保安制服也不換,就這樣開著車揚長而去,只留下王志軍嘖嘖贊嘆︰“媽的,經理才開伊蘭特,他開馬六,這哥們真牛。”

    離開家鄉太久,江北市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高樓大廈拔地而起,馬路寬闊干淨,廣場噴泉叮咚,綠樹掩映,八年前劉子光推著小車賣烤腸的地段已經變成繁華的商業街,紅男綠女匆匆而過,真讓劉子光有恍如隔世之感。

    一晃八年過去了,自己依然是身無長物,如何讓父母安度晚年,如何出人頭地改善生活條件,成了目前最大的難題。

    千絲萬縷,無從下手,焦躁不寧的劉子光駕著汽車在大街上左沖右突,路邊一輛警用摩托發現了這輛嚴重超速並且違反交規的汽車,便拉響警笛追了上來。

    有警察追趕,劉子光反而更加興奮起來,油門離合剎車檔位不斷變化,在車流中如同游魚一般向前飛馳。

    不知不覺就甩掉了警用摩托,眼前是一條開闊的高速大路,劉子光驀然猛醒,一踩剎車,汽車橫在路上。

    與其挖空心思想怎麼發達,不如從最點滴的事情做起,古語說得好,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如果連個保安都當不好,還談什麼出人頭地!

    只有先融入這個社會,才能找到適合自己的道路,才能一展所長,嶄露頭角。

    ……

    打定主意之後,劉子光將方向盤一打,回志誠花園上班去了。

    來到小區門口,就見堵了一長串的汽車,其中幾輛車還在不耐煩的按著喇叭,劉子光將車停在路邊,走到大門口一看,一輛黑色本田飛度正車頭向外盤踞在大門里,車門落鎖,司機不知去向。

    要知道這可是小區的入口,只進不出的,這輛飛度橫在門口,外面十幾輛車都進不來樂,又是下班高峰期,眼瞅著車輛還在增加,可把王志軍給急壞了。

    “劉哥,你可來了,壞事了。”看見劉子光回來,滿頭大汗的王志軍顛顛跑來向他訴苦。

    “咋回事?”劉子光問道。

    “本田車逆行要出門,正好踫到有車進來,雙方都是硬茬子,不願意退,就頂起來了,我勸了半天也沒用,本田車主干脆下車走了,這下可糟了,咱倆的獎金泡湯了。”

    劉子光奇道︰“逆行出門本來就不對,還敢玩這套,反了他了!報警拖他的車。”

    王志軍道︰“打過電話了,人家交警說小區內的道路不歸他們管。”

    劉子光道︰“那你報告經理了麼?”

    王志軍苦著臉 說︰“剛不說了麼,鬧到經理那里,咱倆獎金就完了。”

    “這樣啊……”劉子光托著腮幫想了想,此時外面汽車堵的更多了,鳴笛此起彼伏,進進出出的居民也為之側目,劉子光眉頭一展,順手搶過王志軍手里的對講機,按下通話鍵道︰“車庫的伙計,出口的伙計過來支援一下。”

    不一會兒,兩個保安小跑著過來,見到這幅景象也是大吃一驚,劉子光道︰“伙計們幫個忙,把這輛車抬到一邊去。”

    王志軍道︰“開本田車的小子好像不太好惹,臨走放話說誰敢動他的車就讓誰難看。”

    劉子光嗤之以鼻︰“鳥毛,違反社會公德還有禮了,抬!出了事算我的。”

    既然劉子光大包大攬,眾人便合力將本田車抬了起來,得虧日本車減配的厲害,四個人輕輕松松就抬到了一邊,外面堵成長串的車流緩緩地開進小區,每個經過保安們身旁的司機都鳴笛致意,四個保安互相對視一眼,一種職業榮譽感油然而生。

    正在此時,一聲怒罵響起︰“他媽了的13的,誰動老子的車?”一個穿著吊襠褲的紅發小青年從小區外面氣沖沖的走過來,直奔這幾個保安而來。

    劉子光眉毛倒豎,這就要上去揍人,卻被王志軍一把拉住。

    “劉哥,別沖動,打了業主鐵定下崗,讓我來。”

    說著王志軍便陪著笑臉迎上去,先敬禮,後道歉,慢聲細語的解釋,可是那紅毛卻更加囂張起來,卷起袖子,露出刺龍畫虎的細胳膊,一把掀掉王志軍的大檐帽,又拽住他的領子叫罵︰“不就是個看門狗麼,敢動老子的車,打不死你的13養的。”

    高大健壯的王志軍就這樣被這個一米六高的小青年推搡謾罵著,憨厚的臉上賠著笑,連圍觀居民都看不下去了,但鑒于紅毛身上的紋身,大家只敢小聲嘀咕著。

    此時劉子光反倒不出手了,抱著膀子看熱鬧,他倒想看看王志軍能忍到什麼時候。

    都是二十郎當歲的青年人,誰也不是天生就該被欺負的,果不其然,王志軍的耐性到了臨界點,一把推開紅毛,指著地上的東西厲喝道︰“給我撿起來!”

    瘦小的紅毛被推了個踉蹌,差點栽倒,惱羞成怒之下,不但不撿,還狠狠踩向地上的東西,王志軍一看,眼楮都紅了,抓起紅毛的胳膊,一個漂亮的擒拿動作就將其放倒在地,紅毛被摔懵了,半天才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跑了。

    周圍一陣 里啪啦的掌聲響起,居民們見沒熱鬧看了,便四散而去,劉子光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問道︰“志軍,你真是喂豬的兵麼?”

    王志軍從地上撿起一枚小小的徽章,認真的擦去上面的灰塵,驕傲的戴在左胸上道︰“可不是麼,喂了三年老母豬。”

    夕陽映照下,一枚金色傘翼徽章在他心口熠熠生輝。



1-6 吃燒烤的時候被人砍了



    下了班已經是夜里十二點,為了感謝幾位同事的幫忙,劉子光請他們去吃宵夜,都是沒有家室拖累的小伙子,一聽這話歡天喜地,換下制服上了劉子光的汽車,到夜市大排檔吃燒烤去了。

    夜市大排檔位于棚戶區“高土坡”的邊緣,白天是破破爛爛的馬路,晚上便擺起數十家麻辣燙、羊肉串,家常炒菜攤子,煎炒烹炸好不熱鬧。

    如今城市人夜生活豐富多彩,宵夜更是不可或缺,那些在酒吧里喝個半醉的,網吧里PK累了的,下夜班的,都喜歡到夜市大排檔繼續整點,這也造就了夜市的繁榮,每天營業到凌晨才漸漸散去,只留下滿地的一次性筷子,泔水,嘔吐物和隨地亂撒的尿漬。

    劉子光他們去的這家燒烤攤子名叫“地地道道”,在這一帶有些名氣,羊肉串份量足,價錢便宜,關鍵是用的全是真羊肉,不是那種刷了羊油的死貓爛狗,因此生意特別好。

    四個下班保安挑了張看起來還算平整的矮桌子,一人一張小馬扎坐下,王志軍看樣子是常客了,也不用看菜單,直接對前來招呼的髒兮兮小伙計道︰“一斤肉,二斤烙饃,八個臭干,四瓶啤酒,趕緊的。”

    小伙計吸著鼻涕不屑的問道︰“還要點腰子、羊球、鯧魚、火腿腸啥的不?”

    王志軍頭搖的像撥浪鼓︰“不要了,不夠再點。”

    羊肉串這種生意,本小利薄,靠的就是羊球腰子火腿腸這些暴利產品賺錢,見這幾位如此寒酸,小伙計也不多說,把圓珠筆往耳朵後面一夾,沖著棚子底下的大師傅喊了一嗓子︰“七號桌,一斤肉!”

    “慢著。”劉子光叫住了小伙計,拿起菜單瀏覽了一遍說道︰“什麼腰子羊眼羊球羊鞭羊排板筋,見樣來八份,肉要四斤,啤酒有成桶的麼?”

    小伙計眼楮都亮了︰“有!新鮮的扎啤,八十塊錢一桶。”

    “來兩桶扎啤。”

    “劉哥,咱們四個人吃不了那麼多。”王志軍道。

    “四個大男人還吃不了這點肉麼,今天我請客,兄弟們放開了整。”

    一聽這話,王志軍才放下心來,另外兩個憨厚的保安小伙子也咧嘴笑了。

    不一會兒,幾個不銹鋼盤子端上來,大把大把的肉串散發著孜然和辣椒粉的香味,整桶的扎啤搬過來,四個饑腸轆轆的漢子舉起了大號啤酒杯踫在一起︰“干杯!”頓時雪白的泡沫和澄黃的酒液四溢。

    正喝的開心,從遠處閃爍著霓虹的網吧里走出十來個潮人打扮的年輕人,小的十五六,大的十七八,都是吊襠褲子板鞋緊身小上衣打扮,頭發五顏六色都有,還夾雜著兩個濃妝艷抹的小妹妹。

    小混混們大搖大擺走進地地道道,將四張桌子拼在一起,圍攏著坐下,男孩們脫下上衣,露出刺龍畫虎的瘦弱光脊梁,女孩子坐在小馬扎上,低腰褲露出一大段雪白,從男孩煙盒里抽出香煙吞雲吐霧,打打鬧鬧,不時發出誇張的尖叫和肆無忌憚的笑罵。

    劉子光正聽王志軍吹噓在十六軍當空降兵時候的光輝歷史呢,聽到興頭上卻被這幫年輕人打斷,他微微皺眉,伸手抓住剛送肉串過來的小伙計,對他說︰“告訴那幫孩子,小聲點。”

    小伙計瞪大眼楮,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劉子光,徑直走到那一桌前,對坐在正中央一個身穿亮閃閃夾克的酷酷帥哥說了聲什麼。

    一瞬間,那群人全都安靜了下來,小混混們冷冷的扭頭望著劉子光他們,有幾個家伙還伸手抓住了啤酒瓶。

    王志軍等人發現情況不對,也悄悄抓住了屁股下面的小馬扎,在小區里值班不能打架,在外面可就無所謂了。

    劉子光若無其事,繼續喝他的酒,對面那個穿紅衣的酷哥瞪了劉子光一眼,甩甩挑染成橘色的頭發,低聲說了一句,小混混們便扭轉頭來繼續說笑吃喝,而且聲音比剛才更大了。

    王志軍如釋重負,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對劉子光道︰“這些小痞子打架不要命,少惹為好。”

    劉子光笑笑,沒說什麼,四個人將桌子挪動了一下,距離那幫年輕人稍微遠了一點,便繼續吃喝起來。

    兩桶十升裝的扎啤,大號的塑料啤酒杯,放開了量猛喝,不一會兒幾個人就漲的難受了,王志軍捧著肚子說︰“不行了,我得去方便一下。”

    另外兩個同事也站起來道︰“我們也憋不住了,一起去吧。”

    三人到馬路對面花壇後面釋放壓力去了,此時早就停在路邊的一輛沒有牌照的普桑轎車里鑽出四個人來,都穿著旅游鞋帶著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手背在身後,捏著長條形包裹著報紙的東西。

    劉子光背對著馬路,依然是自斟自飲,四個漢子走的很快,迅速來到他背後,二話不說抽出背後的利刃,照著劉子光的後腦就劈了下去。

    別看劉子光沒回頭,早就聽見他們的腳步聲了,長刀帶著風聲劈下來,他只是將頭微微一偏就躲了過去,手里早已拿好一支串羊肉的鋼條,這種鋼條是用三輪車輻條磨制而成,鋒利無比。

    撲哧一聲,鋼條刺入了襲擊者的右眼,頓時長刀脫手,捂著眼楮慘叫起來,另外三人也是久在道上混的,見同伴受傷並不慌亂,反而更加凶悍,揮動手中利器向劉子光劈來。

    劉子光以一敵三,陣腳絲毫未亂,先是迎著塊頭最大的那個家伙上去,閃身躲過他的砍刀,一記右勾拳打在此人的太陽穴上,一米八幾的大漢,就這樣一聲不吭的栽倒了。

    另外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劉子光已經欺身上前,騰騰兩記鞭腿踢在他倆臉上,就連坐在遠處的那幫小混子都能聽見骨頭破碎的聲音,倆人也是一聲不吭的栽倒,躺在地上一條腿還猶自抽搐著。

    劉子光拍拍手,繼續坐下來喝酒吃肉,舉起酒杯來忽然扭轉頭,對著那一桌瞠目結舌的小混混舉起了酒杯,點頭一笑。

    小混混們齊刷刷的將頭背過去,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王志軍他們放完了水,拉著拉鏈走過來,看到地上躺了四個人,不由嚇了一跳︰“劉哥,咋回事?”

    劉子光淡淡一笑,走到肉串攤子老板跟前,丟下一疊錢道︰“不好意思了。”

    中年老板叼著煙,手里切羊肉的砍刀停都不停,“走你的,沒事。”

    “謝了。”劉子光轉身而去,拉著三個目瞪口呆的同事揚長而去。

    走在路上,驚魂未定的王志軍問道︰“劉哥,出人命了吧?咋整?”

    劉子光不慌不忙道︰“我手底下有分寸,死不了人,再說了,我算正當防衛,他們殺人未遂,才不敢報案呢。”

    王志軍等人這才放心下來。

    把他們三個送回家,劉子光方向盤一轉就去了糖果酒吧,不用想都知道刀手是孫偉請的,沒想到這小子下手挺黑,這點小事就要殺人。要不辦了他,以後睡覺都不安心。

    來到酒吧門前,卻發現里面黑燈瞎火,卷簾門也關上了,門口一輛車也沒有,看來孫偉已經收到風,唯恐劉子光前來報復,連夜出逃了。

    孫偉跑了,劉子光也沒招,畢竟他剛回來,一點社會基礎都沒有,對于這座城市錯綜復雜的黑道關系更是兩眼一抹黑,摸不著門道。

    兜了兩圈之後,劉子光駕車回家,鬼使神差的路過地地道道,此時已經是凌晨四點,大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大排檔的食客們也散了,老板正在收拾帳篷火爐雜物,準備回家歇息了。

    劉子光把車停在路邊,下來打量了幾眼,昏黃的路燈下,殘留的血跡已經蕩然無存,小伙計端著塑料盆拿著破拖把正在洗地,此時少年再看向劉子光的目光,已經微微帶了一點崇敬。

    “老板,麻煩了。”劉子光甩了一根煙過去。

    中年老板抬頭笑笑,臉上赫然一道陳舊的刀疤︰“小事兒,常見。”

    “那幾個小子呢?”

    “自己爬起來走了。”

    “沒報警?”

    “還報警呢,這幾個小子一聽口音就是東北的,身上指不定帶著什麼事兒呢,還敢找警察? ”

    一聽這話,劉子光算是徹底放下心來,他倒不是擔心自己,主要怕父母傷心難過。

    這位老板倒像是混過的,不過看他淡然的樣子並不想和劉子光多攀談,劉子光便點點頭,開車走了。

    ……

    第二天一早,劉子光早早的爬起來,買了包子油條豆漿晨報,伺候二老吃了早飯之後又開始打掃衛生。

    把二老哄得開開心心出門之後,劉子光也趿拉著拖鞋出門了,離家八年,他想好好看看家鄉有什麼變化。

    高土坡還是原來那個高土坡,除了比八年前更加殘破之外,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亂搭亂建的小土樓外面,胡亂扯著電線,路邊污水橫流,牆壁上貼滿小廣告,甚至連街口那個修自行車的攤子還依然存在。

    “郭大爺,新養的狗啊。”劉子光親熱的和修車子老頭打著招呼,慢悠悠的走了過去。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自己的母校附近,路邊擺著三張破舊的斯諾克案子,墨綠色的表面已經斑駁不堪,三三倆倆的無業青年拿著球桿,叼著煙,百無聊賴的玩耍著。

    劉子光晃晃悠悠走過來,看到桌球案子忍不住技癢想玩兩把,忽然路邊平房里走出一個穿紅色T恤的酷哥,正是昨夜那幫小混混的老大。

    “劉子光?”紅衣青年試探著喊了一聲。

    “嗯?你認識我?”劉子光上下打量著他。

    “還真是你!我小帥啊,咱們一個大院的。”青年欣喜萬分的喊道,“昨天我還納悶呢,怎麼那麼像,還真是哥哥你。”

    劉子光也拍拍腦袋恍然大悟︰“想起來了,貝叔家那個拖鼻涕的小毛孩,還老尿床,貝小帥!”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9:17 PM

1-7 老大你砍人的樣子太吊了


  貝小帥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挑染成橘黃色的頭發一陣亂抖,“哥,小時候的事兒咱不提了,對了,你啥時候回來的,在哪干呢?”

    劉子光道︰“回來沒幾天,現在志誠花園干物業。”

    貝小帥撇撇嘴︰“志誠花園啊,那里的保安最窩囊,整天被人追著打,不過沒關系,弟弟我現在玩的還不錯,有事你打我電話,絕對速度趕到。”

    說著就寫了個電話號碼給劉子光,劉子光笑笑就拿著了,貝小帥又熱情的邀請劉子光到平房里坐著,屋里別用洞天,居然擺著十幾台電腦,貌似黑網吧,貝小帥給他上煙,拿礦泉水,兩人聊起了往事。

    不一會兒,一群半大孩子湧了進來,看年齡不過是十三四歲,有的還背著書包,不過沒長毛的嘴上全都叼著煙,見到貝小帥之後都畢恭畢敬的喊一聲,老大!

    劉子光下意識的看看牆上的掛鐘,現在才九點半,這幫學生就出來鬼混了,分明是逃學的。

    貝小帥微微點頭示意,掏出一包五塊錢的紅梅甩給他們,學生們歡笑著一搶而空,有的坐在平房里上網,有的在外面玩台球,貝小帥得意洋洋的說︰“哥,怎麼樣,我現在混得還行吧,我一個電話,百十號兄弟速度趕到。”

    劉子光點點頭︰“不錯,有出息。”

    貝小帥嘆口氣︰“其實也沒啥,小打小鬧,我也想玩大點,條件有限啊,不如我跟你混吧。”

    劉子光不動聲色︰“我就一保安,跟我混有啥前途?”

    貝小帥一撇嘴︰“哥,你少裝了,昨天你一出手我就明白了,絕對猛人,最近道上有個大新聞,咱這一帶最能打的堤北四虎全讓人干趴了,住在醫院里沒三個月別想出來,我尋思過了,這也是你做的。”

    劉子光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哥你一走就是八年,這八年肯定在外面玩的挺大,現在雖然不知道為啥回來,但我堅信你肯定還是一條猛龍,不如就領著我們這群小弟混吧,咱們是一個大院出來的,這幫小兄弟也都是咱們晨光機械廠子弟中學的,算起來也是你的學弟,你不當老大誰當老大?”

    貝小帥講的頭頭是道,劉子光也頻頻點頭,這年頭在社會上混,手底下沒有幾個聽招呼的,還真不習慣。

    “既然都是一個學校的,那我就當仁不讓了。”

    終于得到劉子光的同意,貝小帥高興地直搓手,走出來大喊道︰“都他媽的別玩了,來見見新老大。”

    二三十個男孩子困惑的放下手頭的游戲,匯聚到貝小帥面前。

    貝小帥隆重將劉子光請出,向眾人介紹︰“這位就是咱們的新老大,堤北四虎是他一個人干趴的,昨天在地地道道更是一個人放倒四個拿刀的東北虎,彬彬小新他們都是親眼看見的。”

    少年們眼中頓時閃耀起崇拜的火花,在下面小聲議論起來,看得出堤北四虎的覆滅對他們的心理沖擊很大。

    劉子光微笑著點頭致意,慈祥的像個中學老師,他從褲兜里摸出幾張鈔票對貝小帥說︰“買幾條煙犒賞大家。”

    貝小帥又把錢給了一個看起來挺機靈的小孩︰“去,買四條紅梅。”

    隔壁就有煙酒小鋪,小孩撒丫子跑過去,不一會兒就拿來四條煙,貝小帥撕開了發給眾人,孩子們興奮起來,熱切的眼楮看著這個新來的老大。

    “我是劉子光,高土坡老戶,也是咱子弟中學出來的,以後大家跟我混,有在外面有啥事報我的名字,小帥!”

    “在!”

    “這一塊還是你帶著,我公司里事情忙。”

    “好 。”

    ……

    收了幾十個小弟,雖然還大都是初中生,但劉子光依然得意洋洋,午飯時間才趿拉著拖鞋回去,回到家就發現放在飯桌上的手機叫個不停,拿起來一接,話筒里傳來同事焦急的喊聲︰“劉哥,趕緊到公司來,出事了。”

    連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劉子光便驅車來到志誠花園,就發現小區門口被幾輛車圍堵住,交通已經癱瘓,另有五六個橫眉冷目的漢子圍著保安室,嘴里不干不淨的罵著。

    劉子光走到門口,眼球差點瞪出來,幾個保安同事抱著頭一字排開蹲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漢子們手里掄著棒球棍,鍍鋅鋼管,剃的溜光的頭皮泛著青色,眼神凶悍,透著濃濃的江湖氣,一看就不是貝小帥那種低級小混子能比擬的。

    劉子光眉頭一皺,點燃一支煙慢悠悠的走過去,鎮定自若的問道︰“怎麼回事?”

    那幾個漢子被他從容的氣勢弄暈了,還以為劉子光是保安的頭頭,一個黑胖子從黑色本田雅閣里下來,道︰“我弟弟昨晚被你們的保安打傷了,你要是不給個說法,這門就別想再開了。”

    “你想要什麼說法?”

    “誰動的手,卸誰的胳膊。另外賠三萬塊錢醫藥費。”

    正說著,六個穿著牛仔褲旅游鞋的赤膊禿頭漢子拖著一個血淋淋的人從旁邊綠化帶里出來,被打的那人穿著保安制服,一個胳膊以奇怪的角度扭曲著,雖然滿臉滿頭的血,但仍能認出是王志軍。

    劉子光拿著煙的手忽然僵住了,心底有一團火急劇的燃燒起來,昨天的事情本來就是那個開飛度的家伙不對,保安們只是履行職責而已,即使王志軍出手打人,也只是皮外傷而已,現在這幫流氓居然把人打成這樣!

    一股殺機以勢不可擋的速度從劉子光心里湧上來,但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

    此時,物業保安部的同事們在白隊長的帶領下趕了過來,志誠花園是個很大的小區,門衛、車庫、巡邏等崗位三班輪換,也有好幾十人,白隊長帶了七八個機動人員跑過來,一看這架勢也懵了。

    “彪哥,有話好說,好說嘛。”白隊長戰戰兢兢的說。

    黑胖子不耐煩道︰“你是誰?認識我?”

    “我是志誠花園的保安隊長,聽說過彪哥的名頭。”白隊長誠惶誠恐。

    此時一名背著書包的少年從門前路過,正看到劉子光站在這里,少年捏一捏褲兜里沒開封的紅梅煙,忽然撒丫子原路跑了回去。

    沒人注意這小孩子的舉動,小區門口的對峙還在繼續,說是對峙也不合適,因為保安們手無寸鐵,他們的隊長又是如此的低三下四,所以只能看著被打成重傷的同事敢怒不敢言。

    “彪哥,實在對不起了,我馬上把這小子開除,活該他倒霉,瞎了眼了,連彪哥的弟弟都敢動,嘿嘿,那什麼,能不能把車稍微挪一下,您的車停在這,咱們小區的業主都不方便進出了。”白隊長小心翼翼道。

    黑胖子鼻子一哼,兩股煙氣冒出來︰“拿錢說話,沒有三萬塊,車就擱這兒了。”

    保安們怒火中燒,欺負人也不興這麼狠的,把人都打成重傷了還要勒索,還有天理麼,可白隊長依然賠著小話,屁都不敢放一個,更讓大家心寒。

    “願意擱這就擱這吧,人也別走了。”站在一旁半天沒說話的劉子光忽然冒出來一句。

    “你他媽的算哪……”黑胖子還沒說完,劉子光把煙往他臉上一彈,趁他分神的一瞬間抬腳就踹了過來,一記正踢命中彪哥的小肚子,把他重達一百八十斤的身軀踢的向後飛了出去,當場砸倒後面三四個漢子。

    劉子光緊跟著撲上去拳打腳踢,他出拳極重,招招往人家要害上招呼,瞬間就放倒了三個人,其余人反應過來,揮舞著鐵棍長刀砍過來,劉子光劈手搶過一桿長刀。

    鐵質自來水管上焊著尺把長的刀鋒,寒光閃閃,猶如古代的樸刀,在劉子光手里上下翻飛,徑直往人頭上劈,他人夠猛,出招又狠,刀刀見血,俗話說的話,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劉子光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小流氓們心驚膽寒,丟了家伙抱頭鼠竄。

    此時從遠處跑過來幾十個少年,手里也都拎著板磚,鏈子鎖等家伙,為首的正是貝小帥,但是他們已經來晚了,就看見中午空曠的小區外馬路上,一個穿著懶漢衫,趿拉著拖鞋的漢子,揮舞著長柄大刀在追殺十幾個刺龍畫虎剃了禿頭的流氓。

    流氓們跑的比兔子還快,可是那長刀漢子跑的更快,追上一個砍翻一個,長刀落處,血花四濺,流氓刺著青龍的後背立刻綻開一條駭人的大口子,白肉紅血,分外刺眼。

    少年們全呆立在路邊,眼睜睜的看著這幫人從眼前跑過,一個孩子都看傻了,手里的鏈子鎖掉了也不知道,只是喃喃道︰“這不是咱們新老大麼,我的媽呀太狠了。”

    劉子光殺的興起,接連砍翻七八個人,忽然看到遠處的電線桿子上架著派出所的攝像頭,便硬生生停下腳步,惡狠狠地罵了句︰“便宜你們了!”扭頭回去,此時貝小帥率領的三十多個少年也圍了上來,青澀的眼神里寫滿了熱血沸騰。

    “老大,你砍人的樣子太吊了!”

    “老大,你真拉風,我崇拜你!”

    少年們瘋狂了,貝小帥也是痛快的不得了,彪哥是這一帶的大混子,開按摩院,給建築工地拉土方,干的是大買賣,據說手底下帶著命案的,這種牛人在光哥手底下都只有抱頭鼠竄的命,可見自己的選擇多麼正確。

    走到小區門口,劉子光一把揪起肋骨被踢斷的彪哥,擲到王志軍跟前道︰“志軍,卸他哪個部件,你說了算。”

    王志軍抬起滿是血污的臉,眼角亮晶晶的也不知道是血還是淚,“劉哥,算了。”

    劉子光一愣,明白了王志軍的處境,他是退伍兵出身,又是農村人,沒有一技之長,好不容易找到一份保安的工作,遇到一些不公正甚至被欺負的事情只能選擇忍氣吞聲。

    “志軍,我明白。”劉子光說著,又看了看同事們和已經嚇傻的白隊長,“隊長,你別擔心,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和你們不牽扯。”

    白隊長出了一口氣,年輕的保安們眼中卻含起了淚花,這哥們,忒仗義了。

    少年們也敬仰的看著他們的老大,老大太威風,太瀟灑,太符合他們心中的英雄形象了。

    劉子光抓著彪子的頂瓜皮將他提起來,道︰“你卸我兄弟的一條胳膊,我也卸你一條胳膊,你說好不?”

    彪哥被剛才那一腳踢得胸中氣血翻湧,哼哼都哼不出來,哪還能說話,只好任由劉子光將他的按翻在地,一腳踩住他的肩膀,一手捏住他的手腕。

    一時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看著劉子光慢條斯理的進行著這一切。

    “喀啪”一聲脆響,尖銳的骨頭從皮肉里刺出來,彪哥的胳膊骨折了,人群發出一聲齊刷刷的低呼,然後又寂靜下去。

    “誰會開車?“劉子光掃視一下眾人。

    “我!”貝小帥身邊一個瘦小的少年挺身而出,身上穿著破爛不堪,充滿油漬的工作服,上面還有個斑駁不的Mobil美孚殼牌標志。

    劉子光把自己的鑰匙拋過去︰“開我的車送志軍去醫院。”

    少年利落的接過鑰匙,欣喜萬分道︰“好 !”

    劉子光又道︰“今天到場的有一個算一個,晚上地地道道我請客,不醉不歸!”

    眾少年頓時發出雷鳴般的歡呼。

    劉子光又拉著一個相熟的保安走到一旁低聲道︰“門口的監控錄像幫我弄出來。”

    “劉哥你放心好了。”年輕的保安眼中全是熱切。



  1-8 光哥的抱負


    彪哥等人被救護車拉走了,但是他那三輛汽車卻真的擱在了志誠花園,不過不是堵在門口,而是被劉子光弄進小區地下車庫,用地樁鎖鎖上,這回彪哥要是不拿個十萬八萬出來,這三輛車是別想拿回去了。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保安們非常積極,簇擁在劉子光周圍,仿佛圍攏在元帥身邊的士兵,白隊長眼紅耳熱,很是無趣,一個人站在門口琢磨了一會便走進了物業經理的辦公室。

    “這樣不行啊,再這麼搞下去,咱們小區成啥了,簡直就是流氓窩點……”白隊長聲淚俱下的向高經理哭訴著。

    物業公司的保安,說白了就是看門狗,防賊還行,若是太過強悍,整天和社會上的流氓打架斗毆,肯定會影響到公司和小區的聲譽,但是想到劉子光是個刺頭,高經理也直皺眉。

    “這樣吧,你把他叫來,我和他談談。”高經理經過深思熟慮說道。

    “好 !”白隊長喜形于色,顛顛的出去了。

    劉子光正坐在小區花園里和幾個保安說話,小伙子們嘴上全叼著劉哥發的中華,興沖沖的圍著他,白隊長走過來干咳一聲道︰“劉子光,高經理找你有事。”

    劉子光答應一聲,掐掉煙頭整理一下衣服去了,幾個保安尷尬的站起來,白隊長威風凜凜掃視著他們︰“都長進了是吧?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吧?五十個俯臥撐,立刻!”

    ……

    物業辦公室,劉子光淡然站在高經理辦公桌前,耐心聽他講著至誠物業的光輝歷史以及小區的精神文明建設。

    高經理繞了半天彎子,嘴巴都說干了,這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于心不忍的說︰“小劉啊,經過我們各部門領導討論,一致認為你不適應本公司的文化氛圍,不合適物業保安員這個崗位,但是你放心,雖然你只上了兩天班,但是我們還是按照一個月來算,把工資足額發給你,你這已經是我能給你爭取到的最大福利了,你看……”

    劉子光聽了之後,二話沒說出門而去,高經理正摸不著頭腦,他又再次推門進來,將兩把菜刀放到桌上。

    “高經理,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我父親是咱們公司的保安員,因公負傷才下崗的,他托了很多關系才給我找到這份工作,對我期望很高,您要是用這些虛頭巴腦的理由把我辭退,我父親一生氣怕是要腦溢血,他老人家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這樣吧,經理,這里有兩把菜刀,要不然你把我砍死,要不然我把你砍死,一了百了,咱倆都沒煩惱了。”

    好一通胡攪蠻纏的歪理邪說,偏偏劉子光還是一本正經的說出來,搞得高經理又怒又怕,正要說話,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物業公司的客服員小黃走了進來。

    “哎呀媽呀,小區門口好嚇人,一灘灘的血,聽說是咱們……“小姑娘話說了一半,這才注意到屋里站著的劉子光,以及桌上的兩把菜刀,低低的驚呼了一聲,摔門跑了。

    高經理頭上的冷汗都下來了,暗罵白隊長這個小人,剛才只是說劉子光和業主起了爭執,卻把最關鍵的瞞下不說,不消問,外面那一灘灘的血都是出自他的手筆,這種凶神誰敢惹?

    “咳咳,那什麼,我忘了這茬了,老劉是咱們公司的優秀員工,特殊情況必須照顧,這樣吧,你繼續工作,門崗太累,把你分配到巡邏組去,你看怎麼樣。”

    劉子光點點頭︰“好,謝謝高經理了。”說完轉身就走。

    高經理擦擦額上的冷汗,忽然又看見桌上的兩把菜刀,趕緊站起來喊道︰“小劉,你的刀~~”

    走廊里傳來劉子光的回答︰“食堂拿的,你幫我送回去吧。”

    高經理一屁股坐回椅子,恨不得拿頭撞牆,此刻他滿腹的自責和後悔,早知如此,說啥也不能收下這個禍害啊。

    ……

    公司小食堂里,一群年輕的保安正聚集在劉子光身邊,聽他的安排調遣。

    大家飯盒里的食物一點沒動,煙頭卻丟了一地,發生那麼大的事情,誰還能安心吃飯,志誠花園的保安是出了名的懦弱,這並不是因為小伙子們沒有血性,而是公司的規矩嚴,白隊長又是個軟骨頭。

    被業主辱罵,毆打那是家常便飯,誰也不敢還嘴還手,因為規定三次投訴就要下崗,平時管的嚴些,就會惹來業主們的不耐煩,管的松些又被投訴說不盡職,這還是輕的,有時候外面的人也會闖進小區毆打保安,有白隊長這個窩囊廢在,保安們只有被打的份。

    如今忽然有個人站出來,為大家撐腰解氣,為王志軍報仇雪恨,大家豈能不由衷的愛戴他,敬佩他。

    劉子光調兵遣將,指揮有方︰“小張,你帶兩個人守住車庫,看牢那三輛車,有事對講機聯系。”

    “小李,你帶個兩個人去醫院陪志軍,這里有三千塊先拿著,不夠再找我要。”

    “小王,你找輛三輪車,去工具店買三十把鎬,十把消防斧,再去五金水暖店買三十米自來水管,要那種老式的鍍鋅鋼管,讓他們給截好,一米五一根。”

    小伙子們眼中閃著熱切的火花,有人問道︰“劉哥,你這是要打仗麼?”

    劉子光冷笑一聲,叼起一支煙,旁邊立刻有人將打火機湊上來。

    深吸了一口煙,他才道︰“咱們不欺負人,也不能讓別人欺負了,我就不信了,幾十個棒小伙子還怕他們這些雜碎。”

    “劉哥,我們都聽你的,你說咋整就咋整!”小伙子們握緊了拳頭,躊躇滿志。

    “好,先把飯吃了,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哪來力氣和他們斗。”劉子光掐滅煙蒂,首先端起了飯盒狼吞虎咽起來。

    ……

    一下午安然無事,到了六點鐘,被劉子光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貝小帥回來了,欣喜的告訴劉子光說,彪哥的班底就那十幾個人,現在全部進醫院躺著了,想報復暫時是不可能了。

    劉子光道︰“放話給他,出院以後帶錢贖車,十萬一輛不講價,敢呲毛我這就去醫院挑了他的大筋。”

    貝小帥一臉的興奮︰“哥,你太牛了,一個人追著十幾個人砍,現在道上傳的神乎其神呢,說你是活關公呢。”

    劉子光笑笑沒說話,心里卻是很受用。

    “哥,你教我兩招吧,是不是像電影里說的那樣,夠狠,講義氣才行。”

    劉子光道︰“光靠狠可不行,弄出人命你就歇菜了,你別看今天我砍得血肉模糊的,都是照後背屁股這些肉多的地方招呼,看著嚇人不會出人命的,我手底下有分寸呢。”

    貝小帥懵懂的點點頭︰“哦,我記住了。”

    ……

    晚上,夜市大排檔,地地道道羊肉串。

    人頭攢動,熱火朝天,這里已經被劉子光包場了,肉串敞開了上,架子上的兩只羊已經剔的只剩下骨架,冰櫃里的存貨也空了,啤酒也馬上告罄。

    老板滿頭大汗,拿著手機大喊大叫︰“喂,快給我送五十箱啤酒來,麻利點!”

    十二三歲的小伙計叼著煙蹲在板凳上感慨道︰“這麼多人,恐怕還得再來兩只羊才夠。”

    老板照頭掃了一巴掌︰“兩只?起碼五只!這他們的簡直就是一群狼,你哥小兔崽子還不趕緊切肉去!”

    小伙計吐了吐舌頭跑了,老板打了供應羊肉的電話之後,眯著眼望著攤子上滿滿當當的人,似乎想起了什麼,半晌,才嘆了口氣,伸手掏煙,不想煙盒卻是空的。

    忽然一支煙遞過來,老板一愣,看見遞煙的是劉子光,便接過煙用鐵鉗子夾起一塊火紅的木炭點燃。

    “老板,怎麼稱呼?”劉子光問。

    “李建國,喊我老李就行。”老板不鹹不淡的回答,繼續用硬紙板扇著爐子里的火。

    劉子光拍拍他的胳膊︰“老李,受累了。”

    李建國點點頭︰“做生意,份內的。”

    劉子光也點點頭,回去喝酒了。

    這場酒喝的天昏地暗,由于人數太多,地地道道的桌椅板凳根本不夠,又從隔壁麻辣燙借了十幾把椅子,附近涼菜面條攤子也跟著沾光,生意紅火的不得了。

    劉子光和幾個骨干坐在一桌,大杯喝酒,大把吃肉,暢談起人生理想來。

    “小貝,你有什麼規劃麼?”劉子光問。

    “有!”貝小帥喝多了,滿臉通紅,談到規劃更是指手畫腳︰“我想把附近幾個小學中學全收服,再開一家大網吧,要那種樓上樓下,上百台機器的。”

    劉子光嗤之以鼻︰“開網吧能賺幾個錢,想玩大的只有做房地產。”

    一個保安同事瞪大了眼楮︰“房地產生意太大,咱玩不起啊。”

    劉子光呵呵笑道︰“大的玩不起,先玩小的,從拉沙子土方干起,那個什麼彪哥不就是搞這個的麼。”

    “那都是黑社會包攬的生意,咱們怎麼搶得過?”同事的眼楮瞪得更大了。

    小貝卻極為贊同︰“哥,你眼光太毒了,我咋沒想到呢,咱就干這買賣了,誰他媽敢不服,一磚干倒!”

    劉子光贊賞的拍拍小貝的肩膀︰“行,有魄力。”說著看了看手表︰“我該上夜班去了。”

    同事趕緊道︰“劉哥,你繼續喝,有啥事我們去幫你頂著。”

    劉子光擺擺手,掏出一疊錢給小貝︰“那不行,我答應老爺子的,得正干,你們喝著,我先走了,回頭小貝結賬。”

    ……

    回到公司,換了制服,拿了電筒和橡皮棍,劉子光和兩個同事開始了夜間巡邏。

    至誠花園有上百座樓,加上道路車庫綠化帶和諸多攝像頭照顧不到的邊角旮旯,巡邏任務並不輕松,倆同事還沉浸在白天的興奮中,一邊走一邊聊著,完全沒注意到對面走過來的男子。

    已經是深夜一點鐘,這名青年男子一身黑衣,腳穿球鞋,眼神閃爍,當看到巡邏保安時,下意識的停了半步,然後又若無其事的走過來。

    這點小動作全被劉子光看在眼里,當即停步,舉起手電筒照著那人的臉喝道︰“站住,干什麼的?”

    男子用手擋住手電筒刺眼的光芒,怒道︰“照什麼照!我就住這里!下樓溜達溜達。”

    “住哪座樓?是不是十三號?”劉子光將手電往下稍微移動,男子口袋里螺絲刀的紅色手柄若隱若現,他心中便有了數,隨口指著旁邊一棟樓問道。

    “就是十三號樓!咋了!還不許晚上鍛煉了嗎?”男子依然是滿腹怒氣,振振有詞。

    劉子光鄙夷的一笑︰“根本就沒十三這個樓號,伙計們上,給我拿下!”

    兩個早就躍躍欲試的保安立刻撲了上去,沒想到那小子挺機靈,撒丫子便跑,速度比兔子還快。

    這小子頭也不回的跑出去幾百米,聽到身後腳步聲漸遠才停下腳步,一抬頭卻發現劉子光如同鬼魅一般站在他面前。

    “讓你再跑。”劉子光一腳將他踢了個四仰八叉,這時候兩個同事也氣喘吁吁的趕到,橡皮棍下雨一般掄過去︰“打死你個小偷!”

    五分鐘後,110警車閃著紅藍相間的警燈開進了至誠花園,從車上下來的依然是警察老王和小胡。

    “冤枉啊,我就是沒事進來閑逛,就被他們打成這樣。”鼻青臉腫的小偷向兩位警察哭訴。

    女警小胡凌厲的眼神掃向劉子光︰“為什麼打人?”

    “他是小偷,還跑,難道不能打?”劉子光奇道。

    “就算是小偷也有人權,就算是小偷也有公安機關依法處理,你們私自毆打他人,是違法的。”小胡義正詞嚴的說。

    “說是小偷,那他的作案工具和贓物呢?”老王忽然問道。

    這下保安們張口結舌說不出來了,從那小子身上什麼都沒搜出來,沒有任何物證能證明他是小偷。

    “好吧,全都跟我回所里去。”老王不耐煩的揮揮手。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9:19 PM

本帖最後由 23698523 於 2010-6-9 09:27 PM 編輯

1-9 保安相親記


派出所,值班室屋頂上的警燈發出紅藍相間的眩光,在暗夜里隔得老遠都能看見,女警小胡正在給劉子光做筆錄。

    “為什麼毆打他人?”

    “我想。”

    “你什麼態度!”小胡憤然起立。

    “你生氣的樣子很可愛哦。”劉子光頂著小胡因憤怒上下起伏不定的胸脯,肆無忌憚的說道,同時將一雙腿抬到了桌子上。

    小胡怒極而笑,反倒又坐下了︰“我告訴你劉子光,即便這個嫌疑人真有前科,但只要沒有抓到現行犯罪,就不能作數,但是你打人的罪名是跑不了的,我就能辦你個擾亂治安,拘留你十五天。”

    “放著賊不抓,反倒拘留抓賊的,你警校里學的就是這一套麼?你倒是拘我一個試試。”劉子光氣焰極其囂張。

    “你!”小胡將手中文件夾用力摔在桌子上,伸手就去牆上摘手銬,忽然值班室的門開了,老王探頭進來︰“小胡,你來一下。”

    小胡惡狠狠地瞪了劉子光一眼,摔門離去,到了走廊里,老王拿出一份剛打印出來的資料遞給她道︰“逮到大魚了,那個家伙是網上通緝的要犯,在鄰省瘋狂作案十余起,都是高層住宅小區,涉案金額高達五十余萬,還有一條人命在身上,這回你立大功了!”

    說著,老王親切的拍了拍小胡的肩膀。“你爸爸一定會自豪的。”

    “真的麼!”到底是小女孩,小胡高興的腳尖一踮一踮的,差點就蹦起來了,忽然又喪氣道︰“那就不能拘留劉子光了,怎麼說他都是有功之人。”

    老王語重心長的說︰“小胡啊,這個人咱們不是查過了麼,沒有案底的,作為公安人員,不能戴著有色眼鏡看人啊,他既然願意本本分分當保安,我們應該支持才是。”

    小胡咬著嘴唇點點頭︰“明白了,王叔叔。”

    片刻後,板著臉的小胡從外面進來,將筆錄丟在劉子光面前,生硬的說道︰“簽個字,按個手印,你就可以回去了。”

    “不是要拘留我麼?”劉子光揶揄道,抓過筆錄龍飛鳳舞簽上名字,又按了個手印,丟還給小胡,推門揚長而去。

    小胡拿過筆錄,看著簽名和鮮紅的手印,暗暗道︰我就不信查不到你的老底子!她卻沒注意到,掛在牆上的手銬少了一副。

    ……

    “江洋大盜終落網,實習女警顯神威!”這是第二天本市晨報的頭條,派出所女警胡蓉機智勇敢,火眼金楮識破歹徒的狡猾偽裝,在志誠花園三名保安的配合下將歹徒抓獲,獲得市局領導的嘉獎和群眾的熱烈贊揚。

    報紙上的小胡笑的局促而又刻板,不像是抓獲歹徒的巾幗英雄,倒像是被抓獲的女賊,小胡氣惱的放下報紙,對市局機關宣傳科的同事很是不滿,歹徒分明是劉子光抓獲的,因為自己的父親是市政法委書記,他們就能睜眼說瞎話,把榮譽強加給自己,真讓人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那個劉子光也不是好東西,居然順手牽羊把值班室的手銬摸走了,害的自己被政委好一頓批評,下次有機會,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

    志誠花園物業公司內,劉子光看著當天的報紙也是暗笑不止,這件事集團公司已經知道了,分管物業這一塊的副總親自打電話來,要嘉獎抓獲歹徒的保安員。

    高經理沒辦法,只好給劉子光提了一級,從普通保安員升為保安領班,還發了五百塊獎金。

    消息傳到家里,老爸欣喜萬分,逢人便說自己兒子有出息,才干了三天就升職,老人開心,劉子光也跟著開心。

    當了領班就方便調配工作時間了,同事們有事都喜歡找劉哥,反而把更高一級的白隊長給架空了,白隊長干著急沒辦法,畢竟劉子光的名氣已經傳到集團去了。

    這天中午,劉子光開車回家,將汽車停在巷口外,向家里走去,正看見老媽陪著一個濃妝艷抹穿著粉紅色套裙的半老徐娘出來,徐娘意味深長的瞟了劉子光一眼,又看了看巷口頭的汽車,這才拉著媽媽的手道︰“大姐,晚上安利張老師的課,可別忘了來哦。”

    送走了徐娘,老媽一臉喜色神神秘秘的說︰“小光,進屋來試試衣服合身不。”

    家中床上擺著一件夾克衫和一條黑色的西褲,摸起來滑滑的感覺不像是什麼好的面料,老媽又從盒子里拿出一件襯衣在劉子光背上比劃著,說︰“這些衣服都是我托人買的名牌,雅戈爾襯衣打完折都八十多,那褂子叫勁霸男裝,他們都說好,是走進法國盧浮宮的品牌呢,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該添點像樣的衣服了,快點換上讓媽瞧瞧。”

    劉子光無奈,只好換上全套新衣服,站在那里讓老媽左左右右的打量,這套衣服是按照老媽印象中劉子光的身材買的,未免尺寸有些緊窄,但總算過得去,看到老媽喜笑顏開的樣子,劉子光奇道︰“媽,又不是相親,穿這麼好看做什麼?”

    老媽道︰“就是相親,昨天街坊陳大嬸看見你的轎車了,以為你發了多大財呢,今天一早就過來找我,說要給你安排個對象,女孩子有正式工作,長的又漂亮,你可得認真對待。”

    “咦,有這麼好的事?那我得去瞧瞧。”劉子光不願傷了老人的心,滿口答應。

    見兒子同意相親,老媽更加高興,從大衣櫃抽屜里拿出個手絹包,取出一張銀行卡來交給劉子光︰“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能再耽誤了,見面的時候大方點,還有一條,千萬別說你是當保安的,就說在物業公司做管理工作。這張卡是卡折一體的,卡你拿著用,折子在媽這里放著,你有閑錢就往里面存,該攢著結婚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劉子光接過錢卡道︰“放心吧,我有數。”

    ……

    傍晚六點半,劉子光開著馬六來到中心廣場,隨便往路邊一停,走到廣場正中的噴泉邊一站,等了五分鐘手機才響起,拿起來對方卻掛斷了,抬頭一看,兩位MM出現在眼前,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形成鮮明的對比,那個矮胖的女孩揚著一張滿是雀斑的臉問劉子光道︰“你就是劉子光?”

    劉子光道︰“我就是。”

    雀斑胖女道︰“我們是安利陳老師介紹來的,現在給你個機會請兩位美女吃飯,嘻嘻,當然主要是請她了,我跟著蹭飯的。”說著將旁邊的高個子美女推了過來。

    說是高個子,其實不過一米六而已,主要是旁邊這位實在太矮,才顯得她有點海拔,這位美女倒也有幾分姿色,身披一件看不清楚腰身的小風衣,腳蹬馬靴,一副冷美人的做派,對劉子光愛搭不理的。

    劉子光就有點不大高興了,但為了老媽的面子還是裝作很熱情的樣子說︰“兩位美女還沒吃飯吧,我請你們下館子。”

    雀斑胖女道︰“那些飯店都不衛生,我們只吃必勝客。”

    劉子光不知道必勝客是個什麼玩意,納悶道︰“什麼?”雀斑胖女臉上立刻露出不屑的神情,指著廣場邊帝豪商廈副樓下的必勝客大招牌道︰“就是那里。”

    劉子光在前面走著,兩個MM在後面跟著,劉子光聽力靈敏,雖然隔了幾步遠依然能聽見兩人的竊竊私語。

    身高一米五冒頭的雀斑胖女嘀咕道︰“你看他穿得真土,像個鄉鎮干部似的,人長得倒不算丑,就是太矮了,連一米八都不到,就是個二等殘廢。”

    冷傲美女只是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好像根本不屑于對劉子光這個土條發表什麼評論。

    三人走進必勝客餐廳的時候,正好從帝豪商廈里走出兩個女孩子,本來還歡天喜地唧唧喳喳的說笑著,忽然其中一人看到劉子光的背影以及那兩位MM,頓時愣住了,她的同伴問道︰“方霏,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小護士方霏低聲道︰“沒什麼,我忽然不大舒服。”

    ……

    今天不是周末,所以必勝客里尚有一些空位子,三人在靠窗戶的位子上坐下,服務員奉上菜單,雀斑胖女一把搶過來,點了一大堆比薩、烤羊排、焗飯、意大利麵、沙拉、雞翅、甜品等,估計也有小一千塊錢。

  披薩很快就端了上來,兩個女孩子自顧自的吃起來,邊吃邊低聲說著私房話,根本視劉子光為無物,過了半天雀斑胖女才像忽然想起來旁邊還有個人似的,擦一擦油手,問道:“帥哥,介紹一下你的基本情況吧。”

  劉子光剛想開口,忽然冷傲美女一陣乾嘔,站起來拎起小包包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先。”雀斑胖女也趕緊站起來陪著她過去。

  劉子光也有些尿意,便起身去洗手間,走到拐彎處就聽到那兩個女人的對話,雀斑胖女道:“麗麗,反應這麼強麼?”

  冷傲美女捂著小腹道:“小東西又在踢我了,真討厭。”

  雀斑胖女道:“麗麗你發現那個人看你的眼神麼,我看他一定是被你迷住了。”

  冷傲美女只是哼了一聲,大概是對自己的個人魅力很是自信。

  雀斑胖女哀嘆道:“唉,要不是那個黑人回國的話,麗麗你也不會這麼慘,現在只好盡快結婚,哼,便宜這個土條了。”

  那邊劉子光已經氣得火冒三丈,剛想發飆又忍住了,這裡畢竟是法制社會不能亂來,他裝作沒事的樣子回到座位,但是卻沒注意到餐廳的角落裡已經有一雙眼睛盯住了自己。

  “小胡,看什麼呢?”分局治安大隊的民警楊峰納悶的問道,坐在他對面的派出所女警胡蓉不屑的冷哼一聲道:“沒什麼,看到一個本轄區的小混混。”

  楊峰迴頭看過去,以公安人員專業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劉子光,覺得實在不值一提,便不再討論此人,繼續談起自己在分局機關擒拿格鬥比賽上的英雄事蹟來,逗得小胡咯咯直笑。

  兩位去洗手的美女回到座位上,雀斑胖女乾咳一聲道:“經過對你的考察,初步認定合格,你可以和我們麗麗交往了。”然後兩隻小眼睛瞪著劉子光,期待看到他狂喜的表情。

  劉子光嘴角浮上一絲嘲諷的笑意,道:“怎麼個交法?”

  麗麗皺了皺眉頭,很不耐煩的說:“你的情況呢,陳阿姨簡單介紹了一下,老實說你這種條件真的蠻差的,但我可以將就,這樣吧,國慶節結婚,彩禮不要多,二十萬就可以,再多怕你也拿不出來,房子必須有,婚房要三房兩廳寫我的名字,婚後要單住,你爹媽最多一個月來一次。”

  劉子光點頭如搗蒜,還摸出一支筆來像模像樣的記著,等麗麗說完才問道:“還有什麼要求麼?”

  “有。”麗麗冷傲地說,“婚後分房睡,你不能碰我。”

  “哦?請問你的B是鑲金的麼?”劉子光的嘴張成O型,故作驚訝的問道。

  “你!”麗麗被劉子光的無恥驚呆了,這個男人竟然在必勝客這樣高雅的場所出口成髒,實在令人驚訝。雀斑美女愣了片刻就爆發了,站起來嚷道:“你以為你是什麼人,連個房子都沒有,要不是你媽答應陳阿姨買我們安利的產品,我們麗麗根本睬不都不睬你,鄉巴佬!”

  其實劉子光還是蠻有涵養的,本來只想逗逗她倆,但是聽到雀斑胖女提到自己老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當場就把桌子掀了,什麼披薩沙拉、湯湯水水的灑了兩個女人一身。

  雀斑胖女真不是省油的燈,毛都沒傷到一根就殺豬一般嚎叫起來:“救命啊,打人了!”餐廳裡正在用餐的客人們紛紛轉頭望過來。

  女警胡蓉平生最恨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了,她猛然站起要上前干涉,卻被楊峰按住了肩膀:“小胡,讓我來。”



1-10 醫院瞧人


楊警官箭步上前,一把扭住劉子光的胳膊,想來個漂亮的反關節動作將其制服,哪知道劉子光將胳膊輕輕一帶,楊峰就摔了個踉蹌,差點趴在地上。

  分局機關擒拿格鬥大賽的冠軍就這樣被人家輕描淡寫的放倒在地,又是當著心愛女孩的面,楊峰惱羞成怒,脖子上的青筋都暴綻出來,剛要再度上前,腰間的手機鳴叫起來。

  與此同時,胡蓉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兩人面色頓時緊張起來,這是指揮中心發出的命令,發現持槍逃犯的行蹤,緊急抽調警力進行佈控圍堵,餐廳裡這種男女糾紛連治安案件都算不上,實在沒閒空管,他倆便丟下幾張鈔票匆匆離去,臨出門之前,楊峰又惡狠狠地瞪了劉子光一眼,將他的相貌牢牢印在心裡。

  劉子光也懶得真去打那兩個賤女人,看也不看她倆,徑直出門走了,麗麗和雀斑胖女滿身狼藉,羞愧難當,也想開溜,哪知道必勝客的服務員已經來到跟前:“小姐,這是您的賬單,一共八百五十八元。”

  兩個女人頓時傻眼。

  ……

  小護士方霏面色灰暗,眉頭緊皺坐在廣場長椅上,同伴緊張兮兮的陪著她坐著,一肚子的納悶,平時方霏的身體很好,今天怎麼忽然就不舒服了呢。

  過了一會兒,劉子光遠遠地從必勝客出來,一個人走了,片刻之後,先前那兩個女孩也灰頭土臉的出來,身上滿是污跡,罵罵咧咧的遠去了。

  坐在花壇後面的方霏看見了這一幕,忽然陰鬱的臉色變得明媚起來,嘴角也翹了起來:“我沒事了,走,咱們去吃肯德基,我請客。”

  同伴的眼睛瞪得溜圓,方霏今天八成是中邪了吧,一驚一乍的。

  ……

  劉子光來到汽車前時,一輛警用摩托剛剛離去,給馬六的前擋風玻璃上留下一張違章停車的罰單,這玩意劉子光已經收了一大摞了,毫不在意的扯下來扔掉,剛要開車門,忽然注意到旁邊有家自助銀行。

  昨天公司發的五百塊獎金,正好存到老媽給的卡裡,也好讓老人家開心,劉子光打定主意,徑直走向自助銀行。

  一陣淡淡的花香襲來,自助銀行的玻璃門向兩邊分開,台階下方的劉子光就看見一雙圓潤修長的黑絲襪美腿風風火火的走下來,黑絲襪的主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子,窈窕修長的軀體上裹著合體的短風衣,急匆匆的整理著坤包裡的東西,頭也不抬的和劉子光擦肩而過。

  劉子光走到ATM前,剛要拿出銀行卡,忽然發現插槽裡吐出一張卡,自助銀行裡沒有其他人,這張卡肯定是剛才那位匆忙的女子留下的。

  劉子光迅速抽出那張銀行卡,衝出來沖著已經站在路邊紅色沃爾沃S40轎車旁的女子喊了一聲:“等一下!”

  女子警惕的看著劉子光,好看的眉毛緊蹙著,劉子光趕忙又說道:“你的卡忘了取。”

  “啊!”女子拉開坤包掏出皮夾看了一眼,銀行卡果然不見了,她趕忙關上車門快步走到劉子光面前,伸手接過那張金色的銀行卡,看了看背面自己的簽名,確認沒錯之後便從皮夾子裡抽出來兩張紅色的大額鈔票。

  “謝謝你啊。”

  “下次小心點。”劉子光根本不接鈔票,留下一句話便回ATM存錢去了。

  ……

  驅車回到公司,往保安室裡一坐,腿剛架上辦公桌,電話就響了,抓起聽筒,是小貝氣急敗壞的聲音:“光哥,我小貝,張彪個B養的放話出來,說三輛車不要了,讓咱留著玩,不過有沒有命玩就難說了。”

  劉子光道:“行,我就等著他這一手呢,小貝你馬上過來,跟我去辦事。”

  不到五分鐘,小貝就騎著他那輛開起來冒黑煙的JOG摩托來到了志誠花園,此時劉子光已經叫了八個兄弟,都換了便裝,鎬把鐵棍放在後備箱裡,一輛車坐不下,又把彪哥的本田雅閣開出來,十個人上車直奔醫院而去。

  來到醫院樓下,劉子光留下兩個兄弟守住出口,帶著七個人直往電梯裡走,正好有個老太太搖著輪椅過來,劉子光眼疾手快按住了快要關閉的電梯門,把老人讓了進來,手放在電梯樓層按鈕上親切的問道:“老奶奶,您上幾樓?”

  “十八樓,謝謝啊。”老太太感激的點點頭,又看了看這八個手拿鮮花,膀大腰圓的漢子,隨口問道:“看人啊。”

  “是啊,看(砍)人。”劉子光笑瞇瞇的答道,正好十樓骨科病房到了,劉子光說聲再見,領著人出去了。

  “這樣有禮貌的年輕人不多了。”老人自言自語道。

  一出電梯,迎面過來一個小護士,正是父親前段時間住院時候的管床護士,看見劉子光便興奮地叫起來:“哎呀,是你啊!上次說給我留QQ號的你都忘了。”

  劉子光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回頭給你,我今天來看朋友的,對了,張彪住幾號床?”

  “五十五床,你怎麼認識他啊?那個壞蛋,把病人都趕出去,自己霸占一間病房,可討厭了。”小護士一撇嘴,顯然對張彪很不感冒。

  “呵呵,生意上的熟人,張彪有幾個陪人?”

  “有兩個,怎麼了?”

  “你幫我叫一下好麼?”

  “沒問題。”小護士跑回工作站,拿起話筒按了一個鍵道:“五十五床陪人,有人找。”

  片刻之後,兩個愣頭愣腦的青年從病房出來,剛走到護士站旁邊,就被四個大漢拏匕首頂住腰眼架走了,動作相當自然,人來人往沒有一個人看出來不對勁。

  劉子光和小貝手持大束的鮮花走進病房,對躺在床上的張彪親切地喊了一聲:“彪哥,我來看你了。”

  張彪正在看報紙,抬頭一看嚇得一個激靈,剛想從床上跳下來就被小貝按住。

  劉子光拉了張椅子在張彪床前坐下,慢條斯理的從花束裡拿出一柄鋸短了把的消防斧,斧子的鋒刃磨得雪亮,寒光耀眼。

  “彪哥別怕,我手快,一會就好。”劉子光拿著斧頭在彪哥的膝蓋上比劃著。

  “你想幹什麼!”彪哥怒斥道,“別當我張彪是嚇大的,你敢動我一根毫毛,我殺你全家!”

  張彪色厲內荏,胖臉上冒出不少汗珠。

  “媽了個B的,讓你橫!”小貝從後腰上拽出一根粗短的鐵棍,掄圓了砸在彪哥打著石膏的胳膊上。

  一聲慘叫刺破了病房大樓的窗戶,在市立醫院裡迴盪著,久久不能平息。

  護士長急匆匆趕來,在門口質問道:“怎麼回事!”

  門口把風的兄弟滿不在乎的說:“沒啥事,我們彪哥就怕打針。”

  護士長瞄了一眼裡面的情景,頓時就明白了,不過她對於張彪這個流氓根本沒啥好印象,床位那麼緊張,他一個人就佔了一間病房,黑社會火併弄死他才好呢,世間還能少個禍害。

  “哼,那麼大人還怕打針。”護士長不屑的丟下一句話走了。

  病房裡,滿頭大汗的彪哥已經在哀求了:“有什麼不能坐下來四四六六談清楚的,千萬別動手。”

  “談?談你媽了個B,給你臉不要你怪誰,還要殺我全家,我告訴你,我本來只想打斷你兩條腿,現在改主意了,我要把你弄死。”劉子光凶光畢現。

  “車我不要了,還有你兄弟的醫藥費,我也包了,有多少算多少,千萬別動手,有話慢慢說。”彪哥急了,心想不管什麼條件先答應了再說。

  “晚了,我不要車,今天非要你命不可。”劉子光軟硬不吃,掂著斧頭,在彪哥的腦袋殼上比劃著,作勢要劈下去。

  彪哥一頭的汗,眼淚鼻涕也出來了,就聽著劉子光和小貝在商量。

  “濺一床腦漿子也不好,回頭人家洗床單的大嬸會有意見的。”

  “就是,不如把他扔下去,這裡十樓,絕對能摔死,直接拿鐵杴鏟起來送太平間,齊活。”

    聽著像是說笑話,可是這兩人的動作可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真的打開窗戶,將張彪拖了過來,一人提一條腿,把個哇哇大叫的張彪懸在窗戶外面。

    十樓很高,下面的汽車都像玩具車一樣大,這要是摔下去,鐵定變成肉泥,高空中的風呼呼地吹過,彪哥一只沒受傷的手在空中亂舞,哇哇怪叫︰“哥哥,爺爺,求你們了,千萬別殺我,要啥都給你們,三十萬塊錢我給,車我也送你們了,事後絕不報復,騙你們我是王八蛋!”

    劉子光讓上面喊道︰“你這條命就值三十萬?小貝,放手!”

    小貝還就當真把手撒開了,彪哥的身子往下一墜,嚇得屎尿都快出來了,他生怕劉子光一個失手把他丟下去,啥都不顧了,嚎叫著哀求道︰“按摩房、泥頭車,拉土方的生意,全不要了,都給你們!饒我一條命吧!”

    劉子光和小貝相視一笑,一把就將彪哥拽了上來,驚魂未定的彪哥如同一堆爛泥般癱在地上,只顧著喘氣話也說不出了,由于血液都流到頭上,胖頭顱都成了醬紫色。

    有些動物會利用羽毛和顏色的變化恫嚇對手,社會上也有一類人,沒有那個資本還要裝逼,就是所謂的傻逼,張彪就是一個不折不扣,色厲內荏的傻逼。

    “寫欠條,簽字畫押按手印!”小貝將一張寫好字的紙伸到彪哥面前,彪哥這才知道人家就是來敲詐的,想起剛才一幕還後怕的他,無奈之下只好簽字畫押。

    “你的破車我才看不上眼,還是那個價,十萬一輛你開走,另外把泥頭車車隊轉讓給我,算你給我兄弟的賠償,按摩房你就留著吧,我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總要給你留條生路不是?”劉子光收好字據,語重心長給彪哥講了一通大道理,這才轉身離去。

    剛出門又轉回身道︰“對了,我還在班上,時間有限,給你一個半小時,拿不到錢別怪我反悔。”

    彪哥點頭如同啄米。

    劉子光走了,片刻之後,兩個被打成豬頭狀的流氓互相攙扶著走進病房,一見彪哥這副慘樣就哭了︰“彪哥,他們的人帶著家伙就守在樓下,咋整?”

    彪哥哆哆嗦嗦道︰“給你嫂子打電話,讓她帶錢來。”

    ……

    劉子光帶著兄弟走到電梯口,正巧電梯門打開,里面有個熟悉的身影,肥頭大耳一臉蠢相,右側的胳膊腿都打著石膏,正坐在輪椅上沖推著他的護工發脾氣。

    這不是打傷老爸,至今還未賠錢的胖子麼。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9:22 PM

1-11 執法如山小交警


    “這不是胖哥麼,有日子沒見了。”劉子光獰笑著將胖子堵在電梯里,對推輪椅的護工說︰“這是我朋友,我和他說點事,你先走吧。”

    胖子已經認出面前之人正是打斷自己胳膊腿的凶神,嚇得說話都哆嗦︰“你你你。”

    幾個大漢夾著胖子,一路不停直接來到住院大樓頂層天台,把胖子從輪椅上揪下來,一把摜在地上,疼得他直哼哼。

    “馬勒格壁的,我說怎麼見不著你人了,原來躲到醫院里來了,打傷了人還不想給錢,還有天理麼!”劉子光蹲在胖子跟前說道。

    “我已經夠倒霉的了,強子他們幾個的醫藥費就花了好幾萬,我自己也住院了,你就饒了我吧。”胖子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訴道。

    “光哥,這死胖子動誰了?”小貝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貨敢打我家老爺子,堤北四虎之一的強子就是他小舅子。”劉子光這麼一說,小貝頓時義憤填膺︰“反了天了!敢打劉大爺,這貨交給我辦了!”說著提溜這胖子病號服的後領子,把他拖到天台的邊緣,連打帶嚇,如法炮制。

    劉子光點燃一支煙,優哉游哉坐在一邊看熱鬧。

    五分鐘以後,小貝擦著手上的血走過來,輕松地說︰“搞定了,敲了他兩萬塊,回頭就去取錢。”

    劉子光皺著眉道︰“少了點,便宜他了。”

    小貝一轉臉︰“我再多搾他一點。”

    “不慌,以後早著呢,我家老爺子有個頭疼腦熱,我吃定他了。”

    小貝一挑大拇指︰“還是光哥高。”

    ……

    一個小時後,張彪的媳婦趕來了,只帶來了十萬塊現金,別看張彪表面上挺風光,其實是個空架子,按摩房小打小鬧,沒啥進項,拉土方沙子生意競爭激烈,養著幾台車十幾個兄弟開銷也大,所以一時間只能湊出這些現金。

    張彪的媳婦倒是個樸實的農村婦女,還以為丈夫真在外面欠了別人的錢,一邊給劉子光賠罪,一邊怒罵張彪︰“你的錢都哪去了?還不是貼給那個賣13的騷娘們,現在你個狗日的出事了,哪個賣13的跑哪去了?”

    張彪被罵的狗血噴頭,垂頭喪氣,不敢頂嘴,劉子光才不管他們的家事,拿了十萬塊錢道︰“那輛昌河北斗星先給你,雅閣和捷達等錢到了再給,泥頭車明天交接,就這麼著吧。”

    提了十萬塊現金,一幫人神清氣爽離開了醫院,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忽然一個穿白大褂的老頭在劉子光身邊停下,扶著金絲眼鏡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劉子光也站住看了看自己身上,沒啥特殊的,再看這老頭,頭發稀疏,文質彬彬,慈眉善目,滿身學究氣,一看就是老醫生老專家什麼的。

    “小伙子,你身上的西裝好像是我的。”老頭扶了扶眼鏡說。

    “你的?”劉子光恍然大悟,這件衣服是方霏拿給自己穿的,八成這件甦格蘭花呢西裝上衣是她父親的,看來今天是遇到衣服真正的主人了。

    “您的啊?那我還給您。”劉子光二話不說,就要扒衣服。

    “不用不用,你穿著吧,挺合身的。”老頭笑眯眯的又看了看劉子光,轉身顛顛的走了,遠處一幫白大褂立刻將他圍住︰“方院長,您看這個手術怎麼安排……”

    ……

    “哥,兩萬塊拿到了。”貝小帥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手里捏著厚厚一疊錢,這是剛才帶著胖子去醫院大廳ATM上取的現金,加上張彪那里敲來的十萬塊,一共是十二萬巨款,拿在手里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

    “打電話,讓伙計把張彪的昌河北斗星開過來,答應人家的就得辦到。”劉子光大手一揮,神氣活現,到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手里有巨款,感覺腰板都比往常要挺拔。

    “必須的!”貝小帥拿出手機開始安排。

    一切事宜打點完畢,十個人上了馬六和雅閣,得勝還朝。

    兩輛車正常行駛在馬路上,忽然一輛停在路邊的交警摩托拉響警笛跟了上來,貝小帥在後視鏡里看到紅藍閃爍的警燈,嚇了一跳︰“哥,不會是胖子報警了吧?”

    劉子光劈頭一巴掌扇過去︰“笨蛋,報警也是來刑警,你家交警還抓賊啊。”

    貝小帥撓撓頭,想想還真是這個理,到底是第一次做這麼大的買賣,有點心慌是正常的。

    正說著,交警摩托已經橫在路上,將本田雅閣攔住,警察下車,走到雅閣駕駛位旁邊,敲開車窗,先敬了個禮,然後說著什麼,劉子光從後視鏡里看到這一幕,對小貝道︰“下車,看看怎麼回事。”

    兩人下車走過去,此時雅閣里的伙計已經不知所措了,他們幾個人都是老實巴交的保安,對付張彪還行,在警察面前不免露怯,幸虧劉子光及時趕到, 故作驚訝的問道︰“怎麼回事?沒違章啊。”

    交警很年輕,二十多歲的樣子,看看劉子光,又看看停在前面那輛藍色馬六,彬彬有禮道︰“請出示駕駛證,行駛證。”

    貝小帥兩個胳膊往胸前一抱,極其囂張的問道︰“又沒違章,憑什麼給你看本子?”

    交警向貝小帥敬了個禮,和顏悅色的說道︰“根據中華人民共和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二章第十九條規定,駕駛人應當按照駕駛證載明的準駕車型駕駛機動車;駕駛機動車時,應當隨身攜帶機動車駕駛證。以備公安交管部門臨檢,這位司機師傅,請您出示您的駕駛證和行駛證。”

    交警不卑不亢,引經據典的,劉子光倒不好發飆,于是拍拍小貝的肩膀︰“人家要看本子,你就拿給他看嘛。”

    其實這是劉子光心虛,車是他開的,而他根本就沒有駕駛證,真追究起來挺麻煩的,而小貝則是有駕駛證的人。

    老大發話了,小貝不得不從命,罵罵咧咧回車里取來了駕駛證和行駛證給警察看。

    交警看了一下兩證,又看了看車牌照道︰“這輛車已經有一百三十四次違章記錄,請盡快到交警部門接受處罰,不然按照相關規定要征收滯納金。”說著將證件還給貝小帥,繼續處理後面那輛本田雅閣。

    幸虧那兄弟也是有駕照的人,把駕照和行駛證遞給交警,交警打開警務通,輸入車牌照號碼和車架號,很快就出了結果。

    “這輛車屬于套牌黑車,根據道理交通安全法第二章第十六條規定,偽造、變造或者使用偽造、變造的機動車登記證書、號牌、行駛證的車輛,公安交管部門要予以暫扣,請您下車配合。”

    一邊說著,交警一邊迅速將手伸入車窗,將車鑰匙拔了下來,這下眾人不干了,十個兄弟全從車上下來了,將勢單力薄的交警團團圍住。

    這車是王志軍用命換回來的,大家全指望這個發財呢,怎麼能說扣就扣,萬一人張彪拿十萬塊錢來贖車,拿什麼給人家?弟兄們是真急了,平時老實巴交的人說話也帶了火藥味。

    “憑什麼扣車?”

    “根本就沒違章,開的好好地怎麼得罪你了!”

    “大哥通融通融,來抽支煙。”

    “跟他廢話啥,把他摩托掀了。”

    被八個人圍胡攪蠻纏,交警竟然毫不畏懼,語氣堅定的說︰“我按照規定暫扣你們的車輛,,我叫李尚廷,我的警號是4587,有異議的話你們可以向大隊申訴,阻撓執法是嚴重違法行為,我勸你們冷靜些,不要以身試法。”

    小交警李尚廷肩膀上不過是一槓一花,三級警司而已,沒想到這麼硬氣,倒讓劉子光有些欽佩,仔細一看還有些面熟,前幾天在主干道上追自己的那輛警用摩托不就是他麼。

    李尚廷執意要扣車,劉子光也沒轍,警察就是警察,難道像對付張彪那樣一刀放翻他不成,不就是一輛老掉牙的雅閣麼,犯不上啊。

    扣就扣吧,大不了托關系弄回來,僵在這里不是辦法,就在劉子光準備退讓的時候,馬路邊大酒店停車場里開出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卡宴SUV,車前頭一個赫然是白牌紅黑字樣,就這樣肆無忌憚的從人行道拐到快車道上,跨越雙黃線逆行而走,還慢吞吞的車技特別潮。

    “違章軍車你怎麼不管!就知道欺負我們老百姓!”貝小帥指著那輛卡宴叫囂起來,其他幾個人也憤憤不平的叫嚷起來,聲稱這回交警要是執法不公,他們就要鬧到天上去。

    年輕的交警微微皺眉,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毅然分開眾人攔到卡宴車前伸出了一只手。

    卡宴似乎像是沒看見警察的手勢一般,繼續逆行向前開,速度都不減一下,只是示威一般鳴笛兩聲,改裝喇叭發出穿透力極強的鳴叫,震得人耳鼓生疼。

    交警李尚廷依然站在原地,手掌平舉,紋絲不動,宛如一尊雕像一般,卡宴嘎的一聲剎住,距離交警的身體只有兩厘米,一個中年女人從車上跳下來,氣勢洶洶的沖過來吼道︰“你眼楮瞎了?看不見車牌子?”

    李尚廷立正敬禮,動作標準利落︰“請出示您的軍人駕駛證和行駛證。”

    婦人根本不理睬他,繼續狂叫︰“你有什麼資格看我的本子,我這是軍車,趕緊給我滾一邊去。”

    李尚廷臉色鐵青,但依然很客氣的說道︰“請出示您的軍人駕駛證和軍官證,以及本車行駛證。”

    見前面糾纏不清,卡宴的幾個車門同時打開,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和兩個青年走了出來,中年人上前二話不說就將李尚廷的帽子就掀掉了︰“查,查你媽13!”那兩個年輕人也不含糊,一左一右上去猛踹,李尚廷抓起對講機想呼叫支援,也被他們搶去摔在地上,電池都摔掉了,警用多功能包也開了,一疊罰單散了出來。

    面對四個人的毆打,李尚廷依然保持著極大的克制,只是防御而不還手,此時圍觀群眾已經很多,貝小帥見警察被纏住,忙對劉子光道︰“哥,趁亂閃吧。”

    “等等,幫他一把。”

    “幫誰?那條子?”貝小帥驚訝的長大了嘴,“剛才他還要扣咱的車呢。”

    “一碼歸一碼,那幾個家伙太倡了,我都沒敢動手他們就敢,搶了老子的風頭,操!”

    劉子光這樣一說,貝小帥也覺得開卡宴那幾個家伙太牛逼哄哄,確實很欠揍,兩人對視一眼,心有靈犀的一笑,邁步上前開始拉偏架。

    “別打了,有話好好說。”

    “君子動口不動手,有異議可以向大隊領導申訴嘛。”

    “大姐,冷靜,不要以身試法啊。”

    幾個人一哄而上,嘴上說的好聽,手上卻毫不客氣,將中年眼鏡男和兩個青年按到地上拳打腳踢一陣胖揍,中年婦人嚇壞了,對付警察她驍勇異常,可是在這幫社會青年面前卻如同洩了氣的皮球,只是掏出手機聲淚俱下的打著電話,呼喚著援軍。

    突然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李尚廷也傻眼了,就見剛才還和自己胡攪蠻纏的那幫人幫著自己痛扁卡宴車主,有個家伙還爬上卡宴拔下鑰匙扔到了旁邊的陰溝里……

    趁著局面亂七八糟,那邊貝小帥鑽進雅閣,三下兩下將儀表盤鼓搗開,揪出兩根電線來啪啪的打著火。

    “不要打架,快住手!”李尚廷大喊道,可是此時場面早已失控,誰也不聽他的話了,不知不覺間,那輛被拔了鑰匙的雅閣悄悄地啟動,溜走了。

    或許是有熱心人報警了,不大工夫,遠處警笛鳴響,一輛噴塗110字樣的警車遠遠開了過來,看見交警的援兵到了,劉子光等人才迅速停手,鑽進了看熱鬧的人叢中,只剩下一個不知所措的小交警和四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人。



1-12 散發著荷爾蒙的慶功會


    老掉牙的本田雅閣里,貝小帥得意洋洋的把著方向盤吹著口哨,劉子光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也是一臉的贊賞︰“你小子行啊,這一手哪里學的?”

    “我手底下有個叫馬超的小弟,在修車廠當小工,這一套他門清的很。”貝小帥從兜里摸出紅梅,遞了一根給劉子光。

    劉子光接了煙,問道︰“就是那個穿美孚石油工作服的小子麼?看不出來有兩下子呢。”

    貝小帥撥弄著電子點煙器,答道︰“也是瞎混,在廠里也是幫人擦車洗車的料,不過這小子車玩的不錯,每次在游戲廳飆車他都是第一。”

    按下去半天,電子點煙器居然是壞的,氣的貝小帥狠狠在儀表盤上砸了一拳︰“操!小日本的車就是不行!”

    彷佛在抗議他一般,雅閣忽然抖了兩下,熄火了。

    “媽的,這破車還不如捷達耐操,早知道開捷達出來了。”貝小帥抱怨著,下車打開發動機艙蓋,裝模作樣的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門道。

    “哥,怕是得去修了,你先坐馬六走吧,這邊離修車廠不遠,我們幾個推著去就行了。”實在沒轍的貝小帥只好投降。

    劉子光說︰“好,你們去修車,晚上地地道道,不見不散。”

    兵分兩路,貝小帥等五個人推車去馬超所在的修理廠,劉子光上了馬六先行回去。

    ……

    街頭,圍觀群眾已經被110巡警勸離。大隊領導也到場了,拉著卡宴的車主在一邊說話,那個中年潑婦又恢復了神氣,大罵不絕,叫囂著要扒李尚廷的警服,兩個嘴歪眼斜的小子一邊疼的直吸溜,一邊摸出手機不停地打電話,大有把事情鬧大的意思。

    李尚廷很委屈,向中隊長抱怨著︰“這輛車明明是假軍車,怎麼還這麼猖狂。”

    中隊長三十多歲,比李尚廷這種小警察懂的人情世故海了去了,他拍拍李尚廷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小李,假軍車歸假軍車,卡宴畢竟是卡宴,一百多萬的車, 是你能扣得了的麼?”

    “我當然能扣,因為我頭上頂著國徽!”李尚廷忽然牛脾氣上來,頂撞了中隊長一句。

    中隊長一愣,似乎從小李身上看到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他無奈地笑笑︰“好了好了,看王大隊怎麼處理吧,現在人家說你唆使社會人員毆打他們,要告你呢。”

    “可是我根本不認識那些人,我正在處理他們的套牌車呢。”李尚廷一聽,眼楮都急紅了。

    “不認識人家怎麼幫你打架?不認識你怎麼把他們放跑了?”中隊長一句話就頂的李尚廷無言以對。

    “唉,我還不清楚你的為人麼,可有時候社會就是這樣,外人看咱們警察威風八面,其實風里來雨里去,還要被這些開寶馬奔馳的欺負,誰又能理解,小李啊,以後多跟老師傅們學著點。”中隊長長嘆一聲,掏出煙來遞給李尚廷。

    李尚廷點上煙猛抽了一口,嗆得直咳嗽,這時候大隊長那邊已經解決了問題,卡宴耀武揚威的揚長而去,從李尚廷身邊經過的時候,里面兩個小子還在車窗里指著他嘴里無聲的罵了一句,大意是走著瞧之類。

    李尚廷憤恨的頭盔摘下,高高揚起卻又輕輕放下了,年輕的面龐漲的通紅,正好大隊長走了過來,干咳了一聲。

    中隊長和李尚廷趕緊丟下煙卷,做立正姿勢。

    “擺平了,是大開發張總和他老婆,車牌子是通過武裝部向部長辦的,說真不真,說假不假,這事兒弄得,真他媽的。”

    中隊長趕緊問︰“那小李沒事吧?”

    “沒事,老張你也多帶帶他,以後別整這樣的景了,麻煩!”說完,大隊長鑽進警車走了。

    中隊長松了一口氣,拍拍李尚廷的肩膀︰“給你調個班,先回家調整下情緒吧。”

    “是。”李尚廷低低的答應了一聲。

    ……

    至誠花園,物業保安室,劉子光兩腿翹在桌子上,優哉游哉等著下班,抽屜里放著十二萬現金,想起來心里就美滋滋的。

    十二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是改善一下家庭生活條件是沒問題的,老爸老媽辛苦了一輩子嗎,到現在家里連空調都沒有,冰箱還是九十年代的老貨香雪海,電視機也是個二十一寸的長虹,當年打折買的,老兩口沒啥愛好,也就是晚上看個電視,這回有了錢,先給他們添台四十六寸的大液晶再說。

    電視機空調也花不了幾個錢,這筆錢的重頭還是要花在發展上,找條門路讓錢生錢才是王道。

    正規劃著小日子,電話鈴響了,抓起電話是小貝的聲音︰“哥,我小貝,現在修車廠了,那個破雅閣也不知道是張彪從哪里淘來的破爛,他媽的是九七年的老貨,五代雅閣!人家說了,這車長期不保養,拉缸了,得大修。”

    “大修要多少錢?”

    “開價三萬,還不一定能修好,關鍵是件不好配。”

    “三萬還修個P,扔那里吧,等張彪拿錢來贖。”

    掛了電話,劉子光不由得對張彪的經濟狀況擔憂起來,這貨看起來人模狗樣,三輛車不是套牌黑車就是破爛貨,看來就是個空架子,明天還得抓點緊,催他趕緊把剩下錢給了,還有泥頭車也得趕緊要過來。

    ……

    當晚,眾位好漢再度聚首地地道道,走進大棚,劉子光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往常嘻嘻哈哈,尤其喜歡和他開玩笑的小伙計今天眼圈紅紅的,老板李建國也緊皺眉頭,低頭剁肉,似乎每一下都帶著狠勁。

    “毛孩,怎麼了,有事給哥說。”劉子光道。

    “沒事,你們來點什麼?”小伙計抹了一把眼淚,甕聲甕氣的問道,似乎很有難言之隱。

    劉子光也不勉強他,道︰“老規矩,有什麼上什麼,回頭一起結賬。”

    毛孩應一聲,回去點木炭爐子去了,那邊貝小帥領著幾十個人也到了。

    “哥,我來正式引見一下,這位就是馬超,自己弟們,有事盡管招呼,你那個馬六換機油濾芯啥的不用去4S店了,哪里純粹他媽的閻王殿,宰人不還價的,這些小事馬超就辦了。”

    劉子光低頭瞅瞅馬超,小伙子個頭不高,蠻扎實的身材,頭發亂糟糟一團,身上全是油污,兩只手上更是黑漆漆的污漬油泥,洗都洗不干淨,不過一雙眼楮卻是亮閃閃的。

    “行,小伙子不錯,以後跟哥混。”劉子光伸出右手來,馬超一時間呆住了,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趕緊將手在褲子上稍微干淨之處用力的擦了擦,才和劉子光握手。

    劉子光毫不在意的握著馬超的黑手搖了幾下,拍著他的肩膀道︰“隨便坐,待會千萬別客氣,放量喝,哥管夠。”

    可是馬超卻沒有跟著貝小帥去就座,而是吞吞吐吐︰“哥,有個事兒……”

    “啥事,說。”

    “其實那輛雅閣,是純進口貨,收音機頻段和碼表就能看出來,車是好車,就是開的太操蛋了,哥你要是放心,交給我擺弄,興許能弄好。”馬超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有些猶豫,畢竟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個汽修廠洗車小工而已。

    “行!反正死馬當做活馬醫了,就交給你辦了。”劉子光眼皮都不眨一下,雖然對馬超還不甚了解,但是從這個年輕人身上,他看到了一種精神,叫做奮斗,叫做執著。

    “你修?得花多少錢?”貝小帥驚訝道。

    “一分錢不要,反正我晚上在汽修廠住,夜里偷偷起來干活,不礙事的。”馬超道。

    “別吹牛逼了,你們經理說要三萬塊呢,還不一定修理好。”貝小帥還是一臉的不相信。

    “其實就是拉缸了,搪缸、磨缸這些辦法都能解決,這車雖然是小日本的,但屬于美版車走私貨,質量還行,我相信能弄好。”馬超解釋道。

    “行啊你小子,沒看出來還會這個,你師傅啥時候好心教給你手藝了?”貝小帥聽他說得頭頭是道,覺得有門,咧著嘴樂了。

    馬超撓撓腦袋︰“我偷學的。”

    “不錯,偷師成才,我很欣賞,走,喝酒去!”劉子光攬著馬超的肩膀走進了大棚。

    “老大,啥叫偷師啊?”一個中學生摸樣的黃毛小子一臉的問號。

    貝小帥照頭就是一巴掌︰“SB!偷師就是偷師傅家里東西的意思,這個都不懂!”

    隨著十幾個下班保安的加入,燒烤大棚里更加熱鬧了,幾個貝小帥找來的妖艷女孩,都穿著暴露的短裙,露著腰間一抹觸目驚心的雪白,有的還松松垮垮系著一根紅繩子,叼著煙卷在男人們中間穿梭著,時不時誇張的尖叫兩聲︰“你個死東西,摸我屁股干什麼!”

    女孩們濃妝艷抹,又是十七八歲的青春年華,吊帶短裙扭來竄去的,滿眼都是白花花的大腿,漢子們又吃了不少羊球腰子等上火的東西,更覺得有些燥熱,小肚子里似乎有團火災燒,便都將上衣脫下,冰涼的扎啤和兩塊二一瓶的山水啤酒可勁的往喉嚨里倒,妄圖去澆滅這股邪火。

    大棚里煙燻火燎,雄性氣息似乎忌憚的蔓延著。

    “老大,晚上有什麼節目?”有人大喊道。

    “網吧包夜!”一個中學生喊道,立刻惹來一片嘲笑。

    “蹦迪去吧。”一個妖艷女孩提議。

    “蹦,就知道蹦來蹦去顯擺你的兩個咪咪!“貝小帥當場否決,站起來高舉啤酒瓶︰“我鄭重建議,大家去華清池洗桑拿!”

    這個YD無比的提議立刻被荷爾蒙過剩的男人們一致通過,眾人都高舉酒瓶子和啤酒杯,大呼︰“桑拿!桑拿!”

    劉子光手下那些保安,都是二十啷當歲的大小伙子,一水的光棍漢,當保安的自然沒錢娶媳婦談朋友,一個月八百塊,去桑拿打炮的話也舍不得,平時只好自己打飛機解決,現在有人請客正中他們下懷,再贊同不過了。

    貝小帥手下一幫半大孩子,大多數還是初哥,對性懷有朦朦朧朧,但是極其強烈的好奇心,現在老大提議去那個傳說中的華清池洗桑拿,他們更是兩眼放光,褲襠里的小本錢不由之主的都堅挺起來。

    貝小帥嘿嘿一笑,坐下來對劉子光道︰“哥,華清池還行,東北小娘們,一百塊全活,去爽一把?”

    劉子光掐滅煙蒂︰“你們玩,我晚上還有夜班。”

    貝小帥一臉的不以為然︰“我知道哥哥你嫌她們檔次低,其實那里也有水平高的,聽說他們經理是在東莞干過技師的,活兒絕對一流!”

    劉子光不置可否,淡淡的笑了。

    大棚里烏煙瘴氣,今天又是被劉子光等人包場,李建國和毛孩基本沒啥事了,兩個人在帳篷後面爐子旁邊低聲說著什麼,人聲噪雜,劉子光隱約就聽見癌癥、嫂子之類的字眼,過了一會兒,只見毛孩雙肩聳動著走了出去,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之後,李建國出來了,先過來和劉子光他們喝了一杯,然後低聲道︰“兄弟,找你說個事兒。”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9:30 PM

1-13 竟然招惹了四哥


李建國一臉的嚴肅,劉子光也不由得鄭重起來,起身跟他走到帳篷後面說話。

  地地道道的大棚後面是一堵牆,陰暗骯髒,喝多了的食客都將這裡當做臨時廁所,一股尿騷味撲面而來。遠處昏黃的路燈下,還有幾個人岔著腿在放水。

  李建國遞了一支煙給劉子光,幫他點上火,兩個男人面對面站著,只有煙頭亮起來的時候才能看見彼此的臉。

  “我想把生意盤給你。”李建國開門見山。

  “為什麼?”劉子光心中卻暗暗吃驚,羊肉串的生意雖然是小本經營,但只要勤快肯幹,在這個地段一個月弄幾千塊錢淨收入是不成問題的,李建國突然要轉手,肯定有著很大的苦衷。

  “家裡有事,急需用錢。”李建國不願多說。

  “多少錢?”劉子光不動聲色。

  “大棚,三輪車,爐子,桌椅板凳,盤子水桶鋼條。都是半舊的,三錢不值兩錢,都給你,一口價,三萬塊!”

  “好,我接了!但是我有一個要求。”劉子光幾乎沒怎麼想就做出了決定,他手下人多,總要有個事兒給他們幹著,這個羊肉串行當再合適不過了,至於價錢嘛,說實話不算低,畢竟這些家當都和破爛差不多,重起爐灶的話五千塊就辦齊了,根本用不著三萬,說實話買的就是個位置,但這種夜市生意不知道幹到哪一天就會取締,所以三萬塊勉強算是合適。

  “爽快人!說吧,什麼要求?”李建國道。

  “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想要盤掉地地道道。”

  李建國猛吸了一口煙,煙卷迅速燃燒著,映紅他剛毅的臉:“嫂子病了,是癌症。”

  “你嫂子?”劉子光馬上聯想到了毛孩。

  “對,就是毛孩他娘,他爸爸和我是戰友,臨犧牲前託我照顧他們,就這樣。”

  為了給戰友的遺孀治病,不惜賣掉賴以生存的小買賣,李建國是條漢子。

  “行,你稍等。”劉子光轉身離去,不一分鐘會就轉回,手上拿著厚厚一摞錢,放在李建國手裡。

  一萬一扎,一共六扎,竟然比李建國的開價多了一倍!

  李建國一愣:“生意不值這麼多。”

  “多出來的算我借給你的,救人要緊。”

  李建國點點頭:“好,我拿著。”再也沒有多餘的話。

  劉子光轉身往回走,忽然聽到身後一聲招呼:“兄弟,謝了!”

  劉子光停下腳步,昏黃的路燈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很偉岸,他沒回頭,很隨意的揮揮手:“我也有戰友。”

  ……

  劉子光回去繼續喝酒吃肉了,一個瘦小的身影才從暗處走出來,衝著他的背影跪倒,鄭重的磕了三個頭。

  是一直躲在旁邊偷聽的毛孩。

  ……

  回到座位上,貝小帥問道:“哥,老闆找你啥事?”

  劉子光淡淡的說:“沒什麼,我把這個地地道道盤下來了。”

  貝小帥眼神頓時呆滯,隨即興奮地跳起來:“太棒了!以後吃燒烤不要錢了!”旁邊幾個小子也跟著他聒噪起來,附近幾張桌子上的人聽見這邊熱鬧,雖然不知道啥事,也跟著鬧騰起來,碰杯聲,歡呼聲一片。

  劉子光作勢要踢貝小帥:“想白吃白喝,門都沒有!攤子還是讓李建國管著,你找幾個兄弟晚上在附近轉悠,看著點就行,有朋友就帶過來照顧生意,肥水不流外人田。”

  貝小帥喜不自禁,他是個眼高手低的傢伙,網吧,迪廳,飯店這些實體早就想幹了,只是一直沒本錢沒魄力下手,跟了劉子光之後,沒幾天功夫就有了一家餐飲業“實體”,以後帶著朋友夜裡出來鬼混,也有場所了,焉能不讓他興奮。

  酒足飯飽之後,一行人真的浩浩蕩蕩開到華清池洗桑拿去了,華清池只不過是附近一個二流的洗浴中心,半舊的大門頭上繪著酥胸半露的疑似楊貴妃的古典美人,兩盞紅色的宮燈掛在門口,昭示著這家營業場所的性質。

  半夜時分,一群赤著上身,打著酒嗝的客人湧入華清池的大廳,可把華清池的老闆嚇壞了,還以為是有人來砸場子,看到沒帶傢伙才知道是來捧場的,這才喜笑顏開。

  雖然華清池有些陳舊,但是設施還是不錯的,中藥浴,鮮花浴,牛奶浴,蒸汽房,桑拿房一應俱全,天氣不冷不熱,也沒什麼好洗的,大家匆匆衝個淋浴,就換上白色的純棉浴袍上二樓。

  二樓分為休閒大廳和小包間,樓梯口站著兩個穿白襯衣的侍應生,看見下面一群人湧上來,趕緊扯著嗓子喊道:“歡迎光臨!”

  一幫人踩得木質樓梯砰砰作響,肆無忌憚的笑著上了二樓,包間裡伸出一顆光頭,看了看這群生面孔,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休閒大廳一片漆黑,只有兩個大液晶電視放著不知所謂的影片,靠牆的座位上,一排衣著暴露的妖豔女子百無聊賴的坐著,看見有客人上樓,趕緊迎了上去,用東北味普通話熱情而風騷的招呼著:“大哥,做保健麼?”

  劉子光賞罰分明,凡是白天跟著他去醫院辦事的人,一律來個全活,跟著小姐去炮房辦事去了,貝小帥也摟著個大咪咪上去了,而那些年紀小的中學生,洗完淋浴就打發他們回家了,美其名曰:別學壞了。

  這樣一來,大廳裡就剩下劉子光自己了,他正躺在僻靜角落的沙發上看電視,忽然一個黑影走過來,衝劉子光喊道:“你!過來。”

  劉子光坐直身子,疑惑地看看周圍,沒有其他人,確認是喊自己,再看那人的衣裝,也是桑拿服,並不是洗浴中心的工作人員。

  “對,就是你,四哥找你,麻利點!”那個人的禿頭在燈光的幻影中不停變換著顏色。

  天知道是哪裡冒出來的四哥,劉子光反正也閒著沒事,索性站起來,整理一下衣服,趿拉著拖鞋,跟著那個禿頭走向大廳對面的包間。

  推開包間的門,裡面烏煙瘴氣,四個男人正圍著桌子打麻將,旁邊還各自陪著一個妖豔女子,幫著拿牌點煙,遞個果盤什麼的。

  劉子光進來之後,禿頭就站在門邊垂手不動,劉子光注意到他一雙手上拳尖已經磨平,應該是個練家子。

  麻將桌邊的四個人,都是滿臉的江湖氣,赤著上身,脖子上掛著粗大的金鍊子,不管是胖是瘦,都是一臉的橫肉,看著就不是善類。

  劉子光進來之後,他們根本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繼續打牌,劉子光就這樣站著不動,從他們打牌之間的言語中分辨出所謂四哥就是坐在南風口的胖子,身上盤著一條青龍,後腦勺的槽頭肉一抖一抖的。

  整整打了一局,這幫人硬是把劉子光當做了空氣,繼續洗牌的時候,劉子光突然開口道:“四哥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說罷轉身就走,門口的禿頭伸手攔阻,嘴裡罵道:“四哥沒發話就想走,懂不懂規矩!”

  “啪”的一聲,毫無徵兆的,劉子光一記重拳打在禿頭臉上,脆弱的鼻樑骨立刻就斷了,鮮血飛濺,劉子光緊跟著一膝蓋頂在他小肚子上,人當場就放倒了。旁邊小茶幾上有個巨大的方形玻璃煙灰缸,劉子光早就看好了,伸手抓過來往禿頭的腦袋瓜上猛擊,兩三下之後,禿頭就滿臉開花,血肉模糊了。

  劉子光身上白色的純棉浴袍,星星點點全是血跡,宛如雪地梅花開。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就在幾秒鐘之間,四哥等人甚至來不及反應,還不如那幾個婊子動作快,早就尖聲叫了起來。

  “我操!下手挺黑的。”四哥一推牌桌站了起來,語氣倒並不顯得很驚訝,顯然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坐著不顯,站起來倒是蠻高的,大概一米八五的身高,二百斤的體重,宛如一尊巨塔。

  其餘三個人也站了起來,冷眼看著劉子光,把碗口大的拳頭骨節捏的啪啪直響,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一陣噪雜的腳步聲響起,狹小的包間內又湧進了七八個人,全都是劉子光的手下,小伙子們顯然是聽見動靜直接從炮房裡趕來的,只套了個大褲衩子,都是二十郎當歲棒小伙子,赤著健壯的光脊梁,橫眉冷目一副隨時準備開打的架勢。

  形勢急轉直下,劉子光這邊十個人,四哥一方只有四個人,顯然四哥他們是老江湖了,深諳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

  “行,夠狠,聽說最近高土坡出來個新人,玩的不錯,興許就是你吧。”四哥冷冷的說道,劍拔弩張之際,他反倒坐下了,還點了一支煙,氣定神閒,看來絕非等閒之輩。

  “對,就是我,我叫劉子光,你記住了,以後沒事別呼來喝去的,老子不習慣。”劉子光說完,對著小貝捻了捻手指,心領神會的小貝立刻從手包裡拿出一疊錢給他。

  劉子光蹲下身子,將一千塊錢灑在已經昏迷不醒的禿頭身上,語重心長的說:“拿去看病,下回記住,別攔哥的路。”

  說罷,看也不看四哥一眼,帶著人馬揚長而去,到了樓梯口,經理才帶著幾個保安趕上來,見劉子光等人氣勢洶洶,也不敢攔阻,只好站在樓梯上側著身子看著他們耀武揚威的下去。

  更衣室裡,大家迅速換著衣服,貝小帥壓低聲音道:“哥,你知道那個胖子什麼來頭麼?”

  “鳥毛,我管他什麼來頭,想給我抖威風,他還嫩點。”劉子光一臉的不在乎,迅速將褲子穿上,“小貝,記住了,作我劉子光的小弟,到哪裡都不能倒架,只有咱們欺負別人,沒有別人欺負咱!”

  貝小帥不住的點頭,一臉的崇拜。

  前台結賬,一分錢不少,還額外給了五十塊錢,算是污染了浴袍的清洗費,十個兄弟出了華清池,警惕的看了看周圍的動靜,先打開後備箱,從裡面取出長柄太平斧和鎬把掂在手裡,這才上車啟動,六個人步行跟著汽車,快速撤離。

  華清池二樓,四哥站在桌邊注視著這一幕,手裡捏著的手機鏈號碼都撥號了,卻始終沒有撥出去。

  “四哥,怎麼不喊人剁了這個B養的?”一個大漢狠狠地說。

  “先查他的底子,很久沒見這麼衝的年輕人了。”四哥悠悠的說。



1-14 丟孩子的年輕媽媽


劉子光明白四哥肯定是這一帶的大混混,所以沒讓弟兄們回去,而是全都到公司打地鋪,小區有鐵門,有監視器,人又扎堆,不容易被偷襲。

    一幫人意猶未盡,紛紛談論著剛才的場景,不過不是和四哥對峙的場景,而是炮房里面的春光。

    “他媽的,那個2號太騷了,坐我身上扭來扭去弄了沒幾下老子就繳槍了,下回不能找她。”

    “我比你還慘,吹-簫的時候就出來了,噴了小姐一嘴。”

    也有強悍的比如貝小帥之類,正弄的起勁,聽到這邊有動靜才半途而廢過來增援的,現在想起來,還是意猶未盡,直是咂嘴嘆息。

    找了台DVD,弄幾張盜版碟給大家放著看,太平斧鋼管木棍就在手邊,隨時準備應對襲擊,劉子光拉著貝小帥來到窗邊。

    “小貝,那個叫四哥的,你聽說過?”

    “嗯,知道,在這一片玩的挺大,華清池好像就是他罩的。”

    “比張彪如何?”

    “張彪就是個城鄉結合部的農民工頭,給四哥提鞋都不配。”

    “哦”劉子光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小貝,怕不怕?”

    “鳥毛!和光哥你比,老四就是個渣,一看咱們人多就慫了,還什麼老大,狗屁!”貝小帥豪情萬丈,跟著劉子光混,他有底氣。

    “行,有種。”劉子光贊許的點點頭。

    ……

    早上六點,劉子光就爬了起來,穿著汗衫球鞋出去跑步,外面人流量還不是很多,大都是晨練的老年人和趕著上班上學的年輕人。

    跑到靠近高土坡這邊的街角處,看到修車鋪的郭大爺已經早早的出了攤子,三輪車,工具箱,水盆,四個打氣筒一字排開,老頭正在擺弄一輛款式老舊的斜梁26女車,旁邊站著一位少女,單色的白衣,樸素的馬尾辮,純純的笑容,正是鄰居女孩小雪。

    郭大爺用扳手最後緊了兩下,將自行車提起來在地上頓了頓,顯示出車胎良好的減震性,對小雪道︰“好了,這輛車郭爺爺就免費送給你了,以後上學就快多了。”

    紅色的鳳凰女車,被蘸油的棉紗擦的 亮,車輪換了嶄新的輻條,亮閃閃的,車鏈子上足了黃油,潤滑無比,車前還有個帶蓋子的鐵絲車籃子,正好可以放書包,望著突如其來的禮物,小雪激動地臉蛋像個紅撲撲的隻果,顯然她和郭大爺比較熟,並沒有推辭,而是坦然接受︰“謝謝郭爺爺,將來等我上班工作了,一定給你買個電動三輪。”

    郭大爺慈祥的笑笑,一旁的小黃狗也搖晃著尾巴,圍著小雪轉來轉去,興奮的很。

    劉子光跑到跟前停下步子,笑問道︰“這車不錯啊,郭大爺的手藝就是好。”

    見到劉子光,小雪的聲音忽然小了下去︰“叔叔好,我該上學去了,郭爺爺再見,叔叔再見。”

    說著,騎上自行車一溜煙的跑了,小黃狗跟在前面汪汪叫著領跑,小雪將車鈴鐺按響,咯咯笑著,少女愉快的笑聲比車鈴更加清脆。

    “唉,這孩子命苦啊。”郭大爺感慨了一句,繼續坐下修車,指著小板凳對劉子光道︰“坐一會?”

    “不坐了,我還有事,回見啊郭大爺。”劉子光也邁步跑遠了。

    ……

    頭天劉子光上的是夜班,現在就是休班時間,可以自由活動,他一邊鍛煉一邊信步往前走,迎面一個中年婦女抱著個兩三歲大的男孩走過來,腳步急促,神色略帶慌張,最奇怪的是這婦女的衣著打扮明顯過時,面色灰黃,像是城鄉結合部一帶人士,而那個小男孩粉雕玉琢,身上的史努比小套裝非常考究,這兩個人無論如何也聯系不起來。

    婦女抱著孩子和劉子光擦肩而過,劉子光不禁回頭狐疑的張望,不過那孩子不哭不鬧,或許人家是保姆也未可知啊。

    聳聳肩膀,繼續往前走,轉過一道彎,就看見路邊停著一輛紅色的沃爾沃S40,一個神色焦急的黑絲套裝少婦正急得團團轉,不停探頭尋找著花壇里,路燈柱後面,嘴里還呼喚著︰“小誠,不要和媽媽捉迷藏了。”

    旁邊幾個過路的熱心婦女圍上去問道︰“怎麼了?”

    少婦焦急的說︰“我剛才就進路邊便利店買了點東西,一出來孩子就不見了。”

    婦女們同情的說道︰“趕緊找找,不行就報警,這段時間拐孩子的可多了,我們小區門口貼的都是找孩子的告示呢。”

    一聽這話,少婦更是心急如焚,一雙好看的柳葉眉和大眼楮都蹙了起來,眼圈有些發紅,拿起手機就要撥打報警電話。

    正在此時,劉子光走了上去說道︰“大姐,你的孩子是不是兩三歲年齡,穿了一件史努比的衣服。”

    “對對對!你在哪里看見的?”少婦慌忙放下電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劉子光問道。

    “那邊,有個鄉下婦女抱著走了!”劉子光一指過來的方向。

    確認是被拐了,少婦反應還算迅速,忙不迭的說了聲謝謝,慌忙鑽進汽車,也顧不得系安全帶了,趕緊掏鑰匙點火,可是忙中更亂,汽車鑰匙在大提包里翻不出來了,少婦急得馬上就要哭出來,這邊劉子光見狀也不多說,拔腿就朝中年農婦逃離的方向追去。

    今天劉子光穿的是球鞋,跑的特別快,若不是路上行人略多,就憑這種速度,參加全運會拿個短跑冠軍是輕而易舉,轉瞬之間,幾百米就跑過去了,只看見那個中年婦女正把孩子往一輛黑色的桑塔納里面塞。

    “站住!”劉子光大吼一聲,加速猛撲過去,人販子也不含糊,往車里一鑽,後門 的一聲關上了,車根本就沒熄火,一踩油門就竄出去了。

    任憑劉子光再厲害,也是兩條肉腿,怎麼也跑不過四個輪子,1.8排氣量發動機驅動的汽車,即便這輛汽車很遜,只是桑塔納而已。

    雖然現在是早晨上班時間,車流密集,但桑塔納走的是出城的路,相對車輛較少,而且這個司機的車技也不差,連超了幾輛車之後就將劉子光甩掉了。

    眼看人販子的桑塔納就要載著孩子消失在視線中,劉子光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慢車道上騎自行車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將他拽下來,跨上車子猛踏而走,他躬身身子,兩腳如同風火輪一般蹬著自行車,速度堪比環法大賽。

    馬路上就看見這樣一幕奇景,一輛自行車在快車道上穿梭飛行,連續超過十幾輛汽車,有些司機在發覺被自行車超越之後,都不免去看碼表,一看之下,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劉子光蹬著著自行車以六十公里的時速風馳電掣的向前飛行,若是汽車以這種速度行駛,算是比較慢的了,但是一輛自行車達到如此之快,絕對是駭人聽聞,非人類之極限!

    本來桑塔納里面的人還以為甩掉了那個人,速度慢慢降了下來,可是司機不經意的看了後視鏡一眼,嚇得大叫一聲,猛踩油門,本來已經縮短到二三十米的距離了,忽然又拉開了差距,兩個輪子到底比不上四個輪子。

    前面一段馬路空曠寬闊,非常適合飆車,桑塔納一腳油門就出去四五百米,轉眼將劉子光拋在後面,可是不巧正好遇上紅燈,前面幾個車道都堵滿了車,桑塔納想瞅空鑽過去,偏巧這幾輛車不是大卡車就是公交,根本沒有縫隙可鑽。

    後面劉子光見機會來了,大吼一聲,小宇宙都爆發了,幸虧他騎的是一輛質量還不錯的捷安特自行車,要是一般車子恐怕早就散架了,這種速度早已超出自行車的設計範圍,就算是捷安特,也已經頻臨散架的邊緣,到處發出異響了。

    眼瞅著紅燈數字在一秒一秒的減少,劉子光將車子蹬的如同飛起來一般,車輪軸承都變紅了,車把也 吧 吧直響,桑塔納里面的人不停地回頭看著,狂按喇叭,終于,紅燈滅了,黃燈閃了兩下之後綠燈亮了起來,就在前面車子開動,桑塔納剛剛起步之時,劉子光的自行車也殺到了,但不幸的是,此時自行車終于經受不住折磨,散架了。

    就在散架的那一瞬間,劉子光整個人都飛了起來,如同一只大鳥撲向桑塔納,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沒有撲到車子,只是抓到了後保險槓。

    桑塔納往前急竄,將劉子光拖在地上,此時路邊執勤的交通摩托警發現了異常,拉響警笛追了上來。

    見警察也參與了追擊,桑塔納里的人更加瘋狂,開始走蛇形路線,一邊是想甩掉劉子光,一邊是想阻攔交警摩托的道路。

    “黑色桑塔納7557,立刻停車!”揚聲器里傳來警察的命令,但桑塔納依然故我,不過他們的厄運也即將來到,因為強悍的劉子光已經扣著後保險槓爬了上來。

    司機正在專注的開車,不時用眼楮的余光瞟著後視鏡里的警用摩托,車里幾個小孩哇哇的大哭,警笛聲,哭叫聲,還有一路上看見這一幕憤然鳴笛的汽車們,馬路上亂成一團。

    忽然,副駕駛窗戶上伸下一只手,彬彬有禮的敲敲車窗,坐在副駕駛位子的男人一驚,還沒反應過來,那只手已經攥成拳頭狠狠地打過來,一拳就將車窗擊碎,伸手將男人的咽喉扼住,只一下,男人的脖頸就碎了。

    司機驚慌失措,急忙打把,可是車頂上的人並沒有被甩下來,而是徑直拉開左前門,將副駕男人一把拽了出去,自己一個翻身坐了進來。

    副駕駛上的男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後面一輛重型斯太爾卡車根本沒有剎車的時間,就這樣直接軋了上去,緊接著後面又是一輛東風卡車,毫不停頓的開過去,直到四五輛車之後,車流才漸漸停下來,但是此時男子已經不成人形,變成一灘肉餅,只能用勺子往盆里舀了。

    劉子光一把拉住手剎,同時猛拉方向盤,桑塔納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在柏油路上摔了個尾,熄火停下了,車輪和柏油路摩擦而出的焦糊味彌漫在空氣中,整條馬路上的車都停下了。

    經歷了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司機已經傻了,兩腿發抖,駕駛座下面一股尿騷味,劉子光下車,將他從駕駛座上拖死狗一般拖下來,拳打腳踢︰“叫你跑!叫你跑!”

    此時警用摩托也趕到了,警察剛要說什麼,後座上的中年婦女忽然推開車門狂奔起來,劉子光指著她大喊一聲︰“抓住她,她是人販子!”

    摩托警連頭盔都沒摘下,拔腿猛追,一個餓虎撲食上去,將中年婦女的胳膊反剪起來。

    那個司機連嚇帶打,已經口吐白沫暈了過去,此時劉子光才長出了一口氣,走到車旁一看,後座上一黑一白倆個小男孩正忽閃著眼楮看著他呢,這會兒也不哭了。

    交警將女人販子銬起來,走了過來一看,驚訝道︰“怎麼是你?”

    劉子光一看這個交警,也是熟人,這不是執法如山的李尚廷麼。

    交通陷入癱瘓,路上所有的車都停下了,因為有惡性車禍,又有警察捉賊的大戲,那些見識了劉子光英姿的司機們都紛紛走下車來,不約而同的鼓起掌來。

    正在此時,一輛紅色沃爾沃S40以瘋狂的速度風馳電掣追上來,前保險槓已經掉了,右大燈也撞碎了,看來這一路跑的也是驚心動魄。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9:32 PM

1-15 飛人叔叔


沃爾沃S40嘎的一聲煞住,車門彈開,黑絲少婦從裡面衝出來,車門也不關了,腳下更是光著的,高跟鞋早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頭上權當髮卡的太陽眼鏡也掉了,披頭散髮的很是狼狽。

  饒是如此,也掩蓋不住那種輕熟女的韻味與美麗,只是這會兒少婦臉上全是歇斯底里,如同保護幼崽的母獸一般,她飛一般衝過來,從桑塔納後座上將那個比較白淨的小男孩抱起來,上下左右快速打量著,一邊看一邊問:“寶貝,受傷了沒有,哪裡疼?”語氣驚惶失措,帶著明顯的哭腔。

  “媽媽,媽媽。”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叫起起來,忽然又咯咯笑起來,少婦終於確認兒子沒事,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也不管場合和形象了,抱著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坐歸坐,形像還不倒架,兩條穿著黑色絲襪的修長美腿緊緊並著,側著從質地考究的薄呢裙子裡伸出,滑膩欣長的脖子上,小絲巾早就開了,站在劉子光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裡面的峰巒起伏的風景。不過人家劉子光是真君子,絕對不會像偽君子那樣想看不敢看,而是直接肆無忌憚的看過去。

  “媽媽媽媽,叔叔會飛。”小男孩伸出一隻稚嫩的小手指,指著劉子光,少婦一抬頭,正好和劉子光的目光對上。

  “小孩子很乖,很勇敢。”劉子光伸手摸了一下孩子的腦袋,目光清澈而剛毅,哪有半分淫褻。

  少婦這才想起劉子光是救了他孩子的大恩人,趕緊道謝:“謝謝你!”說著就想站起來,可是神經驟然放鬆的她,兩腿竟然麻木站不起來了。

  少婦薄施粉黛的俊臉上通紅一片,幾絲散髮被汗水黏住,更顯風姿綽約。劉子光看到她似乎是求助的眼神,心領神會,先把孩子抱起來,然後很紳士的伸出一隻手,將少婦扶起來。

  “這男的太厲害了,騎著自行車追汽車,還硬是被他追上了。”

  “是運動員吧,看他那個派頭,興許是國家隊的。”

  “開桑塔納的聽說是人販子呢。”

  “對啊,這男的是小孩爸爸吧,自己孩子丟了,當然玩命追。”

  “該殺的人販子!”

  圍觀群眾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居然亂點鴛鴦譜,把劉子光和少婦說成了一家人,這也難怪他們,兩人年紀相仿,相貌氣質均是不俗,劉子光又抱著小男孩,看起來太像是一家人了。

  少婦的臉紅了一下,不過她本來臉就紅撲撲的,倒看不出來什麼。

  “謝謝你。”少婦伸手要接過孩子,可是那小男孩彷彿認准了劉子光一樣,撲騰著不讓媽媽抱,就讓飛人叔叔抱。

  車裡另外一個膚色稍微黑點的男孩見到自己被冷落,頓時嚎啕大哭起來,看這個小孩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年紀,都是三歲左右,身上臉上卻骯髒不堪,看起來已經被人販子拐走好一段時間了,少婦心中一軟,母性的光輝散發出來,伸手抱住了這個小孩:“好可憐的孩子啊。”

  忽然人群中傳來一聲喊:“小柱子,是你麼!”緊接著就見一個老人跌跌撞撞的撲進來,身上風塵僕僕,背了個書包,裡面塞得全是傳單。

  衝到跟前,看清了少婦懷裡那個小孩的面容,老人竟然呆住了,老淚縱橫,傾盆而下,遍布溝壑的老臉上全是淚水。

  “小柱子,我的孫子,真的是你啊,爺爺找你找了半年啊!”老人嚎啕大哭,書包也扔到了地上,傳單被風吹得到處都是。圍觀群眾撿起來一看,果然是尋找丟失兒童的內容,上面那個笑的甜甜的小男孩照片,不就是少婦懷裡的孩子麼。

  悲喜交加,群眾們也是百感交集,老頭把孫子從少婦手中接過來,也不管孫子還認識不認識他,先猛親了十幾口。小孩不高興,一泡尿撒出來,全撒在老頭身上臉。老頭一點也不在乎,用一嘴老陳醋味的山西話問大家,到底是誰救了他孫子。

  群眾們自然有那好事之徒,你一言我一語將劉子光怎麼騎著自行車追汽車的英雄事蹟說了出來。

  老人聽了之後,二話不說,走到劉子光跟前,先把小孩放下,然後一個頭磕下去:“恩公!你就是我們全家的救命恩人!”

  劉子光趕緊攙扶,說道:“老人家千萬別客氣,這事兒既然被我撞上了,能不管麼。”

  老人道:“多虧了你啊,要不然我們老王家就絕後了!這些殺千刀的人販子,槍斃一百回都不過分啊。”

  聽到這話,劉子光心中一念閃過,迅速上前開啟了桑塔納的尾箱,這一打開不要緊,就連劉子光自己都被震驚了。

  後備箱裡全是襁褓,數了一下足足有八個,都用骯髒不堪的小被子包裹著,奇怪的是經過如此劇烈震動,這些小嬰兒居然還在酣睡!

  群眾們憤怒了,這分明是餵了大劑量安眠藥給嬰兒,這幫喪心病狂的人販子,為了牟取暴利不擇手段,真的如同這位山西老人說的這樣,槍斃一百回都不過分。

  劉子光更是怒不可遏,率先沖上去對著躺在地上的人販子就是一腳踩下去,在他的帶動下,義憤填膺的群眾們也衝了上去,對一男一女兩個人渣拳打腳踢。

  恰在此時,大批警察終於趕到,有交警,有巡警,有刑警,幾十輛警車陸續抵達,將局面控制了起來。

  疏散人群,疏導交通,處理肇事車輛,不過已經沒刑警什麼事兒了,三個犯罪嫌疑人,一個壓成了肉餅,兩個被打的有進氣沒出氣,只能先抬上救護車。

  車尾箱裡的八個嬰兒和車後座上的這兩個小男孩,也被救護車送走,他們的家人也跟著去了,一幫匆忙趕來的記者圍著李尚廷問這問那,長槍短炮閃光燈不停,話筒和錄音器如同樹林一般伸到他面前,都想從這位神勇警察這裡獲取第一手新聞。

  李尚廷張口結舌,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趕緊伸手招呼:“喂!”可是那個人卻依然消失在人群中,連頭也不回。

  救護車中,少婦緊緊摟著兒子,卻忽然想起沒問那位英雄的姓名,想要再去找他,救護車卻已經開動了。

  那位山西老人糾纏著警察,說家裡孩子奶奶因為想念孫子已經病的不行了,孩子爹娘為了找娃娃,連生意都顧不上了,所以能不能盡快讓他把孩子領走,刑警耐心的向他解釋,由於孩子太小,被拐賣時間也不短,所以必須經過必要的法律程序才能返還,請他理解,可以先打電話回去報一聲平安。

  老人終於妥協,回到自己的汽車跟前,這是一輛黑色的加長悍馬,臨上車前,忽然猛回頭:“咦,恩公人呢?”

  ……

  當晚的江北新聞就報到了這個案件,還放出了一段交通攝像頭拍攝的畫面,一個身穿汗衫的男青年,騎著自行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馬路上狂奔,追逐著一輛桑塔納轎車,根據畫面進行測速,這輛自行車的時速居然達到六十公里,最後的衝刺階段,竟然高達一百公里!

  這是當局掌握的材料,另外還有不少當時現場群眾用手機拍攝的畫面,都紛紛發到網絡上,只是巧合的是,由於速度和角度的關係,大家都沒拍到這位飛車英雄的正面。

  ……

  濱江錦官城,這是本市最高檔的小區之一,正好位於淮江轉彎的突出部,被江水環繞,下面就是大片的綠地,鬧中取靜,每當晚上,江北市的霓虹閃爍盡收眼底,風光無限。

  由於地段的不可複制性,濱江錦官城的均價達到了三萬之巨,絕非一般百姓能住得起的,某棟高層江景公寓內,那位黑絲少婦已經換上了純棉瑜珈練功褲,盤腿坐在錦墊上,輕薄的褲子勾勒出完美修長的曲線,她就喜歡在家裡穿這種衣服。

  少婦的身旁是精巧的實木幼兒床,兒子正躺在裡面睡的像個天使,眼角上還掛著一滴晶瑩的淚珠,那是鬧著要“飛人叔叔”的後果。

  落地長窗下美麗的江景,緩緩駛過的輪船和悠長低沉的汽笛聲,還有兒子酣睡的容顏,都讓少婦心情極為放鬆,她又再次打開電腦,進入SC論壇,這裡有本地網友上傳的視頻圖像,畫面裡那個年輕男子在自行車散架的一瞬間騰空而起,如同大鵬鳥撲向那輛桑塔納,卻只是抓住了保險槓,被汽車拖著往前走。

  每當看到這個鏡頭,少婦就忍不住淚流滿眶,她終於知道兒子為什麼總是說什麼飛人叔叔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將視頻進度條拖回來重放,看了一遍又一遍,終於拿起了手機。

  “喂,江雪晴嗎,我是李紈,嗯,嗯,兒子沒事,我想問一下,你們電視台查出那個人沒有?”

  手機裡的聲音忽然變大了:“我們台長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到他,電視裡尋人的廣告滾動播出了不知道多少,這個人就是沒下落,紈紈,你要是有消息,第一個告訴我啊!”

  李紈嘆了口氣,掛掉了手機。

  ……

  與此同時,市第一醫院急診科,湊巧這會沒有病人,小護士方霏正百無聊賴的坐著,忽然手機響了,打開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很隨意的按了接聽鍵: “喂。”

  “方護士麼?”

  方霏噌的一下就站起來了,這個聲音太熟悉了,縈繞在腦海裡好久不能散去,如今終於再次聽見了。

  神奇,他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強壓住心中的興奮,方霏答道:“是我,你是劉子光吧。”

  “是我,你好,我受了點傷,不方便去醫院,你能幫我處理一下嗎?”

  “能!你在哪裡!”方霏說這句話的時候根本沒過腦子,絕對的脫口而出。

  急診室的護士長很驚奇,平時最乖,從未缺勤的方霏竟突然請假,也不說原因,護士長挺了解方霏的,知道這孩子肯定不會亂請假,便同意了。

  ……

  按照電話中劉子光說的地址,方霏連衣服都沒換,就打車來到棚戶區高土坡一條不知名的小巷子裡,一個蹲在路邊小混混打扮的人,看見一身護士裝的方霏,朝她招招手:“我們老大在這裡。”

  方霏順著他的指引,來到路邊一間鐵皮屋頂的破房子裡,室內擺著幾台電腦,不過沒有人用,劉子光正面帶微笑坐在椅子上。

  他的前胸,腹部,膝蓋,手肘,傷痕累累,血肉模糊。

  見慣了血淋淋場面的方霏,此刻竟然嗚嗚的哭了起來:“你怎麼了?”



1-16 英雄成了罪犯


    劉子光氣定神閑︰“沒事,皮外傷,就是面積大了點,他們都不敢處理,所以把你請來了。”

    方霏強忍住淚水,把隨身帶來的醫藥箱打開,拿出剪子紗布藥水等器械物品,帶上一次性醫用手套,開始幫劉子光處理傷口。

    白色的汗衫已經沾滿了污泥和血跡,時間一長,布料被血污粘住貼在身上,方霏先用小剪刀把衣服剪開,然後用5000mg/L 醋酸氯己定水溶液塗擦創面,縴細白嫩的小手鎮定而平穩。

    創面確實很大,觸目驚心,根本不是皮外傷這麼簡單,有些位置鮮紅的肌肉都露出來了,方霏緊咬著嘴唇,用棉簽幫他清洗著傷口,一邊擦一邊問︰“疼不疼?”

    消毒液都是刺激性的,不疼才怪,但是劉子光沒事人一樣,坐在板凳上目不轉楮玩著電腦里的連連看,隨口道︰“不疼。”

    好不容易清洗完了傷口,垃圾簍里的棉簽已經扔了一大堆,方霏一邊幫他塗抹消炎膏,一邊低聲問道︰“為什麼不去醫院?”

    “會有麻煩。”劉子光緊盯著電腦屏幕,目不轉楮的說。

    “我就知道,又和人打架了,以後千萬小心點,打不過就跑,知道麼?”方霏幫他裹著紗布,輕聲道。

    聽到這種孩子氣的話,劉子光笑了,一本正經的說︰“知道了。”

    這時候,出去買衣服的小兄弟回來了,拿著一件T恤道︰“老大,試試合身不?”

    劉子光接過來一看,又丟了回去︰“買錯了,我要班尼路,我只認這個牌子。”

    小弟一臉的委屈︰“老大,班尼路專賣店早關張了,沒辦法啊。”

    “算了算了,這個也湊合。”劉子光先將旁邊放著的灰色保安制服褲子套上,站起來活動了兩下,依舊生龍活虎。健碩的軀體上裹著白色的繃帶,更顯男子漢的陽剛。

    “謝謝你,得空請你吃飯。”劉子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一口白牙很是好看。

    “你說的哦,不許賴賬。”方霏笑著伸出小手指︰“拉鉤。”

    劉子光也伸出小拇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拉完鉤,兩個人都笑起來。

    “我該走了,還在班上呢。”方霏迅速收拾著醫藥箱,又對劉子光說︰“下次換藥的時候,我會先打你電話。”

    “嗯,你慢點。”劉子光又沖著外面喊了一嗓子︰“那誰,給安排一輛車!”

    門口蹲著的小弟迅速竄出去幫方霏叫出租車去了,等漂亮可愛的小護士走出鐵皮屋,一幫小混混善意的吹起了口哨。

    “姐姐,再玩會。”

    “就走了,不再坐會?”

    貝小帥沖上去,一人賞了一個爆栗︰“馬璧的,老大的馬子也敢調戲。”

    眾人嘿嘿的笑了,方霏也笑了,心里忽然甜絲絲的。

    出租車來到,方霏鑽進了後座,此時劉子光也出來相送,小弟很善解人意的將那件來自方霏家老爺子的甦格蘭花呢西裝披在劉子光肩上,又給他點上一支煙,赤膊綁著一身的繃帶,披著西裝叼著煙,慢慢揮動著右手,一股邪邪的草莽味道油然而生,趴在出租車後座上回頭望的方霏不由得看傻了……

    ……

    中午,醫院食堂,懸掛在牆上的液晶電視滾動播出了本市新聞,飛車男子協助交警擒拿人販團伙,本來埋頭吃飯的方霏不經意間看到電視中的畫面,頓時呆住了。

    竟然是他!原來這麼重的擦傷是這樣來的啊,但是為什麼他不願意去醫院呢?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電視里說,三個拐賣幼兒的犯罪嫌疑人,一個被拉出車外碾壓致死,另外倆個被毆打至重傷,其中一人送至醫院後不治而亡,另一個女性犯罪嫌疑人也生命垂危。

    而那位飛車救人的英雄,將面臨過失殺人的指控。

    “啪”的一聲,方霏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

    濱江錦官城,寬敞的客廳里,李紈啪的一聲關掉了電視,拿起了茶幾上的無繩電話︰“江雪晴麼,我是李紈,到底怎麼回事,人家明明是救人的英雄,怎麼變成殺人犯了。”

    電話里的女聲也很無奈︰“紈紈,我也搞不清楚啊,事情突然就起了變化,今天上午市委宣傳部來人了,讓我們暫停正面宣傳,這件事的定性,要根據宣傳部的統一口徑來。”

    “那宣傳部是什麼態度?”李紈緊跟著問。

    “前段時間,咱們市政法口負面新聞相對多了一些,現在想樹立一個典型,就是那個交警,救人也有他的份,準備把他塑造成救人的英雄,那個飛人,上面也沒明說,按照正常法律途徑走吧。”

    “好的,我明白了,謝謝你啊,小晴。”李紈放下電話,沉思了一會,又抓起了電話︰“我是李紈,幫我聯系北京的律師,要最好的,對,最好的。”

    ……

    到了下午,網上輿論的風向也變了,從一邊倒的盛贊飛車英雄變成了針鋒相對的辯論,正方大多是年輕沖動的草根階級,他們支持飛人,說這是一種大無畏的英雄行為,而人販子則是罪有應得,死一百次都便宜他們了。

    反方則多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精英階層,他們言辭犀利,引經據典,飛人只是見義勇為,並沒有執法權,人販子也只是犯罪嫌疑人,在沒有經過司法判決前,任何私刑都是違法的,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剝奪他們的生命,那位飛人朋友,先將一個人扔出車外,直接導致他被後面汽車軋死,然後又帶頭毆打兩外兩個犯罪嫌疑人,導致一個死亡,一個重傷,這是不折不扣的殺人行為!

    然後還有一些刻薄的人,說飛人也不是好鳥,有那功夫不去報警,反而搶奪別人的自行車去追趕人販子,這是一種個人英雄主義的體現,看多了美國大片的結果,在我們社會主義祖國,不值得提倡。

    更有甚者,懷疑網上的視頻都是PS的,所謂的飛車也只是偽造的動畫,這只不過是一場作秀而已。

    總之烏煙瘴氣,說什麼的都有,但是在最普通的,不上網的老百姓,尤其是那些做了父母的人心中,飛人依然是不折不扣的英雄。

    ……

    警察真想找什麼人,就算是藏在老鼠洞里也能翻出來,根據交警李尚廷提供的資料,先找到了那輛違章無數次的馬自達6轎車的檔案,根據登記資料找到了孫偉的酒吧,孫偉不在,聽說跑路了,但是據他手下小弟交代,這輛藍色馬六不久前被人“借”走了。

    調取相關路段監控資料,很快知道這輛馬六經常出入志誠花園,于是分局刑警大隊的警察在當地派出所民警的陪同下,來到了志誠花園。

    物業經理辦公室,高經理和白隊長殷勤招待著前來辦事的警察同志,又是倒茶又是遞煙,刑警大隊的警察開門見山,拿出兩張交通攝像頭拍攝的照片,一張是藍色馬六違章的照片,車牌號碼清晰可見,一張比較模糊,是飛人騎著自行車的身影。

    “這輛車,這個人,你們認識麼?”警察威嚴的問道,一雙鷹一般的眼楮盯著高經理和白隊長。

    高經理把照片拿起來一看,那輛車簡直太熟悉了,自己才開伊蘭特,手底下保安就敢開馬六,為這件事他可憋氣了好久。

    而另外一張照片,白隊長也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仇人,這不就是架空自己的保安領班劉子光麼,死小子上班沒幾天,把幾十個保安弄得暈頭轉向,整天跟在他後面混,不把自己這個隊長放在眼里。

    被警察找,肯定沒有好事,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點頭道︰“認識!”

    “是誰?叫什麼名字?”

    “他叫劉子光,是我們這里的保安員,小痞子一個,我就知道他早晚得進去。”高經理一副先知先覺的樣子。

    “請問,他犯了什麼罪?能判幾年?”白隊長掩蓋不住心中的興奮。

    刑警並不理睬他倆,和派出所警察對視一眼,道︰“應該就是了。”

    因為志誠花園在自己的管區內,所以小女警胡蓉也跟著來了,確認是劉子光之後,胡蓉心里的感覺卻是怪怪的,雖然一直很想把這個討厭的劉子光繩之以法,但是她卻不想以這種方式。

    為了防止打草驚蛇,刑警們是開著民用牌照的汽車來的,幾個警察也穿著便服,他們在白隊長的帶領下向保安值班室走去,一邊走白隊長還一邊介紹著劉子光的斑斑劣跡,聽的幾個警察直皺眉。

    雖然今天劉子光休班,但是怕家里人看見他的傷痕擔心,所以仍然回到公司,正在值班室看電視,忽然門開了,白隊長帶著兩個身材高大的陌生漢子走了進來。都是淺色夾克衫,藏青色褲子。

    “你就是劉子光?”

    “對,我就是劉子光。”劉子光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摸向桌子下面的太平斧,不過他很快注意到來人敞開的夾克衫里面露出的皮帶頭,一枚銀色警徽熠熠生輝,是警察!

    值班室里幾個伙計也都暗暗握住了家伙,卻被劉子光喝止︰“都別動,不是老四那邊的。”

    警察鄙夷的笑笑,拿出黑色工作證出示了一下︰“你涉嫌過失殺人,跟我們走吧。”

    怕什麼來什麼!殺人罪啊!雖然只是過失殺人,但是也跑不了幾年大獄,劉子光的拳頭不由得握緊了,可是想到父母年邁的樣子,緊握的拳頭漸漸松開了。

    刑警也知道劉子光是因為解救被拐賣兒童才被抓的,所以並不想為難他,只是取出手銬將他的兩只手拷在前面,拷的也不是很緊,還拿衣服幫著遮蓋了一下,就這樣帶出了值班室。

    走廊里,胡蓉正筆直的站著,劉子光看見她,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又見面了,小胡。”

    胡蓉一言不發,默默地跟了出去。

    一群保安兄弟也蜂擁著出去,有人喊了一聲︰“劉哥!”

    劉子光一回頭,瀟灑的一笑︰“等我回來,地地道道不醉不歸!”

    眾人都緊咬著嘴唇,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劉哥被警察塞進了汽車。

    清除了眼中釘,白隊長終于恢復了往日的威風,頤指氣使的喝道︰“都出來干什麼?像什麼話!還想干麼?都給我滾回去,把那些破爛鎬把水管子給我扔了!”

    ……

    警車直接駛進分局大院,在押著劉子光上樓進預審室的時候,正好治安大隊的楊峰推門出來,看到這張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微笑了一下,笑的很陰,很邪。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9:34 PM

本帖最後由 23698523 於 2010-6-9 09:37 PM 編輯

1-17 一進宮


  楊峰在江岸分局絕對稱得上是個人物,一米八的個頭,笑起來邪邪的帥樣子,都頗得女性們的歡心,最重要是他有個重量級的父親,市委組織部掌管人事大權的副部長。

  楊峰小時候學習很差,是練散打的體校生,後來經過他父親安排,進了省公安專科學校混了個大專,畢業分配到本市當了警察,雖然現在只是二級警司,但是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楊峰愛玩,最喜歡游戲花叢,仗著自己一身警服,還有顯赫的家世,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單純的女大學生,曾經有個校花級別的女大學生,以為懷了楊峰的孩子就能怎麼怎麼著,結果還是被無情的拋棄,從學校教學樓上跳下來,一屍二命,這件事鬧得挺大,但最終還是被強力壓制下來。

  正因為這件事,楊峰改玩小姐了,他特意調進治安大隊,專門收拾轄區內的娛樂場所,吃拿卡要,免費按摩,必要的時候也能通風報信,雙方合作還算愉快。

  楊峰不是傻子,很適應這個大染缸,從不吃獨食,有了好處總不忘了兄弟們,所以在分局裡人際關係很好,各個科室大隊都給他面子。

  劉子光被帶進一間辦公室,那兩個刑警剛要坐下來,忽然房門推開,進來一個便裝男子,對刑警耳語了幾句,刑警有些作難:“三哥,這樣不好吧?”

  “沒事,李大隊都點頭了。”來人道。

  兩個刑警終於妥協,解了劉子光的銬子走了,劉子光剛要活動活動胳膊,便被這個便裝男子扭住了胳膊,反剪起來給他上了背銬。

  手銬的齒輪嘩啦啦的響,劉子光就覺得有兩條毒蛇的毒牙扼住了手腕,血流都不通暢了,便裝男子指著牆角厲聲喝道:“蹲下!”

  劉子光乖乖蹲在牆角,那個男子就坐在一邊抽煙看報紙喝茶,根本不理睬他,就這樣過了半個小時,房門推開,幾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都是一身的名牌運動裝,手裡拿著網球拍。

  楊峰就在其中,他用搭在脖子上的雪白純棉汗巾擦了擦額上的汗水,看了看蹲在牆角,猥瑣不堪的劉子光,鄙夷的笑了笑。

  劉子光穿著化纖的灰色保安褲子,身上纏滿繃帶,套著件不倫不類的花呢西裝上衣,頭髮蓬亂,戴著手銬蹲在牆角,看起來就是個不上檯面的小毛賊,和這幫高大英俊的警察想比,真的是一個天一個地。

  “你們慢慢玩,我出去有點事。”便裝男子拿起煙盒和報紙出門,楊峰跟在後面笑道:“謝謝啊,三哥。”

  門關上了,幾個年輕警察抽著煙,說笑著,根本沒人看牆角的犯人,又是一刻鐘過去,楊峰才拍拍手道:“好了,防暴大隊的伙計們都歇夠了吧,要不現在就練練手?”

  眾人都說好,掐滅煙蒂,把門關嚴,將劉子光從牆角提過來,楊峰拿出薄薄的拳擊手套戴上,微笑著看了劉子光一眼,也沒說什麼,上去就是狠狠一記勾拳。

  一拳正中劉子光的胃部,當場打得他彎下腰去,不過立刻又站了起來:“怎麼就這點勁?中午沒吃飯?”

  楊峰大怒:“哥幾個,把他叉起來!”

  兩個身高都在一米八五以上的防暴隊員趕忙上前,一左一右夾住劉子光,按著他的胳膊,楊峰上來照著劉子光的肚子,一拳接著一拳的猛掏,咚咚的聲音隔著房門走廊上都聽的清清楚楚。

  這兩年酒色有些過度,連掏了二十幾拳之後,楊峰已經氣喘吁籲,可是劉子光依舊沒事人一般,抬起頭來鄙夷的笑道:“這就累了?真他媽還不如個娘們!老子還沒過癮呢!”

  楊峰火冒三丈:“李子,你來!”

  被稱為李子的人叫李志騰,是這群人中最高大威猛的一個,身高一米九,虎背熊腰,是分局李政委的侄子,也是楊峰的死黨。

  李志騰早就按捺不住了,聽見楊峰招呼,連拳擊手套都不戴,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組合拳,劉子光的臉上頭上前胸腹部都挨了重擊。

  砰砰啪啪打了幾十拳,每一拳都是下的狠手,就連李志騰這樣的壯漢都有些吃不消,打人是個力氣活,來不得半點虛假,不然出不了效果。

  李志騰氣喘吁籲收了拳頭,朝牆角啐了一口: “操!這貨的骨頭真硬,我手都硌的生疼!”

  此時劉子光再度抬起頭來,嘴角掛著一絲血紅色粘稠的液體,呸的一聲吐掉,不屑道:“有點意思了,不過老子還沒過癮,你個狗日的怎麼就腿軟了,再來啊!”

  李志騰怒不可遏,羞憤交加,防暴大隊頭號猛男怎麼能受得了這種侮辱,他從牆上摘下橡皮棍道:“馬勒格壁的,我就不信整不死他!乾脆打死算了,往樓下一扔就說是畏罪自殺的。”

  其餘幾個小年輕就都說好,只有楊峰表示反對:“不行,他的案子比較特殊,市委都知道的,不好鬧大。”

  正在此時,房門被敲響,李志騰過去開門一看,正是剛才那個便裝男子:“楊子,李子,你們小聲點,走廊裡都聽見了,咚咚的像敲鼓。趕緊打一頓算了,預審那邊等著呢。”

  “三哥,知道了,你忙你的,別忘了晚上金碧輝煌,不見不散哦。”楊峰客氣的說著,將所謂的三哥送出去之後,對防暴隊的伙計們說:“今天就便宜他們,咱們走!”

  兩個小伙子將劉子光放下,罵罵咧咧的跟著楊峰和李志騰走了,直到走到樓下,楊峰才捂著右手低聲叫疼:“馬勒格壁的,手都腫了!”

  ……

  兩個警察拿著文件夾和記錄本走進來,有說有笑,看也不看一臉血蹟的劉子光,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其中年長的一人指著房間正中的椅子,威嚴的喝道:“坐下!”

  劉子光一轉身,露出手銬道:“太緊了,能不能給鬆一下。”

  手銬很緊,已經勒進了手腕部位的皮肉,劉子光的兩隻手都微微變色,不過離充血壞死還有一些距離,兩位警察都是老公安了,還看不出這個?

  “坐下,誰讓你說話了!”又是威嚴的呵斥。

劉子光依言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息著心頭怒火,這裡到底是公安機關,為了父母親人,是絕對不能亂來的,不然剛才他就發飆弄死個那幾個小子了。

  “姓名,籍貫,工作單位,家庭住址。”警察一邊低頭記錄,一邊問道。

  劉子光一一作答,填好了基本情況,警察問道:“今天早上你做了什麼事?說一下吧。”

  “我救了幾個被拐賣的小孩,具體過程電視裡,網上都有,你們自己可以看。”劉子光答道。

  “現在我要你自己說!“警察重重的將鋼筆拍在桌子上。

  劉子光只好將早上發生的情況說了一遍,警察一邊聽一邊記錄:“嗯,搶的自行車,好,……等等,你剛才說,把那個人拽出汽車,在車速如此之快的情況下,你把他拽出來,難道不知道會有危險麼?”

  “當時我在車頂上,隨時會甩下來,更有危險。”劉子光辯解道。

  “我就問你知道不知道,不要說別的!”

  “知道!”

  “後來,你又領著人毆打已經失去抵抗能力的犯罪嫌疑人,是不是事實?”

  “警官,我想抽根煙。”

  記錄的警察再次將鋼筆重重拍在桌子上:“老實點!”

  嘩啦一聲,劉子光將手銬扔到了桌子上,活動著手腕站了起來,其中一隻手中捏著一根一元錢紙幣搓成的小棍,在兩個警察的目瞪口呆中走到桌子旁,拿起煙盒甩了一支煙到嘴上,又抓起打火機點燃。

  深深地抽了一口,將煙霧噴到兩個警察臉上:“我回答完了,現在想回家睡覺了。”

  警察憤然起立:“猖狂!你的行為已經涉嫌違法!”

  另一個警察沉穩點,將筆錄推給劉子光,道:“看看,在後面簽上你的名字,在記錄裡你的名字上都按個手印。”

  劉子光將筆錄推回:“你們誘供,我才不簽。”

  兩個警察這回真的暴怒了,不過他們到底是老公安,不是楊峰那種耐不住脾氣的毛頭小子,深深懂得對付劉子光這種又臭又硬的茅坑石頭的辦法。

  “你不簽字也不能逃避處理,你因涉嫌殺人,被刑事拘留了!”

  ……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劉子光被押上一輛警用麵包車,長安之星的後排座位經過改裝,焊了鐵柵欄,很適合押送囚徒。

  小麵包閃著警燈,拉著警笛,嗚哇嗚哇的開出了分局大院,三樓陽台上,楊峰摩挲著塗了跌打酒的右手,轉臉問道:“李子,給你看守所的朋友打電話了麼?”

  李志騰一邊擦拭著小巧的七七式手槍,一邊獰笑著答道:“打過了,小勇辦事你還不放心麼,絕對夠那小子喝一壺的。”

  ……

  公安局看守所位於郊外桃林鎮,等開到地方已經是夜裡了,黑燈瞎火一片,高大的水泥牆上拉著電網,一個黑色的大鐵門如同怪獸的血盆大口,下面還有個供人員進出的小門,崗樓上,背著槍的武警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大牆內,時不時傳出一兩聲狗叫,更顯靜謐恐怖。

  警車停下,一個警察下來交接了文件,然後小門打開,劉子光被押了進去,負責接收的警察是個兩毛一,三級警督,他看看文件,又上下打量一番劉子光,剛要說話,旁邊過來了年輕警察,附耳說了一句,三級警督便道:“好,你安排吧。”

  小警察身量不高,卻極其的粗壯,走起路來肩膀頭子一晃一晃的,顯得特別橫,他領著劉子光往裡面走去,穿過長長的通道,來到一間囚室門外,掏出鑰匙打開鐵門,走廊里三十瓦燈泡的照耀下,能看到裡面是一排水泥大通舖,躺了黑壓壓的一片人,聽見開門的動靜,硬是沒有一個人往這邊看。

      “四喜!新來的犯人,好好照顧!”小警察說完,將劉子光推進號子, 當一聲關上了鐵門。

    警察一走,本來在鋪上裝睡覺的犯人們全都跳了起來,像看稀罕物一樣看著劉子光,一個個面目猙獰,絕非善類。

    誰在靠門位置的一個粗短漢子,悠悠的坐了起來,號子里空間不大,他一個人至少佔了三個人的位置,看來是這里的老大了。

    “新來的,叫什麼名字?混哪里的?犯了什麼事進來的?”老大開口問道。

    其余犯人也七嘴八舌的問起來︰

    “新來的,身上有煙麼?”

    “有錢麼?”

    “怎麼還站著,操你媽!懂規矩麼,蹲下!”

    劉子光裝做很害怕的樣子蹲了下去,可憐巴巴的問道︰“我叫劉子光,當保安的,誤傷了人進來的,大哥,我睡哪里?”

    粗短漢子破口大罵︰“操你媽!第一次進來吧,說話前先喊報告。”然後扭頭對眾犯人笑道︰“這貨是個雛兒,一點規矩不懂,兄弟們隨便玩。”

    話沒說完,就被劉子光一把掐住脖子從鋪上拽了下來,照小肚子就是一腳,直接踹出去老遠,飛到號子最深處的糞槽子里去了。

    然後劉子光做出一個令所有犯人目瞪口呆的動作,撲在鐵門旁捏著自己的喉嚨聲嘶力竭的喊道︰“干部,救命!打人了!”

    回答他的只有外面鐵門砰然關閉的聲音。

    劉子光回轉身,望著一群目瞪口呆的人渣,不懷好意的笑了。



1-18 獄中龍


   犯人們突然間醒悟了,這貨純粹是扮豬吃老虎,哪里是什麼第一次進號子的的初哥,不但會惡人先告狀,還會調虎離山,分明就是老油條了。

    四喜從糞槽子里爬起來,一抹臉上的污漬和鮮血,惡狠狠地喊道︰“別怕他,干部發話了,要‘照顧’他!照死了打,打死了就說他畏罪自殺!”

    四喜是這個暴力犯監房的牢頭,深得干部的照顧,別的犯人對他言聽計從,別看這個新來的看起來挺猛,但是這號人牢里並不少見,光憑著兩膀子蠻力和整個監房叫板的人,往往下場極其淒慘,上回有個甘肅漢子,仗著會兩下拳腳功夫,不服四喜的管,還不是半夜睡著了被磨尖的牙刷柄刺破了脾髒,差點死了。

    況且干部親自發話了,讓四喜“照顧”新來的,大家都是親耳聽到的,所以動起手來根本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看守所里打死個把人不算啥大事,到時候干部自然有辦法擺平。

    還有一條,這個新來的不是在本市混的,而是屬于過江龍,和本地黑道沒有瓜葛,打死了也沒人給他出頭。

    基于以上幾條原因,犯人們決定大開殺戒,紛紛將鋪下牆洞里暗藏的利器拿了出來,磨尖的牙刷柄,筷子,鐵片等土造武器掂在手上,殺氣騰騰的向劉子光逼近。

    劉子光微微一笑,今天在分局挨了一頓胖揍,心里正有邪火發不出去呢,這幫不知死的鬼,今天要不把他們的屎打出來,就不姓劉了!

    看守所今夜很不平靜,暴力犯那個艙里鬼哭狼嚎,聲震四野,附近幾個艙的犯人不知道咋回事,只是跟著幸災樂禍,這幫牲口,不管誰倒霉他們都開心。

    聲音穿透好幾層圍牆,傳到干部耳朵里,幾個正在打牌的警察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繼續玩。

    “小勇,四喜那小子下手太黑,不會出人命吧?”過了老半天,慘叫還在繼續,一個警察終于忍不住了。

    “沒事,這事是江岸分局楊子交代的,有事兜得住。”

    被稱作小勇的警察滿不在乎的說,一聽是楊子交辦的事情,幾個警察也不說話了。

    ……

    第二天出操的時候,暴力犯這個監房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負責這個管區的小勇開門一看,整個號子的人都靠牆倒立著,即便都是些膀大腰圓的暴力犯,有些人的胳膊還是不住的打晃,看樣子這個姿勢已經堅持了很久。

    只有昨夜進來的新犯人劉子光一個人躺在鋪上呼呼大睡,還是最靠近門的上鋪。

    “怎麼回事?四喜呢?”警察咆哮道。

    “報告干部,昨晚上躲貓貓,撞牆上了,死過去了。”劉子光爬起來嘿嘿一笑,指著糞槽子邊上一個蜷縮著的粗短身子道。

    “你們又是干什麼呢?”警察指著牆邊拿大頂的一溜犯人喝問。

    “報告,我們在鍛煉身體。”犯人們戰戰兢兢的答道,他們的臉一律變成了熊貓臉,配上倒立的姿勢,整個一群功夫熊貓。

    警察全明白了,怪不得楊子交代他辦這件事。

    這貨,扎手啊。

    ……

    劉子光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昨天他不是夜班,按說該回家睡覺的,可是徹夜未歸,電話又不通,父母擔心他出事,于是找到了公司,白隊長很惡意的告訴劉子光的父母,劉子光因為涉嫌殺人被警察逮走了。

    晴天霹靂,好不容易把失蹤八年的兒子盼回來,一家人團團圓圓,兒子最近又升了領班,眼瞅著日子越過越有奔頭,突然出了這檔子事,本來血壓就高的老爸氣急攻心,因為高血壓住院了,老媽愁得欲哭無淚,老伴住院需要照顧,兒子進了監獄也要送洗漱用品被窩鋪蓋啥的,她一個下崗工人,哪里懂得這些門道。

    幸虧貝小帥以前進去過,粗通里面的道道,陪著老媽帶著被褥換洗衣服乘坐公車來到了桃林看守所。

    ……

    看守所會客室。

    看到兒子臉上帶著傷,老媽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哽咽著說︰“小光啊,他們打你了麼?有啥事給政府好好說,他們不會冤枉你的。”

    貝小帥一臉的憤然︰“光哥,誰敢動你,等出來我弄死他!”

    劉子光先安慰老媽︰“沒事的,過幾天我就能出去了,你放心好了。”

    又對貝小帥道︰“號子里有個叫四喜的,聽說過麼?”

    貝小帥倒吸一口涼氣︰“聽說過,專門幫人看場子的,號稱道上下手最黑的,前段時間因為殺人折進去了,聽說到現在還沒判,怎麼?”

    劉子光鄙夷的一撇嘴︰“丫被我廢了,能等到挨槍子都算他的造化。”

    忽然想起來老爸怎麼沒來,趕緊問老媽︰“爸爸呢?”

    “你爸,唉。“老媽擦擦眼角︰”一聽說你被抓,著急上火,血壓二百,住院了。“

    劉子光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漸漸握緊了,狗日的楊峰,李子,三哥,以及幕後所有的人,等老子出來,一個一個讓你們好看!

    會面很快結束,臨走的時候,貝小帥悄悄塞給劉子光一個東西,劉子光不動聲色,藏在手心里,回號子去了。

    等他們走了,警察才過來收拾,,赫然發現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驚訝的聲音在會客室里回響︰

    “誰把椅子腿弄彎了!”

    空心鋼管的椅子腿居然變成了U形。

    ……

    午飯時間,暴力犯艙,劉子光一個人正在狼吞虎咽,十幾個飯盆放在他臉前,隨便他吃,犯人們戰戰兢兢,全部蹲在牆角,吞著口水看新牢頭用膳。

    吃飽喝足了,才有兩個犯人湊上來,幫劉子光點煙,遞上漱口水,給他推拿敲背,伺候的舒服了,老大可能開恩賞他們一口飯吃,要是一個不滿意,全艙犯人都要挨揍。

    不過這兩天老大的情緒已經好多了,不像剛進來第二天的時候,像是吃了火藥一樣,見誰揍誰,全號子的人都被他打遍了,出操的時候,有個別監舍的大塊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干部的授意,過來挑釁老大,結果兩拳頭下去,大塊頭的牙掉了一地,下半輩子只能喝稀粥了。

    如今劉子光身上穿的是阿迪達斯的正品運動服,身子墊的是蠶絲被,抽的是軟盒的中華,這些都是犯人們孝敬的,吃飯他先吃,睡覺他先睡,除了不能出去,號子里的生活比外面還要爽一些。

    那天貝小帥塞給他的是一個纏著透明膠帶的雙面飛鷹刀片,意思是讓他自殘,保外就醫,但是劉子光沒有用,只有他殘別人的份兒,絕對沒有自殘的道理,他要堂堂正正的出去。

    老大心情很好,因為有個犯人貢獻了一部能上網的手機,讓他知道了外面正在發生的事情。

    ……

    外面已經鬧翻天了,就因為劉子光被捕的事情。

    不知道是誰把這件事捅到了天涯論壇上,這可是全國性的大論壇,點擊量極其巨大,飛人義勇救人,反被警察拘捕的事情在短短三天之內,傳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一邊倒的聲討!江北市的市長熱線被打爆,市公安局的網站被黑,各個論壇熱議的都是這個話題,阿達民們刪都刪不贏,偶爾有些拿津貼的五毛冒頭,就迅速的被口水淹沒。

    畢竟,這件事鬧得有點過頭了。

    輿論的力量是無窮的,以至于省委都打電話下來質問,你們江北市政法口是怎麼工作的。

    所以,看守所的小勇他們也不敢妄自舉動了。

    在江北市委宣傳部的統一口徑中,這個所謂的飛人其實並不是救人的主角,真正的英雄是交警李尚廷,為此公安部門還拼接了一段視頻發布在網站上,本來天衣無縫的事情,卻在最關鍵的一環上出了問題。

    小警察李尚廷居然私自接受了某省外媒體的采訪,將當時的情況如實相告,說救人的是那個飛人而非自己,並且在當時的情況下,人販子已經喪心病狂,幾次欲置人于死地,甚至連他的警察摩托都要撞,作為生命受到威脅的飛人,做出一些舉動也是逼不得已的。

    江北宣傳部的能量畢竟管不到外省,只能眼看著這件事發表在國家正規媒體報道上,但輿論歸輿論,並不能阻礙司法公正,該審的還得審,公安機關已經將材料遞交檢察院,要對劉子光提起公訴。

    ……

    還有一個人在切實的幫助著劉子光,那就是被解救兒童的母親李紈,通過咨詢北京請來的大律師,李紈得知這件案子想打贏其實並不像想象的那麼簡單,那麼容易,人情是人情,法律是法律,只要檢方下決心要辦成鐵案,找再好的律師也是白搭。

    想要脫困,唯有一招,北京來的大律師掏出金筆寫了一張小紙條,推到李紈面前。

    李紈看了,長嘆一口氣,想了又想,終于還是拿起手機,走到窗前,望著滾滾淮江,鎮定一下情緒,撥通了那個她一直不願意撥通的號碼。

    “趙秘書麼,我是李紈,方便的話,我想請你吃個飯。”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9:39 PM

1-19 女朋友


社區小診所,簡陋的病床上,劉子光的父親正半躺著,旁邊的保溫瓶里放著老伴送來的稀飯,一旁的塑料袋里是饅頭和鹹菜,兒子進了牢房,當爹的也吃不下飯,一直長吁短嘆。

    又到了打針的時間,護士拿了吊瓶進來,幫老爺子打針,可是由于老人手上的血管不是很好找,這位衛校剛出來的女孩搞得滿頭大汗,連扎了好幾針都沒成功。

    忽然診所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運動鞋牛仔褲白襯衫的女孩子走了進來,後腦勺上的馬尾巴一甩一甩的,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馬尾巴看到護士急得面紅耳赤,上前接過針頭︰“讓我來。”

    護士病急亂投醫,竟然真把針頭交給了馬尾巴。

    馬尾巴解下綁在老爺子胳膊上的橡膠帶子,在胳膊上輕輕拍打著,不一會兒血管就若隱若現了,她迅速扎上帶子,一針下去,OK了。

    一旁的護士都看傻了,緊盯著馬尾巴秀麗的面龐,忽然驚呼道︰“我認識你,你是咱們衛校技能大賽冠軍,方霏學姐。”

    馬尾巴甜甜的笑了︰“嗯,是我,你是哪一屆的?”

    護士興奮地抓住她的手︰“哎呀學姐,我比你低兩屆,我可崇拜你了,真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你,對了,你到這里來做什麼?”

    方霏一笑︰“來看人。”

    轉而對著床上的劉爸爸道︰“大爺,您還認識我不?”

    老爸雖然年歲大點,記憶力可不差,指著方霏道︰“你不是市立醫院急診科的護士麼?”

    方霏拿起塑料袋,將一掛香蕉和一袋紅富士隻果放到床頭櫃上,呵呵笑道︰“大爺您記性真好,我叫方霏。”

    劉爸爸有點摸不著頭腦,狐疑問道︰“你這是……”

    方霏臉上一紅,道︰“大爺,我是劉子光的朋友,聽說您病了,特地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麼?”

    “哎呀,謝謝你了,你看還讓你破費,真不好意思。”老爸趕緊客氣。

    “老劉,這是誰啊?”外面傳來問話,是劉媽媽來了。

    “是小光的女朋友,市立醫院的護士。”老爸的聲音里有種說不出的欣喜,擅自在方霏所說的“朋友”前面加了個關鍵性的“女”字,這下性質就全變了。

    老媽一聽這話,趕緊放下東西跑過來,她記性也不錯,一眼就認出方霏了︰“這不是急診科的小方麼?”

    方霏落落大方的站起來︰“阿姨好。”

    “好好好,快坐下,死老頭子,也不知道給人家倒茶。”老媽一邊埋怨著老爸,一邊拿起熱水瓶要給方霏倒水,可是桌上只有一個老爸喝水用的罐頭瓶,難道讓人家閨女用這個?

    幸虧方霏及時解圍,她從雙肩背包里拿出一瓶哇哈哈礦泉水道︰“阿姨別忙了,我自己帶水了。”

    老媽這才放下水瓶,又看到桌上的饅頭鹹菜,趕緊一把掃到抽屜里去,拿起隻果道︰“小方,吃隻果。”

    “嗯,謝謝阿姨。”方霏接過隻果,從包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手術刀,敏捷的削起隻果來,動作敏捷,隻果皮連成一條線,粗細均勻,中間不帶斷的。

    很快削好一個隻果,方霏卻先遞給了劉爸爸︰“大爺,吃隻果。”

    “閨女,你吃吧,我牙口不好。”老爸呵呵笑著推辭。

    老媽在後面悄悄扭了他一下,老爸急忙改口︰“噢,謝謝,謝謝。”接過了隻果。

    方霏又拿起一個隻果削起來︰“阿姨,這個隻果是給你的。”

    老媽眉開眼笑︰“小方啊,和我們家小光啥時候開始的啊?”

    方霏臉上又是一紅,她的皮膚很白,兩團紅暈飛上來,特別的明顯。

    “嗯,其實……那個……”

    見人家閨女不好意思了,這回輪到老爸在後面猛掐老媽一把。

    “咳咳,吃隻果。”老媽招呼道。

    三個隻果,一人一個,都默默地吃著不說話,各有心事。

    “小方,我們家小光的事情你知道了麼?其實……他真的是個善良的孩子,絕對不會干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的。”老媽終于吞吞吐吐說了出來。

    她很高興,因為兒子找了一個這麼漂亮文靜又懂禮貌的女朋友,而且還是市立醫院的正式工。

    她很擔心,因為兒子被抓,案件很復雜,不知道要判多少年,這樣一來,女朋友鐵定吹燈。

    但這也是事實,總不能讓人家女孩子癡癡地等著一個勞改犯吧,這麼好的女孩子,走到哪里都是搶著要的,難道為了自家兒子毀了人家的幸福不成。

    方霏抿抿嘴,道︰“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現在網上輿論都傾向于劉子光這一邊,他根本就沒殺人,他是英雄!不折不扣的英雄!你們二老放心吧,要相信輿論的力量,正義的力量,五億網民的力量,用不了多久,劉子光就會出來的,”

    說著這話的時候,方霏還舉起粉拳在空中揮動了一下,仿佛在展示著五億網民的磅礡力量,她白皙的面龐上,眼圈稍微有些發黑,那是徹夜上網發帖的結果……

    聽到這話,老爸老媽對視一眼,老淚縱橫。

    ……

    事實上,網民的力量只會起到反作用,江北市委宣傳部和整個政法口都憤怒了,決心要把這個案子辦成鐵案,公安機關還通過技術手段鎖定了幾個在網絡上為劉子光搖旗吶喊,言辭極為激烈的家伙,隨時準備跨省緝拿。

    就在檢察機關即將提起公訴的時候,一個來自市委秘書處的電話下來,所有的一切都風平浪靜了。

    鑒于證據不足,檢察機關不對劉子光提起公訴,公安部門也沒有異議,嫌疑人劉子光可以立刻釋放了。

    ……

    桃林看守所,暴力犯艙,所有人都幸福的好像娶媳婦一般,還是娶的姊妹花那種,因為大煞神,大獄霸劉子光終于要走了。

    劉子光身穿一身正品阿迪達斯運動服,腳踏耐克鞋,嘴里叼著軟盒中華煙,拎著自己的行李卷走出了桃林看守所的大門。

    本來以為會有大隊小弟來接,就像八十年代港片里演的那樣,沒有勞斯萊斯奔馳寶馬的派頭,起碼手底下那三輛車總是要來的吧。

    可是看守所大門口,空曠寂寥,別說汽車了,連條野狗都沒有。

    倍感失落的劉子光將鋪蓋卷扛到肩頭,暗罵一聲︰“這幾十公里難道要老子一步步走回去?”

    正在郁悶,忽然一陣汽車喇叭響,一輛黑色的五代本田雅閣風馳電掣一般開過來,飛馳到劉子光跟前居然來了個漂移甩尾,動作干淨漂亮,毫不拖泥帶水。

    車門打開,汽車修理廠的洗車小工馬超跳了出來︰“老大,我來接你。”

    “怎麼就你一個人,其他人呢?”劉子光驚訝道。

    “說來話長,老大你上山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兒。”

    劉子光將鋪蓋卷丟進後座,坐進了副駕駛的位子︰“開車,邊走邊說。”

    馬超開車的技術很好,好到連劉子光這種人都要用手緊緊抓住窗戶上的扶手,劉子光只是將馬六當成保時捷來開,可是馬超這小子是把本田雅閣當成F1來開!

    還是輛九七年的五代雅閣,老掉牙的破爛貨!

    “地地道道被人砸了,八個兄弟住院,其中小貝哥傷的最重,現在還沒度過危險期;保安大哥們被辭退了好幾個,有的回鄉下去了,有的另外找工作;聽說你出事之後,孫偉帶人過來,把馬六開走了,張彪那邊沒動靜,聽說跑路了。”

    馬超一邊開車,一邊將最近發生的事情簡短介紹了一下,聽的劉子光面色陰沉,將手中的香煙都捏成了碎屑。

    “砸我的場子,誰干的?”

    “不清楚,當時我不在場,等小貝哥醒過來可能知道點。”馬超不斷地換擋,踩踏,拉手剎,這輛老爺車如同飛一般在馬路上疾馳,見誰滅誰,別管是寶馬大奔,一律全滅。

    開的如此之快,或許馬超的心頭也有一團怒火吧。

    “馬勒格壁的,千頭萬緒啊。”劉子光不禁感慨了一句,剛一放出來,需要砍的人實在太多了,他不得不好好拉個單子出來,從長計議。

    ……

    事情已經發生,急也沒用,還是先回家看看二老再說,馬超在巷口頭把劉子光放下,開車回去了。

    背著鋪蓋卷往家的方向走,遠遠地就看見父母站在大院門口翹首以待,花白的頭發在風中飄舞,劉子光鼻子一酸,趕緊拔腿跑過去︰“爸,媽,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二老圍著劉子光上下打量,監獄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吃不好睡不好還要被人打,可是看來看去,兒子倒像是比以前還胖了些。

    二老當然不知道劉子光在看守所里作威作福的光輝事跡,還以為如今風氣變好了呢,老媽說︰“老頭子你還不信,我說要相信政府吧,這回小光平反昭雪,咱們可得好好感謝政府。”

    劉子光哼道︰“是啊,把我弄進去免費吃住十幾天,可是要好好感謝。”

    老爸一皺眉︰“婦道人家懂什麼,回家吃飯!”

    回到家里,飯桌子上已經擺了四個菜,還有一瓶酒,劉子光還注意到八仙桌上堆了很多營養品和禮物。

    “小光啊,這些都是你女朋友送來的,你看看,人參鹿茸燕窩蟲草,還有極品的龍井茶葉,破費大了。”老媽拿起這些禮物給劉子光介紹道。

    “女朋友?哪個女朋友?”劉子光一腦袋的問號。

    “怎麼?你不知道,就是市立醫院急診科的護士小方啊,方霏,你被關的時候,我還要掃大街,照顧你爸爸的活兒方霏全包了,這孩子真乖,天天過來送飯,又是雞湯面又是魚丸粥,人又溫柔大方,我告訴你小光,你要是敢對不起人家,你媽媽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了。”

    老媽一席話,劉子光更加摸不著頭腦︰“方霏啊,她什麼時候成了我的女朋友了?”

    老媽頓時慌了神,問老爸︰“老頭子,你到底聽清楚沒有,小方說沒說是咱家小光的女朋友?”

    老爸陷入沉思,半天後才道︰“好像說的是朋友這兩個字。”

    老媽往椅子上一坐︰“完了完了,這麼好的兒媳婦跑了。”

    坐了一會,忽然又興奮起來︰“不對啊,要是對咱家小光沒意思,為啥那麼熱心照顧你,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老爸點點頭︰“有道理,不過也不能確定,還得問問人家孩子。”

    見老爸老媽如此上心,幾乎達到神神叨叨的地步,劉子光道︰“好了好了,既然你們這麼喜歡,回頭我請她吃個飯,問清楚就好了。”

    父母這才放心,一家人坐著吃飯,吃了一會兒,老媽又想起來什麼一個重要問題,放下筷子問道︰“小光啊,你知道方霏那姑娘她家里人是做什麼的麼?”

    劉子光略一沉吟︰“好像她爸爸是市立醫院的院長吧。”

    “完了,鐵定成不了。”老媽把飯碗一推,沒胃口吃飯了︰“咱家條件這麼差,你爸和我都下崗,看大門掃大街,你的工作也不好,人家哪能看得起啊,唉,這是命啊,多好的閨女……”說著,老媽的眼圈竟然紅了。

    老爸不說話,只是低頭猛喝酒。

    劉子光嘆口氣,放下碗說道︰“媽,放心,只要您相中了,就是天王老子的女兒,我也一樣娶回家!”



1-20 呼風喚雨小護士


    飛人英雄突然被無罪釋放,五億網民頓時感覺有拳頭打空的感覺,不過網上素來不缺噱頭,他們的注意力迅速被另外一件事轉移,關于江北市這件公案就此了結。

    江北市的電視台電台報紙等所有媒體對這件事都不再報道,電視台做的專題追蹤報道也無疾而終,總之這件事無人再提,風平浪靜。

    這樣也好,起碼走在街上沒人認識自己,劉子光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去探望兄弟,他買了一大堆吃的,乘著馬超駕駛的五代雅閣老爺車,來到了收費相對低廉的江岸區醫院。

    區醫院的條件比市立醫院這種三級甲等醫院差了不少,不過收費便宜,床位也不緊張,貝小帥等八個兄弟都在這里住院,此前王志軍也是被送到這里來的。伙計們都沒有醫療保險,只能選擇這個地方看病養傷。

    把汽車停在空曠的停車場上,馬超幫著劉子光拎著大袋大袋的東西,走進了住院部,空曠的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到處彌漫著消毒水的問道,地磚斑駁不堪,牆皮也剝落了。

    護士站里根本沒人,不過馬超認識地方,一指角落里的病房︰“在那里。”

    劉子光徑直走了過去,推門一看,里面非常簡陋,八張鐵架子病床,油漆都掉了,床頭櫃也是老式的,暖水瓶也是那種八十年代的款式。幾個穿著病號服,胳膊或者腿上打著石膏,纏著繃帶的青年正在里面半躺半坐,吹牛聊天。

    看見老大進來,眾人大吃一驚,愣了半晌,才紛紛喊起來︰“老大!大哥!”

    劉子光熱情洋溢,走上去給他們一人一個惡狠狠地熊抱,疼的小伙子們呲牙咧嘴。

    “馬超,把東西拿出來!”劉子光一聲招呼,馬超將手中大號蛇皮袋打開,開始往外掏東西。

    易拉罐裝的青島啤酒,散裝的內蒙古牛肉干,牛蹄筋,成條的香煙,而且是四百五一條的硬盒中華!

    兄弟們沸騰了,齊聲歡呼起來,劉子光微笑著將手往下壓了壓,道︰“大家辛苦了,好好養傷,等出來了咱們再大擺一場,吃完喝完華清池哥哥請客,雙飛!”

    兄弟們興奮地嗷嗷叫了起來,引得走廊里一陣高跟鞋響,一個恐龍護士將龍頭伸進來,沒好氣的嚷嚷道︰“叫什麼叫,再叫都滾蛋!”

    眾人看到護士的拽樣子,更加狂笑起來,氣的小恐龍一跺腳就要走,卻被劉子光拽住︰“護士小姐,請問貝小帥在哪個病房。”

    恐龍護士一回頭,心髒沒來由的劇烈跳了兩下,這個男的很霸氣,兩排白牙笑起來真好看。

    粗暴的霸王龍也變成了小白兔︰“嗯,在那邊搶救室,我帶你去。”

    劉子光對眾人笑笑,跟著恐龍護士去了。

    區醫院沒有ICU重癥監護室,危重病人只能住在搶救室里,這也是一間很簡陋的病房,就在護士值班室的隔壁,里面只有一張病床,下面還帶著滑輪,以便快速移動,貝小帥就躺在這張床上。

    昔日英姿勃發的青年,此刻如同木乃伊一樣被繃帶包裹的嚴嚴實實,躺在病床上,一條腿還打了石膏,用吊環固定著,臉上也滿是繃帶,只露出一雙眼楮和鼻孔嘴巴。

    鼻子里插著氧氣管,身上遍布五顏六色的電線,旁邊豎著大口徑航彈一樣的氧氣瓶,桌子上擺著監控儀,心跳、脈搏、血氧,血壓都一目了然。

    我靠!基本和電視里演的一樣,生命垂危的病人能用上的,貝小帥全用上了。

    看監視器里的脈象,貝小帥恢復的還算不錯,劉子光站在床頭看了一聲︰“小帥!”

    貝小帥睜開眼楮,看清楚是劉子光,咧開嘴笑了,可是剛一笑就不知道牽動了哪根神經,疼得他直咧嘴。

    “躺著別動。”劉子光掏出中華煙,在自己嘴上點燃,這才塞到貝小帥嘴里。

    貝小帥美美的抽了一大口,顯然是很久沒過煙癮了。

    “我操!真他媽的爽。”貝小帥叼著煙,含含糊糊的說道。

    “小帥,這事是誰干的,知道麼?”劉子光問。

    “不好說,清一色東北虎,足有三十多個,砍刀加鐵棍,二話不說見人見砍,被我放翻了倆,結果還是架不住他們人多,馬璧的。”貝小帥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本市黑道都喜歡養東北人當打手,耿直,下手黑,只要你把他當兄弟待,保管幫你玩命,都是外鄉人生面孔,所以也不好判斷到底是誰的手下。

    “當時李建國人呢?”劉子光一皺眉。

    “建國哥帶著毛孩下鄉了,只有我和幾個兄弟在,光哥,我給你丟人了……”貝小帥的眼眶稍微有些紅。

    “兄弟,你好樣的,沒給哥哥丟人!等你好了,哥哥帶你找回這個場子!讓你自己動手,廢了狗日的。”劉子光輕輕拍著貝小帥的肩膀道。

    “哥。”貝小帥哽咽著伸出纏滿繃帶的手,拉住了劉子光的胳膊︰“我臉花了。”

    劉子光一笑︰“沒事,男人臉上帶疤才有味道呢,你要是太在意,趕明哥帶你去韓國整個容,你想整成啥樣,裴勇俊還是李俊基?”

    貝小帥被逗笑了︰“哥,你真能搗,那些娘了吧唧的家伙,想著都惡心。”

    “好了,到點該吃飯了,看你這麼精神,應該沒啥事了,跟哥出去喝酒。”劉子光忽地站起,就開始拔貝小帥身上的插頭。

    恐龍護士沖進來︰“你干什麼?”

    劉子光一邊拔一邊說︰“糊弄我,門都沒有,早過危險期了還上監控,想賺錢也不能這樣搞啊。”

    小護士啞口無言,還真被劉子光說對了,貝小帥雖然被劈了幾十刀,傷的很重,但只是筋骨皮肉外傷,輸血搶救縫合傷口之後,基本沒啥大問題了,醫院不過是窮瘋了想賺倆錢才這麼搞。

    ……

    醫院附近也沒啥好飯店,就隨便挑了家牛肉館,十個人往大棚下面一坐,成箱子的啤酒搬上來,牛骨頭湯泛著黃澄澄的油花,大盤的涼拌牛肉,撒上香菜葉子,紅燒牛臉,直接用不銹鋼臉盆盛著往桌子上擺,還有什麼牛板筋,牛蹄筋,牛雜碎,牛鞭,統統往上擺,成條的中華煙拆開了發,一人一盒,放量大吃大喝。

    貝小帥也被用輪椅推來了,抱著個氧氣包抽煙喝酒,不亦樂乎。

    “對了,王志軍呢?”劉子光突然問起,這伙計受傷住院,一直還沒得空來看,今天來了居然沒見著。

    “志軍前幾天回家了,說是鄉下有點事。”一個兄弟答道。

    “哦”劉子光端起啤酒杯︰“兄弟們,來,走一個!”

    ……

    慰問了眾位兄弟,又補交了拖欠的住院費,劉子光這才帶著馬超離開,五代雅閣勻速行駛在馬路上,路過長途汽車總站的時候,劉子光忽然從出站人群中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李建國。

    “停!倒回去!”劉子光一聲大喊,馬超嘎的剎住汽車,迅速掛上倒檔,頭也不回,只是盯著後視鏡,風馳電掣般倒了回去,正好停在李建國一行人跟前。

    一共三個人,李建國,毛孩,還有一個臉色蠟黃,神情憔悴,看起來有四十多歲的農村婦女。

    李建國提著一個巨大的迷彩背包,毛孩挑著一根扁擔,上面被臥鋪蓋鍋碗瓢盆都有,還有兩只活雞。

    中年婦女身體不太好的樣子,坐在路牙石上喘著氣。

    劉子光下車,徑直過去︰“建國!”

    李建國眼楮一亮︰“兄弟,你怎麼來了?”

    “正好路過,嫂子接來了?”

    “嗯,縣里醫院條件差,市里大醫院水平好點。”

    毛孩把扁擔放下,恭恭敬敬沖著劉子光喊了一聲︰“劉叔。”

    劉子光點點頭︰“正好,跟我車走,送你們去醫院,馬超,幫著拿行李!”

    馬超跳下車去開尾箱,這邊中年婦女已經站起來,兩只手在褲子上擦著,不好意思的說︰“他兄弟,麻煩你了,怪不好意思的。”

    “自己人,嫂子,我和建國是哥們。”

    婦女忽然轉身從毛孩挑著的口袋里抓住一把花生,硬塞給劉子光︰“他兄弟,自家種的花生,炒熟的,你吃。”

    劉子光趕忙接過︰“謝謝嫂子,您怎麼知道我最喜歡這一口。”

    中年婦女開心的笑了,李建國笑了,毛孩也笑了,但是他們的眼中卻隱隱含了淚花。

    馬超開車,劉子光帶領,將李建國等人直接送到了市立醫院,這里的癌癥放射診療中心在整個江淮地區都是一流的,而且,劉子光還有個老熟人。

    汽車開進了市立醫院的停車場,劉子光先讓他們在車里等著,自己下車去找方霏,市立醫院治療惡性腫瘤的名聲很響,床位緊張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雖然方霏只是個小護士,但有熟人總比沒熟人強,起碼能混個走廊里的加床吧。

    正好方霏在班上,看見劉子光進來,小女孩高興的從座位上跳起來,沖到劉子光跟前,腳尖一顛一顛的︰“你出來了!”

    “嗯,出來了,過來看看你。”

    “哼,算你有良心。”

    此時急診科的其他護士看到這一幕,都湊到一起嘀咕起來,然後一個人抬頭笑道︰“小方,你忙你的事兒,這邊我們幫你頂著。”

    “謝謝啦,回頭請你們吃話梅。”方霏喜滋滋的拉著劉子光︰“走,外面說話。”

    到了走廊里,劉子光道︰“我這次來先是要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家里的照顧,並且正式邀請你吃個飯。”

    方霏紅了臉,兩只小手捏著衣角︰“還有呢?”

    “還有,我有個朋友病了,是癌癥,能不能幫忙安排一下。”

    “啊!在哪里,怎麼不早說。”一聽有病人,方霏臉上的紅暈立刻退去,換上了嚴肅的神情︰“帶我去看看。”

    劉子光趕忙帶著方霏來到停車場,看到毛孩的母親蠟黃的臉色,方霏就知道病的不輕,對劉子光道︰“先讓你朋友去大廳掛號,掛急診,從我們科室走,我再幫你聯系病房。”

    說著拿出了手機,按了幾個號碼︰“陳阿姨,我是霏霏,嗯,我媽媽最近挺好,對了,有件事想麻煩您,我有個朋友要住腫瘤科,不知道有沒有床位……哦,這樣啊,行,我這就帶她過去。”

    打完電話,方霏一拍巴掌︰“搞定了!”

    由于有方霏的關照,毛孩他娘直接被送進了住院部腫瘤科,這里人滿為患,連走廊里都住滿了人,不過奇跡的是,毛孩他娘竟然直接住進了病房,還是一間條件比較好的雙人間。

    剛一進來,一個中年女醫生就帶著三四個小醫生護士長等人過來了,方霏介紹道︰“這位就是咱們醫院腫瘤科的陳主任。”

    主任親自來看病,毛孩他娘受寵若驚,李建國也暗自吃驚,沒想到方霏這丫頭的面子這麼大。

    陳主任很專業的問了病人幾個問題,又動作嫻熟的摸了摸病人的腹部,這才對手下小醫生交代了幾句,對毛孩娘笑笑︰“沒事的,大姐,安心養病。”

    “謝謝,謝謝,城里醫生就是客氣,比俺們縣醫院的醫生客氣多了。”毛孩娘感慨道。

    陳主任笑笑,拉著方霏到一邊說話去了︰“霏霏啊,你媽媽最近回來了,我這里有塊愛馬仕的絲巾不錯想給她呢,是朋友從歐洲帶來的……”

    劉子光撓撓腦袋,有些奇怪,陳主任竟然只字不提方霏的爸爸方院長,而總是提及方霏的媽媽,難不成她媽媽的官更大?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9:43 PM

1-21 開除與升職


    把毛孩娘安排好床位之後,方霏又幫著聯系了護工,畢竟李建國是男人,不方便照顧,毛孩又小,所以請了個醫院家政公司的阿姨,價錢也不貴,一個月六百。

    毛孩娘知道之後,嚇得從床上跳下來︰“不住了,不住了,一個月六百,我的天爺爺,趕上鄉下一年的收成了。”

    同病房的城里人就露出鄙夷的目光,李建國道︰“嫂子,看病要緊,你要是想省錢,就趕緊康復出院,這才是省錢的正路。”

    嫂子無奈,只好妥協,兩個眼圈紅紅的︰“建國,可辛苦你了。”

    “嫂子,我答應過大哥的事情,就絕對會做到,大哥是為了掩護我才犧牲的,我會照顧你們娘倆一輩子的。”李建國擲地有聲,嫂子暗自垂淚,毛孩也拿髒袖子抹著眼淚。

    一陣悅耳的泉水聲響起,方霏摸出了手機按下接聽鍵︰“什麼,前面來了個重度燒傷病人,好,我馬上回去。”

    掛了手機,方霏對劉子光道︰“我有急事先回急診了,記住你的話哦,請我吃飯。”

    劉子光笑答︰“就今晚,不見不散!”

    “好,不見不散!”方霏一路笑著走進了電梯。

    ……

    “兄弟,過來說話。”李建國和劉子光一前一後來到靠窗戶的走廊上,醫院里嚴禁吸煙,倆個人都沒把煙拿出來。

    “我聽說了,攤子被人砸了,這事兒你放心,給我一星期,絕對給你一個交代。”李建國信誓旦旦,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焰。

    “你不要出手,這事兒誰也別和我爭,你主要查出是誰干的就行了。”劉子光獰笑著說。

    “行,你等我電話。”

    ……

    醫院的事兒完了之後,劉子光讓馬超開車先帶他回志誠花園,狗日的高經理,居然趁自己不在開除了那些和自己走得近的兄弟,這回不揍他個半死才怪。

    到了小區門口,劉子光下車,一摔車門︰“馬超你先回去,有事我再招呼你。”

    雅閣怪叫一聲,拐個彎跑了,劉子光往大門里走,見門崗果然換了,原來分配在車庫的幾個四五十歲的老同事頂替了原來的兄弟。

    劉子光暗暗皺眉,門崗是個重要位置,必須精兵強將才行,這個高經理真是糊塗了,還有白隊長,傻逼一個,為了鏟除異己啥也不在乎了。

    門崗上兩位大叔正是當初送老爸去醫院的老張和老王,看見劉子光過來便招呼道︰“小劉來了。”

    “嗯,張叔,王叔,值班呢。”劉子光客氣的答應著,摸出中華來給他們上煙。

    值班期間,兩人不敢抽煙,都把煙夾在耳朵上,老張神神秘秘的說︰“小劉,你爸爸剛才來了,正在經理室和高總說話呢。”

    “我爸他來做什麼?”劉子光納悶道。

    “你還不知道嗎,你也被辭退了,說是有案底了,總公司有規定,這樣的人不能要。”

    劉子光一聽便明白了,怒火中燒,心道你個狗日的高經理膽子不小,欺負到老子頭上了,老虎不發威,你真當我是hello kitty 啊!

    急沖沖走到物業辦公樓走廊里,就聽見經理室里面父親謙卑客氣的聲音︰“高總,白隊長,這是個誤會,我兒子是無罪的,這份工作對我們家真的很重要,請高總你高抬貴手,幫幫忙吧,來,高總,白隊長,抽煙。”

    然後就聽見高經理倨傲的聲音︰“老劉啊,你也在咱們公司干了好幾年了,啊,規章制度也很清楚,總公司那邊制度卡的很死,你也是知道的,啊,那個,李總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啊,你覺得她會容許一個有前科的人繼續呆在咱們公司麼?對吧,咱們要講事實擺道理嘛。”

    然後是白隊長揶揄的聲音︰“老劉,就你那個兒子,你自己還不清楚麼,流里流氣,打架斗毆,偷雞摸狗,別說咱們公司了,就是外面掃大街去,人家也不敢要啊。”

    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推開,劉子光面色平靜的走了進來,正看見父親手里拿著一盒十五塊錢的中檔香煙,很尷尬的站著,遞出去的煙卷人家根本就不接,高經理半躺在寬大的老板椅里,白隊長坐在旁邊沙發上,得意的翹著二郎腿。

    看到劉子光進來,高經理立刻就坐直了,白隊長抖動的腳尖也停止了,父親一轉臉,怒容滿臉︰“小光,快過來給高總賠不是!”

    劉子光說︰“爸,你消消氣,不要發愁,我會和高總認真談的,對了,我剛進來的時候,門口張叔說找你有事。”

    老爸嘆口氣︰“有事給領導好好談,高總和白隊長人都不錯,挺照顧咱家的。你們先談著,我出去下。”

    說著就給兩位領導賠個不是,出去了,臨出門還仔細的幫著把門帶上了。

    辦公室里氣氛凝重,鴉雀無聲,等走廊里的腳步聲消失,劉子光才回頭把門插銷按死,面無表情的撩開褂子,從後腰帶上拽出一柄斧頭來,一步一步走向高總。

    “你你你,你要干什麼?”高總嚇壞了,直往後縮,可是後面就是牆,退無可退,白隊長的小臉也嚇得煞白,悄悄地想溜走。

    劉子光一扭頭,暴喝一聲︰“站住!”嚇得白隊長腿一軟,當場就坐在地上。

    “今天我要不把你們打出綠屎來,就算你們沒吃過韭菜!”劉子光惡狠狠地揮動斧頭,銳利的短柄太平斧深深地砍進了高經理的老板桌,驚得他一個出溜從椅子上滑下去。

    正當劉子光殺機畢露的走過去,忽然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是老爸的聲音︰“怎麼鎖門了,小光,你在里面麼,高總,白隊,有郵件。”

    此時高總和白隊長已經跪在劉子光面前了,聽見劉大爺的喊聲,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但也不敢胡亂說話,只是喊著︰“老劉,稍等,馬上就來。”然後用哀求的目光看著劉子光。

    “呸,算你們走運!”劉子光惡狠狠地一轉身,在旁邊沙發上坐下了,白隊長這才敢爬起來走到門邊,打開了辦公室的房門。

    老爸和老張一起走了進來,老張手里還拿著一封快遞︰“高總,總公司的快遞。”

    至誠花園的這個物業公司,屬于一個大集團,物業這一塊只是其中一個組成部分而已,集團公司很有老派,重要公文都是通過實物郵件和電子郵件組合的方式,所以這封快遞是上面下達的正規公文。

    一般來說,這種正規公文都是牽扯到人員任免方面,恰好昨天高總給總公司人力資源部發了個郵件,說本部有個員工涉嫌犯罪已經被公安機關羈押,需要解除勞動合同,因為劉子光好歹算是個領班,總部人力資源部有掛號的,所以高經理必須走這個程序。

    沒想到人力資源部的效率這麼高,今天就給回復了,而且還是正規公文,公司紅頭文件形式,讓高經理心中一喜。

    對于劉子光這尊瘟神,他是恨不得立刻送走,哪怕挨打都無所謂了,現在正好,把總部的公文給他看,還能證明不關自己的事兒,有本事就到總部人力資源部去鬧吧。

    高經理接過快遞信封,嘆了口氣道︰“老劉,小劉,不是我不想幫你們,實在這件事捅到天上去了,據說連集團李總都知道了,我想護也護不住啊,實在是抱歉,小劉,要是打我能解氣的話,你就打我兩下吧。”

    一聽這話,老爸就沖著劉子光發火了︰“你這個孩子怎麼這樣!動不動打打殺殺,成什麼樣子!”

    劉子光一聳肩膀,很無所謂的樣子。

    “小白,打開給他們念念。”高經理一邊惋惜的嘆著氣,一邊將快遞信封交給了白隊長。

    白隊長會意,接過信封撕開封口,抽出一張挺括的白色硬紙來,干咳一聲念道︰“職務任命書,任命志誠物業公司一期分公司保安部領班劉子光為……為……”白隊長張口結舌,竟然念不下去了。

    高經理一聽不對勁,抓過那張紙一看,上面赫然寫著任命劉子光為保安部部長!後面加蓋了人力資源部的部門章,還有物業公司的公章,以及部長、老總的親筆簽名。

    一時間高經理就覺得天旋地轉,是不是在做夢啊,保安部部長,那可就只比自己低半個級別啊嗎,而且進入這個級別,就是公司正式員工,有全套養老保險,醫療保險,住房公積金等等,月薪也從普通保安員的八百到一千二直接上升為兩千,加上各種補貼,加班費,獎金等,怎麼也有三千多塊,等于雞犬升天了!

    其實更崩潰的是白隊長,他垂涎部長這個位子已經足足兩年了,可是一直沒有扶正,只能以隊長的身份暫代部門之責,現在好了,升級的希望完全破滅,那個小混混,小流氓,上班一共也沒幾天的劉子光竟然搖身一變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一時間,白隊長死的心都有。

    說啥都沒用了,這可是正規的公司紅頭文件,絕沒有造假的可能,高經理到底是高經理,隨機應變的本領很強,他將公文遞給劉子光,又抓起他的右手熱情洋溢的搖了起來︰“恭喜你,小劉!”

    劉子光也有些愕然,拿著公文仔細端詳。

    那邊高經理又去和老爸握手︰“老劉啊,你培養了一個好兒子啊,事實上昨天晚上我和總部那邊通了電話的,要力保你兒子,當時他們不同意,我是摔了電話的,沒想到今天他們終于轉過這個彎了,唉,不管怎麼說,好好干吧,要對得起領導的信任哦。”

    老爸激動的熱淚盈眶,抓著高經理的手不放︰“謝謝你啊,高經理。”

    “好說,好說。”高經理矜持的笑著,從自己桌上拿過芙蓉王︰“老劉,抽一顆!”

    這邊劉子光已經看完了公文,清楚了自己的待遇和職責,他嘿嘿的獰笑著,對白隊長說︰“老白,風水輪流轉啊,以後你得聽我招呼了。”

    白隊長笑的比哭還難看︰“劉部長,以後多多關照。”

    ……

    從辦公室出來,劉子光埋怨道︰“爸,你還不清楚姓高的為人麼,這事就是他搗的鬼。”

    老爸嘆口氣道︰“你爸我在廠里也混了幾十年,什麼人沒見過,這點貓膩還看不出來麼,不過人啊,有時候就要裝傻才能活下去啊。”

    劉子光無語,老爸又說︰“可能總公司知道你的事跡了,這才提拔你的,這是好事,今晚得喝一盅。”

    劉子光道︰“爸,我晚上約了人了。”

    “哪個?是不是方護士?”

    “嗯。”

    “好好好,這更是好事,我和你媽自己慶祝,你們慢慢玩,記得別太晚,送人家回家要送到家門口。”



1-22 第一次約會


    劉子光升任保安部部長,從此有了自己的專門辦公室,此前保安部辦公室是被白隊長盤踞的,現在他只有灰溜溜的搬著自己的東西出去。

    兩個伙計幫著劉子光把房間打掃干淨,劉子光坐在旋轉氣壓辦公椅上轉了一圈,將腿翹在桌子上,開始給那幾個被白隊長辭退的臨時工保安打電話。

    對方接到劉子光的電話都很驚訝,然後馬上答應趕回來,老大當了部長,還說啥,怎麼著都得來捧場。

    打完電話,劉子光拿起了考勤表。

    志誠花園是一座中等檔次,大型規模的住宅小區,有上百座樓房,高層,小高層,多層,疊加別墅都有,光進出口就有五個,還有綠地,池塘,會所等公用設施,以及一個大型地下車庫,管理起來事務很是繁忙。

    物業公司分為客服部,保安部,工程部、綠化部和一個負責內部打雜的綜合部,光是劉子光管轄的保安部,就有近百個保安,小區實在太大,現在的治安大環境又日益惡化,所以不得不增強保安力量。

    這近百名保安中,只有一個部長,一個隊長,四個領班是有正式編制的,其余的都是合同工,合同工也分三六九等,有諸如老張老王這樣社務街道安排的長期合同工,公司幫他們繳納最低的養老保險,還有更低的一個等級,就是諸如王志軍之流的臨時工,每月八百塊,沒有保險金,就連白隊長都能隨意的辭退他們。

    物業公司用成本較低的下崗工人和臨時工,是因為公司收支實在不平衡,別看小區這麼大,有相當一部分人是拒不繳納物業管理費的,所以長期虧損,只好靠減少支出來維持。

    劉子光當了部長,以後這個艱巨的任務就擔在他肩膀上了,既要保證小區的安全,又要壓低成本,盡量用最少的人員,完成保安任務。

    劉子光是看了內部文件才知道這些事情的,他將嘴一撇,這些傻逼,開源節流才是王道,光知道節流有個P用,應該把精力放在收物業費上才是。

    不過現在他還用不著操心這個,他先拿著考勤表道︰“白隊長呢,把他給我叫過來。”

    正在擦桌子的保安趕緊跑了出去,找了一圈之後回來報告︰“白隊長不舒服,回家了。”

    “哼,他要是能舒服了才叫奇怪,這考勤表咋畫的?早退,給他打個圈圈!”劉子光拿著圓珠筆在考勤表上畫了一下,扔筆道︰“以後幾個門崗給我注意白隊長的上班時間,晚一分鐘都是遲到,別忘了。”

    保安笑道︰“忘不了,差一秒都給他記下來。”

    白隊長為人刻薄寡恩,大家早看他不順眼了,現在換了上司,可算撥開烏雲見明月了。

    劉子光又拿起對講機招呼了幾個領班,讓他們調派年輕力壯的同事去門崗守衛,把那些四五十歲的老同事換到輕松地崗位上去。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劉子光準備回家,離家不算遠,就沒喊馬超過來接,而是自己去地下車庫開那輛張彪留下的捷達。

    白色的捷達車是包工頭的最愛,皮實,耐操,零配件便宜,即便是街頭的修車鋪都能修理,按說應該是輛好車,可是張彪這貨實在太操蛋,他不是開車,是吃車,好好的捷達都被折騰的快散架了,怎麼都打不著火,興許是電瓶沒電了。

    沒辦法,劉子光只好步行回家,路過修車攤郭大爺那里,劉子光停下來,找個馬扎子坐下,拋了一根中華給老頭︰“郭大爺,來根好的。”

    郭大爺一伸手,香煙正好夾在兩只手指之間,拿到鼻子下嗅了一下,老花鏡後面的眼楮眨了眨︰“嗯,好煙,不過大爺我抽不慣。”說著夾到了耳朵上。

    劉子光笑道︰“那郭大爺平時都抽什麼?不會是旱煙袋吧。”

    郭大爺笑笑︰“稍等,我的煙馬上就到。”

    正說著,郭大爺豢養的小黃狗顛顛的跑來了,嘴里叼著一盒煙,藍白相間的煙盒很雅致。

    郭大爺從小黃狗嘴里接過煙,問道︰“找的零錢呢?”

    小黃狗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咕噥了一聲。

    郭大爺裝作很生氣的樣子舉起了巴掌︰“又讓你買火腿腸吃了,你個狗東西!”

    小黃狗趕緊拱著兩個前腿給郭大爺賠罪,把個劉子光惹得哈哈大笑。

    “郭大爺,你這狗還會買東西啊?”

    “是啊,我給它五塊錢,它就幫我買一包煙,剩下一塊錢買火腿腸吃,這狗頭,比人都精。去,給劉叔上煙。”

    小黃狗真能聽懂人話,從郭大爺手里叼過煙盒,又顛顛的跑到劉子光跟前,劉子光想伸手去接煙盒,它卻忽然往後撤了一步。

    “只能拿一根,拿多了它不干。”郭大爺在後面解釋著。

    劉子光嘿嘿一笑,就從煙盒里抽了一支煙出來,又摸了摸小黃狗的腦袋,誇獎了一聲︰“小狗真聰明。”

    小黃狗舔了舔劉子光的手,表示接受他的表揚,然後又顛顛的跑回郭大爺身邊了。

    “這小狗,是我從花江狗肉館救下的,我無兒無女,這狗就等于是我的兒孫了,對吧,郭小四?”郭大爺親昵的拍了拍小黃狗的腦袋。

    劉子光看著手中的煙卷,過濾嘴是白色的,三個藍色的小字︰中南海。

    點上,深深抽了一口,感覺確實和中華不一樣,這種煙的味道比較沖一些,更加有勁。

    “怎麼樣,不錯吧,這才是男人抽的煙,四塊錢一盒又不貴,你這一支中華,頂我半包煙了。”郭大爺自己也點上了一支,開始吞雲吐霧。

    劉子光以前沒抽過混合型卷煙,現在一嘗,覺得還真不賴,他嬉笑著問道︰“郭大爺,沒想到您的口味還挺高,喜歡抽這種外國口味的煙。”

    郭大爺吐出一股煙道︰“習慣了,年輕時候就抽camel,後來就改不過來了。”

    劉子光一看手機,時間不早了,便起身道︰“大爺,其實我找你有點事,這兩天交通不大方便,想借輛車騎騎。”

    郭大爺道︰“這孩子,怎麼都不早說,你等等啊!”

    說著,走到自己小平房後面,推出一輛黑黝黝的二八大架加重自行車。

    “小光,這是老永久,加重的,輻條、內胎,閘皮我都換新的了,也上了黃油,你看看。”說著一搖腳踏板,後輪子轉的像飛一樣,鏈條轉動,發出悅耳明快的聲音,郭大爺一捏車閘,後輪嘎然停住,非常靈敏。

    “郭大爺,這車?”劉子光撓撓頭,這車真要騎出去,未免有點雷人。

    郭大爺一拍車座︰“這才是男人的車!送你了,明天給我買兩條中南海就行。”

    劉子光將煙蒂一丟︰“好,成交!”

    劉子光騎著這輛經過翻新改裝的二八加重老永久回到家,老爸看了也是大吃一驚,贊不絕口,聲稱這車要是早二十年,比汽車還威風。

    劉子光實在無語,看來他們老年人的審美觀是驚人的一致啊,不過仔細一看,這車確實洋溢著一種陽剛之美,大梁車把車圈都是貨真價實的錳鋼,如果那天自己騎的是這輛永久,追人販子的速度應該會更快一些。

    就是它了!

    時間已經不早,快到方霏下班的點了,劉子光匆忙換了衣服,在老媽的逼迫下洗了臉,刮了胡子,跨上加重永久,風馳電掣一般駛向市立醫院。

    ……

    十五分鐘後,市立醫院大門口,換上了便裝的方霏蹦蹦跳跳的跑過來,扭頭看了半天,才發現跨在自行車上,叼著中南海的劉子光。

    啪塔一聲,小護士的雙肩包掉到了地上,櫻桃小口張的老大,能塞進去一個燈泡。

    “你……這是你的車?”方霏瞪大了眼楮,小手指點著劉子光的新座駕。

    “是啊,酷吧?”劉子光得意洋洋。

    “嗯,酷斃了!我小時候也坐過。”方霏撿起書包,跑了上去,抬起穿著牛仔褲修長的大腿,跨坐在自行車後座上。

    “我做好了,可以開動了。”小護士說。

    “走咯。”劉子光腳一蹬,二八永久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了市立醫院。

    “去哪里吃?”劉子光問。

    “隨便。”

    “隨便是哪里?”

    “嗯,反正不能拿麻辣燙米線糊弄我,哼,今天我幫你的忙,你要表示誠意哦。”

    “那,必勝客?”

    “不要,死貴又難吃,才不要去呢。”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來到了本市的餐飲一條街,劉子光也覺得這頓飯似乎應該正規一點,看到路旁有個什麼西餐廳的招牌,便停下道︰“請你吃西餐吧?”

    “西餐啊,很貴的哦。”方霏似乎有些動心,又有些猶豫。

    “小意思,沒告訴你呢,今天我升職了,現在是保安部主管。”劉子光道。

    “是嗎,太好了,你怎麼不早說,那就吃西餐,慶祝一下!”方霏興奮地拿小拳頭在劉子光背上一頓猛錘,這才從車上跳下來。

    劉子光翻身下車,將自行車鎖在路邊,帶著方霏進了這家西餐廳。

    里面環境還算不錯,清新雅致,服務員彬彬有禮,雖然擺脫不了山寨性質,但畢竟是認真的在山寨。

    到二樓選了一個靠窗戶的卡座坐下來,服務員去拿菜單的時候,旁邊有個女人喊道︰“方霏。”

    方霏一扭頭,看到不遠處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子,穿的很隆重,手里還捏著一份《知音》雜志,一個人孤零零坐著,似乎在等人。

    “你是王雅麗,二班的,對吧,現在哪里工作呢。”方霏也認出了這位衛校的老同學。

    “呵呵,我現在防疫站,馬上就調到衛生局去了,當護士沒前途的,我現在是事業編制,馬上就能轉行政編制了。”王雅麗不無得意的說道。

    “是嗎,真好,恭喜你了。”方霏只是淡淡的笑笑。

    “對了,你現在哪里上班,還是市立醫院的急診室麼?護士太累了,一年到頭沒有出頭之日啊……還是想辦法跳槽吧……“王雅麗喋喋不休的說著,表面上是為方霏著想,其實無時無刻不在炫耀著自己的機關事業編制。

    此刻樓下來了一輛黑色奧迪A6,很牛逼的開上了路牙石,徑直停在西餐廳門口,一個夾著皮包的年輕人從副駕駛位子上下來,沖著駕駛座熱情的喊了一句︰“替我問王縣長好。”然後夾著包興沖沖上了二樓。

    看到男朋友到了,王雅麗急忙站起來︰“怎麼這麼晚?”

    “縣里來人了,要陪,我這個當科長的走不開啊。”年輕人上身一件利郎商務男裝,內穿夢特嬌長袖T恤,腰間皮帶扣上,七匹狼的LOGO閃著銀光,報喜鳥的西褲和森達的翻蓋皮鞋,都彰顯了他的品味。

    “啪”這位科長打了個響指,動作瀟灑而成熟,遠處服務生迅速走過來,聲音很低︰“先生需要什麼?”

    “九四年的王朝赤霞珠,一罐雪碧,要聽裝的。”科長很專業的說道。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9:46 PM

本帖最後由 23698523 於 2010-6-9 09:51 PM 編輯

1-23 酒吧風雲


  穿著白襯衣黑馬夾的服務生臉上泛起職業性的微笑,去安排科長大人的紅酒雪碧去了,這邊科長落座,將皮公事包放在旁邊的座椅上,從褲兜里掏出諾基亞的手機和一包沒開封的金南京丟在桌子上。

    王雅麗熱情的介紹道︰“方霏,這是我男朋友趙振,土地局的科長。趙振,這是方霏,我衛校的同學,現在市立醫院當護士。”

    趙振抬頭看了看方霏,眼楮不由得亮了一下,彬彬有禮的伸出手去︰“你好,趙振。”

    方霏很有禮貌的輕輕和趙振握了一下手,嫣然一笑。

    王雅麗掃了劉子光一眼,問道︰“方霏啊,怎麼不介紹一下這位帥哥。”

    方霏臉上一紅,忙道︰“這是我朋友,劉子光。”

    劉子光很有禮貌的點點頭︰“你們好。”

    “劉先生在哪里高就啊?”趙振伸手拿起了煙盒,撕開包裝。

    “我在一家物業公司做保安。”劉子光答道。

    “哦”趙振剛準備遞出去的煙不漏痕跡的縮回,自己點上了,再也不搭理劉子光了。

    此時正好服務生過來點餐,很客氣的提醒趙振︰“先生,不好意思,這里是無煙區。”

    趙振大怒,將煙盒一拍道︰“什麼態度,叫你們經理來!”

    服務生面露難色,恰好領班就在附近,是個年齡稍大的女子,過來一看,趕緊賠禮道歉︰“對不起趙科長,他新來的,不認識您。”

    趙振這才作罷,嘴里咕噥著︰“越來越不像話了。”手里翻著菜單,點了幾個很是昂貴的菜品︰

    “澳洲大龍蝦,法式焗蝸牛,紅酒香菜烤羊排,金槍魚雜蔬,意式牛肉蔬菜湯,再來個印度飛餅。”

    兩個人根本吃不了這麼多,但是已經挨批的服務生根本不敢提醒趙振,也更不會提醒他吃海鮮需要配幹白,而是職業性的微笑著,拿著菜單走了。

    那邊方霏也點好了,一份紅酒牛排,一份黑椒牛排,蔬菜沙拉,羅宋湯,都是今天的特價菜,外加一瓶價位很低的威龍干紅。

    王雅麗很得意的瞟了一眼方霏,故意大聲說道:“趙振,點太多了吧,好貴的。”

    趙振道:“沒關係,回頭要張發票,打在招待費裡,這回南台縣要批地,得從我手裡過。”說著,傲慢的目光不經意的從方霏身上劃過,又瞄了劉子光一眼,大概在納悶,方霏身材相貌都是一流,為啥找了個保安當男朋友。

    菜品很快上來,趙振很帥氣的拉開雪碧易拉罐的拉環,“啪”的一聲,雪白的泡沫溢了出來,他將雪碧兌入紅酒杯和王雅麗輕輕碰了一下,很文雅的說:“器而死。”

    那邊傳來劉子光的聲音:“服務員,給我拿一雙筷子。”

    聽到這個,趙振和王雅麗不約而同露出一個鄙夷的微笑,趙振將頭伸過去,悄聲道:“我有個朋友,就想找個護士當女朋友,你看能不能安排,方霏就行。”

    王雅麗也低聲道:“行,看我的。”

    ......

    趙振嫻熟而專業的使用著刀叉,吧唧吧唧的大嚼著澳洲大龍蝦,時不時舉起高腳杯和王雅麗乾一個,兩人還時不時低語幾句,然後旁若無人的大笑,餐廳的服務員似乎早已習慣這位趙科長的特色做派,見怪不怪了。

    倒是方霏有些不習慣,不時瞟一瞟趙振,有點吃不下去飯的樣子,劉子光卻無所謂,很快將他那份黑椒牛排吃完,方霏見他一副沒吃飽的樣子,趕忙用叉子把自己切好的紅酒牛排送過去:“你吃。”

    劉子光毫不客氣,接過來吃了,又惹來王雅麗一陣竊笑。

    兩邊幾乎同時吃完,趙振大喊一聲:“記在土地局的帳上。”又對王雅麗使了個眼色。

    王雅麗道:“方霏啊,老同學好久不見了,不如我們去酒吧玩。”

    方霏眼睛一亮:“好啊,我都沒去過酒吧呢,他們都說好玩。”可是忽然又撅起了嘴:“還是算了,我不能太晚回家。”

    王雅麗道:“沒事的,隨便玩玩就好了,九點多就能回家,趙振的朋友都有車的。”

    方霏拉著劉子光的胳膊:“你有沒有時間啊,咱們去酒吧玩。”

    王雅麗忙道:“你朋友要是忙就不要去了,他們保安都是要值夜班的。”

    這話其實就是在暗示不歡迎劉子光了,但是劉子光卻很不識趣的說:“沒事,我有的是時間。”

    趙振有些不悅,猛抽煙不說話。

    結了帳之後,四個人下樓,趙振打了個電話,不出五分鐘,一輛漆黑光亮的桑塔納3000就開了過來,司機是個白臉年輕人,一手叼著煙,一手拿著手機,也沒系安全帶,一臉很吊的表情。

    “行,我接幾個朋友,這就過去。”白臉打完電話,對著趙振點點頭,趙振笑著打招呼︰“梁局長出國考察,這幾天你可放羊了。”又轉頭對王雅麗介紹道︰“這是我哥們,劉卓,咱市財政局梁副局長的駕駛員。”

    白臉一撇嘴︰“趙振,你馬子?”轉而一雙眼楮又直勾勾瞪著方霏問道︰“這你朋友?”

    趙振神秘的一擠眼楮,道︰“都是朋友,走,趕緊去酒吧,再晚就沒位子了。”

    桑塔納的副駕駛位子上,坐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子,歪埋著頭玩手機發短信,就看見一個碩大的耳環在晃悠。

    車里已經有兩個人了,後排再坐三個就滿了,趙振和王雅麗坐進去之後,並沒有顯示出要再往里擠一擠的意思,等方霏坐進去之後就完全沒有空余的位置了。

    “方霏啊,咱們老同學見面,你一個人就好了,要不然讓你朋友先回去吧。”王雅麗很客氣的說道。

    “算了,我就不去了。”方霏從車里出來,小聲道。

    “咳咳,那啥,你們再打輛車就是。”趙振敏銳的發現,白臉司機對方霏似乎很上心,而方霏又不想拋下劉子光,便只好將就一下帶劉子光一起去好了,反正到時候讓他出點糗效果會更好。

    聽到打車兩個字,方霏驕傲的說︰“不用,我們有車。”

    然後,劉子光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路邊,打開鏈子鎖,推出了他那輛加重永久。

    方霏跑過去,往二等座上一蹦,就這樣坐在自行車上,桑塔納那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大家都傻了,這也太雷了吧,小姑娘看著挺聰明的,做事咋這麼沒腦子,一個保安而已啊……

    劉卓用只有自己聽的見的聲音罵了一個字︰“操!”很憤怒的一踩油門,桑塔納開走了,王雅麗伸出頭來喊了一聲︰“1912,我們等你!”

    劉子光問方霏︰“你真想去?”

    方霏點著頭,一臉的憧憬︰“嗯,聽說1912滿好玩的,是從南京那邊請來的DJ,我們醫院那些人都去過,就我沒去過,平時和她們聊天都沒話題,而且還有我老同學,所以……嗯,其實,你要是不想去的話,我也不去了,咱們找個地方坐坐就行。”

    方霏是個乖孩子,劉子光不想掃她的興,便道︰“其實我也想去看看的。”

    “太好了,我們走吧,你帶我。”說著,方霏居然從後座上跳了下來,在劉子光一臉的愕然中爬到了自行車的大梁上。

    方霏個頭很高,足有一米七,幸虧是輛二八的大車子,不然坐起來還真憋屈。

    “坐這里?不硌的慌麼?”劉子光驚奇的問道。

    “不硌,小時候爸爸就是這樣帶我的,不說了,快走吧。”

    劉子光無奈的搖搖頭,翩腿上了自行車,抄小路飛奔而去。

    今天是周末,路上人多車多,主干道上堵的長龍一般,司機們都在不耐煩的按著喇叭,鳴笛聲響成一片,更加令人煩躁不安。

    與此同時,小巷口中正在輕快的飛馳,車鈴鐺清脆悅耳,方霏就像小孩一樣坐在大梁上,兩只手抓住車把中間位置,一任小巷里的風將自己的頭發吹起,劉子光騎車很快,這輛經過過郭大爺改裝的車子,加裝了碟剎,效果相當只好,路上有驚無險,只聽見方霏的一路歡笑。

    來到1912酒吧的時候,趙振等人還沒有到,這是位于江北市步行街附近的一所著名酒吧,門臉裝飾的很誇張,也很豪華,比孫偉的糖果酒吧高了不少檔次,光看門口停著的汽車就能知道,一輛奧迪TT,一輛寶馬Z4 就代表了1912的檔次與品味,至于其他諸如別克君悅,天籟,奧迪A6之類的更是常見。

    簡單一句話,到1912來消費的人幾乎全是開車來的,時間正好是晚飯後,就見停車場上的保安忙忙碌碌,安排著一輛輛中高檔轎車泊車,另外還陸陸續續有出租車抵達,一些穿的很暴露的摩登女子拎著小包包,目不斜視的下了出租,走進1912,也不知道是干啥職業的。

    劉子光把車停好,和方霏一起在門口等,正好有個賣煙的大嬸走過來,拿著裝滿香煙的木匣子展示著,似乎是第一次做生意的樣子,不好意思叫賣,劉子光看到大嬸身上的衣服很熟悉,是八十年代紅旗鋼鐵廠的工作服,老媽也有同樣的一件,看來這位大嬸還是老媽的同事呢。

    劉子光知道下崗工人的艱辛,便拿出五塊零錢過去買了一盒四塊錢的中南海和一個塑料打火機,大嬸做成第一樁生意,感激的沖劉子光點點頭。

    等了十五分鐘左右,趙振他們乘坐的桑塔納才到地方,酒吧門口已經停不下了,于是將車停在附近,幾個人走進了1912.。

    幸虧先前已經來了幾個朋友,佔下了位子,所以大家都有地方坐,幾個差不多年齡的小伙子坐在桌子旁喝著啤酒,見趙振和劉卓過來都打招呼,趙振介紹道︰“這位是小斌,規劃局的,這位是小洋,煙草專賣局的,這位是小國,市委的。”

    介紹人的時候,表面上說給王雅麗聽,其實主要是說給方霏,這些年輕的公子哥們在聽到趙振介紹他們的時候,神情間都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倨傲的意思。

    “這是我女朋友王雅麗,這位是她同學方霏,市立醫院的。”趙振根本就將劉子光選擇性的無視了,招呼大家坐下,又給女士安排飲料酒水,忙的不可開交。

    好不容易坐定,幾個人開始大侃,說的都是些機關軼事,哪個局長要高升了,哪個書記要二線了,談到人物的時候,往往不說具體名字,而是用姓代表,反正大家都是混官場的,心里都清楚得很。

    “市財政的吳局長這就要退了,四個副局長里面,最有希望的是梁,這次去歐美考察就是明證,市里對他很器重。”趙振侃侃而談,轉而又拍了拍劉卓的肩膀︰“梁局還年輕,學歷又高,幾年內肯定還要動,到時候你也跟著水漲船高,安排個區局的科長不是問題。”

    劉卓擺擺手︰“沒意思,我家老頭不想讓我從政。”說著不經意的掃了方霏一眼,一臉酷酷的表情,可惜方霏壓根沒往這邊看。

    那邊王雅麗趴在方霏耳邊輕輕說︰“方霏啊,劉卓他爸爸是以前市人事局的科長,很有些人脈的,不如托他走走關系,調個工作。”

    方霏淡淡的笑了︰“嗯,謝謝你。”

    王雅麗很不甘心,偷看了劉子光一眼,繼續道︰“方霏,你條件那麼好,怎麼找個保安當男朋友,你看看人家劉卓,家里三套房子,又在政府機關里上班,跟著領導當司機,前途無量啊,實話對你說吧,人家劉卓挺喜歡你的,想和你交個朋友。”

    方霏有些不悅,但出于禮貌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敷衍道︰“再說吧,我沒來過1912呢。”

    王雅麗無奈的走到那邊,趴在趙振耳邊一說,趙振的眉毛也擰了起來,幾個男的一起轉頭看劉子光。

    劉子光穿著款式過時的勁霸夾克衫,二傻子一樣空著手坐在沙發邊上,看著舞池中的紅男綠女,一臉好奇的樣子,一看就是個土條。

    幾個帥哥那個氣啊,就這樣一個貨色都能泡上的妞,居然正眼都不看劉卓,對這群年輕的公務員來說,刺激不免有些大。

    “劉卓,你去請方霏跳舞,咱們幾個去和他聊聊。”趙振吩咐道。

    劉卓起身,一甩頭發,過去請方霏跳舞,方霏很客氣的回絕,說想再坐一會,王雅麗見狀趕緊過去圓場,好說歹說才說服了方霏,三個人一起下去跳舞。

    這邊趙振拿著啤酒瓶,帶著幾個小兄弟走到劉子光身邊,將他團團圍住,但劉子光似乎把他們當成了空氣,連睬也不睬,只顧著搖頭晃腦跟著音樂打拍子,更把趙振氣個半死。

    “你叫什麼來著,牛什麼紫光對吧?我和你說點事。”趙振坐到劉子光面前道。

    “一邊去。”劉子光伸手將趙振撥開。

    “哥看節目呢,沒空搭理你。”



1-24 建國哥


  劉子光根本沒把這幫家伙當回事,什麼財政局長的司機,土地局的小科長,市委的公務員,未免有些太小兒科了,根本不值得他去在意。

    今天的主要任務是陪方霏玩,畢竟是方霏同學的朋友,真把這幾個小子暴揍一頓,方霏臉上也不好看,所以劉子光就不合他們一般見識了。

    但是這幫所謂的公子哥想的可不一樣了,他們都是在政府機關或者壟斷單位里上班的,衣食無憂,父母還有點小小的權力,和劉子光這種城市底層人士相比,還是很有些優越感的。

    一個破保安就這麼橫,還有天理麼,煙草專賣局的小洋脾氣最爆,伸手就把酒瓶子抄起來了︰“操!振哥和你說話,你聾了麼!”

    趙振一伸胳膊,將小洋攔住,道︰“這里是四哥罩的場子,怎麼著都得給點面子。”

    小洋這才罵罵咧咧的將酒瓶子放下。

    趙振掏出香煙,除了劉子光,每人扔了一根,都掏出ZIPPO來點燃,虎視眈眈的瞪著劉子光,黑暗中煙頭的火光一明一暗,幾個人自以為對這個小保安形成了強大的威懾氣場,但是劉子光依然沒事人一樣, 搖頭晃腦的跟著音樂打拍子。

    “牛紫光是吧,你出來一下,咱們到酒吧外邊說話。”趙振先起身,伸出手指勾了勾。

    劉子光巋然不動。

    這下小洋更惱了,再次抄起了酒瓶子︰“作死是吧!”

    劉子光終于有點表情了,他笑眯眯的對小洋說︰“夠膽就打過來,信不信我讓你把玻璃渣都吞下去。”

    “操!”這回趙振也拉不住了,小洋當真就掄起了酒瓶子。

    就在一場血案即將發生的時候,舞池中突然發出一聲尖叫,人頭亂晃,明顯是出事了,這聲音很耳熟,趙振當即就竄出去了︰“是王雅麗!”

    其余幾個人也顧不上料理劉子光了,也緊跟著竄出去。

    舞池中央,劉卓正狼狽不堪的躺著,臉上全是血,王雅麗和方霏驚魂未定的站在一旁,他們的對面,兩個高大的寸頭男子一臉驕橫的站著,手里還捏著煙。而酒吧的客人們就圍在一邊,饒有興致的看著,敢在1912鬧事的人肯定不是善茬,今天有好戲看了。

    趙振等人也不含糊,上去就推搡對方,嘴里罵罵咧咧的,他們經常在1912玩,認識這里罩場子的人,所以有恃無恐的很。

    趙振這邊人多,以四對二,可是旁邊桌子邊又站起幾個人來,抱著膀子叼著煙走過來,都是一臉的痞氣,粗壯的胳膊上刺著各種花紋,一看就是道上混的。

    趙振有點心虛,大喊道︰“四喜哥!”

    幾個酒吧保安已經聞訊趕來,不過明顯氣勢上輸于對方,趙振嘴里的四喜哥也沒出現,酒吧領班過來勸解,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對方卻絲毫不給面子,指著劉卓說要廢了他。

    正鬧得不可開交,劉子光在後面輕輕扶住了方霏的肩膀︰“喜歡看打架?”

    “嗯。”方霏興奮的點點頭,忽然又搖搖頭︰“不好玩,待回又要給我們急診科添麻煩,我現在算知道了,那些半夜打得血頭血臉的人是怎麼來的了。算了,還是回去吧。”

    劉子光也無意摻和此事,打得越凶越好,和他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正當他拉著方霏準備離開的時候,對方中一個板寸青年忽然指著方霏喊道︰“不許走,你們是一起進來的!”

    方霏雖然喜歡看熱鬧,但是真攤上自己,還是嚇得一哆嗦,劉子光聽到這句話,心里已經有數了,對方肯定是想找茬,這事不能善了了。

    “你他媽當自己是警察啊?說不讓人走就不讓人走?”劉子光鄙夷的說道,眼楮已經開始在四下踅摸趁手的家伙了。

    “馬勒隔壁的,你誰啊?這麼橫!”對方中一個帶頭的家伙傲慢無比的站出來,他個頭挺高,一米八幾的樣子,飽滿的肌肉塊包裹在黑色緊身T恤里,一看就是練過的。

    黑T恤上下打量著劉子光,從自己的記憶庫中搜索不出這個人,便又將目光轉向了方霏︰“馬子挺正的,前-凸-後-翹,這一雙長腿要是架在肩膀上……”

    淫褻的話語還沒說完,只聽一聲脆響,誰都沒看見劉子光出手,就只見黑T恤臉上多了五個血紅的手指印,人也被打了個踉蹌。

    一陣驚呼,客人中有人認識,這個黑T恤是另外一個混的挺好的疤哥手下,練過健美和跆拳道的,也是道上有名的打手,沒想到今天這麼吃癟,還沒動手就讓人賞了個大嘴巴子,還是脆的。

    趙振等人已經將劉卓扶了起來,問清楚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先是劉卓撞了那人一下,舞池中撞一下很正常,但是那人竟然破口大罵,劉卓也是受不了氣的人,于是便動了手,結果沒打到別人,反被人抽了幾個嘴巴子,打了一記封眼錘。

    “那誰,四喜怎麼不在?”趙振問酒吧保安。

    “四喜哥前段時間進去了,場子沒人看,正巧四哥也出去有事,不巧啊。”保安頭目急得滿頭大汗,正拼死的打電話,不過看來效果並不理想。

    一記響亮的耳光響起,那個有眼不識泰山的小保安居然先動手了,趙振等人看見,先是一喜,然後又是心中一緊,怎麼說他們都是一起進來的,剛才還坐在一個桌上,被這幫人認為是一伙就遭殃了。

    “振哥,怎麼辦,報警吧?”小洋也沒有了剛才的囂張,聲音稍微有點顫抖,此時他心中還有一點點後怕,那個保安看起來身手不錯,剛才要是真動手了,怕是自己要吃虧哩。

    這一巴掌,劉子光還是留了手的,要不然非把黑T恤的滿口牙給打掉,不過黑T恤可不領情,他暴喝一聲,使出苦練已久的腿法,一個側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劉子光的頭部踢來,動作漂亮迅猛,踢的極高,顯示出了優秀的跆拳道功夫。

    幾乎就在同時,劉子光也出腿了,一個極其簡單的動作,就是在黑T恤的支撐腿上踹了一腳而已,黑T恤失去重心,當場摔了個狗啃屎。

    見老大吃癟,旁邊有個小弟眼都紅了,掄起椅子就要砸過來,劉子光早就將旁邊桌子上的芝華士酒瓶子抄在手里,脫手而出,砸了他個滿臉開花。

    黑T恤爬了起來,擦一擦嘴角的血,惡狠狠的瞪了劉子光一眼,“走!”

    幾個人攙起負傷的兄弟,狼狽不堪的走了。

    “再玩會?”劉子光很惡意的在後面說道,引起一些客人的輕笑。

    酒吧保安終于松了一口氣,走到劉子光旁邊,遞了一顆煙問道︰“哥哥跟誰混的?”

    劉子光淡然一笑,也不接煙,徑直走到趙振旁邊道︰“趙科長,不是找我有事說麼?”

    “沒事了。”趙振簡單的答道,臉色鐵青。

    “嗯,沒事就好,給你們先提個醒,以後誰敢對方霏有一星半點的不尊敬,我就打到他媽媽都不認識他。”說著,劉子光很自然的攬住了方霏的肩膀,方霏則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滿臉的幸福連傻子都看得出來。

    趙振一幫人依舊不說話,好漢不吃眼前虧嘛,只有劉卓拿妒忌怨毒的目光盯著方霏,心里暗想,功夫好頂個P用,等人家大隊人馬殺到,你連全屍都沒有。

    酒吧里發生這種事情很平常,所以酒客們並沒有在意,但趙振等人卻明白,對方吃了虧,肯定要喊人過來的,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此時不是泡妞的時候,方霏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再說。

    幾個人匆匆結了賬離開1912,神情都有些緊張,王雅麗明顯是嚇壞了,臉色煞白,到現在沒說一句話,連招呼都沒和方霏打。

    見他們幾個出門,方霏很是開心的問道︰“以後你會保護我麼?”

    劉子光點點頭︰“不論誰欺負你,我都會幫你出頭的。”

    “那……你為什麼要保護我?”方霏明知故問道,臉上飛起一抹嬌紅。

    “你那麼乖,我當然要保護你了。”劉子光也沒傻到現在就當眾表白的地步,嘿嘿一笑打趣道。

    “答的不好……哦,他們走了,咱們也趕緊走吧,等那些人再殺回來就慘了。”方霏終于回過味來,拉著劉子光就要離開。

    到了大門口的時候,才知道已經晚了,對方神速,已經拉了幾十號人過來,1912門口滿滿當當,蹲著的,站著的,全是人,一個個低聲說著話,腰間都是鼓鼓囊囊的。

    趙振等人已經被扣住,很彷徨的站在一起,趙振很低聲下氣的和他們解釋著什麼,劉卓在後面偷偷撥打著手機,王雅麗連腿都在發抖,其余幾個男人也慫了,低著頭不敢說話。

    方霏一看這陣勢,嚇得差點縮回去,不過被劉子光拉住了︰“別怕,有我。”

    方霏緊緊抓住劉子光的胳膊︰“不行啊,他們人多,你打不過的,不如你趕快跑,別管我。”

    劉子光拍拍方霏的腦袋,露出兩排白牙笑了起來︰“傻丫頭,這點排場還不夠看,過會你找個地方藏一下,別濺一身血就好了。”

    方霏急得快要哭出來了︰“你會死的。”

    劉子光輕聲道︰“有人會死,不過一定不是我。”

    幾十個人堵在門口,他倆還在卿卿我我,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黑T恤大怒,用棒球棍指著劉子光罵道︰“你倆說夠了沒有!那個男的!你個小比樣的給我過來,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劉子光猛一轉頭,目光銳利如電,嚇得黑T恤一個激靈,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中升起,毛骨悚然的,挺不舒服。

    不過有這麼多兄弟在,就是拿人壓都把他壓死了,怕毛啊!

    劉子光又拍拍方霏的肩膀,這才慢條斯理的走過去,走到黑T恤面前,傲然道︰“你們是一起上啊還是一起上?”

    話語中充滿了極其囂張的挑釁意味,黑T恤不由得退了一步,不敢和劉子光對視,不過迅速想到剛才自己所受到侮辱,臉上五個手指印還在呢,他不由得狂怒起來︰“兄弟們,扁他!”

    正在此時,一個很淡定,但是卻充滿不可抗拒的威嚴的聲音響起︰“誰敢動我兄弟。”

    眾痞子扭頭看去,只見一個魁梧的中年人走了過來,穿著很普通的襯衣褲子,但是那種混跡江湖多年的氣息卻是怎麼掩飾也掩飾不掉的。

    “建國哥。”所有的小痞子都將手上的家伙藏在背後,站得筆直,如同迎接老師視察的少先隊員一般,齊刷刷的喊出這三個字。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9:55 PM

1-25 猛龍過江


李建國慢慢走了過來,看一下酒吧門口的態勢,隨口問道︰“沒事吧?”

    劉子光微笑不語,黑T恤賠笑道︰“沒事,兄弟們還沒開打,不知道是建國哥的兄弟,他也沒提……”

    李建國打斷他道︰“我問的是你們,沒事吧。”

    黑T恤摸不著頭腦︰“我們沒事啊,能有啥事?”

    “哼,幸虧沒開打,真打起來,你們有幾條命?”

    黑T恤有些不服的樣子,悻悻的狠啐了一口,但是在李建國面前,也只能硬忍著。

    “兄弟,咋回事?毛孩說你可能有事,正好我在附近,就過來看看。”李建國說著,掏出煙來請劉子光抽,劉子光摸出自己的中南海笑道︰“哥們現在只抽這個。”

    “嗯,這個好,醇厚有勁。”李建國拿出打火機幫他點燃。

    那幾十個小痞子都看傻了,建國哥是傳奇般的人物,居然和這個沒名頭的新人這麼熟,到底咋回事啊。

    “其實也沒啥,這小子敢調戲我朋友,我略微教給他一些做人的道理,他就喊了這麼多人來,小子挺有意思的。”劉子光吞雲吐霧,一臉的淡然。

    “嗯,我知道了,這事我來處理。”李建國說完,將煙頭踩滅,走到黑T恤面前,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黑豹,自己掌嘴。”

    黑T恤驚呆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間張口結舌。

    “自己掌嘴,我再說第二次,我的作風你知道,不過三。”李建國的語氣並不嚴厲,相反,是那種緩慢平和的口氣,但在這群人聽來,卻是那麼的冷峻。

    黑豹愣了五秒鐘,終于將棒球棍丟下,開始一下下抽自己的臉,剛開始下手不太重,李建國冷冷的說︰“用力。”

    “啪”“啪”手掌快速接觸臉蛋的聲音一下下響起,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酒吧門口足有幾十號人,但卻鴉雀無聲,看起來非常詭異。

    黑豹的眼神很郁悶,很哀怨,如同被家長責罰的孩子,同時又帶了幾分賭氣,每一下都極重,二十幾個巴掌下去,一張臉已經變成了豬頭,嘴角也沁出了鮮血。

    李建國看看劉子光,劉子光正在和方霏談笑風生,注意到建國投射來的目光,便擺擺手道︰“干啥呢建國,給小輩留點面子嘛。”

    李建國感激的點點頭,對黑豹說︰“你劉哥發話了,我給他面子,今天就先饒了你。”

    黑豹停下手來,一張豬頭上全是憋屈和憤怒。

    李建國道︰“我讓你自己掌嘴,是為你好。”

    黑豹一臉憤怒變成了不解。

    “四喜你知道吧?”李建國問道。

    “知道,馬壁的,等他出來我非宰了他個比樣的不可。”提到四喜,黑豹的一臉不解瞬間又變回了憤怒,而且是極度憤怒。

    “你怕是沒機會了,四喜出不來了,人殘了。”

    “什麼!誰干的?看守所里也能下手?”黑豹的憤怒又變成了驚訝,大嘴張著,能塞進個燈泡。

    “這個哥哥動的手。”李建國一指劉子光。“前段時間他出點事進去了,被分配到四喜那個艙,四喜敢疵毛,被收拾了,脾髒傷了,就這樣。”

    現場一陣“  ” 的聲音,全體人員都在倒吸涼氣,四喜是什麼貨色,他們再清楚不過了,那可是道上最有名的滾刀肉,早年練過拳擊的,因為致人重傷才被省隊開除,要論硬和狠,道上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黑豹就是栽他手里的,肋骨都被打斷了三根,躺床上小半年才爬起來的。

    黑豹夠狠,腦子也不笨,在看守所里是牢頭,疤子兩次派人進去想搞他一頓,都反著了他的道,李建國的這位朋友,孤身一人能把四喜和同艙的十幾個窮凶極惡的暴力犯打服,這得多厲害啊。

    要知道和四喜犯的是重罪,和他關在一起的,哪個不是能打能殺的好漢子,隨便拉出來一個,都是道上響當當的人物,這樣一群人竟然……不敢想了。

    而且人家還是建國哥的兄弟,建國哥是啥樣人,在場稍微混的好點的,都聽過他的光輝事跡,哪個不是心服口服,說起來這個哥哥一定也是條猛龍。

    黑豹倒是條爽快的漢子,上前給劉子光鞠躬︰“哥哥,不好意思了,我不認識您,對不起。”

    劉子光風清雲淡的一笑︰“沒事兒。”

    又給方霏鞠躬︰“對不起姐姐!”

    方霏嚇得躲到劉子光身後,受驚小鳥一樣抓著他的衣服,但劉子光卻分明聽到她吃吃的偷笑聲,大概這丫頭正在得意洋洋。

    別看黑豹傻大黑粗,腦子也不笨,早看出劉子光和趙振他們一伙不對付了,他客氣的問道︰“哥哥,這幾個人是不是你朋友?”

    趙振等人早就傻眼了,雖然他們不是道上混的,但是也略微知道幾個人的名字,劉子光是剛出來的,而且把四喜這麼牛逼的人都干趴了,還能說啥,只恨自己不開眼,無意中就得罪了黑幫大佬。

    趙振反映還挺快,揮手喊道︰“劉哥,咱是自己人啊。”

    劉子光惡毒的笑道︰“那幾個人我不認識,剛才他們還要打我呢。就那個誰。穿藍衣服的。”劉子光拿手一指小洋,後者當場臉就煞白了。

    “馬勒隔壁的!建國哥的朋友你也敢惹,活膩歪了是吧!”黑豹憤然沖上去,照著小洋的腦袋就是一巴掌抽下去。

    黑豹的手勁很大,小洋的眼楮立刻紅腫起來,捂著臉哀號著,市委的那位小國一緊張,手里的電話都掉了,黑豹撿起來一看,頓時大怒︰“我草!你還盲發信息!”說著就是一個封眼錘。

    小國被打的一個踉蹌,語無倫次的叫道︰“你敢打我,我是市委的!”

    “哎呀,我好怕啊,”黑豹誇張的叫著,手下的勁道卻更足了,“打的就是你!”

    其余幾位小公務員,噤若寒蟬不敢上前幫忙,但這並不能救了他們,黑豹既然喊了這麼多小弟過來,總要干點啥的,不然就虧大了,要知道喊人打架也是需要成本的,每人五十的出場費,事後還要擺酒,傷了殘了進去的另算,成本可不低。

    黑豹一聲招呼,小弟們撲上去拳打腳踢,將幾個人放翻在地,一頓胖揍,把王雅麗嚇得直哭,方霏在後面悄悄掐了劉子光一把,劉子光會意,便道︰“行了,打幾下是個意思。”

    黑豹道︰“行,我給哥哥面子。”一聲呼哨,兄弟們意猶未盡的停手,罵罵咧咧的散開了,留下五個鼻青臉腫的傷員。

    “哥哥,回頭毛家菜館,弟弟請你,向你賠罪。”黑豹恭敬的說道。

    “算了,我還有事,你們自己吃吧。”劉子光瀟灑的擺擺手。

    李建國也道︰“他還有事,下回吧。”

    黑豹點點頭︰“那行,哥哥咱們下次再喝。”又對李建國道︰“建國哥,您得去吧。”

    李建國道︰“你先去,我回頭到。”

    黑豹領著人先走了,這時李建國才道︰“查出來了,掃地地道道場子的是老四。”

    劉子光道︰“好,這事我知道了,黑豹是誰的人?看來和老四不對付。”

    “黑豹是疤子的手下,疤子欠我個人情,就這樣。”

    李建國說話就是這樣,極其簡短,但是意思表達的很清楚。

    “行,謝了,我先走,咱們有空再聊。”劉子光準備離開了,這時方霏才從他後面站出來,甜甜的笑道︰“建國哥,謝謝你哦。”

    李建國點頭致意︰“應該的。”

    ……

    在事情結束十分鐘後,一輛警車才姍姍遲來,兩個警察懶洋洋的下來看了幾眼,又問了問1912的經理,確認沒有死人,便上車揚長而去。

    酒吧附近打架斗毆實在太平常了,尤其是疤子的人在砸場,那更是意料之中,好在這些人手上有分寸,不會給警察添太多的麻煩,他們也懶的調監控錄像看了,這種事要是都處理,公安局就啥也別干了。

    可憐趙振等幾個人,本來到酒吧是把妹的,結果妹沒把到,反挨了一頓胖揍,眼腫的連車都開不了了,只好打車去醫院急診。

    微涼的夜風里,劉子光騎著二八大永久送方霏回家,因為有些頂風,這回方霏坐在後面,一只手抱著劉子光的腰,一手拿著手機發信息。

    路很長,但是時間還有很多,兩人悠閑的在月光下騎行,劉子光問道︰“小手好快啊,手機按的啪啪響,和誰聯系呢?”

    方霏嘿嘿一笑︰“和同事,他們幾個肯定要就近去我們醫院急診,我讓同事們好好伺候他們幾個壞蛋。”

    劉子光哈哈一笑︰“你也知道他們是壞蛋啊。”

    “當然了,不就是些科長局長的兒子麼,還真以為自己是紈褲子弟了,而且他們還敢小瞧你,哼!我幫你報仇啦。”

    劉子光又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搖動車齡,自行車在法國梧桐婆娑的樹影下前行,月光穿透樹葉的縫隙照在地上,晚風沙沙響,有一種寧靜的美麗,兩個人都不說話,只希望這段路越長越好。

    終于來到方霏家樓下,方霏戀戀不舍的下了車子,囁嚅道︰“今天時間晚了,我爸爸在家,就不請你上去了。”

    劉子光點點頭︰“嗯,知道了,你早點上去睡覺吧。”

    方霏進了單元門,就聽見一陣砰砰砰登上樓梯的聲音,劉子光依然不動,過了半分鐘,方霏的小腦袋又從單元門里冒出來︰“你怎麼還沒走?”

    “我要等你房間的燈亮了才走。”劉子光一指樓上。

    這下方霏開心了,喜滋滋的跑上樓去,打開房門,也不理會招呼自己喝湯的老爸,先跑進房間把燈打開,然後推開窗戶向下看去,只見劉子光挺拔的身影正在路燈下佇立。

    看見方霏探頭出來,劉子光向上揮揮手,飛身上了自行車,飛馳而去。

    方霏也向他揮手,可是始終不見劉子光回頭,氣得一跺腳︰“沒良心!”

    “誰沒良心啊?”方院長腰間扎著圍裙走進來問道,一邊問一邊掂著腳往窗外看。

    方霏的臉紅了︰“爸爸,不是說不準你亂進人家的房間麼,怎麼又跑進來了?”

    “進來看看嘛,他送你回來的?”老頭倒是蠻可愛。

    “什麼他啊她的,是女同事。”方霏心虛的說道。

    “噢,把爸爸的衣服借給女同事穿了。”方院長一本正經的說道。

    “哎呦,爸爸呀。”方霏撅著嘴把方院長推出了自己房間,一下撲到床上,抱著龐大無比的卡通灰熊仰面朝天,大眼楮眨啊眨的,嘴角一絲笑意浮現,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又猛打起無辜的灰熊。

    “扁你,扁你,扁你,都不回頭看人家一眼。”

    ……

    此時的劉子光,並不知道有人在罵自己,他慢悠悠的騎著自行車,盤算著先砍誰的問題,這事兒不能莽撞,畢竟對方是披著執法外衣的敗類,稍有不慎就會給自己和家人帶來麻煩。

    忽然,一股奇怪的感覺浮上心頭,他總覺得有一雙眼楮在背後盯著自己。



1-26 城市獵人


自行車在馬路上飛馳著,劉子光一邊哼著歌,一邊搖頭晃腦,眼楮卻時不時地向身後瞄一眼,他有一種隱隱的感覺,似乎有一雙眼楮在暗處盯著自己,但是幾次回頭,卻都沒有發現。

    轉過一個拐角,前面空蕩蕩的沒有人和車,劉子光翩腿下車,用力在車座上推了一把,自行車依靠慣性繼續向前駛去,而他在緊靠在牆角處,屏住呼吸等待著那個暗中的偷窺者。

    二八永久自行車經過郭大爺的調校,車把很穩當,繼續沿著軌跡前進,向前沖了四十多米才歪倒, 當一聲摔在地上,此時那輛一直尾隨在後面的自行車忽然沖了出來,卻被劉子光一把拽住車上的人,拎小雞一樣從車上拎下來。

    定楮一看,竟然是毛孩。

    “毛孩,你不在醫院陪你媽,跟著我干什麼?”劉子光質問道。

    毛孩穿了一身黑白色塊的陳舊城市迷彩服,衣服明顯有些大,穿在他身上如同一件長袍,騎了一輛半舊的二六女式斜梁車,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劉子光生氣了,拿出手機道︰“你這個小孩真不省心,你媽媽都病成那樣了,還不陪著她,出來亂跑,我這就給建國打電話,讓他把你領回去。”

    “別,劉叔。”毛孩終于開口了,兩只小髒手在褲子上摩挲著,漆黑的小臉上滿是惶恐和羞澀,“我……我跟著劉叔,是想給你護駕……”

    劉子光心念一動,伸手在毛孩的後腰上摸了一把,果真摸出一柄鋒利的剔骨刀來,這個淳樸的孩子,知道自己仇家多,竟然暗暗跟在後面保護,怪不得李建國來的那麼及時啊。

    見劉子光不說話,毛孩又期期艾艾地說︰“俺娘知道,俺娘說了,叔是好人,現在好人不多了……世道又亂……我才……才……”

    劉子光眼眶一熱,重重拍了下毛孩的肩膀︰“毛孩,啥也不說了,劉叔謝謝你。”

    毛孩瞪著迷茫的眼楮,吸了一下鼻涕︰“劉叔,你不生氣了?”

    劉子光哈哈一笑︰“叔嚇唬你呢,不過這刀子就別帶了,大半夜的帶把刀在路上走,沒事也變有事了,叔先幫你收著。”

    毛孩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扶起了自行車,陪著劉子光往前走。

    “毛孩,你跟誰學的盯梢?跟了我那麼久,硬是沒發現你。”劉子光問道。

    “俺爺爺是打獵的,俺打小就跟著他在山里獵兔子野豬山雞啥的,後來鄉政府把獵槍子彈都收了,沒辦法就只能攆著獵物走,攆累了就逮著了。”

    劉子光暗暗吃驚,毛孩竟然有著優秀獵人的天賦,山林中的地形地貌和城市截然不同,他也能隱匿自己,追蹤目標,這種本事很了不起的。

    往前走了一程,到了巷口頭,劉子光問道︰“毛孩,你住哪里?”

    “我和俺叔一起住,就在這附近租的房子。”

    “哦,建國家里還有誰啊?”劉子光隨口問道。

    “就只有我和俺叔,嬸子頭幾年就跟人跑了,把俺叔的房子也賣了。”毛孩撓著頭說道,顯然對大人之間錯綜復雜的事情不太了解。

    但劉子光已經明白,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在這個凋敗貧寒的棚戶區里,誰沒有一把辛酸淚呢。

    打發毛孩回去了,劉子光也回到了家里,父母竟然還沒睡覺,電視也沒開,就坐在桌子旁等著兒子約會歸來,聽到自行車進院子的聲音,老兩口就坐不住了,等劉子光一進門,老媽就上去拉著滿臉期待的問道︰“怎麼樣?確立關系了麼?”

    劉子光一頭的汗︰“媽啊,哪有那麼快啊,你想抱孫子也不能那麼急,我心里有數。”

    老爸干咳一聲道︰“小光啊,你的態度一定要端正,咱家窮,爸媽也沒本事,和人家小方家不能比,你現在好歹也算有個正式工作了,可得好好正干,態度正了,人家自然就能看得起咱,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劉子光道︰“爸,你放心好了,我既然干了這一行,就一定干好它,不給您丟臉。”

    老媽還想拉著兒子問東問西,被老爸勸阻︰“好了,別問了,孩子心里有數,明天還要上早班,早點休息吧。”

    ……

    次日一早,劉子光來到保安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有三個小伙子等在門口了,他們都是前幾天被白隊長辭退的合同工保安,昨天接到電話,今兒一大早就乘著汽車從郊縣趕來了。

    兄弟重逢,啥也不說了,重新領了保安制服,再度上崗,小伙子們一個個精神抖擻,站在崗上就如同標槍一般,那股精氣神都和平時不一樣。

    一直到九點半,白隊長才姍姍來遲,看到幾個眼中釘又來上班了,他自然是窩火難忍,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也不和別人打招呼了,一頭鑽進經理辦公室,和高總說事兒去了。

    劉子光才不管他,考勤表上早早的幫他畫了一個遲到的符號,至于其他兄弟,則是一律的全勤,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劉子光才不是那種靠壓搾兄弟討好領導的人,都是最低級的打工者,一個月**百塊錢生活在城市里,不易。

    至于那些下崗工人出身的中年保安,則盡可能的照顧他們,安排輕松點的崗位,早上遲到一會,下班早走一會,調班調休之類,只要打個招呼就行,這些人都是孩子正好上中學,老人年邁的階段,上有老下有小,生活極其的艱苦,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劉子光這樣一來,大家伙反而一改往日消極怠工的狀態,不管是年輕的還是年老的,個個都是精神飽滿,按時上下班,發牢騷說怪話的也沒有了。

    “劉哥仗義,咱不能給他丟人。”年輕保安們這樣說。

    “小劉這孩子不錯,厚道,仁義,隨他爸爸,孩子能干到部長不容易,咱們這些叔叔大爺,得多幫襯著點,不能盡拖後腿。”中年大叔們這樣說。

    總之至誠花園的治安狀況隨著劉子光這位保安部長的到任,隨之好了許多,小偷小摸,撿破爛賣廢品的再也看不見了,成績斐然,就連高總看在眼里,也無話可說,這小子還真他媽有一套,想挑刺都挑不出。

    ……

    劉子光一直在隱忍,老四掃了他的場子,打傷他的兄弟,這個仇要是不報,枉為人!不過卻不是現在,暫時的隱忍能麻痺敵人,還能積蓄力量,收集情報,等到最後發動雷霆一擊。

    至于楊峰、李志騰,還有那個不知道姓名的三哥,劉子光也沒打算放過,飯要一口口的吃,仇要一步步的報。

    至于一些雞毛蒜皮的小角色,就可以先收拾一下。

    ……

    交通警察支隊違章處理中心大廳,孫偉正捧著電話氣急敗壞的聯系著。

    “喂,我小偉,哪個大隊扣的?你找王指導員,什麼,不行,是支隊一把親自下令扣的?我操,怎麼這麼背!”

    孫偉扣上電話,狠狠的在大廳柱子上錘了一拳,旁邊的桌子上是厚厚一摞罰單,總額高達兩萬元,扣分更是不計其數,十本駕照都不夠扣的,本來象孫偉這種道上朋友是不在乎這些小事的,扣分罰款算啥,直接弄個套牌拉倒。

    可是這回實在倒霉透頂,交警支隊的一把手來視察的時候,恰好發現這輛馬六車的違章記錄,好家伙,足足拉了十幾幅電腦屏幕全是它,逆行,闖紅燈,超速,變道,違停,闖禁區,基本上能違章的全違了,除了沒出事故之外,支隊長當場大發雷霆,訓示要嚴辦,交警們立即出動,在大街上就把孫偉的車給扣了,拖回停車場押著,等處理完再說。

    支隊長親自交代的事情,孫偉再找人也是沒轍,再不交錢的話,罰款還要加收滯納金,漲到一定程度,這輛車就要被拍賣掉,萬般無奈之下,孫偉只好咬著牙認了。

    也別借駕照扣分扣分了,直接把一本駕照的12分扣完拉倒,罰單開出來,鐵青著臉來到附近銀行交錢,銀行的人看見他手里一摞罰單,也都為之側目,竊笑不止。

    刷卡交了罰款,拿著單據去停車場取車,一路上孫偉這個憋屈啊,等他提到車的時候,卻發現這輛馬六已經不成樣子了,輪轂花了,車身刮擦嚴重,變成了大花臉,汽油也用光了,根本打不著火。

    別看孫偉平時挺橫,可是交警支隊停車場這些大爺們比他還橫,一副愛理不理的架勢,你願意開走就開走,不願意開走就留下,不過每天二百塊的停車費是少不了的。

    孫偉只好忍氣吞聲,交了停車費,花錢買了油桶,步行去附近加油站打了一桶汽油加到車里,這才將車啟動,緩緩開出了停車場。

    本來心情就不爽,正巧今天又踫上堵車,好不容易車流長龍開始動了,偏巧前面一輛黑色的本田車就是磨磨蹭蹭不挪窩,孫偉心里一股邪火冒出來,推開車門就要上去踢那輛本田。

    沒等他發飆呢,本田車兩個後門同時打開,兩個彪悍的青年竄出來,一左一右夾住孫偉,一跟堅硬冰冷的東西頂住了孫偉的腰眼,他下意識的一哆嗦,是槍!

    “偉哥,咱們找個地方去聊聊吧。”

    怕什麼來什麼,這張面孔他再熟悉也不過了,正是他又怕又恨,怎麼都弄不死,擺不平的劉子光。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09:58 PM

1-27 嚇得孫偉尿褲子


    孫偉當場就傻了,以前總是他堵別人,砍別人,今天終于輪到自己了,人家動了槍,開了車,算清楚了自己的行動路線,一路跟蹤而來,這事兒,不能善了。

    劉子光帶了三個伙計來堵孫偉,跟了他一路了,最後還是決定在大馬路上直接下手,越是車水馬龍的地方越是安全,路人們才不會注意這些雜事呢,果不其然,當劉子光笑眯眯的攬著孫偉的肩膀把他塞進馬六車後座的時候,那些心煩氣躁的司機根本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只當他們是老朋友見面了呢。

    兩個人一左一右夾住孫偉,坐進馬六後座,然後又過來一個人駕駛這輛車,此時前面綠燈亮了,車流慢慢啟動,馬六緊隨著馬超駕駛的本田雅閣向前開去。

    “兄弟,有話好說,動刀動槍的多不好看。”孫偉努力保持著鎮靜,將右手伸進懷里,想去掏煙,可是手立刻被劉子光制止,並且將手伸進孫偉西服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機,直接扣掉電池,抽出SIM卡,隨手拋出車窗。

    這下孫偉是真害怕了,對方玩真的了,上次劉子光到糖果酒吧來敲了他一萬塊錢之後,孫偉實在氣不過,通過道上朋友找了四個東北大漢,以八千塊錢的優惠價,要卸劉子光一條胳膊,結果事兒沒辦成,四個家伙反倒進了醫院,孫偉收到風之後,敏銳的意識到劉子光肯定會報復自己,于是關了酒吧,去外地躲了幾天風頭,直到聽說劉子光進去,才敢回來。

    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馬六轎車開回去,本以為劉子光起碼判個十年八年的,這事就算到此為止,哪知道沒過幾天這家伙就放出來了,而且剛出來就拿自己開刀。

    孫偉欲哭無淚,驚惶失措,心里迅速判斷著事態方向,對方的行動很是專業老辣,讓他心里一點底氣都沒有,正巧前面有輛警車,警燈無聲的閃耀著,兩個全副武裝的警察靠在車邊說著話,孫偉心中一動,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

    劉子光冷冷一笑,早就猜出孫偉的打算,遞了個眼色過去,坐在孫偉另一邊的兄弟掏出一柄大折刀,抖開後頂住了孫偉的腰眼,鋒利的三刃木劃破了西服和襯衣,戳在皮膚上,冰冷。

    劉子光笑眯眯的拍著孫偉的肩膀,如同十幾年沒見的老朋友一樣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偉哥,只要你敢哼一聲,這位兄弟就會把刀捅進你的腰眼,嗯,正好是腰子的位置。”

    孫偉一個激靈,緊緊閉上了嘴,他心中明白,如果不喊,興許還有的談,真喊了,小命怕是立刻就要玩完。

    汽車繼續向前開,慢慢的車流越來越少,本田車在前面引導著,向著偏僻的江邊開去,孫偉心中發寒,顫聲問道︰“你們要帶我去哪?”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別說話,老實坐著。”看到車輛已經出城,劉子光便撕下善良的面具,一巴掌抽在孫偉的臉上。

    汽車沿著江邊的土路開了半個小時,終于抵達一處荒涼的江灘,江邊的蘆葦非常茂盛,一陣風吹過,蘆葦叢如同波浪一般起伏,非汛期的淮江,水位很低,露出大片的江灘,連一個腳印都沒有,只有一艘廢棄的小漁船歪在灘上,更顯得寂寥無比。

    汽車直接開上江灘,馬超一個漂亮的甩尾將車停下,馬六也緊跟著停下,車門打開,孫偉被一腳踹了出來,在地上翻了幾圈,灰頭土臉,劉子光緊跟著下車,叼上一支煙,用手擋著呼嘯的江風點上香煙,指著孫偉喝道︰“給我叉起來!”

    兩個穿著迷彩服帶著白手套的小伙子上去將孫偉的兩條胳膊按住,將他擺成一個噴氣式的姿勢,向前推著走,一直走到江邊,往孫偉的膝蓋窩踢了一腳,人當場一個狗啃屎栽倒在地,又被拽了起來。

    面前就是滾滾江水,風聲呼嘯,蘆葦叢在江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響,孫偉跪在江邊,不時的回頭大喊︰“你想干什麼?有話好說嘛!”

    劉子光和馬超抽著煙,談笑中,根本不理孫偉,等煙抽完了,才踩滅煙頭,從褲腰帶上抽出一柄黑沉沉的鐵家伙走了過來,孫偉認得,那是手槍。

    孫偉嚎啕大哭,淒厲的聲音隨著江風飄遠︰“救命啊!殺人啊!”他努力想跑,可是兩腿如同篩糠一般,就算放他跑,也跑不動半步。

    “嘩啦”一聲,劉子光推子彈上膛,將槍口頂到了孫偉的後腦勺上,冰冷的槍口卻如同烙鐵一樣燙的孫偉哇哇的怪叫,聲音都變調了︰“哥哥,你是我親哥哥,求求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劉子光冷笑道︰“你個狗日的,居然找人砍我,我還能饒了你?還有,你怎麼把車開回去了?我同意了嗎?”

    說著,一槍柄砸在孫偉腦袋上,孫偉哭著回頭︰“我再也不敢了,以後我就是您孫子,親孫子,這還不行麼。”

    “別怕,一會就好。”劉子光很冷靜的說道,孫偉萬念俱灰,知道這次真的是踫上硬茬了,千不該,萬不該聽那個強子的話,非要強出頭幫人打架,終于誤了自己的卿卿小命,在道上混就是這個命,別管混的再牛逼,早晚都是這個結局。

    冰冷的槍口依然頂在後腦勺,孫偉緊閉著眼楮,啥都不想了,就等著死了,只聽到“啪”的一聲,孫偉身子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屎尿齊流,人直接癱倒在地上,神志卻還清醒,睜開眼楮,依然能看見灰色的江水在滔滔而去。

    “我死了麼?”這是孫偉的第一個念頭。

    可是身後的一句話卻驚醒了他。

    “媽的,居然啞火了。”

    孫偉想哭都哭不出來,眼睜睜的看著劉子光把發令槍改成的手槍打開,取出一枚啞火的子彈。

    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孫偉的精神幾乎崩潰了,但是劉子光並不準備放過他,而是對馬超喊道︰“把你的家伙借我用用。”

    馬超從懷里掏出一把左輪手槍拋過來,劉子光利索的接過,再次將孫偉踹倒,抵著他的後腦勺開槍。

    孫偉已經傻了,連喊都喊不出來了,褲襠里滿是屎尿,臉上全是淚水和鼻涕,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總在鬼門關打轉,這種感覺是任何一個常人都無法承受的,他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第一槍沒響是子彈啞火,這種巧合不會再有第二次,孫偉知道是躲不過去了,緊皺著眉頭等著自己的死亡,“啪嗒”一聲,槍聲響起,孫偉一個踉蹌,栽倒在江灘上。

    劉子光吹吹槍口,瀟灑的一揮手︰“閃!”

    弟兄們鑽進汽車,揚長而去,偌大的江灘上只剩下孫偉一個人。

    半小時後,江風終于將孫偉吹醒,摸摸後腦勺,被火焰燒焦了一大塊,頭發都禿了,原來……原來只是在嚇唬自己啊。

    終于回過味來的孫偉並沒有暴怒,而是深深的恐懼,這次只是人家給自己的一個教訓而已,如果真想殺人,那也不是啥難事。

    摸摸身上,錢包不在了,一個子兒都沒有,褲襠里臭哄哄的,臉上的淚水和鼻涕被風干了,緊繃繃的難受,頭發也燒焦了一大塊,身上滿是污泥,簡直狼狽到了極點。

    但是,活著的感覺真好。

    ……

    回到辦公室,李建國已經坐在這里很久了,看見劉子光進來,李建國站起來道︰“兄弟,有事給你說。”

    “嗯,說。”劉子光簡短的答道,給李建國上了一支煙,自己也叼了一支,從腰間抽出一柄銀光閃閃的左輪槍,打著火點燃香煙。

    “老四那邊,暫時不好動,他有個哥有些背景,動了他,難免吃官司。”

    聽了李建國的話,劉子光不由得想起一個人,眉頭一揚道︰“是不是老三?”

    “對,這人以前在治安大隊當小領導,後來受了處分,下到市局三產里做事,很有人脈,如果要動老四,必須先動他。”

    劉子光恍然大悟,到底是蛇鼠一窩,老三老四,還有那個楊峰,都是一路貨色啊,不過李建國說的對,想報仇的話,必須先鏟除老四的保護傘,也就是他的哥哥老三。

    “謝了,該怎麼辦,我心里已經有數了。”劉子光道。



1-28 沉甸甸的大黑星


夜色如水,彎月如鉤。

    濱江大道,是江北市的一處名勝,江景旖旎,樹影婆娑,夜色中的淮江倒映著兩岸的霓虹和天邊的彎月,五光十色,波濤粼粼,間或有一兩艘豪華游船緩緩駛過,一兩聲低沉悠長的汽笛聲,更加映襯出淮江的美麗。

    沿江是一條寬闊的大道,是上屆市政府傾力推出的改善市容十大工程之一,雙向十車道,壯觀漂亮,和淮江相得益彰,靠南岸一側,是鱗次節比的大酒店,高級會所,洗浴中心,酒吧等,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是江北市有名的銷金窟。

    劉子光在樹影下騎著自行車,沿著濱江大道一路騎行,邊走邊哼著歌,看起來就像是個上夜班的工人,騎了十來分鐘,終于來到了目的地,大路邊一座金碧輝煌的建築物在夜色中閃耀著炫目的霓虹,豪華霸氣,門頭極大,四個穿著高開叉旗袍的女服務員站在門口迎賓,大門之上,是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正和這座建築的風格暗合︰金碧輝煌!

    劉子光啥樣人,當日在預審科挨揍的時候,楊峰和那幾個敗類的對話他可一句沒漏,金碧輝煌,不見不散,能猜得出這些人經常到這里來消費,這座綜合性會所在江北市也是小有名氣的,只不過檔次太高,一般人不敢來消費罷了。

    金碧輝煌的門口有個很大的停車場,招呼客人泊車的保安都穿著黑色的西裝,里面也是純黑的襯衣,干練利索,耳朵上還掛著對講機的耳麥,動作嫻熟而干脆,指揮著一輛輛豪華車倒進倒出,門口一個同樣黑西裝打扮的漢子,剃了個禿瓢,眼中精光四射,不時注意著四下里的情況。

    他已經看見了劉子光,但是絲毫沒有加以懷疑,因為這個人實在是太平常了,就如同每天夜晚路過濱江大道的那些一輩子都不可能進金碧輝煌消費的老百姓一樣,騎著自行車從門前經過,再正常不過了。

    在他眼里,劉子光就是夜色背景中的一個活動景物罷了,他需要留意的是那些熟悉牌號的汽車和某些或者歡迎或者不歡迎的客人們。

    馬路上,那個騎著自行車的夜班工人很自然的翩腿下車,蹲下來擺弄著腳蹬子和車鏈條,似乎是車子出了故障,領班只是隨意的瞟了一眼,根本沒往心里去,他並不知道,在劉子光蹲著的那個位置旁邊,隔離帶灌木叢中早就隱藏了一個人。

    穿著迷彩服的毛孩已經趴在這里三個小時了,獵人出身的他有著極佳的耐心和高超的掩蔽技術,那件87式四色叢林迷彩服已經被改裝成類似狙擊手專用的吉利服,即便貼近觀察都不會發現這里趴著個人。

    一輛輛轎車呼嘯而過,轟鳴掩蓋了劉子光和毛孩的對話。

    “怎麼樣?”

    “九點二十進去的,還是那幾個人,還是那輛車,到現在沒動靜。”

    “嗯,繼續觀察。”

    說完,劉子光騎上自行車走了,這種偵查已經繼續了一周時間,每天毛孩都要在這里蹲坑觀察,記錄楊峰等人的行蹤,不出劉子光所料,金碧輝煌是楊峰等人最常來的一個窩點,一周居然來了四次,每次都要玩三四個小時,有時候甚至徹夜不歸,每次都要開一輛淮O牌照的帕薩特,參與者除了楊峰和老三兩個人固定不變之外,每天都是不同的客人。

    雖然掌握了一定的規律,但是依然不方便下手,楊峰他們不比孫偉,可以隨意的擺弄,這些人可都是披著執法者外衣的混蛋,警惕性很強,身手也不差,而且總喜歡成群結隊的行動,基本不會落單,這讓劉子光很是頭疼,更何況,他們身上很可能帶著槍,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

    對了,槍,這讓劉子光想起了兩部電影,杜琪峰的《PTU》,陸川的《尋槍》。似乎可以在這上面下點功夫。

    又是一天過去了,凌晨時分,馬超開車接回了毛孩,今天楊峰老三他們又是玩到十二點才乘車離去,各回各家,都是送到家門口下車,途中毫無下手機會。

    不出所料,但劉子光病不氣餒,拉著毛孩仔細詢問老三他們的具體行動,一點蛛絲馬跡都不放過。

    毛孩的眼楮非常銳利,記憶力也出奇的好,他回憶了楊峰等人從下車到進入金碧輝煌的每一個點滴,終于被劉子光發現了值得關注的細微之處。

    這輛帕薩特的司機是老三,就是那個在分局里用手銬虐待劉子光,又幫楊峰打點關系的便裝中年男子,根據李建國的情報顯示,他現在市局下屬的押運公司當個小頭頭,有點小權力,人脈也很廣的那種人。

    老三每次下車之前,都要將一個黑色的手包鎖進副駕駛位子上的手套箱,這個細節很值得玩味,按說他們幾個是金碧輝煌的常客,有啥貴重物品盡可以帶進去,寧願鎖在自己車里,也不願帶進金碧輝煌的東西,唯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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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成不成,試一下總歸是好的,這口氣憋了十幾天了,劉子光這種強悍無比的人啥時候吃過這種啞巴虧,說啥也要把老三等人擺平。

    次日晚上,老三駕駛的帕薩特再度來到金碧輝煌門口,車門打開,三個喝的面紅耳赤的大漢走下車來,腳步都有些踉蹌了,老三看起來還挺清醒,慢條斯理的拿過手包,檢查一下密碼鎖,然後鎖進了副駕駛手套箱,還摳了一下確認鎖死了,才推門下車。

    “笛”的一聲,帕薩特鎖上了,四位客人肆無忌憚的狂笑著走進了金碧輝煌,穿著黑西裝的保安幫他們打開大門,旗袍迎賓小姐職業性的微笑著,這幾位是常客,她們早已經司空見慣。

    老三他們進去不久,兩伙年輕人也乘著出租車同時抵達金碧輝煌,一個個東倒西歪,也是喝大了的架勢,走到門口的時候,不知道究竟是誰踫到了誰,兩伙人破口大罵,然後推推搡搡,都是脾氣暴躁的年輕人,很快上升到集體斗毆的層次。

    若是一般群架,金碧輝煌的保安們樂得看熱鬧,可是這場群架就發生在自家門口,焉有不管不問的道理,領班拿起對講機迅速招呼樓上的兄弟下來增援,隨即帶著門口的幾個伙計上去制止斗毆。

    哪知道這幫醉漢居然連金碧輝煌的面子都不給,逮誰打誰,推搡之下,連黑西裝保安們也加入了戰團,場面混亂到了極點,誰也沒有注意,停車場上發出“笛”的一聲鳴響,那輛帕薩特的門鎖悄悄開了。

    一個人影鬼魅般潛伏過去,打開一條門縫,鑽進了副駕駛的位子,他趴的很低,以至于從外面根本看不見里面有人,金碧輝煌的停車場很大,大大小小幾十輛車停在這里,本來看守停車場的保安都去門口增援了,誰也沒看見這輛帕薩特里發生的事情。

    一分鐘後,沒等樓上的保安沖下來,那兩伙醉鬼便逃之夭夭了,跑路的時候居然一點醉態都沒有,搞得保安領班很是疑惑,心里怎麼都覺得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撓著頭想了半天,下意識的看看停車場,還是那些車,一輛都沒少,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領班心中暗想。

    ……

    江邊偏僻的馬路上,停著一輛沒掛牌照的白色捷達,這還是張彪留下的那輛車,被馬超裝上新的電瓶之後就能開了,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們特地動用了這輛不起眼的捷達,此時劉子光和毛孩坐在後座,駕駛員位子上是馬超。

    剛才金碧輝煌門口打架的兩撥人,正是劉子光安排的,用來吸引保安的注意力,給馬超留出辦事的時間。

    偷汽車這種事兒在江北市很常見,都是用廣東買來的解碼器偷開人家的車門,尤其是帕薩特,雅閣這種中檔轎車,由于便于銷贓,最受偷車賊的寵愛,馬超所在的汽修廠,暗地里也干些幫人改車,銷贓的買賣,玩這個,馬超不是外行。

    至于副駕駛上的鎖,更是小兒科,隨便找個鐵絲都能捅開,馬超用了不到二十秒時間就搞定了這件事,現在那個老三視若珍寶的黑色手包,已經拿在了劉子光手里。

    手包很昂貴,是真皮的,正面有個夢特嬌的商標,上面帶密碼鎖,不過這道鎖已經完全沒了意義,劉子光掂一掂包的分量,心中就有了底,抖開三刃木劃破皮子,一柄沉甸甸的鐵家伙掉了出來。

    果然是槍,一把很大,很重的手槍,發藍已經斑駁不堪,散發著槍油的味道,槍身上篆刻著一行編碼數字,看看握把底部,是空的,拉下槍機,彈膛也是空的,再看一下槍口,膛線都幾乎磨平了。

    劉子光把玩著手槍,摩挲著槍柄上的黑色五角星贊嘆道︰“這就是大黑星啊,就這破玩意打的香港黑道魂飛魄散,真是老當益壯。”

    有槍沒彈,很不符合常理,再仔細檢查手包,果然發現了一個沉甸甸的彈夾,里面填了五發黃澄澄的子彈,劉子光將彈夾推入,嫻熟的推彈上膛,又退出彈夾,拉動槍機,閃亮的子彈從拋殼口蹦了出來,被他一把握住。

    劉子光玩的不亦樂乎,馬超卻嚇得不輕︰“劉哥,這是槍啊。”

    “廢話,這不是槍難道是狗?”劉子光笑道。

    “那,你準備咋辦,不會是要……”馬超的臉都白了,涉槍的案子都是天大的案子,逮到以後可不好受。

    劉子光淡淡一笑︰“放心,這玩意燙手,咱不留,不過擱咱手里,有人比咱還急。”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10:01 PM

1-29 尋槍


    三個小時後,洗完桑拿,又搓了幾圈麻將的老三終于盡興,幾位客人玩累了,就在金碧輝煌開了房間休息,老三幫他們安排好技師服務之後,便一個人走出了金碧輝煌。

    已經是深夜一點,門口稍顯冷清,該來的客人都來了,該走的客人也都走了,門口的迎賓小姐已經撤了,只剩下兩個保安。

    “三哥,就走了?”一個面熟的保安笑著打招呼。

    “沒辦法,家里有老婆孩子啊。”老三今天心情不錯,站下來掏出一支芙蓉王遞給那保安,隨便聊了兩句閑話。

    他確實有老婆孩子,但是此時歸去,卻不是去老婆孩子那里,而是保養的二奶家里,這個二十八九歲的小少婦很有味道,比金碧輝煌的技師床上功夫還要好,老三總是舍不得她,就是再晚也要去過夜。

    抽了幾口煙,給保安打聲招呼,老三快步走出了金碧輝煌,從褲兜里掏出車鑰匙按了一下,走到帕薩特前拉開了車門,舒舒服服坐進駕駛座,先把副駕駛手套箱打開,也沒看里面,直接插上鑰匙,打火發動,讓車怠速運轉幾分鐘,熱一熱車,老三是個細心的人,對車很愛護,一向如此。

    扭開收音機,搖頭晃腦的聽著萬峰老師的節目,老三不時發出一陣陣屬于中年男人成熟睿智的冷笑,車熱的差不多了,他才想起手套箱里的東西,右手伸過去摳開,往里一摸,空的。

    竟然是空的!

    霎那間,老三的腦子空白了幾秒鐘,再次將整個頭都伸過去看,手套箱里確實空空如也,啥也沒有。

    他坐回駕駛座,迅速回想著曾經發生的事情,今天陪幾個客戶喝酒,稍微高了點,但是也不至于到失去記憶的程度,明明記得是帶包了啊。

    那個包對于老三很重要,因為里面有一把五四,五發子彈。

    老三以前在分局治安大隊工作,後來因為牽扯到一樁刑訊逼供致人重傷的案子,差點被革職處理,幸虧有領導力保才幸免,不過分局是呆不下去了,轉到三產保安公司去做事。

    那些為銀行武裝運送鈔票的押運車都是歸市局金盾公司管理的,老三進去之後如魚得水,混的風生水起,由于特殊業務關系,金盾公司可以執有槍械,老三此生有三個愛好,槍械,汽車,美人,為了滿足自己,他想方設法給自己弄了一把淘汰的五四,附帶持槍證一張。

    這把槍雖然已經淘汰報廢,但是關鍵時刻拿出來還是很唬人的,老三的朋友多,仇家也多,所以隨身攜帶此槍,也算是個防身的家伙。

    金碧輝煌是個洗浴文化為特色的會所,更衣沐浴啥的挺麻煩,又不敢交給別人保管,寧可藏在自己車里,老三平時很低調,知道他隨身佩槍的人不多,而且這輛車又是公安牌照,一般蟊賊不敢動,何況是金碧輝煌的停車場,保安嚴密,從沒出過事。

    想來想去,頭都要炸了,就是想不出哪里出了紕漏,車門是好的,手套箱的鎖孔也是完好的,沒有被撬的痕跡,這可真他媽的出了奇了!

    老三緊閉雙眼,倒在駕駛座上冥思苦想,後背都被汗水浸濕了,他的心髒在砰砰的跳,每隔幾分鐘他就要重新看一眼手套箱,希望能看到那個黑色夢特嬌手包依然完好的放在里面。

    可是奇跡終究還是沒發生,包丟了,連同里面的五四手槍和五發子彈,一並丟了,作為前公安人員,老三很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和可怕性,倒不是怕丟了槍造成社會上怎樣的動蕩,外面黑道有槍的也不少了,關鍵是丟槍對于自己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這把槍是在冊的,而且領導已經說了,再過一段時間這些舊槍要強制報廢回爐,給他們更換新的九二式,這把槍是要上交的,到時候拿不出來,可是天大的事情,沒有人能掩蓋過去的。

    老三的車一直沒動,保安覺得奇怪,過來輕輕敲敲車窗︰“三哥,沒事吧?”

    “哦,沒事,你忙你的。”老三終于醒悟過來,既然攤上了,就千萬不能自己亂了陣腳,必須梳理記憶,仔細分析查找,爭取在繳槍之前把這把五四找到。

    ……

    次日一早,老三急惶惶的來到昨晚吃飯的酒店,調取了他們的監控錄像,看到自己的確是夾著皮包上的汽車,心里稍微平靜了一下,起碼搜尋範圍縮小了,然後他又趕到金碧輝煌,調取昨晚的監控錄像。

    很不幸,由于停車場的燈光太暗,攝像頭像素有限,怎麼都看不清楚有沒有人接觸自己的車,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就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忽然他發現了一件事,當自己進入會所二十分鐘後,大門口發生了一場斗毆。

    老三心思很縝密,立刻覺得不對勁,仔細看了錄像,愈發的確定這是一場假戲真做的表演,兩撥人是有預謀的在門口打架,吸引保安們的注意力。

    但遺憾的是,保安們都記不清那兩伙人長什麼樣,監控錄像也很模糊,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老三心里明白,既然人家想弄這個事兒,就肯定會找生面孔,自己就別在這上面費事了。

    事情查到這里,基本可以明白,有仇家在針對自己,可是老三的對頭實在是多,他這個人又天生疑神疑鬼,一個個的想過來,似乎每個人都有嫌疑。

    但是其中最有實力,嫌疑最大的還是疤子,這家伙挺能混,江北市道上算一號人物,也有點背景,所以一直以來和老四拼的半斤八兩,各有輸贏。

    老四是老三的拜把子兄弟,但是和親兄弟也沒啥兩樣,老四能起來,全靠他這個三哥了,局子里查黃賭毒,總能提前通報一聲,減少不少損失,老四若是有兄弟栽進去,只要事兒不大,三哥總能幫忙撈出來,當然這些年老三也沒少拿少吃,也算是雙贏了。

    最近老四手底下嚴重缺人,四喜進去了,禿子也被人打傷了,疤子瞅準這個機會準備擴展地盤,居然把小算盤都打到老子頭上了

    行,敢偷我的槍,算你狠!老三憤憤然地想著,還是拿起了電話︰“喂,疤子麼,我是李有權,有事找你。”

    電話那頭響起粗魯而又熱情洋溢的回答︰“是三哥啊,啥事?我正忙著呢。”

    仿佛為了證明他的話一般,搓麻將的聲音響起,隨即就聽見炸雷般的笑聲︰“哈哈,自摸,三暗刻!”

    老三氣得鼻子都歪了,這事兒絕對是疤子干的!聽他那得意洋洋的聲音就能猜出來,什麼他媽的自摸,摸了老子的槍還差不多!

    但是這事兒目前還必須隱忍,總不能去局里報案說自己的槍丟了吧,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便是和自己關系很好的楊峰也不能告訴,這小子賊精賊精的,萬一被他拿到自己把柄就不好了。

    所以,李有權還是強壓住怒火,耐心的說道︰“今天下午,好利來茶社三樓,我請你喝茶,談點事。”

    疤子的聲音依舊熱情洋溢︰“三哥請我喝茶,稀奇啊,到底啥事?不說清楚我可不敢去。”

    老三壓低聲音道︰“啥事,你心里清楚,電話里不好說,咱們見面詳談,就這樣。”說完掛了電話。

    剛掛電話,公司辦公室的小王就過來了,對老三說︰“李經理,張主任剛才打電話說明天集體交槍,你別忘了啊。”

    “忘不了,早盼著這一天了,新槍是九二還是左輪啊?”老三一臉迫不及待的表情。

    “誰知道呢,給啥用啥,不過聽他們說,咱公司以後不給裝備手槍了,統一都是防暴槍。”小王隨口答道,打個招呼就過去了。

    目送小王離開,老三臉上的笑容慢慢的僵住了,逐漸變的冷硬起來,明天就要交槍!報廢槍械回爐是極其嚴格的程序,需要查驗槍號,注銷持槍證,整個過程有三方監督進行,市局督查大隊也派人盯著,而且時間那麼有限,想打點關系進行操作都不行。

    槍交不出來就要立刻上報市局,涉槍案子誰也捂不住,只要事發了就是一擼到底,公職都保不住,現在能不能力挽狂瀾,就看疤子這小子始不識相了。

    老三心神不寧的等到中午就開車離開了公司,早早到好利來茶社三樓坐著,叫了一壺好茶慢慢等疤子,到了三點左右,疤子姍姍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馬仔,來到老三跟前坐下,哈哈笑道︰“三哥氣色不錯啊,升官了還是發財了?”

    老三心中一股惱怒升起,這話在他聽起來分明是一種諷刺,譏諷自己丟了槍,惹了大麻煩,不能升官發財,這個疤子,太他媽陰險了!

    老三沒好氣的往椅子背上一靠︰“疤子,我就不和你打馬虎眼了,有事說事,拿了我的東西趕緊還回來,這事兒說大能大,說小能小,不過絕對不是你疤子能扛得起的!”

    疤子調笑的表情忽然僵住,也正色道︰“老三,這話你得給我說清楚,我他媽拿你什麼東西了?”

    “少他媽裝蒜!麻利的交出來,這事就算完,不然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老三怒了,拍了桌子站起來。

    疤子身後兩個年輕氣盛的馬仔瞪著眼楮要沖上來,卻被疤子攔住︰“老三,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胡疤子在道上也算一號人物,你這樣吹胡子瞪眼嚇唬我算怎麼回事?”

    老三坐下,強壓住心頭怒火,道︰“這樣吧,我讓老四把四道街的場子都轉給你,只要你趕緊把東西還回來。”

    這下疤子更納悶了,攤開手道︰“我他媽真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東西,拿什麼給你?”

    老三終于明白了,這貨是要把自己往死里害,不管說啥都不會老老實實把槍交出來的,他腦海中電光火石的做完這個判斷,一股殺機湧了出來,但臉上卻是絲毫不顯山露水。

    “疤子,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等你電話。”說完,老三拿起提包下樓走了,剩下疤子和兩個馬仔面面相覷。

    “這貨發神經吧?我他媽拿了他什麼東西了?”

    ……

    坐在帕薩特里,老三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本來是一個冷靜沉著的人,但此時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疤子是什麼玩意,不過是個地痞混子而已,居然踩到了自己頭上!

    老實說丟槍也沒那麼嚴重,大不了開除公職而已,憑著自己的人脈和實力,還怕闖不出一片天地麼,但是被人拿捏著短處的感覺實在是太惡劣了,這股氣怎麼也咽不下去,此時老三的腦袋,就如同灌了兩瓶假冒芝華士一般的昏沉而又興奮。

    你疤子不是要挾我麼,好,我也要挾你一把,看誰硬得過誰!

    無比的激憤和狂躁之下,金盾公司的業務經理李有權同志作出了一個讓他後悔終生的決定。

    老三知道,疤子有個女兒,今年四歲,寶貝的不得了。

    道上的規矩是禍不及家人,但那是常規情況下,如今疤子不仁,就別怪三哥不義了。

    帕薩特直接向金寶貝雙語幼兒園開去。



1-30 疤子的故事



    至誠花園,保安辦公室內煙霧繚繞,劉子光和李建國相對而坐,正在吞雲吐霧。

    “建國哥找我有啥事?”劉子光問道。

    “疤子想請你吃個飯。”說著,李建國掏出一張燙金的請柬,放在桌子上平推過去。

    劉子光拿起請柬瞄了一眼︰“搞得挺正規,吃飯就吃飯,還勞動你大駕,疤子啥意思?”

    “想讓你幫他。”

    李建國快人快語,開門見山,絲毫也不掩飾,劉子光倒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幫他,就是給他當小弟了,這小子挺有意思的,知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行,是個可造之才。”

    言辭之間,輕描淡寫,不像是在評論江北市黑道上有名的大哥,而像是老師在評點學生。

    李建國也淡淡地笑了︰“疤子這個人,講義氣,可交。”

    劉子光正色道︰“好,看你面子,我答應見他,不過什麼幫忙之類的就算了,我現在有正當職業,大小還是個領導,不可能去跟他混黑道的。”

    李建國點點頭︰“好,我把話帶到,走了。”說著掐滅煙頭走了,劉子光也不送他,擺擺手就算再見。

    劉子光的桌上擺著一台電腦,是從高總辦公室搬來的,美其名曰制定工作計劃,高總對這尊瘟神是躲都來不及,哪還敢不同意。

    電腦屏幕里正在上演紅警二的經典畫面,劉子光操作鼠標玩的不亦樂乎,作為和社會脫節八年之久的人,他也只會玩這種單機游戲了。

    正玩的起勁,忽然房門輕輕敲響,劉子光頭也不轉,說一聲︰“請進。”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忽地站起來望過去,果不其然,門口站著貝小帥和其他幾個傷愈出院的兄弟,正笑眯眯的看著他呢。

    劉子光急步上前,每人來了個惡狠狠的熊抱,親熱的問道︰“啥時候出院的,怎麼也不打個招呼,讓我派車去接。”

    貝小帥道︰“半小時前辦的出院手續,還沒回家呢就先過來了。”說完往旁邊沙發上一躺,四仰八叉的攤著,露出胳膊腿上的繃帶石膏。

    “哥,辦公室不小啊,趕明我也來當保安算了。”貝小帥一邊踅摸,一邊用能動的那只手在沙發上亂按,忽然看到桌上的請柬,順手拿了過來。

    “我操,疤老大居然給你發帖子,稀罕啊!”貝小帥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差點蹦起來。

    “咋地?有那麼誇張?我還要看看有沒有檔期呢。”劉子光半開玩笑的說。

    “大哥你不知道,疤老大在道上可是這個。”貝小帥一挑大拇指,搖頭晃腦嘖嘖連聲︰“他可比老四那個比樣的強太多了,講義氣,有種,而且還重感情,疤老大和他媳婦的段子,被咱們江北市道上兄弟傳為美談啊。”

    劉子光大感興趣︰“哦?說來聽聽。”

    貝小帥興致也起來了,干咳一聲,正襟危坐,開始講段子。

    大約在六年前,那時候疤子臉上還沒有疤,不過已經是稱霸一方的大混混了,手底下養著一票很能打的小弟,有天他帶著小弟們去KTV玩,經理將七八個坐台小姐帶進包房,其中有一個梳著馬尾巴的清純女孩,疤子一看就傻了,那種眼神,那種神情,都觸動了這個粗豪漢子心底深處最柔軟的那個小角落。

    疤子當時就點了這個女孩的台,經理殷勤的介紹說,這個女孩叫沈芳,是本地師範大學二年級的學生,有學生證為證,貨真價實,絕對不是那種野雞函授大專生。

    疤子微微頷首,啥也不說,只是喝酒唱歌,從頭到尾都沒踫過沈芳一個指頭。

    這就稀奇了,那個年頭KTV還比較亂,小姐也放得開,到這種地方來玩,就是圖個盡興,況且疤子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什麼花樣沒玩過啊,可偏偏就是這次,浪跡花叢的黑道大哥成了正人君子柳下惠,讓兄弟們異常的驚訝。

    隨後的一段日子,疤子每天都來捧場,只點沈芳的台,也不說啥,就是唱歌唱歌再唱歌,一首趙傳的《我是一只小小鳥》都被他唱濫了。

    疤子癡情,但也不是傻瓜,早就通過經理了解了沈芳的家庭情況,沈芳是高土坡人,父母均下崗,父親身染重病,拖垮了整個家,下面還有個弟弟正在上初中,不務正業不學好,為了湊錢給父親治病,沈芳才不得已到KTV兼職。

    疤子二話不說,拿了十萬塊錢送到醫院,存到沈芳父親的醫院戶頭里,又派了幾個小弟,從外面游戲廳把沈芳的弟弟揪出來,就告訴他一句話,我們老大說了,再不好好上學,就打斷你的腿。據說這小子當場臉就嚇白了,乖乖回到學校上課。

    父親的醫療費用解決了,頑劣的弟弟也改邪歸正了,得知事情真相的沈芳連夜找到疤子,哭著要將自己獻給他,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疤子竟然拒絕了。

    “哥是混子,配不上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吧。”據說疤子當時是這樣說的。

    誰說黑社會都是混帳王八蛋,有句老話說的好,仗義多為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疤子雖然手上沾了不少血腥,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仗義豪杰。

    後來的事情大家不太清楚,只知道兩年後沈芳一畢業,就嫁給了疤子,婚姻美滿幸福,次年就生下一個漂亮的女兒。

    聽貝小帥講完這個浪漫傳奇的故事,辦公室里沉寂了半分鐘,所有人似乎都被感動了,劉子光掐滅煙蒂,重新拿起了請柬,上面的鋼筆字秀氣文靜,一看就是出自女性手筆,或許正是那位沈芳代筆的。

    “你這樣一說,我還真想見見這個疤子,還有他媳婦。”劉子光欣賞著請柬道。

    眾人也都附和,說很想見見能讓疤老大神魂顛倒的女子到底是個啥樣。

    貝小帥嘿嘿的笑了︰“簡單啊,疤子的女兒就在兩條街以外的幼兒園,每天下午他媳婦都要去接孩子,想看的話直接過去等就是了。”

    眾人就都聒噪著要去,劉子光本來還覺得不好意思,不過忽然心念一動,仿佛回到了少年時代,那時候聽說哪個學校有美女,同學們總是要提前逃課,跑到對方學校門口蹲著等的,人不輕狂枉少年,管那麼多干啥。

    “走,兄弟們組團去參觀美女!”劉子光一聲令下,大家伙齊聲叫好,收拾東西換衣服,準備出發。

    ……

    下午,金寶貝雙語幼兒園門口的道路上,停滿了一輛輛轎車,這所幼兒園是本市有名的私立雙語幼兒園,師資力量強大,硬件軟件都是超一流的,綜合條件在本市絕對排名第一,比排名第二的機關一幼強出一大截去,當然學費也是不菲,即便如此,富人們依然趨之若鶩,紛紛擠破頭把自己的孩子送來就讀,美其名曰,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臨近放學時間,家長們都來接孩子了,有諸如奧迪A6這樣的政府官車,也有諸如寶馬奔馳之類的豪華私車,間或夾雜著一兩輛迷你、甲殼蟲之類的女性色彩濃重的車輛,這些都是漂亮媽媽們的座駕。

    四點左右,劉子光一行人來到了金寶貝雙語幼兒園附近,幼兒園選址很好,正好位于一個小型的城市綠地旁邊,除了馬路對面的一家銀行之外,基本沒有什麼商鋪超市,過往的車輛也不是很多,可謂鬧中取靜,非常難得。

    劉子光等人就坐在綠地的長椅上,盯著不遠處的馬路,望著那三五成群的小少婦們,貝小帥努力分辨著哪個是沈芳,不過還是可恥的失敗了。

    “媽的,好幾年沒見,忘了啥樣了,生了孩子大變樣,誰知道是哪個啊。”小帥同志悻悻地說。

    劉子光倒是發現了一位老熟人,風姿綽約的黑絲少婦,火一般的紅色沃爾沃,那不是丟了孩子的年輕媽媽麼,原來她的孩子也在這里上學啊。

    此時李紈正倚在沃爾沃旁,和一個熟人說著話,那位媽媽比她要年輕,今年不過二十五六歲,開一輛黃色甲殼蟲,每天都來接女兒放學,一來二去兩人成了朋友,但也只是泛泛之交,並沒有深入到詢問對方姓名和家庭背景的地步。

    幼兒園門口二十來輛車,一大群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一輛黑色公安牌照帕薩特的來到,駕駛座上那個人,面色陰沉冷酷,一雙眼楮好像蛇眼般無情。

    與此同時,一輛紅色的捷達出租車開到了馬路對面銀行門口,司機身上的黑色制服不太合身,眼神也有些古怪,凌厲而緊張,車後座上有一位客人,坐立不安的模樣,手里拎著一個長條形的黑色提包。兩人一會看看人群,一會又看看銀行里面,不時低聲說些什麼,似乎在商量事情。

    距離這里五百米的街角拐彎處,停著一輛警用塗裝的桑塔納,巡邏間隙,老王和小胡正停下來休息,買一杯奶茶,抽一根煙,談談最近的治安形勢啥的。

    綠地長椅上,劉子光忽然坐直了身子,那輛帕薩特的牌照印象實在太深刻了,這不是老三的車麼,他來這里做什麼?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9 10:04 PM

1-31 劫匪+劫匪



    四點鐘到了,幼兒園開始放學,他們的規矩很嚴,必須由孩子的父母或者孩子父母認可的人來接送幼兒,臨時換人的話也需要電話確認才行,假裝是孩子親戚啥的想把小孩騙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三還沒傻到光天化日之下強搶孩子的地步,他坐在駕駛座上靜靜的觀察著,目光在這些私家車上掃過,很快定格在那輛黃色甲殼蟲上,對了,這輛車就是疤子老婆的。

    老三緊盯著疤子老婆,一直看著她走到幼兒園門口,把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領出來之後,才推開車門下去,裝作很急切的樣子走過去,低低的喊了一聲︰“嫂子,出事了。”

    沈芳一愣,看著這個陌生的中年人,問道︰“你是?”

    “我是疤哥的兄弟老七,今天店里有人搗亂,疤哥讓人砍了,現在正在醫院急救,你們娘倆趕緊跟我去吧。”老三一臉的焦急,演的很真,絕對的實力派,演技派,這廝如果投身演藝界的話,糊弄個百花獎金雞獎的怕也不是難事。

    果不其然,沈芳相信了他,趕緊抱起女兒要去開車,老三勸道︰“嫂子,坐我的車吧,我開得快。”

    沈芳想想也是,自己心煩意亂,萬一開車出事豈不是更糟,抱著女兒向帕薩特走去,忽然心念一轉,拿出了手機撥打丈夫的號碼。

    老三早有準備,暗地里用自己的手機不停的重撥疤子的號碼,沈芳連續打了三個都是佔線,心情更加驚恐煩躁,不再猶豫,徑直去上帕薩特,車前的淮O牌照只在她眼中一閃而過,並未往心里去。

    沈芳和老三的對話場面被劉子光看在眼里,雖然沒聽見他們說的什麼,但是第六感告訴他,老三絕對不是在干好事。

    “小貝,那個女的你認識麼?”劉子光一捅貝小帥。

    “我瞅瞅,眼熟,好像就是疤子的媳婦啊。”貝小帥道。

    “不好,要壞事!”劉子光忽地站起來,徑直朝幼兒園門口快步走去。

    母女倆上了車,老三坐進了駕駛位,迅速綁上安全帶,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絲陰險的冷笑。

    很不巧,這個陰冷的笑容映在後視鏡里,被沈芳看了個一清二楚,她心中一寒,剛才的一幕重新回放,是淮O公安牌照!丈夫並沒有這路朋友!

    沈芳到底是大學生,有些機智,開口道︰“等下,我的包還放在車里,里面有銀行卡和錢,必須拿著。”

    好不容易把人騙上來,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放走,老三鎖死了車門,不由分說強道︰“不用了,我這里錢足夠。”說著就發動了車子。

    當黑道老大的老婆,沈芳還是有些覺悟的,立刻明白上當了,她瘋狂的去開車門,可是車門已經被鎖死,根本無法打開,小女兒被母親的瘋狂舉動嚇壞了,哇哇直哭,老三冷笑一聲,掛上倒檔,準備離開了。

    沈芳在車里努力拍打著車窗,但是卻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因為此時家長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幼兒園門口,等待著自家孩子出來,唯有李紈敏銳的注意到帕薩特里的不對勁,自從上回孩子被人拐了之後,李紈的神經就比較敏感,她的腦海中立刻跳出兩個恐怖的字眼“綁架”!

    與此同時,銀行門口的紅色出租車內,兩個人已經開始了行動,從兜里摸出黑色頭套蒙在頭上,推開車門拎著提包向銀行走去。

    五百米外的警車內,胡蓉端著奶茶,拿著車載對講機的話筒和總台通著話︰“一切正常,完畢。”

    看到沈芳鑽進老三的汽車,劉子光的腳步便從快步疾走變成了奔跑,不過還是來不及了,帕薩特迅速倒車,攔也攔不住,劉子光只看見沈芳焦急恐懼的臉在車窗內一閃而過,帕薩特一個甩尾,擺正了方向,老三迅速踩踏離合,掛一檔準備離開。

    事態緊急,劉子光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扭頭一看,正看見李紈的沃爾沃停在一邊,車門開著,車鑰匙就插在駕駛台上,他一個箭步沖過去,李紈只覺得一陣風從面前掠過,耳畔傳來一聲招呼︰“借你車用用。”然後就看見劉子光坐進了自己的汽車里。

    這輛沃爾沃停的不是很合適,若想倒車出去的話要打好幾把方向,但是劉子光行事雷厲風行,直接一把方向打到底,沃爾沃一聲悶響,直沖上馬路牙子,撞進花壇里,後保險槓當即就被刮得面目全非,輪胎和水泥地面劇烈的摩擦著,發出一股焦糊味道,和發動機的悶響融合在一起,傳遞給人一種似乎在賽車場上的感覺。

    老三的帕薩特是手動檔,劉子光開的這輛沃爾沃卻是自動檔,啟動的動作稍微少了些,而且劉子光動作簡單粗暴,這就更加節省了時間,沃爾沃如同離弦的紅色利箭一般直沖向帕薩特。

    ……

    此時兩個蒙面歹徒已經走進了銀行的玻璃大門,銀行保安看見情況不對,立刻上前阻攔,還沒等他把橡皮棍抽出來,當胸就挨了一槍,鋸短了槍把和槍管的五連發,近距離射擊,威力大的驚人,保安被打的向後飛去,胸前一大片血淋淋的傷口,人當場就不行了。

    銀行內還有十幾個顧客正在排隊,頓時發出一陣陣尖叫,劫匪二話不說,舉起五連發沖著天花板開了三槍,將分布在各個位置的三個攝像頭打碎,然後用奇怪的口音喊道︰“打劫!全都趴下!”

    ……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帕薩特走的是常規路線,倒車出去,然後再離開,這就給劉子光創造了機會,兩點之間直線最近,他無所顧忌的開著沃爾沃沖進了綠化帶里,2.4排量的發動機咆哮著,四個寬大的輪胎將綠化帶里的泥土翻的到處都是,沃爾沃呼嘯著從花園里沖出來,斜刺里徑直撞向帕薩特。

    這一切都發生在幾秒鐘時間內,老三根本沒有時間反應,他聽見動靜一扭頭,就看見一頭紅色的巨獸從側面撞向自己,下意識的一打方向盤,人是躲過去了,不過帕薩特還是結結實實的被撞到。

    大眾神車和北歐神車的較量,在這次撞擊中得到了完美的體現,沃爾沃不愧最安全的汽車之稱謂,氣囊彈開,駕駛員安然無恙。

    帕薩特里的乘客就慘了點,沈芳的頭撞在車門上,當場腦震蕩昏了過去,不過就在撞擊發生的那一瞬間,她將女兒緊緊抱在懷里,小姑娘在母親的保護下,安然無恙,連皮都沒擦破。

    老三同志也比較幸運,因為他綁著安全帶,所以並未受到撞擊,只是腦袋里昏昏沉沉的,有些不清醒,耳朵里嗡嗡的,啥都聽不見,就看見一大群人從幼兒園方向朝這邊沖過來。

    “不好,要露餡。”老三努力解開安全帶,從副駕駛的位子出去,拉開車門,從昏迷的沈芳懷里把小女孩拽出來,夾在腋下,踉踉蹌蹌的向前奔去。

    劉子光被氣囊撞的暈頭轉向,這就不免耽誤了一點時間,等他從沃爾沃里出來的時候,老三已經夾著小女孩向前跑了十幾米了。

    小女孩在老三腋下不停的揮動著手腳,又哭又鬧,老三油亮的大分頭也散開了,看起來狼狽不堪,夾著個小孩實在跑不快,老三的目光四下里踅摸,正好看到銀行門口停著的出租車,腳步不由得就偏了過去,可是那出租車里卻沒有司機,後面的憤怒群眾又追了上來,前面街角拐彎處,一輛桑塔納警車緩緩的開了過來,紅藍相間的警燈閃爍著。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老三上天無門,下地無路,走投無路之際,只好一跺腳,沖進了旁邊的銀行大廳。

    剛才那幾聲槍響正好和撞車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加上當事人的精神高度緊張,竟然誰也沒有注意到誰,老三夾著小孩沖進銀行大廳,兩個劫匪倉皇的一回頭,其中那個拿五連發的家伙下意識的舉起了槍。

    “等等!”另一個家伙伸手阻攔住同伙,他的目光落到了老三驚慌失措的眼神和腋下夾著的小女孩的淚眼上,到底是行走江湖多年的江洋大盜,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趴下!”這名劫匪從褲腰帶上抽出一把黑沉沉的手槍,指著老三的頭冷靜的說道。

    老三當場就呆了,萬沒想到能遇到搶銀行的劫匪,他本身就是金盾公司的高級職員,對于各種銀行劫案很是熟悉,知道能干出這種買賣的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猛人,是真正意義上的江洋大盜,和普通的黑道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一般黑道人物,大多開舞廳酒吧洗浴中心,或者壟斷土方沙子生意,干的是半灰半黑的買賣,真讓他們殺人,也得掂量掂量,權衡利弊之後才下手,哪像這種殺人越貨的悍匪,殺個把人就如同兒戲一般,三米之外的地上就躺著一具屍體,鮮血淌的小河似的,就是明證。

    老三二話不說,立刻蹲在地上,一手抱頭,另一只手卻依然緊緊抓著小女孩。

    拿手槍的劫匪沒有當場打死老三,是因為想多兩個人質,就在他倆的注意力被老三吸引的這幾秒鐘時間內,銀行櫃台里的一名職員,悄悄用腳踩下了報警按鈕。

    緊接著,又是一個人旋風般沖進了銀行大廳,正是緊追著老三進來的劉子光,兩個劫匪剛剛放下的槍又舉了起來,一長一短,兩個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劉子光。



1-32 當街駁火



    劉子光也呆住了,沒想到銀行里暗藏玄機,竟然有兩位江洋大盜正在作案,黑洞洞的槍口瞄準自己的胸膛,旁邊還躺臥著一具屍體,深藍色的保安制服已經被血浸成了黑色,血腥味直沖鼻子,而老三這個卑鄙的家伙,則滿臉惶恐的蹲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

    糟了,遇到銀行劫匪了,這些家伙可是殺人不眨眼的角色,一個不小心就要再出人命,好在他們手里沒有人質,不如趁這個機會……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劉子光的手迅速向後腰摸去。

    就在同一時刻,銀行櫃台里的警鈴響了,不知道哪個腦殘的家伙設計的這種報警裝置,踩下按鈕的同時,不光公安局里的報警燈閃亮鳴響,銀行櫃台里也是一陣陣急促的蜂鳴音。

    劫匪大怒,回頭就是一槍,12號霰彈打在厚重的櫃台玻璃上,頓時呈現出一片細密的龜裂紋狀,櫃台里的銀行職員嚇得尖聲大叫,紛紛蹲下身子,外面的那些人質也淒慘的哭起來,緊縮成一團團形狀,生怕劫匪一怒之下,槍殺人質。

    拿五連發的人跳過去用槍托猛擊玻璃,被霰彈擊中的玻璃已經失去了強度,猛擊了三兩下就垮了,他的個頭雖然不高,但是動作極其的敏捷矯健,一翻身就跳進了櫃台,拖過一個女職員,將五連發頂在她的額頭上,大吼道︰“開保險櫃!”

    在五連發做這些事情的同時,拿手槍的劫匪一動不動,手中烏黑的手槍直指劉子光,擊錘大張著,子彈已經上膛。

    劉子光認識這把槍,和自己後腰上別著的那個鐵家伙是一種型號,不過劫匪手中的五四顯然成色更好一些,發藍烏黑油亮,拋殼口閃著鋼材的本色,拿槍的手很穩,槍口正對著自己的心髒位置,只要自己稍有異動,相信一顆7.62毫米的51式手槍彈就會咆哮著沖出槍口,以每秒鐘四百二十米的速度擊穿自己的心髒,然後帶著一堆血肉從後心飛出,繼續飛行數百米。

    這是個冷酷而又鎮靜的家伙,如果沒必要的話,絕不會亂開槍,簡單權衡了一下利弊,劉子光還是選擇了妥協,他迅速將自己的兩只手高高舉起,臉上作恐懼狀。

    劫匪對他的反應很滿意,槍口一指︰“一邊趴著!”

    劉子光老老實實蹲到了牆角,一動不動。

    櫃台里面,女職員失魂落魄,哆哆嗦嗦拿出鑰匙,插進保險櫃鑰匙孔轉了幾圈,伸手去拉把手,可怎麼也打不開,女職員一轉頭,哭喪著臉說︰“密碼忘了。”

    矮個劫匪暴怒,也不說話,對著女職員的腦袋就扣動了扳機,可是腦漿四濺的場景並沒有出現,五連發霰彈槍的五枚子彈已經打空了。

    雖然是空槍,但也把女職員嚇了個半死,歇斯底里的抱著頭尖叫,劫匪從上衣口袋里掏出幾枚花花綠綠的子彈,一枚枚的往槍膛里塞,一邊塞一邊猛踢蹲在一邊的金絲眼鏡男職員︰“你,給我開保險櫃!”

    男職員也嚇得個半死,不過神智還算清楚,顫抖著手轉動了密碼盤,砰的一聲,保險櫃打開了,露出里面一沓沓的紅色鈔票。

    矮個劫匪兩眼放光,扔下黑色大提包,一揮五連發︰“給我裝!”

    ……

    今天對于派出所女警察胡蓉來說,是非常平淡的一天,跟著師傅老王出來巡邏,半天下去沒接到一條報警信息,就連丟鑰匙,貓上樹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都沒有,老王師傅說的對,警察的生活其實是單調無聊的重復,那些驚心動魄的警匪追逐槍戰的場景只有在電影里才會出現。

    今天實在無聊,小胡便私自改變了巡邏路線,想從幼兒園門口經過一次,因為每天下午四點的時候正好放學,維持一下交通秩序也是好的。

    桑塔納警車以三十公里的緩慢時速轉過街角,兩位警察正漫不經心的談笑著,案子就突如其來的發生了,先是一輛紅色的轎車從綠化帶里沖出來,撞上正常行駛的黑色帕薩特,然後就聽見幾聲巨響,像是槍聲。

    從帕薩特里沖出一個中年男人,拽出後座的小女孩,往警車這里看了一眼,就徑直沖向了銀行,動作慌亂狼狽,然後從紅色轎車里下來一個年輕人,直接追了過去,胡蓉不認識那個中年人,卻對後面這位年輕人再熟悉不過了。

    這不是本轄區的那個小混子劉子光麼!

    槍聲就是警號,胡蓉連想都沒想,一踩油門就過去了,桑塔納一個漂亮的擺尾,正好堵在銀行門口,攔在紅色捷達出租車的後面,車門彈開,胡蓉右手按著手槍柄,貓著腰從車里鑽出來,徑直朝銀行大門撲去,根本不理睬老王在後面急切的呼喊︰“小胡,回來!”

    警車的突然出現,讓拿手槍的高個劫匪心中一沉,已經提前一星期進行踩點,確定這個地點既僻靜又安全,還靠近出城的公路,最適合搶劫了,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剛開始動手就出了意外,現在居然連警察都出現了。

    高個劫匪沒有絲毫猶豫,槍口一轉,“啪啪”兩槍打過去,兩槍打在門柱上,間距很小,火花四濺,胡蓉差點中彈,不得已還是退了回去,一把抽出了腰間的警用轉輪手槍,扳起擊錘,瞄準銀行里,心砰砰的亂跳。

    那邊老王已經接通了總台︰“指揮中心,這里是1156號巡邏車,大連路中段交通銀行發生持槍搶劫……”

    高個劫匪繼續拿槍瞄準著門外,頭也不回的罵道︰“老二,你他媽快點!”

    矮個劫匪在櫃台里瘋狂劫掠著,兩個銀行櫃員幫他將黑色大提包裝的滿滿當當,全是成捆的鈔票,他高聲回應︰“大哥,怕個P啊,咱手里有家伙,有人質!”

    此時遠處已經響起了警笛聲,先前老三劫人的時候,李紈就已經報警了,然後銀行警報系統也自動向公安局發出了警號,再加上胡蓉和老王的警車直接向指揮中心的報告,整個江北市的公安系統已經在短短五分鐘內被調動起來,附近的警車全都拉響警笛過來增援了。

    矮個劫匪將沉重的錢袋子甩過櫃台,一躍翻了出來,罵罵咧咧的說道︰“齊活,走人!”

    高個劫匪罵道︰“條子堵門了,都怪你動作太慢!”

    矮個子嘩啦一聲推彈上膛,不服氣的往大門口走去︰“馬筆的,我看誰敢攔我。”

    話音剛落,“砰”的一槍打來,劫匪條件反射的往下一蹲,舉槍回射過去,子彈打在警車的擋風玻璃上,嘩啦一聲,玻璃全碎了,對面又是一槍打過來,這一回準頭提高了不少,幾乎是擦著劫匪的頭皮飛過去,他趕忙縮了回去,藏在大廳的柱子後面。

    “操,槍打的還挺準!”劫匪吐了一口濃痰,釘在銀行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

    外面馬路上,胡蓉掩蔽在車門後面,握槍的雙手還在顫抖,這是她第一次向活人射擊,以前在警校學習時老師講的那些話全都拋到腦後去了,第一槍完全打偏了,第二槍稍微鎮定了些,但是依然沒有命中。

    老王依然拿著對講機呼叫支援,報告情況,右手緊握著轉輪手槍,可是連擊錘都沒有扳開,也難怪,這位老公安雖然當差幾十年,當街駁火的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

    一個幾十年沒開過槍的老警察,和一個還在實習期的小警察,卻把兩個悍匪堵在了銀行里,為增援的同行贏得了時間,很快就有兩輛巡邏警車趕到,全副武裝的警察從車上跳下來,學著美國大片里警察的架勢,拉開車門藏在後面,只露出一雙眼楮緊盯著銀行大門。

    銀行的大門是玻璃的,可以看見里面趴著一地的人質,但是劫匪的蹤影卻完全看不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死死守住大門。

    此時沈芳已經被家長們從帕薩特里救出來,拍面頰,掐人中,片刻之後醒轉,第一句話就是“妞妞呢!”

    李紈寬慰她道︰“妞妞沒事,在銀行里。”

    沈芳轉頭一看,正看見銀行門口停著的三輛警車,和如臨大敵,握著手槍的警察,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掙扎著要往銀行里面撲去,卻被眾人拉住︰“大姐,千萬別沖動啊!”

    此時劉子光蹲在角落里,一只手卻暗暗伸到背後,悄悄動作了一下,事到如今,他更加不敢把那支五四拿出來了,真他媽的無巧不成書,怎麼踫上劫匪打劫銀行,這下是黃泥掉在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萬一把槍拿出來,指不定就被警察當作劫匪同伙了呢。

    槍啊槍,真不是個好東西啊。

    與此同時,老三也在懊悔不已,槍聲已經完全驚醒了他,這事兒是越鬧越大了,不用說,半小時之內,市局領導肯定都會到現場,由于自己身份比較特殊,和銀行押款工作有牽連,所以肯定會被列為懷疑對象,到時候一排查,勒令自己交槍,就什麼都露餡了,這還不包括自己綁架沈芳母女的案子呢。

    槍啊槍,真不是個好東西!

    若不是為了尋槍,怎麼能鬧出這種事情來,事到如今,老三的腸子都悔青了,不該把槍鎖在車里,不該帶槍,甚至根本就不該佩槍!

    銀行門口堵了一堆汽車,劫匪自己預備的出租車,撞到一起的帕薩特和沃爾沃,還有三輛警車,紅藍警燈無聲的閃爍著,六支手槍指著銀行大門,遠處的警笛還在繼續,陸續有急促的剎車聲響起,刑警,治安,特警陸續來到,分局領導和市局一位坐鎮的副局長也來了,市局一把手正在縣里考察調研,此時也正在火速趕來。

    事兒,絕對是鬧大了。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10 07:15 AM

1-33 大劫案

  兩個劫匪經驗老到,一看沒機會逃跑了,乾脆固守銀行,高個子劫匪用槍逼著銀行職員放下了百葉窗,關上了電動捲簾門,電動門緩緩的落下,隔絕了陽光,也隔絕了人質們的希望。

  銀行裡所有的燈都打開了,一片燈火通明,矮個劫匪再次跳進櫃檯,用槍押著四個銀行櫃員出來,喝令大家全都站起來,排成一個扇形擋在前面。

  劫匪相當聰明,利用人質組成人盾,這樣一來,狙擊手就很難下手了,突擊隊也會感覺棘手,若想消滅劫匪,難免會誤傷人質。

  銀行裡排隊的這些人,大都是附近高檔小區的住戶,以中年婦女居多,還有幾個老頭老太太,此時都已經嚇得不知所措,雙腿發軟了,有個穿金戴銀的婦女哭喊道:“放了我吧,我老公是市委的,你要多少錢都行。”

  兩個劫匪對視一眼,矮個子一步竄過去,揪住中年婦女的頭髮摜到地上:“正好,就拿你這個官太太當人質!”

  中年婦女嚇得哇哇直哭,一股涓涓溪流在大理石地面上流淌著,刺鼻的尿臊味瀰漫在銀行大廳裡,但是人質們都不敢說也不敢動,更沒人笑話這位嚇到失禁的中年婦女,相反還暗暗感激她,有她在前面頂著,要死也暫時輪不到大家了。

  人質中的青壯年男子沒幾個,除了銀行櫃員金絲眼鏡男,就是老三和劉子光了,高個劫匪指著地上的保安屍體道:“你兩個,給我搬過去。”

  劉子光和老三對視一眼,都無奈的起身去搬屍體,老三已經認出了劉子光,心中一動,這小子怎麼會出現在幼兒園門口,又怎麼會緊追自己不捨,難道說他已經跟了疤子?

  這些念頭只在老三腦海中一閃而過,劉子光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小痞子,對付這種人,就是三隻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穩,現在要操心的是怎麼安全脫身,怎麼洗清自己的綁架罪名。

  老三去抬屍體,自然就將妞妞放開了,四歲的小女孩還不懂事,雙手抹著眼淚直往外面走,嘴裡還喊著媽媽媽媽,高個子劫匪一把就將她提了起來,放在胸前當個天然的小盾牌。

  聽到銀行裡面女兒撕心裂肺的哭喊,沈芳都快暈過去了,眼淚滂沱而下,李紈和幾個年輕的媽媽在一邊陪著落淚,都是當母親的人,自然能體會沈芳的心情,女兒在窮凶極惡的歹徒手裡捏著,換了誰都得這樣。

  李紈緊緊捏著兒子的小手,暗自慶幸這災難沒有攤到自己身上,如果被綁架的是兒子,自己興許還不如沈芳呢。

  忽然,沈芳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迅速抓起電話,連看也不看號碼就按下接聽鍵,歇斯底里的大喊道:“把我的女兒還回來!”

  電話那頭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是中年男子焦急的聲音:“芳芳,是我!剛才你打我電話了麼?到底怎麼回事!”

  沈芳聽出是老公的聲音,卻再也說不出話來,只顧著哭泣,李紈見不是事兒,接過電話說道:“是妞妞爸爸麼,你家妞妞出事了,就在幼兒園門口……”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陣盲音,對方已經掛了電話,可以想像那位父親的焦躁心情,肯定是十萬火急的趕來。

  放下電話,李紈才回過味來,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一直沒來得及梳理,應該是這樣,一個開帕薩特的中年男人綁架了沈芳母女,然後他,就是那個曾經救過自己兒子的飛人叔叔出現了,搶了自己的沃爾沃飛越花壇去撞擊帕薩特,又緊跟著那個綁匪進入銀行。

  沃爾沃的氣囊已經被撞了出來,前頭也癟了一塊,李紈的這輛S40可不是長安貨,而是貨真價實的瑞典原裝,上回修理車燈保險槓就已經花了不少錢,這回肯定維修費用不菲,但奇怪的是,李紈竟然一點也不心疼,滿腦子都是那個風一般的男子。

  貝小帥等人也嚇傻了,這事兒太過戲劇化,一切的發生都在一分鐘之內,沒有給任何人留出思考的餘地,本來說好是來看美女的,怎麼變成了汽車追逐和槍戰駁火,這火爆場面都快趕上好萊塢了!

  當街砍人不稀奇,槍械駁火就少見多了,一如貝小帥這種道上混過幾年的小痞子都沒見過這種陣仗,瞪著眼睛張著嘴,束手無策當起了圍觀群眾。

  警車越來越多,一輛黑色塗裝的廂式貨車開了過來,一隊特警魚貫而下,黑色凱芙拉頭盔,防刮布戰鬥服,護膝,護肘,戰術腰帶上懸掛著各種雞零狗碎的傢伙,七九式微型沖鋒槍上加裝了魚骨,戰術手電紅點瞄準鏡等物,看起來倒也專業。

  特警們迅速佔領制高點,架起了八五式狙擊槍,封鎖街道,清理現場,將無關群眾疏散開來。

  幼兒園內的所有學生均被疏散,看熱鬧的群眾也被撤到警戒線以外,由於沈芳是人質的母親,又瀕臨昏迷狀態,暫時被安置在一輛警車裡,等待著救護車的來臨,警察們都忙的熱火朝天,沒人照顧沈芳,只好讓李紈在旁邊守護著。

  一輛紅白塗裝的救護車嗚哇嗚哇的來到,這是和110聯動的救護車,隨車護士都是經過急救訓練的專業護士,在通過封鎖線的時候,坐在救護車窗邊的方霏正好看到隔離線以外站著的貝小帥等人,她眼睛一亮,搖下車窗衝著他們擺擺手。

  貝小帥也看見了方霏,張嘴剛要說話,救護車卻已經開走了,來到封鎖線內,穿著平底鞋和淡綠色護士服的方霏打開後車門,輕捷的跳出來,手裡拿著氧氣包喊道:“哪裡需要幫助?”

  “這邊!”李紈將頭伸出車窗喊了一句,方霏趕緊跑了過去,正在此時,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響起,幾輛黑色的轎車硬生生停在警戒線邊上,頭前一輛車裡鑽出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臉上一道刀疤觸目驚心,他身後的轎車裡同時鑽出七八個壯棒漢子,一色小平頭墨鏡,看著就不像善茬。

  特警們大為緊張,幾支七九微沖當時就指過來,小平頭們舉起雙手表示沒有武器,同時向後撤去,只有那個疤臉大漢毫無懼色,扯著嗓子喊道:“芳芳,妞妞,你們在哪?”

  沈芳聽見老公的呼喊,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方霏勸住,扭頭衝著這邊喊道:“他是傷員家屬。”

  特警們望望自己的領導,領導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疤子感激的一點頭,鑽過警戒線朝沈芳這邊奔過來。

  “老公,妞妞她……”沈芳再次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多虧李紈在旁邊介紹道:“妞妞被人帶進銀行裡,不巧裡面有劫匪正在搶銀行,妞妞怕是成了人質。”

  疤子忽地站起,將黑色的西裝上衣脫下,裡面竟然只穿了一件坎肩而沒有穿襯衣,一身結實的古銅色腱子肉露了出來,滿是傷痕,觸目驚心。

  “這是衝著我來的,芳芳你別怕,我去把妞妞換回來。”

  疤子正要往銀行裡走,忽然被兩個警察攔住,一個兩槓三花的警官喝道:“方國豪,這裡有警察,用不著你出頭,給我下去!”

  疤子抬眼一看,認得是分局的謝局長,他憤怒的吼道:“老謝,我女兒在裡面!”

  謝局長也急了,走上來拉著疤子的胳膊道:“兩個持槍逃犯在裡面,你一個人進去又能怎麼樣,市局領導都來了,你給我個面子行不行,趕緊把褂子穿上!”

  原來事情這麼複雜,疤子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想了想還是披上了衣服,焦躁的守在老婆身旁,直盯著銀行的大門。

  大門依舊緊閉,落地的玻璃牆也被百葉窗擋住,看不清楚裡面的狀況,制高點上的狙擊手根本瞄不到任何目標,市局的幾個白襯衣也到了現場進行指揮,在一輛警車的引擎蓋上攤開地形圖進行布控,但苦於對銀行裡面的形勢絲毫沒有掌握,也是一籌莫展。

  肩膀上一顆警監花的市局副局長是個幹練的中年人,凌厲的眼神掃過銀行大門,定格在門口的兩輛汽車上,最終鎖定在黑色帕薩特的牌照上。

  “那是哪個單位的車!”副局長厲聲喝問。

  交警部門的頭頭迅速問了手下,然後答道:“宋局,這是金盾公司的車。”

  宋副局長繼續厲聲:“金盾的車怎麼在這裡!誰是駕駛員!”

  交警頭頭再次讓手下查了一下,答道:“這輛車歸李有權開。”

  “李有權人呢?為什麼來這裡?”

  大家都回答不出來,宋副局長怒喝:“讓金盾的人過來,馬上!”

  金盾公司的頭頭沒來到,一輛掛著市級機關通行證的黑色奧迪A6緩緩開進了警戒區,後門打開,一個便裝中年男子走了出來,雖然個頭不高,但是極其精悍,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身上的白襯衣更是一塵不染。

  “胡書記。”

  “胡書記好。”

  一片打招呼的聲音響起,江北市政法口的人誰不認識他們的政法委書記胡躍進啊,這位政法一哥從最基層的派出所民警做起,副所長,所長,刑警隊長,分局局長,市局局長,一層層爬上來,步步腳印都很紮實,此人不但為人處世很是老練,偵破技術也是一流的,談起胡書記,政法口的人沒有不挑大拇指的。

  胡書記衝大家點點頭,直接參與指揮,簡單了解了情況之後,對大家說道:“在馬局長沒來之前,這裡由我指揮,派出所的同志們把警戒線往外擴展一下,以防犯罪分子掌握爆炸物,特警注意警戒,沒有命令不許開槍。”

  眾警官都點頭,胡書記想了一下又道:“給武警支隊打電話,讓他們派狙擊手過來。”

  特警大隊的領導就有些不高興了:“胡書記,咱們自己有狙擊手。”

  “我知道,可是咱們狙擊手太少,不知道歹徒具體人數的情況下,我必須確保萬無一失。”胡書記斬釘截鐵道。

  忽然,銀行的捲簾門緩緩的動了,第一線的警察們騷動起來,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槍。

  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被拋了出來。





1-34 我能幫你們脫身

  銀行裡丟出一具屍體,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警戒線以外的圍觀群眾紛紛驚呼,為死者嘆息,為人質們擔憂,領導們則憂心忡忡,這回市政府牽頭搞的安全江北百日行活動怕是泡湯了。

  劫匪悍然殺人,窮凶極惡,而且手上有武器,有人質,在被警察全面包圍之後不但不投降,還拋出屍體示威,都說明這夥劫匪絕非等閒之輩,如果稍微處理不當,怕是要再多出幾條人命,形成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那樣一來,少不得要摘幾頂烏紗帽了。

  所以,領導們都很緊張,一雙雙緊盯住胡書記,等著他拿主意。

  胡書記到底是老公安了,大手一揮道:“犯罪分子非常狡猾,不宜強攻,讓市局談判專家來!”

  一個電話打到市局,得知談判專家已經在路上了,大家在焦急等待的同時,也開始準備強攻的手段,除了制高點的三名狙擊手之外,又派遣了一個突擊小組爬到銀行的屋頂上,隨時準備破窗而入。

  三分鐘後,一輛O記牌照的轎車快速駛來,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胖子從後座上跳下來,襯衫都被汗水浸透了,一隻胖手還拿著紙巾不停的擦試著汗水,眾人都認得他,這是金盾公司的老總,梁胖子。

  梁胖子突然接到市局的電話,說大連路交行營業廳發生劫案,和金盾公司的人有關,他立刻驅車趕來,一路上想了無數種可能,但不管是那種設想,自己這個老總都脫不開干係。

  果然,看見他來到,不管是胡書記還是宋副局長都是一臉的厲色,宋局指著那輛帕薩特道:“這車是怎麼回事!”

  梁胖子一邊擦汗一邊看過去,認得,那不是李有權的車麼。

  李有權這傢伙,挺會來事,關係也比較複雜,沒有他擺不平的事情,所以深受梁胖子的喜愛,但是此時此地他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第一印象就是這小子利用職務之便,搶銀行了!

  “宋局,這是我們單位小李的車,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我真不清楚。”

  梁胖子深信禍從口出的道理,雖然心裡給老三下了定論,但嘴上還是不敢亂說。

  “這個李有權,最近有什麼反常情況麼?”宋局也是老公安了,問話都在點子上。

  “沒有啊,一切正常,上午辦公室的同志發交槍通告的時候,還和他有說有笑呢。”

  胡書記敏銳的抓住了梁胖子話裡的要點,直接打斷他問道:“金盾公司明天交槍?”

  “對,統一換裝防暴槍。”宋副局長接口答道。

  “李有權有沒有佩槍?”胡書記繼續追問。

  梁胖子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李有權不是一線押運員,但卻配備了槍支,這是明顯違規的事情,但自己念在李有權是老公安了,做事又謹慎的份上,破例給他配了槍,若是沒事啥都好說,只要出事,自己這個老總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那個……配了。”梁胖子頭上的汗嘩嘩地往下淌,臉上的表情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現在可不是說瞎話的時候,稍有隱瞞,可就不是降職的問題了,而是追究刑事責任。

  “什麼槍?幾發子彈!”胡書記緊追不捨。

  “五四,子彈不清楚,興許有十……八,六發左右吧。”梁胖子艱難的說道,喉結蠕動著,似乎很不舒服。

  胡書記和宋副局長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宋副局長面無表情地道:“你先停職吧,一邊呆著,有事再叫你。”

  梁胖子哭喪著臉下去了,心裡把李有權八輩祖宗都罵盡了,這貨平時看著精明,怎麼一出事就是大事兒啊!

  又過了幾分鐘,市局談判專家終於來到,這是一位在省公安高專接受過培訓的警察,身穿白大褂,戴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很有親和力,他簡短的和現場指揮談了幾句,了解了情況,然後便投入了工作。

  專家同志並沒有像好萊塢電影裡面那樣,牛逼哄哄的將自己暴露在歹徒的槍口之下,更沒有單刀直入,走過去和劫匪面對面的談話,而是躲在一輛看起來比較結實的防暴車後面,舉起了高音喇叭。

  “裡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現在外面有幾百個全副武裝的警察,你們插翅難飛了,我奉勸你們一句,趕快懸崖勒馬,迷途知返,對抗是沒有出路的!”

  回答他的是一聲槍響,專家立刻趴在防暴車後面不敢冒頭了,胡書記等一幫領導都搖頭,這是什麼專家啊,簡直就是添亂。

  銀行裡傳出囂張的喊聲:“外面的人聽著,老子手裡有一大群人質,你們要是不趕緊滾開,給老子讓出路來,老子就每隔五分鐘槍斃一個人質!”

  歹徒極其猖狂,而且似乎子彈充足,這讓領導們很是擔憂,幾個頭頭簡單交換了一下意見,認為絕對不能向犯罪分子妥協,應當立刻準備強攻。

  銀行的領導也到了現場,還帶來了這家營業廳的建築施工圖,警察們根據圖紙做出了相應的部署,各個小隊都進入了戰位。

  此時武警部隊的支援也到了,四個狙擊手各自就位,手持九五式突擊步槍的反恐隊員也隨時準備上陣,警方士氣大增,胡書記手持對講機,目光掃過大門外的一線警察,制高點上的狙擊手,屋頂上的特警隊員,還有手持防彈盾牌,集結在銀行大門兩側的武警們,躊躇滿志,就要下達總攻命令的時候。

  忽然一陣幼兒的啼哭聲從銀行裡傳出來,同時傳來的還有歹徒猖狂的叫囂:“草你媽的,不給老子回話,當老子說話是放屁啊,老子這就斃一個給你們看看!”

  沈芳聽出是女兒的哭聲,嚇得一口氣沒上來,當場就暈了過去,方霏趕緊搶救,疤子緊咬著嘴唇,忽地站了起來,快步向臨時指揮部走去,邊走邊喊:“等等,我女兒在裡面!”

  胡書記一擺手,早有四個特警撲過來,將疤子按住,疤子那麼強的一條漢子,硬是被壓得死死的,兩把手槍指著頭,只能惡狠狠的拿眼睛瞪著那群領導。

  胡書記面色嚴峻,按下了對講機的通話鍵:“各小組注意!”

  制高點上,特警和武警的狙擊手們都拉動了槍栓,屋頂上,突擊隊員也扣緊了滑索,銀行門口那一大堆警車後面,各路警察都舉起了手槍,等待著最後的命令。

  忽然,胡書記的手機響了,他緊皺著眉頭想去掛掉,但是看到熟悉的號碼,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老領導,是您啊,什麼,夫人在裡面,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胡書記輕輕嘆了一口氣,衝著對講機說道:“行動取消,重複一遍,行動取消。”

  ……

  當他們在外面忙乎的時候,銀行裡面也在進行著激烈的交鋒。

  那具血淋淋的屍體,是劉子光和老三在劫匪的槍口下合力拋出去的,但似乎並沒有取到應有的效果,警察們不但沒有妥協,還整了個白大褂躲在汽車後面勸降,高個劫匪當時就怒了,一槍打過去,那個可惡的高音喇叭就啞了。

  但是兩個劫匪卻怒火難熄,矮個劫匪將一把將妞妞拽過來,五連發頂在小女孩的腦袋上,瘋狂的衝著外面叫囂,要斃了小孩給他們看看。

  這下劉子光看不過眼了,他兩手很自然的下垂著,但是神經卻已經緊繃起來,隨時可以抽槍射擊,雖然貿然出槍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的麻煩,但是為了一條無辜的小生命,他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當然了,能不用槍還是盡量不用,他用平靜溫和的語氣說道:“兩位大哥,別嚇著孩子。”

  矮個劫匪一扭頭,用五連髮指著劉子光喝道:“你是幹嘛的?”

  劉子光巍然不動,因為他看到這名劫匪的手指並沒有搭在扳機上,而是很專業的金手指狀態,起碼他現在並沒有起殺機。

  “我就是一小混混,啥也不是。”劉子光坦然道。

  “他媽的,活膩了是吧,那好,老子先斃了你!”說著矮個子丟開妞妞,就要來揪劉子光,老三蹲在一邊,用眼角瞄著劉子光,心中略微有些幸災樂禍,讓你硬充大瓣蒜,倒霉了不是。

  氣氛一下子變得極其緊張,銀行裡所有的人質都驚懼的閉上了眼睛,瑟瑟發抖,他們以為劉子光觸怒了劫匪,肯定會被爆頭,而劉子光也做好了反擊的準備,那柄五四已經上膛了,隨時可以射擊,這麼近的距離,說打他右眼就不會傷到左眼,肯定確保一槍斃命,唯一擔心的是,那個高個劫匪的反應速度。

  矮個劫匪舉著五連發,瞄了劉子光半天,終於還是沒開槍,朝地上啐了一口道:“真他媽有種,像老子年輕的時候。”

  劉子光的危機解除了,劫匪大概也有點殘存的良知,真把妞妞放開了,轉而將蹲在地上的老三提了起來:“這貨油頭粉面的,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把他崩了,讓那幫條子看看!”

  老三頓時魂飛魄散,剛才還在笑話人家劉子光,這會兒災難就降臨到自己頭上了,五連發霰彈槍黑洞洞的槍口伸過來,頂在下巴上,老三很清楚這槍的威力,一槍下去,自己的腦袋就變血葫蘆了,再好的殯儀館化妝師都沒法給拼湊起來,將來追悼會上只能拿木頭腦袋來代替。

  生死存亡關頭,老三啥也顧不上了,急切的喊道:“別殺我,我有用!”

  高個劫匪一擺手,制止了同伙的進一步行動,走過來用五四式手槍頂在老三腦門上問道:“說,你有什麼用處,只要我有半分不滿意,就讓你腦袋開花! ”

  “我當過警察,他們那一套我都熟!別殺我,我能幫你們脫身!”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10 07:16 AM

1-35 一定有內鬼


  高個劫匪兩隻陰狠的眼睛緊盯著老三的臉,老三被他看的發毛,豆大的汗珠滾下來,盯了足足三十秒,手槍才從老三的頭上拿開。

  “好,說說看,你怎麼幫我們脫身。”

  劫匪準備再次殺人的時候,人質們都嚇得瑟瑟發抖,緊閉著眼睛不敢觀看,腦子裡也嗡嗡的,一片空白,可是等了半天,槍聲還是沒響,有幾個膽大的人質悄悄睜開眼瞟過去,正看見老三和劫匪竊竊私語著。

  談判繼續進行,分局的謝局長脫了警服,身上的佩槍也卸了,只在襯衣外面罩了一件防彈背心,捲起袖子準備去和劫匪面對面的談話。

  胡書記和宋副局長走過來,用力在謝局肩膀上拍了兩下,都是多年的老同事了,用不著那麼多的廢話,一個眼神就蘊含了無數的關切和期待。

  謝局長點點頭,簡短的說了兩個字:“放心!”就走向了銀行。

  他在站在安全的位置上沖著銀行裡大喊:“裡面的人聽著,我現在給你們送一部手機過去,咱們通過電話聯絡,你們需要什麼條件,一切都可以談,千萬不要傷害人質。”

  半分鐘後,裡面傳出喊聲:“好,你過來吧。”

  謝局長高舉著手機,慢慢的走過去,正當他走到距離大門還有十米遠的地方,忽然一槍打來,正射在他腳邊,火光四濺,謝局長當場臥倒,領導們心中一沉,眾警察嘩啦啦拉動槍栓,作勢欲射。

  胡書記急忙抓起對講機低聲喝道:“不要輕舉妄動!”

  這一槍只是警告而已,劫匪喊道:“你就站在那裡,不許再往前走了,把手機丟過來就行。”

  謝局長本來是想湊到跟前,當面把手機交給劫匪,以便利用防彈背心上安裝的攝像頭觀察銀行裡面的情況,諸如劫匪的人數,武器裝備,人質的具體數字等,但這夥劫匪太聰明了,居然料到了警方的計劃。

  謝局長無奈,只好慢慢蹲下,將手機順著地面丟過去,正好拋在銀行門口台階上,這樣一來,劫匪還是要出來撿,幾台攝像機都對著大門口呢,根據劫匪的身形相貌,就能判斷出他的身份來,知道是什麼人幹的,對於案件的處置有著莫大的好處。

  但劫匪並沒有上當,而是用槍指著一個銀行職員出來撿手機,那個金絲眼鏡男哆哆嗦嗦的從捲簾門下面的空間鑽出來走,撿起手機之後,老老實實的往回走,有槍口在背後瞄著,他可不敢趁機逃跑。

  手機被拿進銀行之後,謝局長的作用就算完成了,再往前半步的話劫匪就會開槍,無奈之下他只有原路返回,回到安全地域之後,才發覺後背已經濕透了。

  胡書記和宋副局長走過來,拍拍謝局長的膀子,老謝搖搖頭:“沒辦法,盡力了。”

  “劫匪很狡猾,不過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獵手,咱們拭目以待吧。”胡書記信心滿滿地說。

  和劫匪的電話打通了,錄音器轉動著,分析著劫匪的聲線,謝局長親自和他們通話。

  “我是公安局長謝安然,你們有什麼條件,盡可以和我說。”

  電話裡傳來劫匪囂張的聲音:“你不夠格和我們談話,叫你們領導來。”

  謝安然頓了頓,繼續道:“我就是現場指揮,這裡有我負責。”

  劫匪忽然暴怒:“放你媽的P,你能負什麼責!讓姓胡的說話!”

  眾人皆驚,劫匪太厲害了,居然把江北市政法系統的底細都摸清了,看來真的不好對付。

  謝安然拿著話筒無奈的望著領導們,胡書記點點頭,接過了話筒道:“我是胡躍進,有什麼話說吧。”

  對方輕聲嘀咕了兩句,似乎在判斷這個聲音的真偽,片刻之後答道:“姓胡的,你聽好了,先給老子把那幾個狙擊手給撤了,被槍口瞄著,老子不舒坦!”

  胡書記臉色變得冷峻起來,對宋副局長道:“撤下狙擊手。”

  宋副局長拿起對講機,將狙擊手撤了回來。

  但是話筒裡劫匪的聲音依然囂張憤怒:“姓胡的,你哄孩子玩呢,你們不止一個狙擊手!老子都看見了,除了特警還有武警,你再敢玩貓膩,老子就斃一個人質給你看看!”

  胡書記的牙關緊咬,毅然下令:“把狙擊手都撤了!”

  其餘幾個狙擊手都將狙擊步槍收了回來,高個劫匪扒開百葉窗的一條縫隙,看到制高點上的槍管消失了,不由得讚了一句:“到底是幹過公安的,真他媽有一套。”

  老三誠惶誠恐,繼續獻策道:“還有房頂上的突擊隊……”

  劫匪繼續說話:“姓胡的,你小子還敢陰我!屋頂上的那幾個條子是幹什麼的,三十秒內給我撤走,不然立馬見血!”

  胡書記握著話筒的手都發青了,但還是遵照劫匪的要求撤離了突擊隊,他捂著話筒低聲對幾個領導道:“不好,劫匪可能有內線。”

  幾個領導都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蹲在一邊的梁胖子,此時梁胖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關我什麼事啊,都是李有權那個小子混蛋,好好的非要惹事!

  看到一襲黑衣的突擊隊撤離,兩個劫匪都滿意的點點頭,問老三道:“下一步怎麼辦?”

  老三道:“挾持人質這種事,不在數量而在質量,咱們公安機關沒有妥協的傳統,除非選擇的人質比較特別,比如這種。”說著就指了指妞妞。

  劫匪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還有呢?”

  “我建議啊,只是建議,提出條件交換人質,找個合適的人質來把我們這些人換出去,然後帶著人質上汽車脫身,要那種結實的裝甲車,金盾公司的押款車就行,子彈打不穿,輪胎漏氣也能跑。”

  “那你倒是說說,什麼人質才有份量,能讓那幫條子不敢亂動?”劫匪現在對老三的話已經很相信了。

  老三擦了擦額上的汗,用手指了指外面,低聲道:“車號1156那輛警車後面,有個小女警是胡躍進的女兒,拿她當人質,比誰都管用。 ”

  矮個劫匪扒開百葉窗一條縫望出去,正好看見胡蓉警帽下面俊俏年輕的面龐,他裂開嘴笑了:“是那個小娘們啊,槍打的不錯,差點崩到老子,好,就拿她當個肉盾。”

  高個劫匪也嘿嘿的冷笑起來:“不錯,她一條命能頂別人十條,小子,你沒騙我吧?”

  老三賠笑道:“哪敢啊,我一朋友正在追求這個小娘們,她的底細我清楚,絕對錯不了。”

  看他們三人相談甚歡,劉子光心中漸漸有了打算,他的兩隻手又悄悄放在了背後,開始了動作……

  高個劫匪拿起手機,按下重撥鍵,接通之後說道:“姓胡的,聽好了,我只說一遍,給我預備一輛裝甲車停在門口,再要你們一個人質,我就把銀行裡的人放了。”

  胡書記緊握住話筒道:“裝甲車需要聯繫駐軍,我們做不了主。”

  劫匪道:“不要那麼麻煩,金盾公司的押款車就行。”

  胡書記和眾位領導交換了一下眼神,大家再次不約而同的看了梁胖子一眼,又轉回到話筒上,胡書記道:“好,我答應你,裝甲車馬上就到!我再給你派個重量級的人質,我們公安局的謝局長怎麼樣?”

  這案子發生在老謝的轄區內,若是處置的不妙,他的政治生命就算結束了,所以這回也搏命了,穿著防彈衣,腳脖子處綁著七七式手槍,在地上蹦了兩下,衝胡書記點了點頭,表示準備完畢。

  哪知道話筒裡傳出一陣狂笑:“不行!他不夠分量,我們要1156警車後面那個小女警,只要她進來,就立刻釋放人質!”

  胡書記都快把話筒捏碎了,他恨恨的猛擊了一下警車的車門,大怒道:“一定有內鬼!”

  眾位領導也是又驚又怒,劫匪太囂張,太無恥了,居然把主意打到胡書記的女兒身上,有她當人質,警方肯定投鼠忌器。

  胡書記強壓住憤怒,對著話筒道:“等一下,我們需要商量。”

  對方繼續狂笑:“好,不過千萬別超過五分鐘,我能等,我的槍可不能等。”

  胡書記恨恨的掛了電話,讓人將胡蓉叫過來。

  小女警胡蓉聽到指揮部召喚,將轉輪手槍插回槍套,一手扶著警帽,一手按著槍柄,貓著腰跑到了指揮部,利落的敬禮:“首長好!”

  叔叔大爺們並沒有給她還禮,而是用一種沉痛的眼神望著胡蓉。

  “蓉蓉,劫匪提出要求,讓你去換銀行裡的人質。”胡書記道,眉眼間居然看不出表情的波動,但是胡蓉卻看出,父親的心在滴血,在煎熬。

  “我堅決服從命令!”胡蓉挺直了腰桿,義無反顧的說。

  胡躍進將手放在女兒的肩膀上,又幫她正了正警帽,用力的點點頭:“是我胡躍進的女兒!”

  “不行!”宋副局長厲聲喝道,“蓉蓉還在實習期,經驗不夠豐富,讓她去換人質,九死一生,絕對不行!”

  謝安然也極力反對,他額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胡書記,我堅決反對!這種事應該讓我們男同志上!”

  胡蓉不但是他手下的小民警,還是胡書記的女兒,不管出於哪方面的考慮,他都不可能放任這個二十出頭的,公安隊伍中的新兵去冒險。

  但是胡書記斬釘截鐵的一句話把他們都堵了回去:“有意見可以保留!這件事我全權負責!並且承擔一切後果!”

  說完,他的語氣又柔軟下來,摸著女兒的面頰輕聲道:“蓉蓉,一定要冷靜,進去之後見機行事。”

  胡蓉緊咬著嘴唇不說話,眼淚就在框裡打轉,別人不知道他們父女間的關係,實際上父女倆已經冷戰了多年,甚至最近三個月都沒說過一句話,今天這是第一次,也許……也是最後一次了。



1-36 槍聲響起


  胡躍進親自幫女兒將武裝帶解下,給她套上防彈背心,仔細的扣上快速搭扣,做完這一切,他退後一步望著女兒,久久沒有說話。

  胡蓉也沒有說話,就這樣和父親對視著,兩個技術人員在她的防彈背心上加裝著攝像頭和麥克風,周遭的警察們也忙忙碌碌著,重新佈置狙擊手,安排押款車,疏通道路,疏散群眾,周圍噪雜萬分,但是在這對父女眼中,時間彷彿凝滯了一般,是啊,很久沒和父親面對面了,上一次還是在自己報考警校前的那個晚上。

  父親老了,兩鬢已經花白,眼角的皺紋也越來越細密,緊繃的嘴角和堅毅的眼神,都顯示出他的硬漢本質,但是胡蓉知道,父親的心在哭泣,母親已經早早的離開了他們,現在又是女兒要以身犯險,不論是作為公安戰線上的老兵,還是一個父親,他都很難面對這種抉擇。

  但是,胡蓉不單單是他胡躍進的女兒,還是一名公安戰士,頭頂著國徽,肩負著重任,既然選擇了這份光榮而又危險的職業,就不能在人民的生命財產受到威脅的時候退縮。

  年輕的實習女警胡蓉,肩章上還只是兩個拐,就要擔負起深入虎穴,與喪心病狂的持槍劫匪周旋戰鬥,面對九死一生的任務,她的眼神竟然如此鎮定沉著,讓這些在公安戰線上拼搏了多年的老前輩們都為之讚歎,到底是我們老刑警的女兒啊!

  攝像頭麥克風還有GPS追蹤儀等技術設備安裝完畢,胡躍進親手拿過一支手槍放在胡蓉手裡,這是專門裝備反恐部隊的八四式微型手槍,體積極小,比六四,七七都要小上一圈,最適合隱蔽,雖然威力欠佳,但是在近距離內還是有足夠的殺傷力的。

  胡蓉熟練的檢查了一下彈匣和彈膛,嘩啦一聲推上子彈,將手槍藏在防彈背心內特製的暗格內,再次檢查各種裝備,一切準備就緒,在場的領導一個個走了過來,輪番和她握手。

  沒有過多的話語,只有關切的眼神,簡單的叮嚀,輪到胡書記的時候,這位江北市政法一哥卻並沒有去和女兒握手,而是摩挲著她的頭髮,說了一句:“晚上爸爸燒湯,等你來喝。”

  一句平常的話語,在此時卻顯得如此的不平凡,在場的幾位女警官眼圈都紅了,但胡蓉卻只是堅定的點點頭道:“爸,我一定去”

  說完,轉身義無反顧的鑽進了已經準備好的押款車,轉動鑰匙發動汽車,朝銀行駛去

  此時銀行門口堵著的那些警車已經撤開了,讓出了一條通道,遠處大路上也實施了交通管制,一條寬闊的馬路空蕩蕩的。

  看到胡蓉駕駛著裝甲押款車駛來,兩個劫匪相視一笑,眉眼中都帶了喜色,矮個劫匪更是摸出一包煙來,甩了一根給老三:“你小子可以嘛,乾脆跟著我們混算了。”

  老三受寵若驚,點頭哈腰,接過煙卷自己點上,惶恐道:“不敢,不敢。”

  趁著對峙的空檔,劫匪已經將銀行內的現金席捲一空,兩個大口袋裝的滿滿噹噹,此時正踩在腳下,兩個傢伙得意洋洋,自信滿滿。

  “大哥,還是放幾個人質吧,也好讓人家心安不是。”老三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意見,倒不是真心實意為人質們著想,而是為了自己考慮,他心說我幫了你們這麼大的忙,怎麼著也得頭一個把我放了吧。

  劫匪點點頭,用槍指著人質中的幾個老弱病殘:“你,你,還有你們幾個,出去。”

  被他挑中的幾個人如蒙大赦,掙扎著往外跑,無奈腿肚子轉筋,只能互相攙扶著艱難跋涉,老三苦著臉,指著自己的鼻子道:“大哥,我……”

  “你還有用,再陪老子一會。”劫匪道。

  老三懊惱的了不得,一股恨意升上心頭,要是換了平時,他早就把這倆小子整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不過現在被人家槍口指著,只能乖乖裝孫子。

  八個人質被釋放,他們鑽出捲簾門,跌跌撞撞的走出來,十六個警察當即衝上去,兩個架一個,快速將他們掩護到安全地帶,醫護人員隨即上前救治,這些人質都是中老年人,保不齊受了驚嚇來個心髒病高血壓什麼的。

  幾個公安頭頭也趕緊過去詢問情況,但悲劇的是,這些人質從一開始就被嚇懵了,啥都想不起來了,即便在啟發下回憶起一些片段,也是互相矛盾,錯漏百出,有人說劫匪有三個,也有人說四個,有人說劫匪拿的是雙槍,有人說是衝鋒槍,還有人說是機關槍手榴彈,總之這些老人被嚇得記憶錯亂,語無倫次,完全無法提供有效的線索。

  劫匪釋放了一批人質,但依然保留著四五個人質,等胡蓉進來之後再釋放。

  胡蓉將車停下,掛空檔,也不熄火,徑直打開車門跳下來,面無表情的拉開後車門,向劫匪展示著空空如也的車廂,表明里面並無埋伏。

  此時銀行的電動捲簾門已經打到一半的位置,押款車停在台階下面,這樣就形成一個角度差,在銀行裡面正好可以看清楚押款車,劫匪確認沒有伏兵之後,卻並不出來,而是喝令胡蓉進來。

  胡蓉正有此意,只有掌握了劫匪的準確人數,警方才能應對,此刻她的心劇烈的跳動著,手也在微微的顫抖,雖然她是警校的優秀畢業生,雖然她是胡躍進的女兒,雖然她是一名勇敢的女警官,但是,她畢竟還只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女孩子。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砰砰跳的心臟安撫下來,慢慢的走上台階,隨著一步步上升,銀行裡面的情況盡入眼底,幾個人質瑟瑟發抖的站在前面,後面站了幾個男子,一高一矮兩個穿黑色衣服蒙著頭套的傢伙分明就是劫匪,矮個子手裡端著一把五連發,高個子一手握著手槍,一手抓著個三四歲的小女孩。

  還有一個留大分頭,穿夾克衫的男子,嘴上叼著一支煙,表情很奇怪的和劫匪站在一起。

  看到胡蓉出現,那個男子很尷尬的將抽了一半的煙從嘴邊拿開,悄悄丟到腳下踩滅,這個動作更讓警校高材生胡蓉心生疑竇,這個男人,可疑!

  對了,他不就是前面綁架小孩的那個男人嗎,怎麼和劫匪混到了一起,她不由自主的轉向了李有權,希望能用暗藏在胸前的攝像頭拍到這個男人的臉。

  老三心中一慌,懊喪不已,剛才矮個劫匪給了他一支煙抽,為了表示自己的乖巧順從,他很配合的點上抽起來了,偏巧他又是個大煙鬼,這半天沒抽煙都快憋死了,點上以後就放不下了,直到胡蓉走進來,疑惑的眼神投向自己,他才恍然醒悟,趕緊把煙頭丟下。

  這下麻煩了,和劫匪站在一起抽煙,還被胡書記的女兒看見,可真是黃泥掉在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日後追查起來,很難說清楚啊!

  金盾公司是市局的三產,不光有押運業務,還有一些技術工程,所以老三對技術偵察手段很了解,憑著直覺他猜到胡蓉的身上可能安裝有攝像頭,如果拍到自己就麻煩了,於是,老三又做出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

  他微微側頭,對高個劫匪低聲道:“注意她身上可能有攝像頭。”

  高個劫匪立刻舉起槍瞄準胡蓉道:“站住,轉身!”

  胡蓉順從的站住了,緩慢的轉身,在槍口下面誰也不敢逞英雄,但是這幾秒鐘的時間已經足夠,指揮車裡,幾個領導都從鏡頭裡發現了老三的身影。

  “這個人是誰!幹什麼的!”宋副局長厲聲喝道。

  話音剛落,鏡頭晃動了一下,顯示屏瞬間變成了雪花。

  在場的幾個領導心中一緊,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

  幾乎就在同時,銀行裡傳出一陣爆豆般的槍聲,間隔極短,或許是三槍,或許是四槍或五槍,誰也判斷不出,但可以確信的是,出事了!

  所有人一起拔腿往銀行裡猛衝,江北市的政法一哥胡躍進竟然衝在最前面!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10 07:18 AM

1-37 雙發速射快槍手

  劉子光一直在蟄伏,聽話順從,不聲不響,為的就是關鍵時刻的雷霆一擊。

  蹲在銀行角落裡的每一秒鐘,他的全身肌肉都是緊繃著的,兩隻眼睛緊盯著劫匪的一舉一動,兩手垂在腰部位置,隨時可以抽出手槍擊斃兩個歹徒。

  但他必須等待合適的時機下手,因為這把槍是偷來的,如何才能把謊話圓過去,是他一直在考慮的問題,但始終未想出一條萬全之策。

  事態在一步步的進展著,警方和劫匪達成了協議,以警察換人質,解除封鎖,提供車輛,似乎危局已經豁然開朗,但是劉子光卻明白,警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向劫匪妥協的。

  而且那個前來交換人質的警察正是和劉子光打過幾次交道的胡蓉,對這個正義感超強,脾氣倔強的年輕女警,劉子光印象非常深刻,當她出現的時候,劉子光下意識的就明白了,絕對會出事!

  果不其然,胡蓉進入銀行大廳,老三就眼神閃爍,對劫匪輕聲咕噥了一句,雖然聲音極其輕微,但正巧蹲在老三背後的劉子光卻聽的一清二楚,“注意她身上可能有攝像頭。”

  高個劫匪立刻舉槍瞄準胡蓉,喝令她站住,轉身。

  胡蓉立刻站住,緩慢的轉身,同時將兩隻手抬起來,表示沒有武器。

  高個劫匪一揮手槍,示意同夥過去檢查,矮個子快步上前,伸手就從胡蓉的防彈背心上扯下一個釦子大小的零件,後面還連著細長的電線。

  “這是什麼!”矮個劫匪厲聲吼道,暴怒之極的他揪住胡蓉的頭髮往地上猛摜,小女警勢單力薄,被他粗暴的摔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劫匪拉動了五連發槍管下的唧筒,嘩啦一聲推彈上膛。

  胡蓉的頭皮一炸,下意識的伸手掏槍,但她的速度還是慢了半拍,八四式微型手槍還未完全掏出來,劫匪的槍口已經對準了她的腦袋,那一瞬間,她只看到劫匪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似乎張嘴罵了一句什麼,然後那顆腦袋就炸開了。

  血紅一片,似乎整個世界都變色了。

  當矮個將胡蓉摜到地上的時候,劉子光就知道機會來了,此時高個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他們身上,老三更是驚慌失措,無暇他顧,那些人質都是面朝外,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自己。

  矮個劫匪將上膛的五連發指向了胡蓉,就在開槍前的那一瞬間,劉子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一直藏在身後的手槍,斷然開槍,兩顆子彈以極其簡短的間隔,射入了矮個劫匪的腦袋。

  誰也沒有反應過來,劉子光的槍口就轉向了高個劫匪,又是一個乾淨利落的Double Tap,兩顆子彈穿胸而過,一股血箭飆出來,兩個劫匪當場倒地,間隔只有零點一秒!

  人的腦袋裡盛滿了腦漿,如同一個裝滿水的容器,當兩顆子彈迅速射入的時候,腦殼經不住體積的突然變大,瞬間爆炸開來,豐富的腦血管內的鮮血噴薄而出,和白花花的腦漿子混雜在一起,濺的到處都是。

  失去腦袋的軀體如同推倒的牆垛子一樣,重重地倒下去,他手中的五連發也摔了出去,順著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向後飛去,正好落到老三腳下。

  由於兩槍間隔太近,高個子劫匪站的距離又偏遠,更重要的是這把老五四的精度堪憂,總之為了確保命中,在轉移槍口的一瞬間,劉子光選擇了射擊面積更大的目標,劫匪的前胸。

  兩顆子彈呼嘯而至,穿胸而過,高個子劫匪被子彈巨大的力量打的一個頓挫,向後飛起,同時抓著妞妞的手也鬆開了。

  妞妞被嚇傻了,撒開兩條小腿向前狂奔,那邊胡蓉單手支撐著身體剛爬起來,看見小女孩迎面奔來,趕忙一把將她攬進懷裡,

  這把五四式手槍裡一共有五發子彈,在出手前劉子光就盤算好了,兩個劫匪每人一個Double Tap,然後最後一顆子彈賞給老三,把他打死滅口,死無對證,一了百了。

  但是正當劉子光掉轉槍口正欲對準老三的時候,情況突然發生了變化,中槍的高個劫匪竟然沒死!躺在地上艱難的舉起了手中槍,由於他傷的很重,已經難以轉動胳膊來打劉子光,只能勉強對準胡蓉和妞妞。

  形勢萬分緊急,劉子光大喝一聲:“小心!”身軀騰空而起,在半空中瞄準射擊,兩把五四同時迸射出耀眼的膛口焰,兩顆子彈幾乎是擦肩而過,一顆正義的子彈射中了高個劫匪的眼睛,當場爆頭,結束了他苟延殘喘的生命,另一顆子彈則命中了劉子光的右胸,一股鮮血噴湧而出,打的他一個踉蹌,身子一歪,正好面對著胡蓉。

  但見胡蓉滿頭滿臉的鮮血,面容猙獰恐怖,右臂迅速抬起,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劉子光。

  壞了,這丫頭瘋了,劉子光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這個念頭,彈匣已經空了,他動作再快也阻止不了胡蓉的射擊,只能硬挨這一槍了。

  槍聲響起,劉子光一咬牙,可是並沒有被擊中的感覺,回頭一看,老三手持五連發,眉心一個小小的血洞,兩眼空洞無神,身子搖搖欲墜,晃了兩三下終於怦然倒下。

  再回過頭來,胡蓉的胳膊依然平舉著,槍口青煙裊裊,忽然,她那張被沾滿鮮血的臉上漾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很甜。

  雜亂而密集的腳步聲響起,大隊警察衝了進來,胡躍進手持六四手槍沖在最前面,看到滿臉是血的女兒,他猛回頭大吼起來:“擔架!急救!”

  劉子光高舉雙手,手槍滑落在地,眾警察不由分說將他按在地上銬起來,掉在地上的手槍被踢開,一身黑色BDU戰鬥服的特警隊員魚貫而入,呈專業的CQB隊形搜索整個銀行大廳,確認劫匪全部死亡之後,才發出安全的信號。

  警方清理現場,嚇傻了的人質們被救了出去,與此同時擔架也抬了進來,胡書記抱著自己的女兒焦急的喊道:“蓉蓉,你哪裡中彈了?”

  胡蓉一笑:“爸,是別人的血。”

  但細心的胡躍進還是在女兒的製服襯衣袖子上發現了一道焦黑的痕跡,老公安出身的他一眼就看出這是子彈擦過的印記,捲起袖子一看,果不其然,胡蓉的胳膊上一道血糊糊的傷痕。

  連胡蓉自己都驚呆了,啥時候中槍了都不知道,但很快她就明白了,這一槍是那個高個子劫匪在最後一息射出的子彈,在穿透劉子光的身軀之後擦傷了自己,假如沒有劉子光替自己擋了這一槍的話,那顆強勁的7.62MM子彈將會重重地打在自己身上,即使穿著防彈衣也會被巨大的動能所傷害,輕則淤血,重則骨折,如果打在沒有防彈衣保護的位置,肯定會造成重大傷害。

  對了,劉子光呢?胡蓉站起來望過去,只看見四個強悍的特警按著劉子光的腦袋,架著他的胳膊將其押送出去。

  “錯了,他不是壞人!”胡蓉失聲喊道,但此時現場雜亂,誰也沒有聽見她的呼喊,胡書記指揮著急救人員將女兒抬上擔架救走,而那個哇哇直哭的小女孩,則一直被胡蓉緊緊抱著。

  銀行大門口,警戒線還未解除,大量記者已經湧了上來,毅然隻身犯險,解救人質化解危機的巾幗英雄,女警察胡蓉坐在擔架上,在萬眾矚目下從正門抬了出來,她一出現,無數的閃光燈便此起彼伏的亮了起來,掌聲雷動,上百名公安幹警,特警隊員,武警戰士,報社電視台記者,以及人質家屬等等,都不約而同的鼓起掌來,場面熱烈,難以言表。

  看到女兒安然無恙,沈芳快步衝了上去,滿臉都是淚花,從擔架上的胡蓉手裡接過了女兒,看到這個感人至深的鏡頭,現場再一次沸騰了,照相機的快門聲響的像機關槍一樣,不知道是誰捧來一束鮮花獻到了胡蓉手裡,胡蓉有些手足無措,接過了鮮花,目光在人群中掃過,父親欣慰的笑容,宋副局長和謝分局長如釋重負的臉龐,還有歡欣鼓舞的人群,這一切不都是自己一直夢想要得到的麼。

  可是,為什麼此刻卻開心不起來。

  目光越過眾人的頭頂,胡蓉看到劉子光頭上套著黑色的塑料袋,被特警們押解著上了那輛黑色的裝甲車。

  胡蓉張了張嘴,終於還是沒喊出來。



1-38 巾幗英雄

  直到上了特警裝甲車,警察們才發現嫌疑犯的胸部中彈了,鮮血淌的滿車都是,特警小隊長著了慌,趕緊命令車輛掉轉方向,向醫院駛去,同時電話聯繫指揮部,讓他們通知醫院做好準備。

  警車鳴著尖銳的警笛駛進了市立醫院的大門,醫院保安迅速清場,戴著口罩的急救人員推著小車從裡面衝出來,警車後部的兩扇打開,一身是血的劉子光被架了出來,直接抬上小推車,醫護人員迅速將氧氣面罩給他套上,然後推著小車疾步奔往手術室,四個持槍警察在後面緊隨著,防止發生意外情況。

  片刻之後,幾輛派出去執行任務的救護車陸續回來,銀行劫案中,死人比傷員還多,四具屍體裝了一輛車,然後是手臂輕傷的巾幗女警胡蓉和受到驚嚇的妞妞,以及其他一些人質,分別乘著救護車來到醫院。

  方霏從救護車上跳下來,摘下口罩長出一口氣,忽然她注意到醫院負責清掃工作的大媽正在用拖把清洗著地面,大理石的地面上星星點點全是血,一路滴向手術室。

  好奇的方霏順著血蹟的指引走到了手術室門口,手術中的燈光正亮著,兩個特警手持微型沖鋒槍,如同兩尊門神一般分立左右,手術室門口的地上,扔著一件似曾相識的衣服。

  方霏慢慢的蹲下,伸出兩隻手指將這件衣服挑起來,很熟悉的蘇格蘭花妮紋路,右胸翻領處一個明顯的彈孔,邊緣被燒的焦黑,整件衣服幾乎被血浸透,那血,還是熱的。

  淚水奪眶而出,方霏不由自主的將這件衣服抱在懷裡,無聲的痛哭起來,兩個高大的特警面無表情,注視著這個小護士莫名其妙的舉動,不為所動。

  ……

  市立醫院的新病房樓第十八層VIP病區,這裡已經成為鮮花的海洋,病房裡擺不下,已經擺到了走廊裡,但仍然還在潮水一般的湧上來,各個媒體的記者蜂擁而至,還有前來慰問的各單位代表,將走廊擠得滿滿噹噹。

  胡蓉已經換下了警服,穿上了藍白條的病號服,胳膊上雖然只是擦傷,但依然按照領導的指示纏上了厚重的繃帶,還搞了一跟布帶子懸在脖子上,顯得傷勢比較重,胡蓉很無奈的任憑他們擺佈著,幾個市局組織科和宣傳科的女同事忙前跑後,聯絡著媒體記者們,進行採訪工作。

  十幾個話筒伸到面前,閃光燈啪啪的不停,電視台的大型專業攝影機也已經就位,忽然外面一陣嘩然,人群讓出一條通道,幾個精神矍鑠,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正是本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等人。

  現場頓時沸騰了,市委書記和市長分別親切慰問了英勇負傷的女警官胡蓉,並且送上了花籃,整個過程電視台全部跟蹤拍攝,並且由頭牌花旦江雪晴做現場報導,場面非常隆重而感人。

  市領導高度讚揚了胡警官英勇無畏,敢於犧牲的精神,誇獎她是人民的忠誠衛士,犯罪分子的剋星,並且勉勵在場公安干警和各單位幹部職工,一定要發揚胡蓉精神,敢打敢拼,為江北市的平安百日行動添磚加瓦。

  領導以一記飽含力量的揮手姿勢結束了講話,群眾們熱烈鼓掌,氣氛非常熱烈,隨後,領導們由於公務繁忙,先行離開了醫院。

  與此同時,公安局幾位領導正在市局大會議室接受著採訪。

  “這次銀行持槍搶劫案,警方快速反應,迅猛出擊,將損失降到了最低位,保護了國家財產和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公安干警果斷開槍,擊斃了三名窮凶極惡的歹徒,避免了更大的災害發生,這在江北市公安戰線歷史上,是極其有代表意義的一次戰役,是江北市政法口光輝事蹟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公安局局長兼政委馬伯仁講完這些話,台下一片掌聲,記者們紛紛上前採訪,剛從縣里火速歸來的馬局長已經簡單了解了案情的經過,此刻施展口才侃侃而談,聽的記者們頻頻點頭,筆走龍蛇。

  宋副局長和分局老謝在台下對視一眼,兩雙手緊緊握到了一起,這一仗打得確實漂亮,三個全副武裝的劫匪,兩把手槍一把五連發霰彈槍,簡直武裝到了牙齒,罪犯極其狡猾兇惡,毫無人性,還有大批人質在手,局面如果掌控不住,很可能會造成極大傷亡和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到時候不光是他們幾個人摘帽子的問題了,整個江北政法系統都要地震。

  幸運的是,案子幾乎是圓滿結束,唯一遺憾的是死了一個銀行保安,除此之外,公安干警們的反應速度,應對策略,以及英勇無畏的精神,都是可圈可點的,尤其是胡蓉的大無畏行為,更是感動了現場無數行動,為江北民警的臉上大大增添了光彩。

  興奮過後便是沉思,這件案子非常複雜,市局三產金盾公司的中層職員李有權居然參與在內,押運公司的內部人員和銀行劫匪勾搭牽扯,這可是極大的醜聞,金盾老總梁胖子已經免職,並且控制起來,等待進一步的審查。

  案件分析會在記者招待會後迅速進行,刑警隊的偵破高手們匯聚一堂,分析案情,整個案件一共開了十九槍,先是劫匪進入銀行,殺死保安員,三槍打碎攝像頭,一槍打破櫃檯玻璃,然後是輪番使用五連發和五四手槍朝警方射擊了五槍,其間警方回擊了兩槍,系實習警員胡蓉用轉輪手槍進行的射擊。

  然後是警員胡蓉進入銀行之後的駁火,這個筆錄暫時還沒有錄,只能憑著現場情況進行分析,兩個劫匪都是頭部中彈死亡,高個子劫匪前胸兩處彈孔都是貫穿傷,但並不致命,眼睛裡中的那顆子彈才是要他命的,矮個劫匪是被從腦後射入兩顆子彈,當場爆頭死亡,值得注意的是,這兩個人都是被兩顆子彈以極其短暫的間隔射殺的,這種射擊技術在國外稱作Double Tap,也就是雙發速射,難度相當之高。

  第三名劫匪的死亡,是女警胡蓉用八四式微型手槍擊中額頭而死,這一點沒有懸念,最讓人摸不清楚的是,射死兩個劫匪的手槍是李有權的佩槍,但是卻出現在現場另一個人手中,這個人名叫劉子光,是某物業公司的保安人員,由於還在搶救之中,所以暫時也沒有口供。

  兩名劫匪和李有權都死了,這真的是死無對證,李有權到底為什麼會在這樣的時間出現在銀行裡,門口相撞的兩輛汽車又是出於什麼原因,這些謎團繞在大家心頭,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線索很快被找到,和胡蓉一起執勤的老民警王德友向領導報告稱,在銀行劫案事發之前,他曾經看到李有權駕車狂奔至銀行門口,拖著一個小女孩進入銀行。

和帕薩特撞擊的那輛沃爾沃的車主姓名也很快調取出來,是至誠集團的董事長李紈,李董是本市商界頭面人物,貿然傳喚不太禮貌,於是宋副局長下令,派兩個警察去她公司錄口供。

  還有那個被綁架的小女孩妞妞,是本市一位從事娛樂業的企業家方國豪的女兒,李有權綁架妞妞的動機,還是要問一下方國豪才知道,分局謝局長主動請纓,帶著幾個人去找方國豪了。

  胡蓉的筆錄,則由宋副局長親自去做.

  ……

  貝小帥都快急死了,他們是親眼看見劉子光衝進銀行的,警方拉起警戒線之後,他們遠遠的觀察著,一直在註意劉子光的動向,銀行裡每一聲槍響,都好像重錘敲在他們心窩上。

  劉子光被特警押走的鏡頭,別人都沒注意到,貝小帥等人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當場貝小帥就坐到了地上,臉色煞白:“完了,老大這回捅大婁子了。”

  幾個兄弟緊皺眉頭,掏出煙來猛抽,商量來商量去也沒有好辦法,最後只能先回至誠花園的辦公室,畢竟現在還是上班時間。

  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看到白隊長夾著他的小皮包從裡面出來,臉色一如往常般灰暗頹唐,看見眾人也不打招呼,頭一扭就要過去,忽然遠處一聲大喊:“小白!”

  白隊長聞聲望去,只見一輛陌生的警車駛過來,正好停在面前他面前,從裡面鑽出來的卻是老熟人,派出所民警老王。

  “小白,正好找你有點事,市局要調你們單位劉子光的檔案。”

  白隊長一撇嘴:“他就一臨時工,有什麼檔案。”忽然又醒悟過來,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王警官,是不是這小子又犯事了。”

  老王點點頭:“嗯,牽扯到一件大案子,你就幫幫忙吧,提供一下他平時的工作表現什麼的就行。”

  白隊長這個興奮啊,恨不得把老王抱起來親一口,老天開眼啊!劉子光這個禍害終於遭殃了,而且還是牽扯到大案子裡,這回可跑不了他了!

  “王警官,我馬上去辦!”白隊長說完,撒丫子就往經理辦公室方向跑去,他迫不及待的想讓高總分享一下這個天大的喜訊。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12 11:45 PM

本帖最後由 23698523 於 2010-6-12 11:49 PM 編輯

1-39 這案子太複雜了

  白隊長一溜小跑,氣喘吁吁地跑到高總辦公室門口,心急之下連門也不敲了,直接推門闖了進去。

  高總的大班台上鋪了一張宣紙,他手裡正提了狼豪準備揮毫潑墨練習書法呢,這也是被劉子光鬧的,整天心煩意亂,不得已只好學書法來平靜心緒。

  白隊長的闖入讓高總有些不愉快,他微微皺眉道:“小白,什麼事?”

  “高總,好消息,劉子光又進去了!”白隊長激動的連聲音都發顫了。

  “什麼!”高總把狼毫一丟,兩眼放光。

  “剛才派出所老王說的,牽扯到一樁大案子哩,現在市局都來調他檔案了。”

  此時的高總神清氣爽,昂頭挺胸,哪還有半點不愉快的神情,他將兩隻手搭在白隊長的肩膀上,用力的搖晃著,激動的說道:“天網恢恢啊,天網恢恢啊!”

  白隊長眼中也泛起了淚花,用力的點著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房門被敲響,兩人一起回頭,正看見派出所老王站在門口,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警服的男子,大概就是市局的人了。

  “是這樣的高經理,警方需要了解一下貴公司員工劉子光的平常表現,社會關係等情況,還請你們配合一下。”老王很客氣的說道。

  高總快步上前,熱情洋溢的握住老王的手搖晃著,親切的說:“沒問題,警民一家親嘛,咱們可是共建單位,那什麼,小白,趕緊開電腦,調資料。”

  這邊高總陪著公安同志在沙發上說話,那邊白隊長打開電腦敲鍵盤,把劉子光的劣跡全都記錄下來,什麼打架鬥毆,拉幫結派,恐嚇領導,以權謀私,在高總的口中,劉子光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的人渣,但讓老王納悶的是,就是這樣一個人渣,居然在短短半個月時間內,就從臨時工性質的保安員一躍成為有三金保障的保安部長,說起來也算是公司基層領導了。

  高總這邊倒著苦水,那邊白隊長敲著鍵盤,足足打了兩張A4紙才把劉子光的罪惡記錄完,用激光打印機打出來之後,高總瀏覽了一遍,從抽屜裡拿出公章蓋了,交給老王同志。

  “王警官,這回劉子光犯的是什麼案子?”高總似乎是不經意的問起。

  “哦,銀行劫案,動了槍,死了四個人。”老王淡淡地說道,看了看物業公司提供的資料,折起來放進了皮包裡,起身告辭。

  高總和白隊長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盡是欣喜,這回劉子光可跑不掉了,非挨槍子不可。

  高總親自將兩位警察送出辦公室,走廊裡,幾個保安沉默的站著,顯然是已經聽到了剛才的對話,白隊長抖擻精神,威嚴地低喝一聲:“幹什麼!都給我上班去! ”

  ……

  果不其然,老大因為涉及銀行劫案被捕了,確認了消息之後的貝小帥急得抓耳撓腮,無計可施,偏巧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正是劉子光家裡的號碼。

  “小帥啊,你光哥呢,怎麼手機也關了?”這是劉媽媽的聲音。

  無奈之下,貝小帥只好扯謊:“阿姨,光哥有點事要出差,可能手機沒電了吧,回頭我聯繫他,讓他給您回電話吧。”

  掛了電話,貝小帥的臉比苦瓜還苦:“沒轍,劉大爺高血壓,要是知道真相非出事不可,先哄著老人家吧。”

  ……

  至誠集團位於本市中心地帶的富豪廣場寫字樓,佔地整整兩層,裝修簡潔明快,但卻透著一股知性色彩,兩名便衣警察在前台小姐的引領下,穿過龐大的辦公區,來到李董的辦公室前。

  李董的秘書是個二十來歲的苗條女孩子,兩隻眼睛透著精明幹練,她已經接到警方上門錄口供的通知,此時正等在辦公室門口,見警官來了,便輕輕扣響了房門,推門請兩位警察進去。

  李董的辦公室很寬敞,足有上百平米,一圈弧形的落地長窗外,是江北市中心地帶繁華熱鬧的街景,高樓大廈林立,城市風光盡收眼底。

  腳下是厚實的淺灰色地毯,牆上掛著歐式風格的油畫,李董正坐在寬大的弧形辦公桌後面打電話,看見人進來,只是微微點頭,示意秘書小姐安排客人坐下。

  兩位警察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商界女強人,她比想像中還要顯得年輕和美麗,皮膚很好,氣質很好,烏黑的秀髮在腦後隨意挽了一個簪,秀氣的鼻樑上架著金絲眼鏡,更顯得知性十足。

  聽她的口氣,好像在和電視台的朋友通電話,三言兩語之後,電話打完了,李董展顏一笑:“不好意思,久等了,兩位警官來點什麼,咖啡還是紅茶?”

  兩位警官趕緊客氣道:“不用麻煩了,我們過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情況,您的汽車怎麼會出現在銀行門口。”

  李紈笑笑:“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我已經委託電視台的朋友做個專題了,名字就叫'平民英雄',相信不久就可以在電視上看到,既然你們已經來了,我就提前透露一下情況吧。”

  警察拿出記錄紙,擰開了鋼筆,同時也打開了MP3錄音器。

  “事情還要從二十天前說起,那天我在送兒子去幼兒園的路上……”

  ……

  和平飯店是一座五層的建築,包含了餐飲、住宿、洗浴、桑拿按摩等服務項目,生意一直紅紅火火,沒人敢惹,這是因為飯店老闆的身份比較特殊,這位爺在江北黑道上聲名顯赫,人稱疤爺。

  此時疤子正和分局謝局長面對面的坐著,以往老謝來和平飯店,不是掃場子就是逮人,但這次卻有所不同。

  “我和老三雖然有點梁子,但也談不上深仇大恨,這狗日的居然綁架我老婆孩子!得虧他是死了,不死我也要弄死他!”疤子餘怒未消,臉上那道傷疤因為憤怒呈現出赤紅色,顯得格外猙獰。

  “那老三在事發之前和你說過什麼嗎?”謝局長追問道。

  疤子撓了撓頭,想了想道:“對了,事發之前老三約我喝茶,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到現在我都沒弄清楚他什麼意思。”

  謝局長打開了筆記本:“他說了什麼?”

  ……

  市立醫院住院部十八層VIP病區,宋副局長正在給胡蓉做筆錄,躺在病床上的胡蓉努力回想著當時的情景,用緩慢的語速說了出來:胡蓉走進銀行之後,看見兩個蒙面的劫匪和一個中年人站在一起,其餘人質或者面朝外站著,或者蹲在地上,都在劫匪的槍口威脅之下。

  很快,劫匪就喝令自己停下腳步,轉身向著側面,然後上前拽出了防彈背心上的攝像頭,並且將自己打倒在地,記得當時自己是仰面朝天倒下,劫匪在狂怒的情況下推彈上膛,意欲殺死自己,在極端危險的情況下,自己只好拔槍射擊,但畢竟慢了一拍,如果不是有人從後面開槍打死劫匪的話,現在胡蓉就不是躺在醫院裡,而是冰冷的太平間了。

  宋副局長緊皺眉頭,思索了一下問道:“是誰開的槍?”

  “是劉子光,就是人質之一。”

  “當時他的槍是從何而來?你看見沒有?”

  胡蓉搖搖頭:“劫匪正好擋住我的視線,什麼都看不見,只聽見槍聲了。”

  “然後呢?”

  “然後他又開槍打傷了另一名劫匪,但那個傢伙沒有立刻死亡,臨死前還向我開槍,多虧他又撲上來替我擋了一槍,同時開槍打死了劫匪,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和妞妞生死難料。”

  說到這裡,胡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轉開話題問道:“劉子光傷勢怎麼樣了?”

  宋副局長簡單的答道:“還在搶救之中,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現在說說李有權的事情吧。”

  “李有權?”胡蓉眼露迷惑之色,不過很快就明白過來“就是那個綁架小孩,又和綁匪勾結在一起的傢伙吧,當時他手裡提著一把霰彈槍瞄准我們,我就朝他開槍了……”

  到底是第一次殺人,儘管這個人是持槍歹徒,胡蓉的心裡還是不好受,臉色漸漸的難看起來。

  宋副局長趕緊寬慰她:“沒什麼,這個人是害群之馬,他的事情我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現在問題的關鍵是,那把槍是李有權的佩槍,為什麼跑到劉子光的手裡去了。”

  胡蓉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確實沒有看見。”

  宋副局長合上了記錄本:“就這樣吧,小胡你好好休息,早日返回工作崗位。”

  ……

  市局技術偵察科,技術人員正在反復放著一段錄像,正是胡蓉走進銀行的那幾秒鐘片段。

  視頻裡,兩個劫匪互成犄角站立,手裡都拿著槍,李有權和矮個劫匪站在同一條平行線上,嘴裡叼著煙,臉上的表情比較奇怪,另一名嫌疑人劉子光蹲在李有權的側後方,老老實實,表情木訥。

  畫面沒有停頓,劫匪立刻走上來揪住胡蓉,拽出了隱藏的攝像頭,畫面在此時變成了雪花。

  “倒回去。”宋副局長命令道。

  畫面倒回五秒鐘前,再次播放起來。

  “慢鏡頭,放大。”宋副局長雙目炯炯,盯著屏幕,手中的煙蒂都快燒盡了。

  畫面中,老三的嘴唇似乎動了幾下,眼神也明顯的閃爍了一下,隨後劫匪便開始了行動。

  “就是這個,定格!”宋副局長一聲大喝。

  “請專家來讀唇語,看他說了什麼。”

  忽然房門推開,一名警察走進來,對宋副局長道:“宋局,劉子光醒了。”



1-40 國際傭兵

  劉子光的傷不重,一顆子彈命中右胸,很幸運的是沒有傷到肺葉,也沒有傷到大血管,只是一條貫通傷,看起來可怕,其實並無大礙。

  這也多虧了劫匪手裡拿的是五四手槍,發射的7.62毫米子彈穿透力極強而停止作用較差,如果是新款的九二式,他就沒這麼幸運了,九毫米子彈在身體裡翻滾肆虐,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手術也沒什麼可做的,無非是止血,清創,包紮傷口,就算完畢了,但是消息卻嚴密封鎖起來,不許記者採訪,不許探視,劉子光躺在單人病房裡,由兩名特警嚴加看管。

  第一撥看守對他還是橫眉冷目,第二撥就完全改變了態度,銀行大劫案的一些細節,公安內部已經傳開了,大家都知道劉子光雙發快射擊斃劫匪的英勇行為,雖然案子還未水落石出,但前景已經可以料到,劉子光絕對是萬眾矚目的大英雄。

  醫院病房內,劉子光赤著上身躺在病床上,正在給兩個小警察侃大山,他右胸綁著繃帶,但絲毫也不影響行動,大手一揮,唾沫星子橫飛。

  “想打得準並不難,關鍵是手要穩,心要沉,不是用眼瞄準,而是用你的心瞄準……”

  兩個小警察聚精會神的聽著,生怕落下一點內容,還不時給劉子光倒一杯茶,就差當場磕頭拜師了。

  正說著呢,忽然房門被輕輕叩響,一個特警按住槍柄過去開門,打開一條門縫,就看見兩個穿著制服的女警官。

  是自己人,特警拉開了門,兩個女警各自舉起一束鮮花,低聲道:“胡書記的女兒委託我們送來的。”說著將花往特警手裡一塞,轉身走了。

  特警嗔目結舌,愣了幾秒鐘才關上門,將這兩束鮮花捧進來,嘖嘖讚歎道:“有福了,有福了,咱們江北市警界第一美女都托人送花過來了。”

  兩束花往病房裡一放,立刻就多了幾分生機,氣氛也活躍了許多,政法委書記的女兒送花給劉子光,其意義不言而喻,兩個警察徹底放鬆下來,坐在床沿上,就像多年的哥們那樣和劉子光聊著天,三個人不亦樂乎。

  忽然房門又被敲響,幾個高大健碩的便裝男子走了進來,倆特警剛站起來想喝問,話到嘴邊又嚥下,改成了舉手敬禮。

  來的是市局的領導,刑警大隊的頭頭,他們面無表情,簡單的點頭致意,出示了一張什麼文書,然後便將劉子光按在床上上了背銬,提起來就走,來去一陣風,兩個特警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病房就空了。

  刑警大隊的人將劉子光押上警車一溜煙的走了,兩分鐘之後,又是一輛警車駛來,幾個幹練的男子走進病房,一看空空如也的病床,便質問道:“劉子光呢?”

  “報告,被刑大的人提走了,他們有馬局長的簽字。”小特警敬禮答道,來人他認識,是市局的宋副局長。

  “亂彈琴。”宋副局長皺起了眉頭,不知道是在說刑大的人,還是批評這兩個小特警。

  ……

  劉子光再次被上了背銬,手銬的齒輪卡的很死,讓他極其的不舒服,多日前在分局預審室的那一幕浮上心頭,屈辱和憤怒讓他的胸中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坐在桑塔納的後座上,兩個健碩的刑警一左一右夾著他,都是面無表情,警車鳴響了警笛,在車流中穿梭著,不大功夫就來到了市局,徑直開進地下停車場,兩個刑警押著他上了電梯,一路來到審訊室。

  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屋子,白花花的牆面,水泥地坪,屋子正中央擺著一張不規則形狀的桌子,劉子光這種土條當然不會知道,這種桌子還是跟香港警察學來的,不規則的形狀能加大罪犯的心理壓力,從而迅速招供。

  屋子裡很暗,只有桌子上的檯燈發著光,劉子光被推到一張鐵質的椅子上,三個警察先點上香煙,低聲嘀咕了幾句,然後其中一個警察掐滅煙頭,走過來擰亮了檯燈,將一百瓦燈泡的亮度調到最大,直對著劉子光的眼睛,照得他兩眼發花。

  “說,你的槍是哪來的!”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我從劫匪身上搶的。”劉子光將身子向後一靠,不緊不慢地說道。

  “胡扯!明明你就是劫匪!死到臨頭殺人滅口,還以為我們不知道麼!告訴你,你的情況我們早就掌握了,現在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伴隨著吼聲的是巴掌猛拍桌子的聲音。

  “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你當我傻子啊,你要是真掌握了情況,早把我放了,哪還用在這裡詐我。”劉子光搖頭晃腦,引經據典,把幾個公安同志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拿起牆上的橡皮棍將劉子光痛打一頓。

  但是他們不能,這件案子影響很大,而且劉子光根本沒有什麼把柄抓在他們手裡,所以不能動警械,甚至連那些致人暗傷的陰招都不能使,只能採用常規手段。

  更重要的是,劉子光此時根本沒有被批捕,嚴格來說只是被留置訊問,最多只能留他四十八小時,如果在此期間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就只好放了他。

      迫不得已,警察拿出了殺手 ,出示了一張照片,上面是劉子光胸前的紋身圖案,說是紋身也不確切,因為這個造型古樸,內襯五角星,外面架著鐮刀斧頭的圖案分明是用烙鐵印上的。

    “這是你身上的印跡,根據我們調查,這是俄羅斯梁贊傘兵學校的徽記,說,在你失蹤的這八年時間里,到底去了哪里,干了什麼!”一個年齡稍長的警察威嚴的質問道。

    劉子光啼笑皆非,天知道他們怎麼將這枚鐵廠標志認作成什麼梁贊傘兵學校的徽記,不過這也無所謂,就讓他們誤會好了。

    “你們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即便我以前做過什麼,和你們又有什麼關系,你們好像不是國際刑警吧?”劉子光嘲諷道。

    說著,他將反銬在身後的手銬丟在桌子上, 當一聲,把幾個警察嚇了一跳,再看向劉子光的眼神已經不對了。

    能把鋼制手銬掙開,公安局審訊室的大功率燈泡下氣定神閑之人,絕不是一般人。

    幾個人交頭接耳一番,確認眼前這個家伙不是等閑之輩,他們在網上百度來的結果是正確的,那個徽記的確是梁贊傘兵學校的徽章,而劉子光在失蹤八年的時間里,記錄是完全空白,而他的射擊技術又是如此的精湛,心理素質又是如此的出色,如此分析來看,劉子光八成是當了數年的國際雇傭兵,而且很有可能在車臣、科索沃、南美等地打過仗,屬于那種真正見過血的猛人。

    幾個警察的腳就有些抖,作為地級市的小刑警,何嘗能接觸到這種強橫的角色,這小子真要橫下一條心拒不認罪,他們這點刑偵手段根本派不上用場,即便放開了讓他們刑訊逼供,估計也只是給人家撓撓癢罷了。

    只是辜負了馬局長的期待,無法在短時間內將這案子辦成鐵案,在場的幾個刑警都是馬局長栽培起來的人,知道馬局和胡書記,以及宋副局長之間的恩恩怨怨,之所以搶在宋副局長之前將劉子光弄來審問,就是想查清楚他的底子,確認他才是真正的劫匪同伙,而李有權則是被誤殺的無辜群眾,這樣一來,主辦此案的胡書記和宋副局就會受影響,他倆的對頭馬局長則會從中得利。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希望是破滅了,時間相當有限,其實他們連四十八小時的時間都沒有,只要宋副局長知道情況,立刻就會過來要人。

    劉子光活動活動手腕,從桌上摸過香煙給自己點上,囂張之極的說道︰“沒啥事我先走了。”

    警察們憤然起立,擋在他面前怒斥道︰“事情沒有交代清楚之前,不許走!”

    劉子光睥睨著這幾個小警察,活動了一下關節,發出啪啪的聲音,盡管知道這里是市局內部,這幾位警官還是覺得毛骨悚然,冷汗直流,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小子可是殺人如麻的貨色,真要出手了,他們幾個可對付不了。

    正在緊張時刻,審訊室的門打開了,一股陽光照了進來,幾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宋副局長大踏步的走進來,看到室內的情景便明白了,但老于世故的他並未說什麼,只是緊緊握住劉子光的手,猛烈的搖動著。

    “小劉同志,我代表公安機關,代表廣大受害者及其家屬,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謝和真誠的慰問!”

    後面幾個記者緊跟而上,舉起相機 里啪啦猛拍一氣,將宋副局長和劉子光握手的畫面拍了下來。

    宋副局長忽然發現劉子光的上身赤-裸著,便脫下自己的風衣披在他身上,熱情的向記者們介紹道︰“不要拍我,多拍拍咱們見義勇為的大英雄。”

    閃光燈一片,劉子光燦爛的笑著,後面幾個警察也跟著訕笑,笑容相當的勉強。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12 11:50 PM

1-41 平民英雄

  審訊室門口圍滿了記者,七八支話筒伸到劉子光面前,閃光燈閃個不停,一個小巧玲瓏的女記者奮力擠開眾同行,鑽到劉子光面前,小臉憋得通紅,手持話筒道:“你好,我是電視台'百姓生活'的主持人江雪晴,想採訪你幾個問題好麼?”

  隨後一台攝像機也跟著擠了進來,眾記者都知道江雪晴這位電視台頭牌花旦,那可是江北市新聞界炙手可熱的人物,業務水平也比較精深,往往喜歡提一些敏感尖銳的問題,大家便都安靜下來,等她發問。

  望著纖纖玉指捏著的話筒,還有啪塔啪塔直眨的大眼睛,劉子光乾咳一聲,剛要說話,宋副局長忽然擋住了話筒,笑瞇瞇地說:“江主持人,各位媒體的朋友,咱們的英雄身負槍傷,剛剛配合警方調查完畢,現在要回醫院了,還請大家諒解。”

  記者們看劉子光生龍活虎的樣子,哪肯放過他,尤其江雪晴,根本不給宋局面子,小嘴一扁就要說話,宋局到底是老公安了,根本不給他們機會,大手一揮,幾個警察圍上來,組成一道人牆將記者們隔開,護送著劉子光離開現場。

  乘電梯下到市局院子了,直接上了宋局的奧迪,一溜煙開往醫院,記者們紛紛奔出來上車緊追,江雪晴被擠到了最後面,電視台的採訪車停在外面馬路上,帶著攝影師跑到車邊,那輛奧迪已經不見了蹤影,氣的江雪晴一跺腳:“哼,這個老宋,太狡猾了。”

  隨即江雪晴又是狡黠的一笑:“不讓我採訪,我另有高招。”

  ……

  奧迪車後座,宋副局長和劉子光並肩坐著,剛才幫他推掉採訪也是無奈之舉,誰知道劉子光這個愣頭青會說出什麼四六不靠的話來,這件案子必須有一個統一的對外口徑才好。

  宋副局長語重心長的說:“小劉啊,案情我基本上都了解清楚了,你是見義勇為,正當防衛,這是已經定性的事情,市裡已經決定把你塑造成見義勇為的模範,好市民的代表,你沒有意見吧?”

  劉子光點點頭,沒說話。

  宋局又說:“有些同志不注意工作方法,你不要往心裡去,都是為了案情早日水落石出嘛,回頭到了病房,我親自給你做個筆錄。”

  劉子光說:“我一定配合,不過我現在想打個電話回家裡。”

  宋局哈哈一笑,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他習慣性的一揮手說道:“不用了,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你家人了,並且將他們接到醫院來看你,能培養出這麼優秀兒子的父母,我也想見一見呀。”

  劉子光也跟著笑起來,奧迪車裡氣氛頓時和諧起來。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醫院門口的車輛人流都稀疏起來,天空中飄起了細密的小雨,一盞昏黃的路燈下,有個苗條纖細的身影正撐著一把紫色的小花傘翹首以盼。

  方護士在醫院裡的人脈絕對不是亂蓋的,手術進行完之後她就知道了具體情況,得知只是貫通傷,並未傷到內臟之後,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但眼淚還是啪塔啪塔的掉,警察說劉子光暫時回市局做筆錄去了,很快就會回來,方霏便一直站在門口等著。

  距離門口還有一百米,劉子光就看見了那把小花傘,車到門口的時候,他喊了一聲停,司機踩了剎車減速,但並未停下,宋局多少年老公安了,早就看見門口梨花帶雨的小護士,乾咳一聲道:“小王,先停一下。”

  方霏很納悶的看到這輛黑色的奧迪A6停在自己面前,貼膜的車窗像鏡子一般看不見裡面,車窗勻速降下,露出那張熟悉的面孔,一如往常般英氣逼人。

  “小護士,等人呢?”劉子光笑著說道,推門下車,根本不像幾小時前中過槍的樣子,強壯的身軀上披著一件米黃色的風衣,更顯英俊挺拔。

  目瞪口呆的方霏只用了一秒鐘就反應過來。

  小花傘一丟,整個人都撲了上去,強忍已久的淚水奪眶而出,傾盆而下,比那淅淅瀝瀝的小雨密集多了,劉子光的胸口迅速被眼淚打濕,他撫摸著方霏的秀髮安慰道:“沒事了,傻丫頭還哭什麼。”

  “怎麼沒事,那是槍傷啊,我都看見彈孔了……嗚嗚嗚,以後再不許和人家拼命了。”小護士才不管車裡還有兩雙眼睛看著呢,鑽在劉子光懷裡盡情的哭泣著,眼淚鼻涕一把抓。

  奧迪車裡,宋局無奈的苦笑了一下:“我的風衣……”

  ……

  高土坡棚戶區,劉子光家所在的大雜院門口,出去倒垃圾的老太太被一位衣著靚麗氣質高雅的美女客氣的攔住。

  “老奶奶,請問這是親愛巷108號麼?”

  老太太驚訝的看著這位明顯不屬於高土坡的上流社會女子,遲疑了一下才道:“對。”

  “太好了,終於找到了,你們這個巷子真難找啊,曲裡拐彎的和迷宮差不多,老奶奶,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哈,這裡有沒有一個叫劉子光的住戶?”美女誇張的發表了感慨,還用小拳頭在空中揮舞了一下以示勝利之後,又問了下一個問題。

  這回老太太的思維清晰了一些,答道:“有啊,那不是老劉家的孩子麼,就住在往裡走第八個門,紅色的大門,旁邊有一堆炭球的就是。”

  “謝謝你啊,老奶奶。”美女客氣的說了一聲,回頭招呼攝像師:“走,跟上。”

  開了夜拍功能的攝像師跟著江雪晴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大雜院裡走去,留下倒垃圾的老太太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半天后才忽然猛醒,驚呼道:“老頭子,你猜我看見誰了,是電視台的主持人啊!”

  老劉家的鍋屋內,劉媽媽正在炒菜,兒子出差了,老兩口在家隨便吃吃就行,青菜豆腐,一碟鹽豆子就行,老頭正在屋裡一邊看電視一邊喝酒。

  房間狹小,劉爸爸坐在床沿上,手裡端著小酒杯,不時抿一口這一塊錢斤的散裝八五酒,心情非常不錯,自打兒子當上保安部長,老爸的精氣神就比以前強多了,走路腰板都直挺挺的,灰暗的臉色也光鮮了許多。

  二十一寸長虹彩電裡演著今天的江北新聞,播音員用平淡的語調播報著新聞,大連路發生一起銀行劫案,警方迅猛出擊,一個小時內擊斃歹徒,將國家和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損失降到了最低點。

  十年曆史的老電視機畫面已經有些模糊,色調也不准,劉爸爸咂了一口小酒,品頭論足:“什麼世道啊,銀行都敢搶……”

  忽然房門被彬彬有禮的敲響,這可是很奇怪的事情,大雜院裡的鄰居從不會敲門,都是推門直接進來的。

  “誰啊?進來。”劉媽媽拿著鍋鏟子說道。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顆小腦袋拱了進來,手裡還拿著話筒,話筒上印著四個字母:JBTV

  “請問劉子光是住在這裡麼?”甜美而又文靜的女聲響起,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來哪裡聽過。

  是陌生人,劉媽媽頓時拘謹起來,放下鍋鏟子,關了爐門,手在圍裙上擦著,回答道:“是啊,你是小光的朋友?”

  身材嬌小玲瓏的江雪晴鑽了進來,拿著話筒說:“阿姨你好,我是江北電視台百姓生活欄目的主持人江雪晴,想採訪一下你們。”

  “哎呀,是電視台的主持人。”老媽頓時慌了神,不知所措起來,幸虧江雪晴很有採訪經驗,告訴劉媽媽不要緊張,先把屋裡的燈都打開一下。

  劉家牆上有一盞六十瓦的日光燈,還是劉子光上學時候裝的,壽命已經接近盡頭,打開之後鎮流器嗡嗡的響,也不夠明亮,於是江雪晴便讓電視台的攝像機抗進來,補光燈打開,陋室內一片雪亮。

  江雪晴站在狹小的室內,掃視著這間英雄居住的房屋,屋裡堆滿了壇壇罐罐,活動空間很小,床頭露出草苫子,兩個枕頭皮是紅色印花的,還有個黯淡的雙喜,想必還是老兩口結婚時候留下的東西。

  一個眉眼和劉子光有些相像的老大爺有些局促的坐在床頭,面前的小桌子上擺著鹽豆子和白酒瓶子,桌旁的水泥地上,放著一個洗臉盆,盆裡滴答作響,傍晚下了點小雨,這屋裡立馬就漏了。

  江雪晴採訪過無數個家庭,其中不乏困難戶,這種場景已經見慣不驚了,她沉著的說道:“大爺,請問您是劉子光的父親麼?”

  劉爸爸點點頭:“我是他爸爸。”

  “是這樣的,今天下午的大連路銀行劫案,劉子光見義勇為受了槍傷,我是特地來帶二老去醫院看他的。”

  “啪”的一聲,劉媽媽手裡的盤子摔了個粉碎,人無力的癱在門框邊。



1-42 病房採訪

  江雪晴進來的時候,已經驚動了大雜院裡面的鄰居,四五個人端著飯碗圍在門口附近看熱鬧,看到劉媽媽癱在地上,兩個大嬸趕緊扔下飯碗上去攙扶。

  “大姐,你沒事吧。”

  “他嬸子,你醒醒啊。”

  幾個婦女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熱水,將劉媽媽救醒過來,她醒轉過來頭一句話就是:“快去醫院!”

  江雪晴一邊招呼攝影師跟上拍攝,一邊解釋道:“阿姨你別擔心,劉子光沒有生命危險,你們收拾一下東西跟我走,車就在巷口外面。”

  劉媽媽強打精神,打開五斗櫥翻出一個布包,拿出薄薄一疊鈔票,大概七八百塊錢的樣子,探尋的目光看向丈夫,囁嚅道:“家裡就這點錢了… …那些整錢都被存了死期。”

  老爸氣的直跺腳:“就知道吃利息!兒子受的是槍傷!這點錢管什麼用!”

  淚光在老媽眼中滾動,鄰居們見不是事,紛紛勸解:“老劉,別生氣,我家裡還有點錢。”

  “看病要緊,我們家那口子剛開了工資,我馬上給你拿過來。”

  大傢伙紛紛回家取錢,不一會兒就湊了五千多塊,其中一位中年大叔拿的最多,一把手掏了兩千塊,老爸感激的說:“老貝,謝謝你了,你家錢也緊,等明天把存單取出來就還你,”

  中年大叔一擺手:“別客氣,這個錢也是專門留著給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看傷用的,不等著用,老劉你先去,回頭我讓小帥再取點錢送過去。 ”

  兩雙飽經滄桑的手握到了一起,用力的搖了搖,啥也不說了。

  大雜院的鄰居們你一百我二百的湊著錢的時候,攝影機就在一邊拍攝著,江雪晴握著話筒對著鏡頭很動情的解說著:“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天氣有些寒冷,但是在這個破敗的棚戶區大雜院內,卻透著別樣的溫暖和濃濃的人情味……”

  湊夠了錢,鄰居又拿來雨衣和傘,送他們出巷子,前面有人幫忙打著手電,後面有人幫忙背著媽媽給劉子光預備的換洗衣服,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漆黑的巷子裡,忽然前面兩道雪亮的手電光出現,走近一看,原來是派出所老王和一個年輕警察。

  “老劉啊,我是來接你們去醫院的,你們家真不好找,我這個片警都差點迷路。”老王上前握住老爸的手,用力的搖晃了兩下,加重語氣說:“你養了個好兒子啊!”

  情況緊急,也不便多說什麼,劉子光的父母懷著忐忑的心情上了電視台的車,前面一輛110警車閃著警燈開路,兩輛車直接向醫院開去。

  ……

  市立醫院病房內,只有劉子光和宋副局長兩個人,外面細雨沙沙響,屋里安靜祥和。

  “這麼說,那把槍是插在李有權的腰帶上的了?被你搶去打死了兩名劫匪。”宋局的鋼筆在筆錄上刷刷寫著。

  “對,他後腰上插著手槍,但一直沒有拿出來,不過我已經看清楚手槍的輪廓了,當時情況比較緊急,如果我不出手,你們那個小女警就會被劫匪打死。 ”劉子光解釋道。

  “嗯。”宋局點點頭,“在警察進入銀行以前,你聽到劫匪和李有權之間的對話麼?”

  “我聽到李有權指揮劫匪要挾警方撤離狙擊手和突擊隊,提出讓胡警官當人質,和提供裝甲車的種種要求。後來胡警官進來之後,他又提醒劫匪,警察身上有攝像頭。”

  宋局筆走龍蛇,將劉子光的話記了下來,他特別欣賞劉子光使用了“指揮”這個字眼,在其他證人的口供中,使用的是“指點”這個詞,一字之差,萬里遙遠,還是指揮這個詞用的比較恰當。

  “很好,謝謝你的證詞。”宋局合上筆帽,沉吟了一下又說道:“我還想問個題外話,你是怎麼在極短的時間內搶槍,上膛,射擊的,而且你的射擊技術很強,但在你的檔案裡,根本沒受過軍事訓練,我很想知道原因。”

  劉子光咧嘴一笑:“你們的同事不是找出答案了嗎,說我是梁贊傘兵學校的畢業生,在外面當過僱傭兵啥的。”

  宋局也是淡淡一笑:“他們YY小說看多了,哪有那麼多僱傭兵,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不想回答,或者出於一些原因不願意回答,就當我沒問過。”

  劉子光收起笑容,點點頭:“你說。”

  “你是狼牙大隊的兵!”本來還溫文爾雅,滿面笑容的宋局忽然眼睛中精光四射,炯炯有神的瞪著劉子光,兩道目光如同利劍一般,似乎要看透他的內心。

  劉子光臉上波瀾不驚,沒有任何表情,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事到如今他也是無話可說,自己身手這麼好,被人誤認為是什麼什麼大隊的出身也情有可原,看宋局那種期待的眼神,他真不好意思說自己不是。

  良久,宋局終於合上了記錄本,無聲的點點頭,走到了病房門口拉開門,在要出去的那一瞬間,忽然轉頭一字一頓地說道:“狼牙大隊,國之利刃!”

  劉子光虎軀一凜,頭上虛汗都差點出來,這都哪根哪啊,非要往自己身上編排,再回頭時,說完這沒頭沒腦八個字的宋局,已經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

  電視台採訪車在警車的引導下,迎著濛濛雨霧來到市立醫院,看到電視台主持人江雪晴攙扶著一對老夫妻從車上下來,正在陽台上抽煙沉思的宋副局長苦笑了一下: “這個江雪晴,鬼主意真多。”

掐滅煙頭迎上去,直接握住了劉爸爸的手:“您好,您二位就是劉子光的父母吧,我代表公安局,代表廣大群眾,感謝你們,養了這樣一個優秀的好兒子,見義勇為,捨己為人,是真正的英雄啊。”

  片警老王在一旁介紹道:“這是咱們市局的宋局長。”

  “宋局長,我……”老爸的聲音有些哽咽,劉子光這孩子從小就平庸,學習中流,體育不好,混了個破大專出來後就待業,然後又失蹤了整整八年,回來以後倒是變厲害了,不過整天讓家裡提心吊膽,怕他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一起,現在兒子竟然被公安局的高級領導這樣評價,如何不讓當父親的為之驕傲,為之動容。

  “好了,什麼都別說了,你兒子的一切費用都由警方承擔,我還有事先回局裡,你們老兩口趕緊去看兒子吧。”宋局長又和老媽握了一下手,給老王打了個招呼,讓他照顧好老兩口,便匆匆離去了。

  三分鐘後,劉子光的父母終於來到病房,看到兒子安然無恙,老兩口終於放下心來,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畢竟中了一槍,老媽說什麼都要看看傷口,劉子光沒辦法,只好解開病號服,露出纏著繃帶的上身,指著右胸道:“就這兒,打了一槍,穿過去了,沒多大事兒。”

  老媽的眼淚嘩的一下就出來了,兒子再大,也是娘的心頭肉,針扎一下還那麼疼呢,何況是子彈打過去的,老人家強忍著淚水,不想在醫院裡哭出聲來,老爸也來勸慰:“好了,這不是看見了麼,兒子沒事。”

  一家人正在說話,忽然房門推開,一直在門外拍攝的江雪晴實在忍不住了,走進來說道:“劉子光你好,我們見過的,我想借用你一點時間做個採訪好麼? ”

  被突然打擾,劉子光心情很不好,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冷冷道:“出去。”

  好冷酷的眼神,攝影師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往前走,江雪晴也愣了一下,做電視台記者這麼久,還從沒被採訪對象拒絕過呢,而且是這麼生硬,這麼不講道理的拒絕。

  按理說江北電視台的頭牌花旦此時應該生氣才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江雪晴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好酷!

  老爸咳嗽一聲說道:“小光啊,我和你媽是坐人家江記者的車來醫院的,你就幫個忙,接受一下採訪吧。”

  老爸開口說情,劉子光還有啥說的,爽快的一擺手:“好吧,不過要把攝影機關掉,我不習慣被這樣拍。”

  電視台做節目,把攝影機關了還做什麼做啊,但江雪晴卻鬼使神差的點點頭:“好吧,老王你先出去休息一下。”

  攝影師退了出去,只留下江雪晴單獨採訪,漂亮的女記者鎮定一下情緒,用春蔥般的手指捏著那支帶著台標的錄音話筒,放到了自己的嘴邊:“能給我們講一下,你是怎麼見義勇為,擊斃兩名歹徒的麼?”

  “搶槍,開槍。”劉子光簡單說了四個字。

  江雪晴瞪大了眼睛,兩隻又大又圓的眼睛,顯得這個女孩子很卡通,很像貓咪,她吃驚的問道:“就這些?還有麼?”

  “沒了。”劉子光依舊簡短截說。

  江雪晴不死心,又問道:“那你開了幾槍?”

  “五槍,每人兩槍,然後一個傢伙沒死,又補了一槍。”

  “打在哪裡?”

  “頭,胸口,眼睛。”

  “……”江雪晴有些發懵,面前這個男人太冷酷了,太鎮定了,別說是一般人了,就是經過專業訓練的警務人員,在擊斃犯罪分子之後都需要做心理輔導,再看看他,簡直就和踩死兩隻螞蟻一樣,毫無感覺。

  在這一刻,作為新聞工作者的江雪晴忽然確信,這個男人一定有著非同凡響的經歷,很可以深挖一下,當個爆炸性的新聞。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保安,物業保安。”

  ……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12 11:52 PM

1-43 愛上保安

  夜,濱江大道香樟酒家,二樓落地窗前,兩個中年男人正在對飲,這是一家高檔私房菜館,菜餚價格很貴,酒水更是不便宜,光那瓶五糧液就要上千塊。

  “老高啊,太破費了吧。”禿頂男人嗅著酒杯裡的佳釀,客氣的說道。

  “哪裡哪裡,應該的,這家館子很有路子,五糧液都是真的,廚子也不錯,聽說是高價從上海請來的。”坐在禿頂對面的正是劉子光的領導,物業公司的經理老高。

  禿頂咂了一口酒,點點頭:“沒錯,是真的,好酒啊。”

  高總讚道:“王部長到底是老饕了,您這個水平當個國家級的品酒師是綽綽有餘。”

  王部長謙虛的一笑,拿起雪白的餐巾擦擦嘴,開口道:“老高啊,你想動一動的事情,我已經報上去了,不過最近公司人事緊縮,短期內可能不會有什麼大動作,你耐心等著就行了。”

  高總呵呵一笑:“那就多麻煩王部長了,對了,我們分公司有個姓劉的保安主管,以前就有過案底,今天又牽扯一樁大案子被抓進去了,不知道總公司對這種人是怎麼處理的?”

  “是這樣的,對於有前科的人,公司原則上是堅決不要的,不過嘛,總會有些例外,怎麼,這人是你親戚?”

  “不是不是。”高總趕緊撇清,又說:“我就是納悶,這小子可能上面有人,進公司沒幾天呢就升級當了主管,我們白隊長熬了幾年都沒他爬得快,對了,王部長知道這號人嗎?”

  王部長沉吟了一下,高總話裡的意思他已經很清楚,便說道:“這樣吧,回去後我查一下,確認屬實的話,別管是誰的關係,都堅決辭退,絕不姑息。”

  “王部長啊,你可是幫我解決了大麻煩啊,來,咱們哥倆走一個。”

  兩個男人碰了酒杯,一飲而盡。

  二十分鐘後,酒足飯飽,高總提議暫不開車,先去旁邊的金碧輝煌洗浴中心放鬆一下,解解酒,然後再回家,王部長欣然同意。

  當高總和王部長走進金碧輝煌大廳的時候,分局治安大隊的楊峰正在洗浴區泡著,圓形的中藥浴池邊上,放著用乾毛巾包裹著的手機,正滴滴滴響個不停。

  “楊子,誰的電話啊,怎麼不接?”李志騰躺在水池裡問道。

  “老三媳婦,打了幾十個電話過來,我靠,她男人犯事嗎,找我有什麼用。”楊峰一臉的不耐煩,絲毫看不出他曾經和老三是多麼親密的好哥們。

  “對了,老三那個事到底咋整的,聽說是被胡書記的女兒一槍爆頭。”想起今天下午的銀行大劫案,也出了現場的李志騰很感興趣。

  “誰知道呢,興許是老三手頭緊了,想走邪路呢,聽說他牌桌上玩的挺大,都是上十萬的輸贏,下午刑大的人就去他二奶家抄底去了,不知道能搜出來什麼。”楊峰搖頭晃腦的說道,對身旁叫個不停的手機根本不理睬。

  “對了楊子,你和胡蓉的關係怎麼樣了,得手了沒有?”李志騰一臉淫褻的問道。

  “哼哼,你說呢。”楊峰不置可否,臉上漾起了自信的微笑。

  ……

  市公安局會議室,煙霧繚繞,馬局長主持會議,幾位副局長以及刑偵部門的頭頭參與,都是經年的老煙槍了,一根接一根的抽煙,屋裡自然煙熏火燎,氣氛也有些緊張。

  “金盾公司李有權和劫匪之間的關係,還需要進一步確認,我認為其中疑點很多,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又是怎麼走到一起,李有權是公司中層,每年分紅就有十萬,犯不上做這種掉腦袋的事情,他是當過警察的,明白持械搶劫的嚴重性,根本就沒有動機做這種事情嘛。”

  說話的是孫副局長,他主管後勤工作,市局三產就歸他管,傍晚金盾公司梁胖子的老婆就來找過他了,送了一份不輕的紅包,請他幫忙通融,保住老梁的位子。

  孫副局長倒不完全是為了幫梁胖子,主要是因為出了這件事,他臉上也不好看,好嘛,押款公司出內賊,協助劫匪搶劫銀行,這事兒傳出去多丟人,出於這種考慮,他很想幫李有權開脫罪名,起碼不要和劫匪混在一起。

  公安局主管刑偵的是宋副局長宋劍鋒,聽了孫局的話,他當即不客氣的反駁道:“技偵的同志已經讀出了唇語,李有權在案發現場主動向劫匪支招,破壞我們的行動,直接導致胡蓉同志的生命受到威脅,這一點在其餘幾個人質的口供裡都得到了證實,而且在兩名劫匪斃命之後,他還拿起了五連發企圖狗急跳牆,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孫副局長剛要反駁,宋劍鋒又補充道:“我們已經搜查了李有權的住所,發現他除了老婆孩子之外,在外面還養了二奶,買了一棟一百五十平米的複式住宅,平時還喜歡賭博,玩的還挺大,欠下起碼六十萬的賭債,開銷大,生活腐化,我認為這都是他走上邪路的動機。而且正因為他當過警察,熟悉我們的路子,才更加有膽量,有把握鋌而走險。”

  孫副局長說不出什麼話了,只好低頭猛抽煙。

  馬局長乾咳一聲,掃視了一下手下幹將,刑偵大隊長老徐。

  老徐站起來說道:“關於另一名嫌疑人劉子光,我認為很有疑點,這個人底子不乾淨,在境外從事過僱傭兵職業,背景相當複雜,他為什麼要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衝進銀行,而且開槍打死兩名劫匪,彈著點都是要害,顯然不准備留活口,這一點很值得懷疑。”

  馬局長讚許的點點頭,喝了口茶補充道:“老徐同志的發言很有道理。”

  宋劍鋒不客氣的反駁道:“所謂境外僱傭兵,純粹是無稽之談,我可以確信,這個人的底子是清白的,這一點不用質疑,至於他為什麼在那個時間衝進銀行,不是已經有答案了麼,是為了解救被李有權綁架的小女孩。”

  老徐脖子上的青筋跳著,強辯道:“為什麼他要去解救,和他有什麼關係?”

  宋劍鋒鄙夷的笑笑:“再說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今天傍晚市委幾個常委碰過頭了,市委書記是拍了桌子的,他的原話是'難道咱們江北市是洪洞縣裡無好人麼'?一個見義勇為的英雄,還要被懷疑,被審查,甚至被刑訊,這是什麼道理?”

  既然宋劍鋒把市委書記都抬出來了,大家便都沒什麼好說的了,這件事已經定性了,英勇的實習女警和見義勇為的好市民,合作剷除了三名狼狽為奸的劫匪,既傳奇又光彩,大家面子上都有光,何樂而不為。

  馬局長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但也只好很無奈的宣布散會,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對外封閉李有權的真實身份,只說是某公司的臨時工而已,以消除負面影響。

  散會之後,老徐找到宋劍鋒,在走廊裡遞了一支煙給他,問道:“宋局,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李有權要在搶銀行前綁架疤子的老婆孩子,這完全是兩碼事嘛,根本靠不到一起去。”

  宋劍鋒說:“我也有這個感覺,但有些案件確實是說不清楚的,也許是兩件事很巧合的湊到一起了,除了當事人,別人完全不會明白,現在李有權死了,想知道這件事,只有去地府問他了。”

  老徐猛抽了幾口煙,又問道:“那個劉子光,到底什麼來歷,為什麼八年的經歷是完全空白的,連警方都查不出來任何蛛絲馬跡?”

  宋劍鋒淡淡笑了一下:“有些機密,不是咱們這個級別的人能觸及到的,你心裡明白就好了。”然後大踏步的走了,只留下滿面驚愕的老徐。

  ……

  市立醫院病房內,已經是夜晚十點鐘,記者們走了,爸媽也被勸了回去,只留下貝小帥和幾個兄弟陪著。

  這間是VIP病房,只有劉子光一張病床,兄弟們把窗戶打開,點上香煙吞雲吐霧,忽然房門被敲響,嚇得貝小帥連忙把煙頭藏在身後,過去開門一看,原來不是查房的護士,而是李建國帶著嫂子和毛孩三個人來看劉子光了。

  趕緊讓進病房,劉子光看見他們來了,立刻從床上跳下來抱怨道:“嫂子,那麼晚了還過來,外面下雨,淋了雨多不好。”

  毛孩娘憨厚的笑笑:“他兄弟,聽說你受了傷,俺心裡就放不下,俺就尋思了,這老天爺是咋想的,盡讓好人遭殃,過來看一眼,這心才放下,老天爺還算公道咧。”

  劉子光笑道:“讓嫂子掛念了,我這是小傷,過幾天就出院了。”

  李建國插嘴道:“兄弟,你的事疤子知道了,吃飯的事先放著,等你好了再說。”

  “嗯。”劉子光點點頭,“等我出院了,有不少事要幹呢。”

  ……

  深夜一點鐘,濱江錦官城豪宅內,電話鈴忽然想起,一條白嫩細膩的胳膊從被子裡伸出,按亮了床頭檯燈,先看了看來電顯示的號碼,這才拿起了電話。

  “江雪晴你這個死丫頭,這麼晚打電話幹什麼?”李紈打了個哈欠道,同時看了一眼睡在旁邊的兒子,還好,小傢伙睡的很熟,沒被吵醒。

  電話裡的背影音很雜,似乎是電視台的工作間,一個女聲響起:“紈紈,我戀愛了。”

  李紈笑了,坐直了身子,烏黑的秀髮瀑布一般披下,散佈在真絲睡衣上,她戲謔地說:“咱們小晴又談戀愛了,這個月第幾個了?又是哪家公子被你看上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低沉:“紈紈,這回是真的,不是什麼公子,是個保安。”



1-44 少年壯志不言愁

  李紈又坐直了一些,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拿住話筒說道:“小晴,你搗什麼鬼?又是戀愛又是保安的?哪跟哪啊。”

  “哎呀,紈紈你怎麼忘了,不是你交代我要挖的那個大新聞麼,大連路銀行劫案的英雄,我幾個小時前採訪過他,真的是太MAN了,太COOL了!那些小白臉,公子哥和他一比,簡直連提鞋都不配。”

  李紈的嘴微微張了一下,想說什麼,終於還是沒開口。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電話那頭的江雪晴慷慨激昂的背誦著李白的《俠客行》,忽然話鋒一轉,又改成那種婉轉的小女兒口氣,“他真的是一個英雄,那種大隱隱於市的平民英雄,他讓我熱血沸騰了,讓我春心蕩漾了,我一定要追到他,一定!”

  “小晴”李紈終於開口說話,不知怎麼地,她的嗓音有些枯澀沙啞:“你到底了解他多少?”

  “這不正在了解嘛,我覺得這個男人就像大海一般深邃,總之我決定了,一定要征服這個男人,紈紈,你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說完,江雪晴掛了電話,但這邊李紈還久久拿著電話,聽筒裡發出嗡嗡的忙音。

  兒子翻了個身,看見檯燈的光芒,揉著眼睛哭了起來,李紈趕緊放下電話,關上檯燈,抱著兒子哄起來,寬大的席夢思床上只有母子二人,臥室的窗簾沒有完全拉上,露出落地長窗的一角,外面是江北市絢爛的霓虹在閃爍,只有這樣,漫長孤寂的夜才不會那麼寒冷。

  一艘夜航的江船慢慢駛過,發出悠長的汽笛,兒子被哄著入睡了,眼角邊還掛著晶瑩的淚,李紈不由自主的抱緊了兒子,將身子蜷縮起來,一個身影不由自主的跳進腦海。

  “等一下,你的卡忘了拿。”一張金色的銀行卡遞了過來,拿著卡的人是個衣著樸實的年輕人,除了比較英挺之外,實在沒什麼能讓人留下印象的,直到第二次因為兒子被拐帶的事情再次遇到他,李紈才想起這個人來。

  他沒什麼背景,只是居住在棚戶區的平凡年輕人,甚至沒有正當職業,在物業公司當個普通的臨時工保安,但卻有著一顆金子般的心,拾金不昧,俠義心腸,為了營救被拐賣兒童打死人販子,惹下滔天罪責。

  兒子就是李紈的命,為了報恩,她耗費巨資幫劉子光請了律師,又不惜代價疏通關係幫他擺平了這件事情,至於授意手下給他升職的事情,就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了。

  李紈是商界女強人,很懂得別人的心理,她做的這些事情都沒有讓劉子光知道,包括這次讓江雪晴幫忙給劉子光做個專題採訪,都是無心之舉,她只是覺得,這樣一個有膽有識的年輕人被埋沒,未免太可惜了。

  可是江雪晴一通沒頭沒腦的話,卻觸動了李紈內心深處另一種情愫,那個年輕人,真的像江雪晴說的那樣,是大海一般深邃的男子麼?

  ……

  兩日後,警民英模報告會在市委宣傳部下屬的人民舞台大劇場隆重召開,各界人民代表,市級機關代表,區縣各單位代表,駐江北市三軍武警代表均出席了報告會。

  報告會的主題是:警民攜手,共建和諧平安江北,大會由市委秘書長主持,他高度讚揚了以政法委書記胡躍進,市公安局局長馬伯仁,副局長宋劍鋒,江岸區公安分局局長謝華東為首的公安領導班子,面對強敵,從容指揮,果斷出擊,取得了巨大的戰果,保護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安全,為和諧江北,平安江北的建設添磚加瓦。

  然後,他又重點表揚了江岸分局局長謝華東和派出所實習女警胡蓉,這兩位同志以大無畏的勇氣沖在第一線和喪心病狂的劫匪做殊死鬥爭,尤其胡蓉同志,身為一個女同志,又是經驗不足的實習警官,面臨危險迎難而上,深入虎穴,斷然處置,擊斃劫匪,保全了人質的生命安全和國家財產,鑑於這種英勇行為,市局已經向省廳匯報,為她申請公安英模稱號,並且市委市政府也考慮為她申請五一勞動獎章和三八紅旗手稱號。

  隨即,市局馬局長宣布了嘉獎令和調令,所有參戰公安戰警,一律榮獲集體嘉獎一次,江岸分局局長謝華東,調任市局刑警支隊支隊長,實習女警胡蓉,提前結束實習期,授予三級警司警銜。

  秘書長對著話筒說道:“下面,有請我們的兩位英雄上場。”

  聚光燈亮起來,滿場掌聲雷動,英姿颯爽的女警官胡蓉和幹練挺拔的謝分局長走上了主席台,兩人都穿著熨帖平整的警服,警容非常端正,當他倆走上台的時候,音樂也很適時的響了起來。

  幾度風雨幾度春秋

  風霜雪雨博激流

  歷盡苦難癡心不改

  少年壯志不言愁

  金色盾牌熱血鑄就

  危難之處顯身手顯身手

  為了母親的微笑

  為了大地的豐收

  崢嶸歲月

  何懼風流

  在場所有公安干警都不約而同的起立,隨著慷慨激昂的旋律唱了起來,幾個少先隊員捧著鮮花奔上台去,將鮮花獻給了人民的英雄,此時此刻,胡蓉已經不能自已,熱淚滿眶,在心裡默默地念道:“媽媽,你在天堂看見了麼,我已經站在了英雄的舞台上。”

  市委書記和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胡躍進上台,分別為謝支隊長和胡警官頒發任命書和新警銜,老謝只是升職,警銜並沒有動,而胡蓉則是從兩拐肩章換成了一槓一花,從此便是一名真正的警官了。

  看著父親親手將銀光閃閃的肩章別在自己肩膀上,胡蓉終於抑制不住情緒,淚流滿面,看到女英雄落淚了,大家不但沒有笑話,反而報以更加熱烈的掌聲。

  頒發過任命書和警銜之後,秘書長再次發言,這次比較簡短了,只是提到在警方的行動中,一些見義勇為的好市民參與進來,協助警方制服劫匪,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為了表彰這種行為,市委市政府決定組建一個見義勇為基金,先期由金盾公司和交通銀行各捐助五萬元,這次銀行劫案中的好市民劉子光同志,給予五千元現金獎勵,以資鼓勵。

  ……

  夜市,地地道道燒烤攤,被老四派人砸爛的攤子重新開了起來,而且大棚比以前更大更新了,小馬扎小桌子和鐵皮爐子都換了新的,甚至還在後面用三合板搭建了一個臨時廁所,和以前相比,可謂鳥槍換炮。

  大棚的正中央,整齊的排著一溜燒烤專用折疊小桌子,足有十來米長,兩旁擺著清一色的大號塑料啤酒杯,二十來個壯小伙子圍著長條桌子坐下,統一把上衣扒掉,露出健壯的肌肉,還沒辦理出院手續的劉子光就坐在桌子頭上,身上纏著繃帶,斜披著風衣,高高舉起啤酒杯:“兄弟們,走一個!”

  二十多個大號啤酒杯舉起,隨著一聲聲“乾”字碰到了一起,黃橙橙的啤酒。白膩膩的泡沫,伴隨著青春激蕩的笑容,飄揚在大棚中。

  十個不銹鋼啤酒桶一字排開,誰想喝自己倒,冰櫃裡的肉串可勁的吃,吃到後面來不及穿串,就直接拿刀割下一條條的羊肉,扔到鐵篦子上燒烤,撒點孜然辣椒面,管他半生不熟,拿起來就吃。

  今天老大請客,弟兄們敞開了吃喝,據說老大這回得了一個什麼好市民獎,有五千塊的現金呢,本來還有上電視作報告的機會,可是老大說了,那玩意矯情,沒意思,還不如和兄弟們一起樂呵呢。

  今天劉子光很高興,倒不是因為五千塊獎金,而是那個有機玻璃的好市民獎杯以及配套的證書,拿到家裡很讓爸爸媽媽欣慰,大雜院的鄰居們都跑來看熱鬧,對老劉家的孩子讚不絕口,老爸老媽容光煥發,說話聲音都比以前底氣足了許多。

  為人兒女,有什麼能比讓父母驕傲更開心的呢。

  江北市夜市大排檔歷來不缺乏賣藝者的足跡,通常他們都是挎一個吉他,背一個小電喇叭,嘴邊掛著麥克風,在各個大排檔間流轉,唱一首歌五塊錢,都是淪落風塵的窮苦少年,所以一般攤主也不會驅趕他們。

  正巧兩個賣藝的小伙子走進地地道道的大棚,看見長條桌子邊坐著的漢子們,下意識的想扭頭避開,卻被劉子光叫住:“把歌本拿過來我看看。”

  賣藝小伙遞過覆著塑料薄膜的歌曲單子,劉子光隨便翻了一下說道:“唱這個,挪威的森林。”

  小伙子剛要唱,劉子光又說:“就你倆太少了,再喊幾個過來,這種男人的歌,就得合唱才有味。”

  說著,刷的拔出一張百元大鈔塞過去,小伙子兩眼放光,奔出去叫了三個同行進來,五位流浪歌手站成一排,撥動吉他開始演唱:

  讓我將你心兒摘下

  試著將它慢慢溶化

  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完美無瑕

  ……

  流浪歌手沙啞而飽經滄桑的嗓音演繹著這首挪威的森林,別有一番感覺,小伙子們聽的搖頭晃腦,不知不覺跟著哼了起來,忽然劉子光想起一個人來,問保安同事道:“你知道王志軍在幹什麼嗎?怎麼好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劉哥,好像志軍家裡出了點事,挺麻煩的。”同事答道。

  ………………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12 11:54 PM

1-45 聽說志軍出事了

  雖然和王志軍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劉子光很清楚這兄弟絕對是值得一交的好哥們,他家裡有事,作為兄弟就要伸出援手才是。

  拿出手機撥了王志軍的號碼,和以前幾次一樣,依然是“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的回音。

  劉子光掛了電話,臉上有些擔憂,問那同事:“你不是志軍的同鄉麼,知道他家裡的電話麼?”

  同事搖搖頭:“他家一直沒裝電話。”

  “那你認識他家的地址麼?”

  “雖然我們是一個縣的,不過距離挺遠,志軍所在的那個鄉挺偏僻的,我沒去過。”

  “這樣一說,更得去看看了,我好像記得公司檔案裡有大家的身份證複印件,我回去找找,明天開車下鄉,去志軍家裡看看出了什麼事。”

  隨即又問馬超:“明天跟我跑趟長途,去南泰縣,你看開哪輛車好。”

  馬超說:“南泰縣整天修路,挖的亂七八糟,還是開捷達吧,皮實,能走爛路。”

  “那好,明天一早你開車到醫院去接我。”

  ……

  電視台,新聞部辦公室,江雪晴氣鼓鼓的坐在沙發上,禿頂的主任坐在辦公桌後面笑瞇瞇的望著她:“小江,還沒想通麼?”

  “想不通,做的那麼好的節目,怎麼就斃了呢,到底哪點不好?”江雪晴搖著頭,撅著嘴,生氣的樣子很讓禿頂主任心疼。

  “小江,這是台裡領導的意思,你要理解嘛,咱們作為新聞工作者,要弘揚主旋律嘛。”禿頂主任端著咖啡杯,微笑著走過來,坐到了長沙發上,扶了扶眼鏡,關切的望著自己的下屬,江雪晴托著腮幫子身子前傾坐著,穿著低腰褲的後腰上露出一大片雪白,觸目驚心,主任的目光不由之主的被吸引過去,一顆早已失去激情的心臟也開始怦怦亂跳,如同裝了隻小鹿一般。

  “民間英雄難道就不值得弘揚了麼?我看台領導是吃錯藥了。”江雪晴這小丫頭就這樣,脾氣上來,親娘老子都不認。

  “唉,當然值得弘揚了,不過凡事總要分主次嘛,現在的主基調是宣傳公安英模,其他的可以暫時先放一下的,這樣吧,今天時間也不早了,待會我請你吃夜宵,咱們好好探討一下這個問題。”禿頂主任很關切的說,屁股又往江雪晴那邊挪了幾個厘米。

  “沒胃口,不想吃,我先走了。”江雪晴忽地站起,扭頭就走,低腰牛仔褲包裹著的小屁股左右搖擺著,透著一股青春氣息,讓老主任一陣心旌蕩漾。

  這小丫頭,就是一朵帶著刺和露珠的鮮嫩玫瑰花,禿頂主任在心裡讚歎道,同時也在考慮,是不是回頭去金碧輝煌一趟,把心裡這股邪火滅一下。

  ……

  第二天一早。馬超開著白色捷達來到醫院,劉子光昨晚已經回辦公室拿了王志軍的身份證複印件,再加上王志軍的老鄉同事張軍,三個人一同驅車前往南泰縣。

  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劉子光藏在後座下不敢抬頭,因為急診室就在大門附近,萬一被方霏看見他偷跑出去就糟了。

  “劉哥,你躲誰呢?”張軍一臉的納悶。

  “沒啥,我躺下歇歇。”劉子光很自然的打了個馬虎眼。

  捷達加足了汽油向南方駛去,出了市區又開了四十公里,寬闊的柏油馬路終於到了盡頭,換成了破爛不堪的水泥路,由於道路忽然變得狹窄,車流在這裡遇到了瓶頸,幾輛大卡車在路口一堵,後面一長串的私家車小貨車,拼死的按喇叭。

  這時候就顯示出馬超過人車技的優越性了,方向盤一打,捷達直接衝上路邊的田地,沿著田埂往前開了幾十米,瞅准一個空當又回到路上,然後再左沖右突,不到五分鐘便鑽出這片車陣。

  還沒來得及長出一口氣,前面又堵了,水泥路年久失修,大片龜裂坍塌,現在正封閉一半進行維修,大堆的車輛堵在前面,半天也挪不動一步,還是多虧了馬超,一打方向盤直接上了正在維修的車道,靈巧的躲避著各種障礙物,開到前面一看,原來堵路的原因不光是因為維修,前面交警設了個卡點,專門堵截大卡車,這年頭公路汽運哪有不超載的,所以一逮一個準。

  一個正在開罰單的交警一抬頭,正好看在從封閉區域開出的捷達,立刻伸手指著馬超喊道:“捷達,停下!”

  馬超一踩油門,捷達發出一陣轟鳴溜之大吉,交警的長安麵包被大卡車堵在裡面開不出來,只好看著捷達溜掉,氣的暴跳如雷卻又無能為力。

  捷達車裡一陣爆笑,劉子光拍著馬超的腦袋說:“你小子可以啊,有機會幫你報個名,參加個達喀爾拉力賽啥的,準行。”

  馬超傻笑兩聲:“我純粹瞎玩。”

  沿著破破爛爛的水泥路繼續往前開,現在倒是不堵了,不過路面差的不像話,連馬超這樣的高手都不得不放慢車速,規避著一個又一個的大坑,雖然只有一百公里的路程,依然用了兩個小時才到達南泰縣城。

  和破爛馬路截然相反的是,南泰縣城倒是整齊劃一,高樓林立,雙向六車道的柏油路旁,種著高大的椰子樹,這讓劉子光有些驚愕,江北市屬於溫帶地區,怎麼能長出這麼高大的熱帶樹木,仔細一看才明白,這椰子樹原來是水泥樹幹,塑料樹葉的。

  “這是咱縣的新城,怎麼樣,漂亮吧,這是縣法院,這是縣公安局,這是縣檢察院。”同行的張軍驕傲的指著遠處一棟棟高大雄偉的建築物,向劉子光介紹道。

  “媽呀,那不是美國白宮麼?”馬超指著路旁一座龐大的白色歐式建築物驚嘆道。

  “嘿嘿,那是縣委大樓,壯觀吧。”張軍說。

  “嗯,壯觀,牛逼。”劉子光和馬超異口同聲說道。

  捷達車穿城而過,繼續往南走,王志軍的身份證地址是南泰縣大河鄉朱王莊二隊七號,這大河鄉位於南泰縣最偏僻的角落,經濟相當落後,道路更是年久失修,加上前兩天下了點小雨,這路便泥濘不堪起來,多虧開的是捷達,如果是底盤偏低的本田雅閣,怕是要趴窩了。

  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左右,滿身泥巴的捷達車抵達了大河鄉,今天是趕集的日子,鎮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劉子光等人沒有心情逛街,找路邊拉客的三輪摩托車問了朱王莊的路線,便驅車而去。

  朱王莊距離鎮子五里路,開車很快就到,這是一個典型的中原鄉村,土牆外面刷著各種各樣的標語: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種樹;吃水不忘挖井人,致富不忘共產黨;一人結紮,全家光榮;買家電,到鎮富榮商廈來。

  還有那搖搖欲墜的泥胚房子,上面鋪著茅草,裡面已經沒有人住,依然能看見外牆上隱約的陳年標語:毛主席萬歲。

  村裡綠樹成蔭,茅草垛子邊,黃牛悠閒地吃著草,各種顏色的狗成群結隊的跑著,黑色的大肥豬悠閒地逛游著,背著小孩的農婦坐在大門口,穿著洗的發白舊軍裝的老漢坐在太陽地裡,都用好奇的眼神望著這輛風塵僕僕的白色捷達轎車。

  劉子光下車,很熱情的叫住一個路過的拾糞老頭,遞過去一支煙問道:“大叔,請問王志軍家住在哪裡?”

  老頭把煙卷架在耳朵上,一指遠處:“南頭,大槐樹底下那戶就是。”

  劉子光道一聲謝,更要上車,路邊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跑過來自告奮勇道:“你們找王校長嗎,我帶你們去。”

  劉子光一聽正好,讓小孩上車,引導著馬超開向村子南頭,不多時,一顆茂盛的大槐樹映入眼簾,大樹的遮蔽下有兩個院子,一東一西,東面的是兩層的農村土別墅,黃色琉璃瓦,水泥牆面,鋪著五顏六色的馬賽克,在它的旁邊,是一個土牆壘成的小院子,矮小的平房,狹窄的院子,相形見拙,如同蜷縮在彪形大漢身邊的乞丐。

  小孩一指土牆院子說:“這是王校長家。”然後打開車門,跑去敲門:“王校長,你家來客了。”

  院門打開,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婦女,戴著眼鏡,衣著樸素,看眉眼和王志軍有點相像,那小孩看見她便喊道:“王老師好。”

  婦女扶了扶眼鏡,摸著小孩的腦袋,有些狐疑的望著捷達車,劉子光從車裡鑽出來說道:“大姐,我們是王志軍的同事,來看看他。”

  “哦,是二弟的同事啊,快進來。”婦女趕緊招呼他們進院子。

  三個人下車進了院子,才發現王志軍家有多窮,低矮的房子怕是有幾十年曆史了,一半是土塊一半是磚頭,院子裡還有個小豬圈,不過裡面沒有豬,只有幾隻雞在刨食。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聽見動靜從堂屋裡走出來,身上穿的是洗得發白的中山裝,臉上帶著老花鏡,手裡還拿著鋼筆,看起來就像是個農村教書匠。

  “爹,這是二孩的同事,從城裡來的。”婦女介紹道。

  “大叔你好,我們是志軍的同事,也是朋友,他受傷之後還沒看過他,這次特地過來探望一下,帶了點小東西,是個心意,大叔千萬別客氣。”劉子光說著,示意張軍和馬超將禮物放下,兩桶金龍魚調合油,一袋子水果,兩大盒維維豆奶粉。

  “哎呀稀客啊,老婆子,快搬幾把椅子出來,你們也真是,來就來,還拿東西。”老頭熱情的招呼著,請劉子光他們坐下。

  王志軍的母親是個五十多歲的農婦,搬著兩個凳子從屋裡出來,看見有客人來,一臉的喜色,但細心的劉子光卻發現,老人家的眼圈紅紅的,似乎剛哭過。

  三人落座,王志軍的姐姐給他們倒了茶,這才開始說話。

  “大叔,志軍人呢?”劉子光問道。

  院子裡一陣沉默。

  “大兄弟,志軍他……被鄉派出所抓去了。”姐姐低聲說道。



1-46 村霸

  怪不得王志軍一直沒有消息,原來是被抓了,劉子光趕緊追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王大姐扭過頭看了一眼旁邊高大的紅磚院牆,低聲道:“還不是這堵牆給鬧的。”

  劉子光這才注意到這堵牆,這是王家和隔壁共用的一堵牆,是新砌成的,上面還沒塗泥灰,高大平整,和王家的低矮黃泥牆不可同日而語,但正是由於這堵牆,王家原本長方形的院子變得更加狹窄。

  劉子光有些明白了,他問道:“怎麼你們兩家共用一堵牆,中間連個過道都不留。”

  王大姐說:“本來兩家中間是有一條過道的,上個月隔壁老朱家蓋屋,硬是把牆砌到這邊,強佔了俺家的宅基地,正好二弟受傷從城裡回來,氣不過就和他們爭起來,結果動起手來打傷了人,這才被公安抓去。”

  王志軍的母親補充道:“他兄弟,俺家二孩是冤枉的,隔壁老朱家兄弟四個,都是有名的二流子,四個人打俺家二孩一個,末了還倒打一耙,說俺家二孩故意傷人,經官動府逮進老監,到現在沒動靜,可憐俺的孩子啊,胳膊上的傷還沒好……”

  說著就抬起袖子抹眼淚,王志軍的父親嚴肅地說:“老婆子,別瞎說,二孩確實動手打人了,政府絕對不會冤枉好人的,一定要相信組織。”

  母親哭道:“誰不知道朱家老三和鄉派出所的人熟,整天一起喝酒耍錢,咱家二孩這回是出不來了,非得蹲老監不可,可憐他還沒娶媳婦呢……”

  老父親也煩躁起來,摘下老花眼鏡揉著鼻樑,發出沉重的一聲嘆息。

  王大姐幽幽的說:“我和我們家那口子都是村上民辦小學的代課教師,不會打架罵人,俺爹娘也是老實巴交的農村人,從來沒和鄉親們紅過臉的,姓朱的一家人欺男霸女,作惡一方,跋扈慣了的,要是平時俺也就忍了,偏巧這回二弟回家,正碰上他們在俺家鬧事,把俺爹都推倒了,二弟才忍不住動手的。”

  劉子光說:“志軍的脾氣我知道,不是逼到絕路上他是不會動手的,這朱家也太欺負人了。”

  馬超和張軍都不說話,拳頭暗暗捏緊,恨不得這就上門把隔壁姓朱的暴揍一頓,為志軍出氣。

  院子裡再度沉默起來,半晌,王志軍的母親抹一把眼淚站起來:“該吃晌午飯了,都別走,我殺雞給你們吃。”

  劉子光他們趕緊站起來:“大娘,千萬別忙和,隨便對付一點就行。”

  即便如此,王大娘還是殺了一隻小公雞,炒了幾個雞蛋,還有地裡現摘的青菜、辣椒、黃瓜,做了一桌子菜,王大姐回家把丈夫叫來陪客,順便拿了一瓶農村人自家釀的苞谷燒酒招待客人。

  按照農村的規矩,婦女是不能上桌的,就王大爺翁婿兩人陪著劉子光他們三個吃喝,席間雙方推杯換盞,劉子光再度了解了王志軍的家庭情況。

  王志軍的父親是鎮上完小的校長,女兒和女婿都是代課老師,兒子退伍回來,留在城裡做保安,自家的二畝地,全靠王大娘一人耕作,一家人的年收入也不過幾千塊,日子過得很是清苦。

  隔壁老朱家就不同了,兄弟四人都不是好東西,從小就是村里的二流子,打架鬥毆偷雞摸狗是家常便飯,不過越是這種人越是吃得開,再加上朱王莊裡,姓朱的是大戶,姓王的是小戶,朱家四兄弟在村里便是橫行無忌。

  朱家蓋新房,把牆頭砌過來強佔了王家的宅基地,爭搶宅基地,墳地這種事情在農村很常見,誰家的男丁多,拳頭硬,誰就佔便宜,農村人不喜歡經官動府,只願意私了,一般的小事,能忍也就忍了。

  王大爺是小學校長,也算知識分子了,打了幾次電話報案,可是鄉派出所根本不來人處理,相反卻把朱家兄弟惹來了,跑到老王家推推搡搡,罵罵咧咧,正巧遇到回家養傷的王志軍。

  王志軍是當個兵的血性漢子,咽不下這口氣,便和朱家兄弟打起來,他骨折的傷還沒好利索,硬是以一對四,把朱家四兄弟打得抱頭鼠竄,這回鄉派出所出警的速度卻是極其的迅速,一個小時後就來了輛警車,把王志軍拘走了。

  志軍被捕以後,朱家兄弟耀武揚威的回來,跑進王家破口大罵,把兩隻還未長成的小殼郎豬也給宰了,這才作罷。

  “這場架到底是在朱家院子裡,還是在咱家院子裡?”劉子光忽然問道。

  “是在咱家院子裡,他們過來找事,把俺爹都打了。”姐夫答道。他是個戴眼鏡的文弱書生,瘦的好像豆芽菜。

  “朱家兄弟到底有什麼受傷?傷的多重?”劉子光提出第二個問題。

  “打架嘛,肯定要掛彩,不過肯定不算很重,他們四個都是自己跑走的。”

  “打的時候,志軍動傢伙沒有?”

  “沒有,鐵定沒有!”姐夫斬釘截鐵的說。

  大家都停了筷子,仔細聽劉子光和姐夫的對話,就連鍋屋裡正拉風箱的王大娘也停下動作,支起耳朵來聽,他們都敏銳的感覺到,這位城裡來的朋友,會提供一些幫助。

  “最後一個問題,志軍被拘留了多少天?拘在哪裡?”

  “俺找人打聽了,就關在鄉派出所,到今天有二十天了。”姐夫答道。

  “亂彈琴。”劉子光一拍桌子,“朱家四兄弟跑到咱家來打人,志軍為了保護家人才動手,又沒動用凶器,只能算正當防衛,憑什麼抓人,抓了人也要有個說法才是,要麼治安拘留十五天,要麼刑事拘留十四天,案子要是嚴重,直接轉看守所,移交檢察院,就這麼不聲不響關在派出所算什麼事。”

  聽他這麼一分析,還真是這個道理,王家一家人頓時對劉子光刮目相看,這大兄弟,懂法哩!

  “這樣吧,吃完飯我就去鄉派出所看看,要個說法回來,經官動府咱不怕,哪怕官司打到縣裡,市裡都沒事。”劉子光拍了胸脯說。

  王大娘高興地熱淚盈眶,趕緊招呼女兒:“大丫,快去再殺一隻雞!”

  “大娘,大姐,等我們回來再殺雞也不遲啊。”劉子光笑著說。

  ……

  飯後,馬超開車,姐夫坐在前排,帶著劉子光他們去鄉派出所辦事。

  派出所就在鄉政府旁邊,是個仿古式建築,金黃色的琉璃瓦上,裝著紅藍相間的警燈,門口掛著兩塊牌子,一塊是大河鄉派出所,一塊是大河鄉治安聯防隊,大鐵門裡面,停著兩輛沒有牌子的麵包車和幾輛沾滿泥巴的摩托車。

  把捷達停在門口,幾個人下車走了進去,派出所門口竟然沒有人,走進辦公樓一看,走廊裡空蕩蕩的,除了廁所門是開著的,其他的屋門都是緊閉。

  “有人嗎?有人嗎?”劉子光喊了兩聲,沒人答應,找到門上掛著值班室牌子的房門敲了幾下,還是沒人。

  無奈之下只好先上二樓,所長室的門緊閉著,裡面傳出如雷的鼾聲,劉子光剛要敲門,忽然姐夫拉一下他的袖子,指著走廊盡頭:“志軍就關在那裡。”

  走廊盡頭就是拘留室,一扇堅固的防盜門緊鎖著,姐夫給王志軍送被褥的時候來過一次,後來就再不讓探視了,不過飯錢還是要交的,一天二十八塊五,也不知道給王志軍吃的什麼。

  劉子光直接走過去拍打著鐵門:“志軍,你在裡面麼?”

  裡面傳出驚喜的呼喊:“劉哥,是你麼?你怎麼來了。”

  “你這傢伙,家裡有事也不說一聲,兄弟們都想死你了,我是來撈你的,等出來了可得好好罰你幾杯。”

  正說著呢,忽然所長室的門開了,一個紅臉大漢走了出來,手裡端著不銹鋼的老闆杯,一臉的怒色:“幹什麼的!”

  劉子光打量一下紅臉大漢的穿著,淺藍色的警用襯衫拉在褲子外面,肩章也沒掛,藏青色的警褲下面是一雙黑布懶漢鞋。

  大概是因為酣睡被驚醒,漢子一臉的震怒,瞪著劉子光等人,虎視眈眈,大有一個不滿意就把他們拿下的意思,劉子光上上下下瞅了他幾眼,問道:“你就是所長?”

  紅臉漢子被他的氣勢暫時鎮住了,再加上劉子光的江北市口音,剛讓他摸不清對方的底子,便收斂怒氣答道:“我姓朱,是大河鄉派出所的所長,你是誰?”

  劉子光摸出一包中華,卻根本不給所長上煙,自己叼在嘴上,馬超很有眼色的幫他點上,噴出一股煙霧,劉子光才開口道:“我是王志軍的朋友,我想問問朱所長,王志軍犯了什麼罪你要抓他,又為什麼超期羈押,該轉看守所你就轉,該移交檢察院你就移,老關在派出所算什麼事?”

  朱所長被他的態度和話語激怒了,中午剛喝的烈酒又湧上了頭,他激動的拿粗胖的手指點著劉子光:“你是什麼東西,身份證拿出來,說不清楚就別想走了。”

  姐夫嚇壞了,劉子光居然採取這種態度來對付派出所長,這不是幫倒忙麼,他趕緊悄悄去拽劉子光的袖子,暗示他冷靜一些。

  劉子光不為所動,冷笑道:“朱所長,公安五條禁令你知道麼?工作時間飲酒,還是穿著制服,你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就讓你脫衣服?”

  朱所長倒吸一口涼氣,暗道這小子不簡單,可能有點來頭,此時從樓下上來幾個穿便裝的年輕人,上來就問:“門口的白色捷達是誰的?”

  馬超應道:“我們的車。”

  朱所長下意識的扭頭朝外面看去,從二樓望過去,正好能看見停在門口的捷達車,車身上遍布污泥,牌照也是很普通的私家車牌照,看不出任何有權勢的特徵。

  朱所長的經驗非常老道,憑這輛捷達車就能分析出這夥人的層次,不過是扮豬吃老虎罷了,以為幾句牛逼就能嚇到自己,哼哼,這回讓他們不死都得退層皮。

  朱所長一個眼神,那幾位大河鄉治安聯防隊的年輕隊員便會意了,橫眉冷目,摩拳擦掌要過來抓這幾個膽大包天的傢伙。

  但他們錯了,這回劉子光真的不是扮豬吃老虎,他已經拿著手機在通話了:

  “宋局,對,就是這個情況,要不你和他說說。”

  說著,劉子光笑瞇瞇的將手機遞給朱所長,“市局老宋想和你說話。”

  朱所長有些疑惑,還是接過了手機,大嗓門響起來:“我是朱剛健,你哪裡?”

  電話裡傳出宋劍鋒沉穩有力的聲音:“我是江北市公安局副局長宋劍鋒,找你們領導說話。”

  朱所長大怒:“你要是局長,我就是局長的爹!少給我裝腔,小心我查到你號碼,上家逮你去!”

  說完,直接將手機丟到一邊,吆喝手下上去抓人。

   馬超和張軍的神經都繃緊了,就等劉子光一聲令下了,可是劉子光卻溫和的笑笑,很配合的拿出了身份證等待檢查。

 聯防隊員才不看他的身份證,直接扭住胳膊上了手銬,劉子光也不生氣,笑呵呵的戴上了手銬,憐憫的眼神望著朱所長。

  好像哪裡有些不對勁,朱所長暗道,可是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哪裡出了漏子,在大河鄉,除了鄉長就是自己了,難道還能有啥事不成?

  忽然,辦公室電話鈴急促的響了起來,朱所長走進去一看來電顯示的號碼,頭上的汗珠就下來了,是縣公安局辦公室的號碼。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14 09:01 PM

本帖最後由 23698523 於 2010-6-14 09:08 PM 編輯

1-47 鄉下這點事

  朱所長抓起了話筒︰“喂,哪位?”

    “朱剛健,你他媽的中午喝了幾斤假酒?敢和市局領導抬槓,我看你是這身警服穿夠了吧!你想倒霉也別拉著老子啊,宋局說了,這就下縣考察工作,你等著,我要是挨訓了,絕對饒不了你!”

    電話聽筒里傳出一陣暴風驟雨般的訓斥,聲音是縣局周局長的,朱剛健被訓的一張胖臉一會紅,一會白,拿著手帕不停地擦汗,那點酒勁全出來了。

    放下電話,朱所看見劉子光還帶著手銬,頓時大怒起來︰“亂搞!你們這是干什麼,快把手銬打開!”

    聯防隊員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朱所唱的哪一出,遲疑著把手銬打開,朱所長這才換了臉色,伸出兩只手去和劉子光握手︰“哎呀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宋局長的朋友,誤會,純屬誤會,哈哈。”

    劉子光也喜笑顏開︰“朱所長客氣了,也怪我,一時心急沒說清楚。”

    朱所長豪爽的一拍大腿︰“唉,還說啥客氣話,都是自己人,晚上大河酒家,我請客。”

    劉子光笑眯眯的掏出煙來給朱所長上了一支,又幫他點燃,又示意馬超給聯防隊員們上煙,大家都點上後,氣氛已經變得相當融洽。

    “朱所長太客氣了,晚上我一定到,我兄弟王志軍的事情,您看……”

    朱所長擰起眉毛,很嚴肅的說︰“前段時間我不在所里,有些情況不太了解,這樣吧,等我看了案卷,馬上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復。”

    劉子光點點頭說︰“那好,就麻煩朱所長了。”

    “哪里話,都是自己人嘛。”朱所長很客氣的要留劉子光坐下喝茶,被他婉言謝絕,帶著馬超張軍和王志軍的姐夫,下了派出所的樓。

    回到車上,馬超就納悶道︰“剛才還橫鼻子豎眼的要逮咱,怎麼一轉眼就成了自己人了,這朱所長的嘴臉變得還真快。”

    劉子光笑著說︰“咱上面有人啊,當然是自己人了,要是不打那個電話,恐怕哥幾個都要在所里過夜了。”

    王志軍的姐夫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問道︰“大兄弟,你真的認識市局的領導?”

    劉子光淡淡地說︰“嗯,有點來往。”

    “那可太好了,俺家二弟終于能出來了。”

    劉子光笑著點點頭︰“那是肯定的。”又拿出三百塊錢給馬超“去買兩條紫南京給他們送過去。”

    馬超驚訝的瞪大了眼楮︰“咱不是上面有人嗎,怎麼還要給他們送煙?”

    “一碼歸一碼,你真不懂事,照哥哥的話去做就好了。”劉子光說。

    “哪能讓你出錢,我來!”姐夫按住劉子光拿錢的手,非要自己掏錢,但哪里爭得過劉子光,馬超接了錢飛快的下車跑開了,在派出所旁邊的煙酒店買了兩條煙,用報紙裹起來送上了樓。

    五分鐘後,馬超下來了,一臉的鄙夷道︰“那幫聯防隊的小子還真好意思,給他們就拿著了。”

    劉子光說︰“願意拿就是好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過一會志軍就出來了。”

    果不其然,五分鐘後,王志軍便扛著鋪蓋卷出現在派出所大門口,人比在志誠花園的時候消瘦了不少,精神也很萎靡。

    捷達車的四個車門同時打開,四個人走出來迎著王志軍走過去,王志軍眼楮一亮,疾步走過來,一雙手緊緊握住了劉子光的手,聲音有些哽咽︰“劉哥!”

    又和其余三個人打招呼︰“姐夫,張軍,馬超。”

    劉子光伸手將王志軍背上的鋪蓋卷接了過來,大手一揮︰“沒事了,回家!”

    ……

    驅車回到朱王莊,離得老遠就看見王大娘站在門口翹首以盼,捷達一直開到跟前,車門打開,王志軍一頭鑽出來,含淚喊了一聲︰“娘!”

    “二孩,你回來了。”王大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雙手顫抖著,有些無所適從,鄉下人不善于表達自己的激動心情,只是回頭朝著院子里猛喊︰“老頭子,二孩回來了。”

    王校長和王大姐聽見喊聲,忙不迭的從院子里跑出來,果然看到王志軍活生生的站在跟前,把個王校長激動地說不出話來,王大姐也悄悄摘下眼鏡,抹了把眼淚。

    這邊歡天喜地,驚動了隔壁老朱家,二樓上打開一扇窗戶,伸出個胖達達紫紅色的臉膛,狐疑的朝這邊看過來,劉子光注意到這個人,伸出手指朝他點了點,惡狠狠地笑了笑。

    不管老朱家怎麼想,先將王志軍迎進家里,幾個男人搬了板凳坐下抽煙說事,王大娘和王大姐忙和著張羅晚上的飯菜,今天是二孩重獲自由的好日子,怎麼都得好好喝一盅。

    王志軍抽著煙,說出了自己被抓進去之後的遭遇,倒也沒吃多少苦頭,就是關著不放人,聽說是朱家托了關系,要多關他兩天,再罰點錢,殺殺王家的威風,要不是劉子光來了,還不知道要關到哪一天。

    在大河鄉這種天高皇帝遠的窮鄉僻壤,鄉長就是皇帝,派出所所長就是土霸王,只要不鬧的過分,啥事也沒有,再加上這種爭搶宅基地的事情在鄉下很常見,本身就說不清道不明,派出所拉個偏架,你還真不好辦,層層上告的成本和結局,未必比默默忍受來的低,所以大多數時候,村民們還是選擇了忍耐。

    幸虧劉子光認識市局的領導,一個電話過來,甚至根本沒說什麼,就解決了問題,案子結了,注銷拘留記錄是不可能的了,但人卻是當場釋放,罰款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兒子被劉子光救了出來,王校長很激動,老淚縱橫,連聲道謝,王志軍的眼中也是晶瑩閃爍,拉著劉子光的手說︰“劉哥,啥也不說了,我沒有哥哥,以後你就是我親哥!”

    劉子光也緊握住他的手說︰“好兄弟,沒說的,在小區門口咱倆站崗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厚道人,你這個弟弟,我收了!”

    王校長接著說︰“二孩啊,以後可不敢打架了,這回對虧了你劉哥幫忙,下回就沒那麼好辦了。”

    王志軍咬著嘴唇說︰“爹,難道非要忍著姓朱的蹲在咱們頭上拉屎嗎?”

    王校長擺擺手︰“唉, 忍一忍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不是爹窩囊,實在是斗不過人家啊,咱家就你一個獨苗,萬一有個啥好歹,唉,你就聽爹一句吧。”

    王志軍氣鼓鼓的不說話,劉子光呵呵一笑,勸道︰“王大爺,志軍,你們爺倆就別慪氣了,姓朱的算什麼東西,回頭我料理他們,絕對一次治改,永不再犯。”

    說著說著,天就擦黑了,王大姐出去割了五斤豬肉,買了兩條魚,兩瓶帶紙盒子包裝的洋河大曲,王大娘在家也收拾了兩只雞,一些青菜豆腐,鍋屋里飄出酒肉的香氣,是那種純樸地道的農家田園菜肴味道,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可是劉子光卻拿出手機看了一下,說道︰“你們先吃,我出去辦點事,馬超,開車跟我走。”

    一聽這話,王校長可急了,王大娘也從鍋屋里跑出來,手里還拿著 面杖︰“這孩子,怎麼不留下吃飯,大娘為了烙了雞蛋煎餅了。”

    劉子光說︰“沒事,把酒給我留著,回頭來喝。”

    勸不住他,只好看著他和馬超開車走了,王志軍奇怪的問張軍︰“劉哥干啥去?”

    “不是約了派出所朱所長喝酒嘛,哪能失約。”張軍答道。

    ……

    一直到夜里十二點,捷達車才開回了朱王莊,老王家人全部都沒睡下,等著劉子光呢,車門打開,一股濃重的酒氣沖出來,馬超跳出駕駛室,要去攙扶劉子光,被他擺擺手制止了。

    “七八個人就想放倒我,還欠點。”劉子光從車里鑽出來,雖然腳步稍微有些發飄,但是眼神卻是清澈無比的。

    “喝了多少啊?”王校長關切的問道。

    “起碼三斤,只多不少!派出所八個人,對我們光哥一個,鐵盒裝的口子窖整整十二瓶,光哥一個個和他們喝過來,最後全都給喝到桌子底下去了,就我們光哥一個人沒事,”說起剛才的酒桌惡斗,馬超依然是一臉的興奮與崇拜。

    “這孩子,咋喝那麼多啊,身子都要喝壞的。”王大娘心疼的直搓手,跑進鍋屋就去燒熱水。

    劉子光倒是沒事人一樣,進了堂屋往椅子上一坐,把王志軍叫過來說︰“志軍,派出所那邊都打點好了,明天我就叫人過來開整,不把姓朱的四個兔崽子揍改,絕不收兵。”

    王志軍感動的崗崗的,劉哥為了他的事情,豁出命來和那些家伙拼酒,有這麼仗義的兄弟簡直是自己上輩子修來的福。

    “哥,你坐著,我去給你端熱茶來醒酒。”

    等王志軍端著熱茶,馬超捧著洗臉水從鍋屋過來,卻看到劉子光坐在椅子上,早已鼾聲如雷,睡熟了。

    一家人頓時鴉雀無聲,王大娘從櫃子里拿出給兒子結婚預備的床單和被套,鋪在堂屋的床上,幾個人幫劉子光脫了鞋子和外套,七手八腳抬到了床上。

    ……

    “喔喔喔”一陣公雞的啼叫,將劉子光從夢中驚醒,不知不覺一覺到天明,昨夜到底喝了多少酒不記得了,只記得派出所老朱和自己稱兄道弟,好的像是親兄弟一樣,這些本鄉本土的土霸王可不是簡簡單單威嚇收買就能降服的,必須讓他們知道自己的份量,反正劉子光是吹的天花亂墜,讓朱所長等人徹底折服了,以後王家在村里,至少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被欺負了。

    起了床,穿上鞋子走到門外,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翠綠的草葉子上沾著晶瑩的露珠,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王家的鍋屋煙囪還在冒著煙,里面傳出拉風箱的聲音,看來王大娘比自己起得還早。

    走到門口,發現停在外面的捷達車煥然一新,那些泥巴被擦得干干淨淨,白色的漆面一塵不染, 亮無比,再看後面,王志軍正拿著一塊布,賣力的擦著車身。

    “志軍,這麼早就起來了。”劉子光說。

    “哥,我睡不著,就起來擦車。”

    “嗯,睡不著就對了,今天咱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你先忙著,我打個電話。”

    說著,劉子光拿出手機,先撥了個電話給高總。

    “高總,我是劉子光,這幾天有點事請假,給你打聲招呼。”

    高總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好︰“沒事,你忙你的,公司里一切正常。”

    再打個電話給手下的保安領班,現在志誠花園保安部兩個領班都是劉子光提拔起來的,對他言聽計從,根本不鳥白隊長。

    “小李,召集兄弟們,除了當班的全拉上,帶上家伙等我通知。”

    “好 ,劉哥。”那邊爽快的答應。

    再給貝小帥打電話︰“小帥,我是你光哥,睡醒了沒有?沒睡醒拿涼水澆頭!聽好了,給你一個小時,把能叫上的兄弟都叫上,到志誠花園等通知,有事要辦。”

    電話那頭的貝小帥頓時興奮起來︰“哥,終于要動老四了麼?”

    “不是老四,先動四個小雜魚,為你志軍哥哥出氣。”




1-48 洗車水咋淌到俺家門口了

  洗車的清水是從王家院子里的壓水井里打出來的,擦過汽車之後的灰黑色泥水沿著斜坡流下去,一股流進土路旁邊的水溝,一股卻淌到了隔壁老朱家的大門口。

    一直藏在大門後面窺測的紫紅色臉膛終于找到了合適的理由,猛然推開自家院門,昂首挺胸走了出來。

    這個漢子大概四十歲年紀,身量不高,扎實粗壯,身上披著一件灰色的西裝上衣,袖口處還有個醒目的絲織商標,上繡四個大字︰皮爾卡丹!內穿半新不舊老頭衫,下面是松松垮垮的藏青色西褲,褲腳卷著,赤腳趿拉著皮鞋,嘴上叼著煙,威風凜凜,霸氣十足。

    “王二孩你個驢日的干什麼!髒水都淌到俺家門口了!”漢子指著王志軍的鼻子破口大罵。

    王志軍兩眼噴火,這就要上去動手,被劉子光一把拉住︰“志軍,不要輕舉妄動。”

    見王志軍被拉住,紫臉膛更加豪氣了,跳著腳大罵︰“王二孩,有種你就過來,打不死老子算你孬種,哼,瓤了吧,借你兩個膽你也不敢!你動老子半根毛,馬上派出所就來人!”

    漢子罵的極其暢快,聲音高亢,很快就吸引了一些村民來看熱鬧,捧著飯碗蹲在地上看他罵大街,紫臉膛更加興奮,跳著腳的罵,唾沫星子滿天飛,而且不管他怎麼罵,肩膀上松松垮垮披著的那件皮爾卡丹就是不掉下來,也算是個本事了。

    劉子光點上一顆煙,晃晃悠悠走到那漢子面前,也不說話,歪著頭盯著他看,漢子被他看的發毛,眼神就有些閃爍,聲調也下降了兩個八度。

    “你誰啊?”劉子光將一口煙噴在漢子臉上,極其蔑視的問道。

    漢子強硬的答道︰“我和王家人說話,你算老幾,也來插一槓子?”

    “我是志軍的兄弟,他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問你一聲不行麼?”劉子光說道,同時松了松脖頸,活動一下腳脖子。

    “外鄉人,告訴你,我就是朱王莊老戶,朱家老大朱長龍,你也四下里訪一訪,打聽清楚我們朱家四兄弟的名聲再來趟這潭渾水。”

    “說完了?”劉子光問。

    朱長龍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個外鄉人一臉的凶相,不像好人啊。

    果然,話音剛落,劉子光就一腳蹬了過來,正中朱長龍的心窩,將他蹬到路邊的小池塘里,說是小池塘,其實就是個污水坑,幾只鴨子在里面鳧水,看見這個大個活人摔進來,趕緊抖抖翅膀,嘎嘎叫著跑開了,周圍看熱鬧的村民們也發出一聲驚嘆,這外鄉人太猛了,上來就動手啊。

    污水坑很淺,朱長龍仰面朝天躺在里面,全身都濕透了,一臉的污水,狼狽不堪,劉子光還不罷休,將煙頭一扔,指著他大罵︰“少他媽在我面前裝腔,打得就是你!”

    朱長龍從水坑里爬出來,剛才那一腳讓他心有余悸,胸口還在隱隱的疼,但是在鄉親們面前還不能倒架,他色厲內荏的指著王志軍喊道︰“你有種,你們等著瞧!”

    說著,慌里慌張的奔回家里,留下一串髒兮兮的腳印,片刻後,從大門里沖出一個三角眼的中年潑婦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潑婦沖到捷達車前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哭天喊地罵起大街來,那青年男子的眉眼和朱長龍有些相似,但脾氣卻火爆了好幾倍,他沖到劉子光跟前,掄起手里的鐵杴照頭劈下去。

    好嘛,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上來就照死里收拾啊,那邊王志軍見狀大喊道︰“小心!”

    劉子光早有準備,輕輕一閃,伸腿一絆,青年就摔了個狗啃食,手中鐵杴也飛了出去,劉子光揪著他的後脖領子提起來,照臉就是一耳光︰“找死啊你!”

    潑婦嚇了一跳,剛想過來撒潑,卻被劉子光凶悍的眼神所震懾,只能繼續坐在地上大罵。

    劉子光揪著她兒子獰笑道︰“你繼續罵,盡管罵,你罵一聲,我就打你兒子一巴掌。”

    說著,又是幾記耳光抽過去,記記都帶著勁風,毫不留情,幾下子過後,青年的臉就變成了紫紅色的豬頭,和他爹更加的神似了,嘴角流血,眼神呆滯,儼然是被打懵了,把那潑婦嚇得也不敢再罵。

    劉子光把已經被打的暈頭轉向的青年丟到地上,怒喝一聲︰“滾!”

    潑婦趕緊上來扶著自己的兒子,灰溜溜的跑回家, 當一聲關上了大門,看熱鬧的村民們嘖嘖連聲,竟然都是誇贊劉子光的,老朱家在村里橫行慣了,聲名狼藉可見一斑。

    “小伙子,趕緊走吧,等朱大喊人來就來不及了。”一個袖著手蹲在太陽地里的老漢善意的勸道。

    “大兄弟,朱家幾個小子都不是善茬,可狠著哩,麻利的跑吧,再晚就讓人堵莊里了。”這是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在說話。

    劉子光四下里點頭致意︰“沒事,我正等他們來呢。”

    朱家院子里沒有動靜,大概是在打電話聯系幫手,劉子光也走進王家院子,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拿出手機給貝小帥發信息,又把馬超喊出來︰“小超,你開車去縣城,把他們一幫人接過來,大河鄉路不好認,要是迷路就麻煩了。”

    馬超點點頭,跑出去手腳麻利的開動汽車,迅速倒檔開了出去,一溜煙消失在村頭。

    劉子光搬了一把椅子,一張方凳,放在王家院門口,方凳上擺上一杯茶,一盒煙,人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再點上一支煙,好整以暇等待朱家四兄弟的反撲。

    朱家四個兄弟,除了老大在村里混之外,其余三人都在縣上,各有各的生意,在當地雖然談不上呼風喚雨,大小也是個人物,接到大哥的電話以後,三兄弟各自帶上幾個仁兄弟,驅車趕回朱王莊。

    從縣城到朱王莊不算遠,四十分鐘後,各路人馬就都到了,幾輛松花江面包車往門口一停,一幫橫眉冷目的漢子跳了下來,冷冷往這邊瞪了一眼,便先走進朱家大院。

    過了一會兒,朱家院門打開,朱老大一家人在漢子們的簇擁下走出來,朱家小子腫著一張臉,遠遠指著劉子光,帶著哭腔的喊道︰“三叔四叔,就是那小子打得我!”

    朱家小子身旁站著兩個壯年漢子,一身的黑色阿迪達斯運動服,白色耐克鞋,寸頭,眼神凶悍,惡狠狠地看了劉子光一眼,對一幫漢子道︰“看準了,記住了,就是這個不知死的家伙。”

    劉子光微笑著沖他們招招手︰“都來了,吃了麼?”

    朱家一幫人大概十七八個人,各自從面包車里取出鐵杴把,雙節棍等家伙,慢慢走了過來,將王家大門圍住,那個穿阿迪的漢子高聲叫道︰“今天有一個算一個,都別走了。”

    王志軍和張軍已經走了出來,分別站在劉子光左右,手里也拿著鐵杴和鋤頭,王志軍胸脯上下起伏著,眼中全是怒火,張軍就有點害怕的樣子,手不停地打顫。\王校長和王大娘被關在院子里,砰砰的敲門︰“二孩啊,可不敢再打架了。”

    劉子光微微一笑,將煙頭丟在地上,抬腳踩滅,問王志軍︰“志軍,你能打幾個?”

    “我傷好利索的話,能打八個,現在只能打四五個。”王志軍答道。

    “那好,左邊這四個交給你了,其余的我全包,張軍,把棍給哥,你回家護著大爺大娘。”

    張軍知道他劉哥的厲害,便不再硬撐,把鋤頭交給劉子光,轉身進了院子,把院門關上了。

    穿阿迪的漢子像是朱家老三,是個暴躁脾氣,看見劉子光這副囂張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揮舞著雙節棍就要打過來。

    此時圍觀村民已經很多了,牆頭上,屋頂上,大樹上,到處都是人,遠遠地看著老朱家和老王家干仗,這麼多人圍觀,竟然沒有一個來勸架的。

    “住手,千萬別動手!”遠處一聲大喊,暫時制止了這場即將爆發的斗毆,一個老頭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解放鞋上沾滿了泥巴,一頂解放帽也洗的發白,帽圈處是白花花的汗堿,不過看村民們對他點頭哈腰的態度,這人分明是個有威望的老頭。

    “怎麼又打,你們還把我這個村主任放在眼里麼?”老頭氣沖沖地說。

    “七叔,不是俺們想給你添麻煩,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你看俺兒的臉被打的,王家小子不知道從哪里請來的外鄉人,都欺負到咱們姓朱的頭頂上了。”朱長龍惡人先告狀,氣勢洶洶的說道。

    “老村長,是他們欺負人在先,都打到俺家門口。”王志軍忿忿不平道。

    “千萬不能動手,都是鄉里鄉親的,有啥話不能好好說,你們要打,就先打我。”老村長倒是個倔脾氣,往中間一站,說啥不讓朱家人再往前走。

    “七叔,你這樣就不地道了,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向著外姓人?我看得起你,叫你一聲七叔,惹毛了我,下界村主任選舉立馬讓你下台,你讓不讓?”朱老三這個暴脾氣,這就卷起了袖子,公然威脅起來。

    老村長氣的脖子上的青筋直跳︰“你個小龜孫!我三大爺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孝的孫子,老王校長一家人老老實實,教書育人,哪里得罪你了,怎麼還趕盡殺絕,不給人留活路了麼,你要動老王家,就先打死你七叔!”

    被老村長插了一槓子,架是暫時打不起來了,劉子光又叼上一支煙,手扶著鋤頭把看熱鬧,不時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城里來的援兵,差不多該到了。

    一陣輕微的發動機的噪雜聲音從村外傳來,聽動靜起碼有十幾輛車,嗯,他們來了。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6-14 09:09 PM

本帖最後由 23698523 於 2010-6-14 09:19 PM 編輯

1-49 一眼望不到頭的出租車隊

打頭的還是那輛白色的捷達,風馳電掣直沖過來,一聲刺耳的剎車聲,捷達一個甩尾,橫著停在眾人面前,四門同時打開,從里面鑽出四個拿著開山刀,帶著墨鏡的漢子。

    緊接著是一輛老款本田雅閣和一輛嶄新的馬六,也挨著捷達急剎車停下,再後面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紅色桑塔納出租車,正陸續到達。

    車門開關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絕于耳,每輛車里走鑽出三四個人來,都是干淨利索的短打裝扮,T恤,牛仔褲,運動鞋,這是貝小帥手下的人馬,或者是統一的白襯衣黑褲子,黑皮鞋,這是志誠花園的保安們。

    雅閣的尾箱打開,貝小帥叼著煙走過去,從里面扒拉出一大堆鎬把,鋼管,還有長柄消防斧頭,兄弟們依次過來領家伙。

    村里人都看傻了,包括朱家四兄弟,也是張大了嘴說不出話,雖然他們在大河鄉很是吃得開,但是這種排場還是頭一次見。

    六十多個小伙子往這里一站,形勢立馬轉變,朱家喊來的那十七八個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神情尷尬,很是郁悶,朱家老二是個陰郁的高個漢子,見這狀況便掏出手機打起電話來。

    劉子光鄙夷的一笑,知道他是給朱所長打電話呢,隨他去。

    包圍別人的,反被別人包圍了,貝小帥手里提著鎬把,蠻橫的走過來,用肩膀撞開幾個朱家的打手,走到劉子光跟前問道︰“光哥,沒來晚吧?”

    “還行,正好。”劉子光掏出中南海給貝小帥發了一根,指著朱家幾個兄弟說︰“這幾個小子,害你志軍哥蹲了二十天派出所,你說這事咋整?”

    “還能咋整,揍唄。”貝小帥眼楮一瞪道。

    朱老二大號叫朱長虎,是朱家四兄弟中最有出息的一個,承包了村里的采沙場,手里頗有幾個錢,社會關系也比較廣,朱所長就是他的鐵哥們。

    這回只帶了十幾個人過來,純粹是輕敵了,原以為老王家都是老實巴交的泥腿子加教書匠,沒想到在市里居然還有強援,一個電話喊了五六十口子過來,不過老話說得好,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外鄉人想蹲在朱家人頭上撒野,門都沒有!

    剛才他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給采沙場,喊自己的手下工人過來鎮著場子,另一個是打給鄉派出所的老朱,說起來朱所還是他的本家呢,絕對的自己人,平時來往也不少,剛才電話里更是答應的震天響。

    朱長虎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這幫外鄉人真是吃了豹子膽了,敢到朱王莊鬧事,朱家可是大姓,真動起手來鄉親們哪能袖手旁觀,干就干,誰他媽怕你啊。

    想到這里,他挺身而出,扯開襯衣扣子露出一溜烏黑的胸毛,指著劉子光說︰“我朱長虎把話放在這里,有一個算一個,誰也別想走, 今天我要打不死你,我不姓朱。”

    劉子光和貝小帥對視一眼,咧嘴笑了,貝小帥身子一擰,借著腰勁將手里的堅硬的鎬把揮舞過去,正砸在朱老二的迎面骨上,只聽嘎巴一聲,人當場怪叫一聲就抱著小腿倒下了。

    雙方已經劍拔弩張,神經緊繃著,貝小帥這一動手,等于打響了信號彈,現場接近八十口子壯勞力,全都揮舞著棍棒加入了戰團,一片雞飛狗跳。

    老村長七叔勢單力薄,拉住這個拉不住那個,正在捶胸頓足之際,忽然一記悶棍從背後打來,當場將他放倒在地,現場亂的一塌糊塗,也沒人注意是誰下的黑手。

    此時已經是正午時分,攤上吃晌午飯的時間,可是朱王莊的人哪還有心思坐在家里吃飯,紛紛端了碗跑來看打架,幸虧農村地方敞亮,足夠他們開練的,要不然被誤傷了,或者濺一身血就不好了。

    朱老兒期待中的鄉親們義憤填膺伸出援手的局面並沒有出現,此前他誤判了一點,這又不是外鄉人上門欺負人,而是王家和朱家的宅基地斗爭,姓朱的姓王的都是朱王莊老戶,完全不存在幫誰不幫誰的道理,而且王校長一家人那麼和氣,難得硬氣一回,鄉親們在心里都是盼望王家能打贏,殺一殺朱家四兄弟的氣焰。

    所以,村民們非但沒有上來助戰,反而端著飯碗,一邊扒飯一邊津津有味的看著群毆,不時以專業眼光進行一下點評,開心的如同過年一般。\

    采沙場的援兵也沒有到達,只有一輛拖拉機悄然來到村口,上面幾個帶著棍棒的小子,看到這邊一長溜汽車,幾十個人混戰的大場面,便灰溜溜的開著拖拉機跑了。

    朱長虎捂著小腿迎面骨,疼的淚花直流,抱著手機哭喊著︰“健哥,你快來啊,頂不住了。”

    那邊傳來朱所長不耐煩的回答︰“市局領導來視察,我在開會,先掛了!”

    聽著嘟嘟的忙音,朱老二氣的將手機砸了個七零八落︰“朱剛健,我操你祖宗!”

    朱家四兄弟帶來的幫手,全都是一拜的仁兄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些家伙無一例外的都是鄉下地痞二流子,打起架來也是不要命的狠角色,可惜這回踫上真正的狠角色了。

    王志軍是什麼人,入伍前就是村里有名的壯勞力,二百斤的面口袋抗在肩膀上健步如飛的角色,入伍後被挑進空降軍當兵,說什麼喂了三年豬那純粹是玩笑,金質的傘降突擊章可不是誰都能戴的。

    這種國家機器培訓出來的狠角色,豈是尋常農村無賴可以比肩的,退伍以後的種種壓抑和無奈,以及回鄉後所受到的屈辱和欺壓,在這一刻完全爆發出來,王志軍揮動一根鐵杴把,如同猛虎一般,如入無人之境,他皮糙肉厚,挨一兩下根本沒事人一般,可是誰要是挨他一棍,當場就得趴下。

    這氣勢,連劉子光在後面都咂嘴驚嘆︰“志軍,你不是說只打四個的麼,也留兩個給哥哥啊。”

    這回劉子光從城里喊來六十口子人,其中四十個是志誠花園的保安,劉部長一發話,那效果絕對不是蓋的,兄弟們全都在第一時間趕到,二話不說叫了車就走,一路疾馳前往南泰縣,路上硬是一點都沒耽擱。

    還有二十個人是貝小帥的人馬,說來這位小帥哥也不容易,雖然手底下人馬眾多,但一多半是正在上學的中學生,早上曠課不大好,就只能喊上一些輟學青年,大早上正是這些夜貓子補覺的時候,可是一聽說劉老大吹哨子了,立馬全都爬起來了,這二十個人也都是街頭斗毆歷練出來的,打架不是生手。

    六十個正當年的小伙子,對十八個虛張聲勢的老流氓,結局可想而知,幾個機靈點的家伙丟下棍棒,撒丫子跑了,傻不愣登拿著鐵杴把和人家硬拼的,被人亂棍放倒,十幾只腳在身上亂踩亂踢,疼的直嚎。

    朱家四兄弟最慘,先是朱老二被貝小帥一鎬把放倒,然後是朱老四被王志軍一鐵杴鏟趴,朱老三最強悍,穿著一身阿迪達斯和耐克鞋,手拿著雙節棍想學李小龍呢,結果連周杰倫也學不像,被王志軍一棍打到手腕,雙節棍脫手而飛,王志軍嫌用棍打得不過癮,索性丟了鐵杴把,一手揪住朱老三的後脖頸子,另一只手握成鐵拳,朝他的腹部猛掏。

    在部隊打了三年沙袋練就的鐵砂掌可不是鬧著玩的,一記記惡狠狠的勾拳把朱老三的身子掏的像個龍蝦,嘴角都冒血了,可見打得不輕。

    王志軍在前面猛沖,貝小帥和兄弟們在後面跟著打掃戰場就行了,朱家老大見勢不妙,剛想往家里跑,被人一腳踹翻,按到地上一頓暴揍。

    不過三分鐘而已,戰斗就結束了,一地的狼藉,棍棒丟的到處都是,朱家的打手躺在地上呻吟著,幾輛松花江面包車也被砸了,輪胎被扎穿,玻璃被砸爛,損失可謂慘重之極。

    忽然,劉子光看到地上躺著的老村長,趕緊招呼馬超︰“快,抬人上醫院!”

    村民們這才注意到後腦勺淌血的老村長,七手八腳上來幫忙,架到汽車里朝鄉衛生院開去。

    “誰他媽動的手,連老人家都打!”劉子光指著一地人問道。

    沒有人吱聲。

    “操!查出來才讓你們好看。”劉子光狠狠啐了一口,其實他也沒看清到底是誰動的手,或許是自己這邊人誤傷了老村長也未可知呢。

    群毆結束,不過兩家的事情還不算完,劉子光是個懂法的人,不會讓人去朱長龍家里打砸搶,而是把兄弟們喊進王志軍家院子里,沿著牆頭一字排開。

    一幫小伙子們摩拳擦掌,等著老大的號令,劉子光跳上矮土牆,大喊道︰“一,二,三,推!”

    幾十個年輕的肩膀同時撞向紅磚牆,一下,兩下,三下,四下,終于,轟隆一聲,剛砌好沒多久的磚牆轟然倒塌,朱家的院子里煙霧騰騰,全是粉灰碎屑,嗆得人喘不過氣來。

    朱老大的媳婦早就藏在屋子里瑟瑟發抖,昔日強橫無比的潑婦,此時完全嚇破了膽子,哪還敢出來罵街。

    “志軍,聯系泥瓦匠和附近磚廠,兄弟們不走了,幫你把新屋蓋起來!”劉子光站在矮牆上,豪氣萬丈的說道。





1-50 兩層五開間鄉下大別墅

  南泰縣素來有著建築之鄉的傳統,向全國各地輸送了大量建築業技術工人,南泰籍的民工干活認真,做事踏實,技術精湛,被建築間稱之為南泰鐵軍。

    朱王莊里不乏技術精湛的建築工人,從泥瓦匠,水暖五金、到強電弱電、油漆電焊木工,樣樣俱全,分分鐘都能拉出來一支建築隊,王校長家說要蓋屋,鄉親們紛紛表示願意幫忙。

    鐵杴瓦刀灰桶、大鋸刨子水平尺,電焊管鉗沖擊鑽,這些工具都不用借,直接從家里拿出來用,至于水泥黃沙磚頭,更是方便,一個電話就能送到家門口。

    劉子光這回來看王志軍,身上是帶了幾千塊現金的,不過用來蓋屋還是不夠,不過他身邊帶著卡呢,讓志軍在家里看著,自己帶著馬超去縣城取錢。

    回來的時候,不光帶來了兩萬塊錢,還有一後備箱的燈具潔具啥的,村口的二十輛出租車已經打發走了,朱家人也被抬去了醫院,王家院門口,支起了一頂彩條布大棚,里面擺了十幾張桌子,幾十把椅子,都是各家各戶湊的,桌子上擺著散煙和茶水,弟兄們坐在一起吹牛談天,不亦樂乎。

    王志軍的姐姐和姐夫都來了,拎著熱水瓶到處招呼,滿臉的喜氣,老王家和朱家住隔壁,長久以來被他們欺負的不輕,今天終于揚眉吐氣,哪能不開心。

    鍋屋的煙囪冒著煙,外面又用磚頭砌了個灶台,一口碩大的黑鐵鍋支在上面,這麼多人吃飯,一口鍋肯定是不夠的,而且按照鄉下的規矩,東家要管蓋房子的師傅們吃喝,所以老王家也是豁出去了,拿出給志軍娶媳婦的錢來操辦。

    飯菜正在做著,卻不見老王校長的影子,一問志軍才知道,王校長提著東西去鄉衛生院看望老村長去了。

    “王大爺真是個厚道人啊。”劉子光說。

    “是啊,俺爹當了幾十年老師,這點工資基本上全貼補給困難學生了,我打小就沒穿過新衣服,都是拾我姐的舊衣服。”王志軍說。

    正說著,忽然外面沖進來一個綠色的身影,看見王志軍就大聲嚷起來︰“王志軍,俺爹到底是誰打傷的!我絕對饒不了他!”

    王志軍頭上的汗立刻就下來了,結結巴巴的說︰“翠翠,你聽我解釋。”

    劉子光這才注意到這個風風火火沖進來的是個女孩子,二十來歲年紀,穿一件翠綠色的襯衫,牛仔褲,長的不丑,就是橫眉冷目太凶了點

    “我不聽!王志軍你說,是不是因為我爹不同意咱倆的親事,你就下黑手把他打傷了?”村姑對王志軍怒目而視,恨不得把他吃了。

    王志軍急得抓耳撓腮,偏偏又語塞說不出話來。

    “咳咳,這位……翠翠是吧?可不敢亂說話,志軍多厚道的人,哪能干這事?”劉子光插嘴道。

    翠翠不搭理劉子光,望著王志軍雙眼含淚說︰“我爹是不對,嫌貧愛富看不上你,可是你也不能這樣啊,你看看你現在,都成啥樣子了,和這些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在一起,還能有好麼!”

    忽然之間,王志軍不語塞了,擰起眉毛厲聲道︰“翠翠,你怎麼罵我,冤枉我,都沒關系,可你不能說我兄弟的壞話,我們都是正經上班的小區保安,哪里不三不四了!為了我家的事,這些兄弟一大早跑過來和朱家干仗,到現在沒吃飯,和他們在一起,我願意,我高興!”

    “你!”翠翠氣的柳眉倒豎,眼淚啪啦啪啦的掉下來,忽然一轉身跑了。

    “傻小子,還不快追。”劉子光推一把王志軍。

    “不追,我和她是中學同學,原來也好過,後來他爹,就是村主任,嫌俺家窮,硬是把彩禮退了回來,唉,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

    說完,王志軍意義風發的一揮手,“哥,以後我就跟著你,在城里混出個人樣來!”

    “有志氣,大丈夫何患無妻,趕明哥幫你找一個城里的媳婦!”劉子光一拍王志軍的肩膀,贊許的說。

    雖然豪言壯語脫口而出,但王志軍的眼神依然不自覺的追隨著翠翠遠去的身影,當那個翠綠色的身影消失在草垛子後面的時候,王志軍的眼楮明顯的黯淡了一下。\

    ……

    中午時間倉促,一時做不出那麼多吃的飯,就先隨便對付一頓,這一對付不要緊,基本上把村口的小賣鋪給搬空了,火腿腸、鹵雞蛋、真空包裝的豬蹄子雞翅膀五香豆腐干,還有白酒啤酒可口可樂,全都搬了回來,王大娘燒了一鍋面湯,蒸了一大鍋的白面饃饃,一頓午飯就這樣解決了。

    到了下午,幾輛滿載著磚頭和水泥預制板的拖拉機一直開到了院門口,吃飽喝足的小伙子們一起動手卸貨,到底是人多好辦事,幾千塊磚頭沒多大功夫就卸完了,驚的圍觀村民一愣一愣的,蓋屋見過,幾十口子壯勞力一起蓋屋這麼壯觀的景象就沒見過。

    師傅們也就位了,挖坑打地基,和泥拌灰,拖拉機突突突的又開回去拉第二趟了,一車只能拉兩千塊磚,老王家這回鳥槍換炮,要蓋五開間的兩層小洋樓,起碼要用十二萬塊磚,還不算拉院牆壘豬圈的,用劉子光的話說,叫一步到位,把志軍的婚房也給預備好。

    這樣一座樓,連工帶料怎麼都得十幾萬塊錢,老王家窮的叮當響,哪能拿出這麼多,看著熱火朝天干著活的工人們,王志軍焦躁的搓著手,問劉子光︰“哥,家里滿打滿算就八千塊錢,還是給我爹娘養老送終的,姐夫家也只能拿出五千塊,這磚頭水泥沙子的錢,可咋結啊?”

    劉子光豪爽的一擺手︰“你放心,我全包,沒問題。”

    “可是,哥你也不富裕啊,只是工薪階層,哪能一把手拿出十幾萬來。”

    “這個你就別管了,沒有把握的事,我不會做,你就等著住新房吧。”

    傍晚的時候,王家正式擺酒款待城里的朋友們,雖然只是起屋,但酒席是按照結婚的排場來擺的,雞鴨魚肉樣樣俱全,煙酒管夠,老王家也是豁出去操辦了,一切規格都照最好的上,連村民們看了都震驚,都說摳摳索索一分錢能掰成兩半花的王校長怎麼轉性了。

    吃完酒之後,一部分先回去,到縣城坐長途汽車回市里,另外一部分人暫時住在鄉里招待所,等明天再過來幫忙。

    晚上劉子光又給高總打了個電話,幫幾個同事請假,高總滿口答應,客氣的不得了,甚至讓劉子光有點懷疑,這老小子是不是在扣什麼壞點子。

    另外,劉子光又把貝小帥單獨叫過來,附耳說了一些話,貝小帥二話沒說,開著馬六一溜煙走了。

    ……

    晚上傳來一個不好的消息,老村長傷勢比較重,到現在還在昏迷之中,鄉衛生院看不了,已經轉往縣醫院,如果縣醫院治不好的話,就得連夜送往市里的大醫院,村長的女兒已經去鄉派出所報案了,聲稱砸鍋賣鐵也要找出凶手,繩之以法。

    王家人聽到這話都很擔憂,這要是鬧出人命來,兩家都有責任,別管是判刑還是罰款,都是他們承擔不起的。

    “沒事,一切有我。”劉子光拍了胸脯說。

    然後轉頭看向張軍,張軍默默地點了點頭。

    ……

    第二天,正在熱火朝天蓋房子的時候,村外開來四五輛輛警車,紅藍相間的警燈無聲的閃爍著,把朱王莊的人嚇了一跳,要知道鄉派出所也不過是兩輛面包車而已,現在來的可是上檔次的警用轎車,只有市里公安才能配備的,難不成是昨天的群架打得太厲害,驚動了市里?

    工地上的活計都暫停了下來,大家傻呆呆的看著警車開過來,正提著水壺給工人倒茶的王校長都傻眼了,水倒滿了都不知道,唯有朱家二樓上露出一張笑臉,朱長龍的潑婦媳婦確信這是自家男人請來的警察,昨天晚上老朱家人可沒閑著,到處托關系,一方面疏通官方的路子,一方面召集人馬,找回場子。

    沒想到警察一來就這麼多,肯定是縣里來人了,這回看王家怎麼收場,你不是狠嗎,狠一個給警察看看啊。

    警車停在村口,五六個穿著便裝的男子從車上下來,在十幾個制服警察的陪伴下,倒背著手,慢條斯理的走過來,一邊四下里看著,一邊說著話,一點也不像是來抓人的樣子。

    “哎呀那不是呂鄉長麼,怎麼也來了。”村民中有那見多識廣的,發出一聲驚嘆。

    “還有咱鄉派出所的朱所長,也來了。”有人指著隊伍末尾那個肥頭大耳,一臉巴巴結結樣子的胖子說。

    來人們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了王家的工地旁,為首一個穿白襯衣的中年男子,打量一下正在建設的小樓,笑呵呵的對王校長說︰“老人家,蓋屋呢?”

    王校長傻呆呆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呂鄉長急了,過來指點道︰“老王校長,這是市里來的領導,到咱鄉調研來了。”

    王校長如夢初醒,趕緊過去說︰“對對對,蓋屋呢,鄉里政策好,那什麼……”說到這里便說不下去了,一時間他實在想不出鄉里有什麼造福老百姓的好政策。

    “國家免除了農業稅,確實是好政策,不過三農問題不歸我管,我下來主要是看看農村基層的治安情況,怎麼樣,咱們村里還算平安吧,沒有偷雞摸狗的事情發生吧,如果有,記著打電話報警,我會監督他們的執行情況的。”這位中年人說話大氣的很,一看就是大領導。

    在呂鄉長的注視下,眾村民哪還敢說什麼,紛紛贊頌鄉里治安狀況良好,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領導很滿意,親切地和王校長握了手,又看到人群中的劉子光,笑著和他打了聲招呼,劉子光也舉手示意,表情不卑不亢,自然隨意,一看兩人就是老交情了。

    領導倒背著手,遛了一圈就往回走了,邊走邊對呂鄉長說︰“中午還要回去,就不打擾了。”

    呂鄉長趕緊客氣︰“宋局長怎麼這麼快就回去,中午鄉政府那邊都準備飯了的……”

    朱所長走在最後,瞅個空子找到劉子光,低聲道︰“朱村長腦袋受傷,他閨女不依不饒要打官司,我也捂不住,你看這事咋整?”

    劉子光不慌不忙拿出一個手機說︰“我哪能讓你為難,看,證據都準備好了。”

    按下手機,屏幕里分明是朱家老三揮動木棍打向老村長的畫面。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7 04:34 PM

本帖最後由 ta婷 於 2010-6-17 04:48 PM 編輯

1-51 劉子光又漲工資了

  原來張軍這小子打架不行,腦瓜子挺靈活,躲在院子裡用手機吧外面的情況拍了下來,朱老三動手的那一瞬間正好被他記錄下來,成了鐵證。

  朱所長愣了一下,隨即喜笑顏開說:“兄弟,你可幫了我大忙了,我這就安排所裡逮人,那什麼,我先忙,有空咱哥倆再喝。”

  劉子光笑呵呵的說:“行,啥時候到市裡來,我請你。”

  朱所長夾著皮包一溜小跑追大隊去了,一邊跑一邊拿出手機打電話,大概是安排人抓捕朱老三。

  這邊眾村民還沒從驚訝中回過味來,老王家蓋屋,市裡領導鄉裡領導都到場祝賀,這還了得!老王家二小子通了天了!

  朱長龍的媳婦一屁股坐在地上傻眼了,心裡一萬個後悔,不該慫恿當家的去搶占王家的宅基地,現在戳了馬蜂窩不是,她想了想,爬起來收拾了幾件衣服打個包袱,灰溜溜的從後門走了,準備去娘家躲幾天風頭。

  中午,有村民從鄉裡趕集回來,繪聲繪色的向大家講述了看見的事情,一輛警車開進鄉衛生院,將正在治療的朱家四兄弟全給抓了!

  這可是平地一聲驚雷,朱家四兄弟別說在朱王莊,就算在整個大河鄉,也是跺一跺腳地皮震三震的人物,開沙場,酒樓,網吧,舞廳,狐朋狗友一大幫,和派出所的人也是稱兄道弟,好的好像一個娘的,這回怎麼突然就倒了。

  根據消息靈通的人透露,是市裡發了話,說要嚴打農村黑社會性質的小團伙,朱家四兄弟不幸當了典型。而且村長被打成重傷這件事就算他們兄弟幹的,躲都躲不了,這回老監是蹲定了。

  朱家兄弟一倒台,就產生了一個大問題,村里的沙場怎麼辦?

  大河鄉名稱的由來,就在於穿鄉而過那條大沙河,而朱王莊就在大沙河畔,大沙河盛產優質河沙,是建築業不可缺少的原料,這幾年房地產市場火爆,河沙的價格也一路上漲,挖河沙成了一項很賺錢的買賣。

  朱老二承包村里的沙場也是動了手腳的,本來村里是打算公開競標,可是朱家兄弟僱傭了一幫打手威逼恐嚇,搞得只有他們一家來投標,結果可想而知,村委會被迫以極低的價格將沙場承包出去,每年損失的錢何止十萬。

  現在朱家兄弟倒了,沙場承包權肯定要易手,可是老村長又受傷住院了,村里群龍無首,這件事就不得不耽誤下來。

  這些事情都是劉子光端著飯碗,蹲在太陽地裡和老百姓聊天得知的,他倒是入鄉隨俗,穿個破汗衫,趿拉著布鞋,笑瞇瞇的見人就發煙,和村民打成一片,村民們都知道他是志軍的朋友,城裡來的大老闆,人有本事不說,還那麼隨和,便樂意和他多說幾句。

  有人就慫恿了,乾脆讓王家二孩競選村長算了,他是退伍兵出身,又在城裡打過工見過世面,人又忠厚善良,當村長在合適不過了。

  劉子光笑笑不說話,他看人多準啊,王志軍這人太耿直了,不適合當村官,處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村長這個職務還是本鄉本土德高望重輩分長的人出任比較合適,不過那個沙場,劉子光倒是很感興趣。

  下傍晚的時候,貝小帥回來了,不過不是開著馬六回來的,而是乘坐鄉裡的三輪摩的,進屋後就拿出一個沉甸甸的皮包交給劉子光,劉子光看也不看塞給王志軍。

  “志軍,數數。”

  王志軍打開皮包,驚訝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裡面是十沓簇新的鈔票,整整十萬塊!

  “哥,這怎麼能行,我不能要啊。”

  “給你就拿著,婆婆媽媽的像什麼樣子。”劉子光一擺手將王志軍擋了回去。

  王志軍一咬牙:“行,那我就拿著。”

  “哎,這才像話嘛。”

  原來劉子光讓貝小帥去把馬六賣了,換來了這十萬塊,正好湊齊給老王家蓋樓。

  第三天,村里的事情差不多穩定了,劉子光才帶著眾兄弟返回市裡,鄉親們一路送到村口,直到他們走遠還頻頻招手。

  ……

  回到市裡,劉子光才想起自己的出院手續還沒辦,順道帶著王志軍去了醫院一趟,車剛停下,他就發現一個白色的身影風風火火從急診室衝出來,站到了車門口,啥話也不說,就這樣瞪著自己。

  “咳咳。”劉子光有些尷尬的看著小護士,方霏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裡,似乎有一泓秋水,看得他很有些慚愧。

  “有點事下鄉了,也沒來得及打招呼……”劉子光囁嚅著說。

  “你知不知道你的槍傷還沒好,每天要打針消炎,換紗布的,要是感染了怎麼辦!”方霏本來還怒氣沖衝,但是看到劉子光,不知怎麼地,怒氣忽然就消了,只是低聲責怪道。

  “好的差不多了,不信你看。”說著劉子光揮動了胳膊,展示自己的健康正常,方霏這才放下心來,。

  此時王志軍從另一邊車門鑽出來,目光望向遠處,稍顯怪異,劉子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翠綠色的身影正陪伴著擔架從救護車上下來,那輛風塵僕僕的救護車上分明印著南泰縣醫院的字樣。

  劉子光心中一緊,看來老村長傷勢嚴重啊,不管怎麼說,他是因為保護王家才受傷的,自己能幫的就得幫一下,於是朝著方霏訕笑了一下。

  方霏冰雪聰明,已經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了,問道:“又是你朋友?”

  “嗯,這個老頭人不錯,為了掩護鄉親才受傷的。”

  “掩護鄉親?難道是……”方霏睜著大大的眼睛,有些不理解劉子光的話,難道這年頭還有日本鬼子和大狼狗麼,鄉親們好好的怎麼就需要掩護了?

  不過身為護士的她並沒有開這樣的玩笑,而是說:“那你們先過去看看吧,有什麼情況找我就好了,我來安排。”

  劉子光一拍王志軍的肩膀:“志軍,該你上了,有事給我打電話,我先回公司幫你辦手續。”

  ……

  劉子光回到公司,走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剛準備掏鑰匙,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門是虛掩的,推開一看,裡面兩個工人正在抬桌子,地上一片狼藉,文件丟的到處都是。

  “你們幹啥呢?”劉子光納悶地問道。

  “小劉終於回來了啊,是這樣,我讓他們搬的,這間屋我要用。”不知道什麼時候,白隊長出現在身後,神氣活現的說道。

  “嗯?你要用?那我去哪裡辦公?”劉子光皺眉道,心中暗想果不其然,高總和白隊長這倆小子沒閒著,肯定趁自己不在做了手腳。

  白隊長得意洋洋,這回劉子光被免職可是板上釘釘,確定無疑的事情了,為了這件事,高總特地請總公司人力資源部的頭頭喝酒桑拿,敲定了的,而且還順便幫自己說了好話,這保安部部長的位子,非自己莫屬了,為此自己還給高總送了整整四大盒子匯仁腎寶呢。

  “你去哪裡我不知道,要不你找高總問問?”白隊長斜眼看著他,心中充滿了鄙夷。

  此時高總正翹著二郎腿坐在辦公室裡,桌上擺著一份總公司的公文,上面印著將志誠花園一期物業分公司保安部部長劉子光辭退,並且永不敘用的內容,蓋著人力資源部的公章,簽了部長的名字,白紙黑字,鮮紅的公章,還能有假?

  等會劉子光肯定要來質問,還是打發他去總公司鬧事,志誠集團那麼大的企業,省裡都能排的上號,他一個小痞子算的什麼,還沒走到樓上就得被保安拿下,哼哼,到時候有他的難看,這個眼中釘終於就要滾蛋了,想到待會就能看到劉子光憤懣的眼神,高總一陣幸災樂禍。

  高總正在竊喜,忽然電話鈴響了,看了下來電顯示,是總公司人力資源部的,拿起來清清嗓子:“喂,我是高金寶。”

  “高金寶,你搞什麼飛機!害我被副總罵,劉子光是什麼人?那是好市民獎的得主,見義勇為的英雄,你害誰不好害他啊!那份辭退書作廢了,千萬別拿出來!另外你幫我通知劉子光,總公司要給他嘉獎,加一級工資,發五千塊獎金,就這樣。”

  電話那頭,禿頂王部長暴風驟雨般的罵完,掛了機,這邊高總還拿著電話張口結舌,胖臉上一串汗珠滴下來,半晌,才無奈的吞了口唾沫,喉結艱難的動了一下,掛上了電話。

  辦公室的門被擰開,劉子光走了進來,後面還跟了一臉陰笑的白隊長,還沒等劉子光說話,高總便站了起來,從辦公桌後面轉出來,親切的握住劉子光的手說: “小劉啊,我首先代表公司,代表至誠花園一期分公司的全體同仁恭喜你,在外面做了好事也不說,你也真是的,不把我當朋友不是,哈哈。”

  白隊長傻眼了,看看高總,再看看劉子光,事態的發展讓他如墜五里霧中。

  “我已經向總公司申請了,幫你加一級工資,另外總公司領導還決定獎勵你五千塊錢,恭喜你啊,小劉同志。”

  說著,高總伸出兩隻胖手,熱情的握住劉子光的手,拼命地搖晃。

  “高總,那些先不說,我就想問問,我的辦公室咋回事?”劉子光冷笑著說。

  “噢,是這樣的,那間辦公室背陰,面積也不夠大,我想幫你調一間朝陽的,面積大點的,呵呵,事先也沒通知你,就是想給你個驚喜嘛,你不會怪高哥我吧?”高總笑呵呵的說道,和藹的面容真的猶如一位關愛下屬的長者。



1-52 劉子光的泥頭車隊

  高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無奈之下只好將朝南的小會議室騰出來給劉子光當辦公室,原來的保安辦公室當做儲藏室使用,也輪不到白隊長的份。

  坐在寬敞明亮的大辦公室裡,劉子光將腿翹在桌子上,愜意的搖晃著,上調一級工資,每月能多拿二百塊錢,另外還有五千塊直接打到工資卡上,這筆錢正好拿來是家裡添置家當,老爸老媽平時也沒啥愛好,就是看個電視,不如就給他們買個大電視機。

  說幹就幹,劉子光現在是保安部長,把工作安排下去,自己就沒什麼事了,正好上街逛逛,出門上了自己的二八大永久,劉部長一路飛馳出了小區,直奔市中心而去。

  隨便找了家商場,挑了台五十二寸的液晶電視機,留下地址付款走人,正在付款的時候,手機響了,一看是王志軍發來的信息,說是老村長不太好,請自己去醫院一趟。

  劉子光當即騎車直奔醫院而去,路過一家花店的時候,他想了想,還是下車買了一束素雅的百合花,又挑選了紫色的包裝紙紮上,這才來到市立醫院,先去了急診科。

  “哎呀,這是給我的麼?”正在值班的方霏看見別在劉子光車頭上的百合花,驚喜的跑出來問道。

  “是啊,送給你。”劉子光將花束取下來遞給方霏。

  “說吧,有什麼事求我?”方霏接過花,做了個鬼臉說。

  “還不知道呢,可能還真的麻煩你,聽說我那個朋友傷的有點嚴重,我先去看看,有啥事給你電話。”劉子光說。

  “哼,就知道不會白給我買花的,好吧,看在這束百合的份上,我答應幫你,趕緊去看你朋友吧。”

  劉子光嘿嘿一笑,上車走了,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方霏捧著潔白芬芳的香水百合,甜蜜的笑了。

  幾個急診小護士竄出來圍住方霏,嘰嘰喳喳道:

  “好漂亮的花哦!”

  “男朋友送的吧?”

  “小方你看你,嘴都笑彎了,上次那個開奔馳的小帥哥給你送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都沒見你這麼開心。”

  “能一樣麼,這要看是誰送的了,對吧?小方。”

  護士們七嘴八舌的說著,完全沒注意到遠處醫院行政樓上的一扇窗戶內,方院長正笑瞇瞇的看著這裡。

  劉子光來到腦外科病房,王志軍正在走廊口等著,見到他之後,也沒說話,引著他來到觀察室,只見老村長躺在病床上,帶著呼吸機和監控,人到現在都沒醒來,翠翠臉上帶著哭過的痕跡坐在一邊,顯然她已經知道了真兇被捕的消息,態度明顯改善,看見劉子光來了便起身打招呼,可是嗓子沙啞了也說不出話來,只能微微點頭示意。

  王志軍說:“做過螺旋CT了,顱內還在出血,保守治療是不行了,現在只有開顱,可是一時沒有好的醫生,聽說技術最好的方大夫工作日程都排滿了。”

  “哪個方大夫?”

  “聽說就是市立醫院的方副院長,又是醫學院的教授,博導,工作很忙抽不出時間來。”王志軍一籌莫展。

  “哦,是方院長啊,你們等著,我去託人說說。”劉子光轉身就走。

  又回到急診室,卻發現方院長已經在這裡了,一幫護士顯然對這位院長大人不那麼畏懼,圍在左右笑嘻嘻的,那束百合花已經放在光口的玻璃藥水瓶裡,擺在急診室最顯眼的位置。

  劉子光還沒說話,方院長先開口了:“你叫劉子光吧,你的事蹟我聽說了,小伙子挺勇敢的,不錯。”

  劉子光嘿嘿一笑,這老頭挺和藹的,乾脆直接和他說算了。

  “謝謝方院長誇獎,我過來就是想通過方霏找您的,我有個朋友顱內出血急等著做手術,您看能不能抽出點時間幫忙?”

  方院長眉頭一展:“哦,是那個南泰縣送來的病號吧,我知道這個事,病情不算非常複雜,一般主治醫生就能動刀,不過既然你開口了,我就幫個忙,回頭我讓腦外科的護士長安排手術。”

  “那就謝謝方院長了。”劉子光一鞠躬。

  “不要謝我,以後對我女兒好點就行了,多送送花,你看她今天多高興啊。”

  “爸~~”方霏嬌嗔的搖晃著方院長的胳膊。

  ……

  事不宜遲,當天下午方院長就主刀給朱村長做手術,得知這個好消息之後,翠翠終於破涕為笑,看向王志軍的目光也更加柔和了。

  手術進行了六個小時,直到晚上八點才結束,手術室的燈一滅,大家就圍了上去,先出來的是方院長,他解下口罩說:“手術很成功,麻醉效力過後病人就會醒來。”

  翠翠和王志軍高興地不得了,連聲道謝,方院長卻將劉子光拉到一邊,拿出一個紅包給他:“這是你朋友手術前塞給我的,為了讓他放心,我先收了,現在還給你。”

  劉子光有些遲疑:“這樣不好吧,即便是我朋友,也不能壞了行風啊。”

  方院長悲哀的嘆了口氣:“連你這樣的年輕人也這麼以為啊,雖然現在醫療行業風氣不正,但你要相信,有良心,有醫德的人還是存在的,而且會越來越多,最終成為主流,身為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如果收病人的紅包,那是一種恥辱啊。”

  劉子光被方院長的一身正氣感染了,接過紅包說:“我明白了。”

  ……

  過了兩個小時,麻醉效力過後,老村長果然悠悠的醒轉過來,此時已經是接近夜裡十一點鐘了,為了不打擾病人休息,劉子光和王志軍先撤了出來,在走廊裡坐著。

  “怎麼樣,這回媳婦沒跑了吧?”劉子光問道,顯然有所指。

  王志軍憨厚的笑笑:“其實翠翠一直沒忘了我,她今年都二十二了,按照鄉下規矩算老姑娘了,還沒結婚就是等著我呢,現在就看她爹的意思了。”

  劉子光說:“你放心好了,我打賭一定有戲。”

  正說著,翠翠走出病房說:“大哥,志軍,我爹找你們有事說。”

  兩人進了病房,看到老村長頭上包著紗布,面色蒼白還是很虛弱,但神智已經恢復了。

  “她大哥,二孩,你們坐,剛才俺閨女已經把事情都說了,這事不怨你們,怨朱家兄弟,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

  王志軍說:“大叔,你身子剛好,多休息,別提那些了。”

  老村長搖搖頭:“不行啊,有些事必須考慮,一天都耽誤不得。”

  王志軍心中一喜,以為要提到自己和翠翠的婚事了,哪知道老村長繼續說:“咱村里的沙場,以前是承包給朱老二的,每年不知道虧損多少錢,現在朱家兄弟蹲老監了,我想重新承包出去,別人也都沒這個實力,要不然志軍你就擔起來吧,村委會那邊,我去說。”

  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啊,沙場可是個無窮的寶藏,大沙河流經朱王莊這一段,盛產優質河沙,現在建築市場上的河沙價格節節攀升,每立方都能賣到一百元以上,那挖出來的不是黃沙,是黃金啊,老村長把沙場交給志軍,那就是把寶藏拱手相送,下一步肯定就是嫁女兒了,這點絲毫不用懷疑。

  王志軍和劉子光對視一眼,兩人眼中俱是閃爍著黃金的光芒。

  ……

  沙場只生產最初級的產品,而作為建築材料的黃沙有很大一部分附加價值在於運輸成本,如果能有自己的車隊,那利潤就會大大增加,想到這個,劉子光就想到了一件事,那個打斷王志軍胳膊的張彪,答應自己把泥頭車隊轉讓的事情還沒落實呢,他立刻撥打張彪的電話,卻已經是空號了,於是又打了個電話給貝小帥,讓他挖地三尺也要把張彪給翻出來。

  貝小帥辦事效率不是蓋的,半天功夫就查出來了,張彪這個不要臉的連醫院治療費都沒給就跑了,現正躲在城鄉結合部火花鄉某個出租屋裡,圖謀東山再起呢。

  第二天上午,劉子光招呼了幾個兄弟上車殺奔火花鄉,在一片亂七八糟的違章建築前停了車,貝小帥說張彪這小子現在如同驚弓之鳥,滑頭的很,看見不對頭馬上就跑,所以不好興師動眾的過去。

  劉子光馬上安排兄弟們前後左右圍堵過去,自己帶著貝小帥直奔張彪的老巢。

  這是一條骯髒雜亂的街道,兩旁充斥著防盜網加工廠、音像出租店,情趣用品專賣店,電鋸的噪音不絕於耳,路旁扔著瓜皮果屑,癩皮狗滿街跑,貝小帥在一間掛著紅燈的出租屋前停了腳,指著上面低聲道:“張彪那個B養的就躲在這。”

  出租屋的玻璃門上貼著兩行字:按摩休閒,十元足浴,門頭上掛著個搔首弄姿的女子圖像,粉紅色的玻璃門緊閉著,大概是裡面正在進行著什麼齷齪的勾當。

  劉子光這就要上去敲門,卻被貝小帥拉住:“哥,張彪在樓上。”

  兩人順著旁邊低矮的樓梯爬上去,來到二樓一間房子門口,正聽見裡面的對話聲。

  “我是派出所的!穿上衣服跟我走!你這是嫖娼罪,要勞改的,知道不!”

  然後是一個惶恐不安的男聲:“大哥你饒了我吧,我認罰,罰多少都行。”

  劉子光和貝小帥相視一笑,這是玩仙人跳呢。

  “砰”的一聲,劉子光破門而入,正看見張彪套著件沒有肩章和符號的老式警服,正耀武揚威的站在床邊,骯髒的床單上面半躺著一個女人,吊帶衫故意拉掉一邊,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床下跪著個瘦小的中年男子,褲子還沒完全提上,嚇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看見兩個瘟神進來,把張彪的台詞都嚇得說不出來了,劉子光恥笑的說:“彪哥,玩的挺起勁啊,欠我的錢咋說?”

  張彪囂張的氣焰立刻萎靡下去,哪還有半分“公安人員”的氣焰,低聲下氣的說:“大哥,我這不是正在籌錢麼,最近實在手頭緊。”

  劉子光說:“我不管那個,你說當天下午就交接泥頭車隊的,現在都過去二十多天了,還不見動靜,你這不是耍我麼!”

  貝小帥直接上前一腳踢在床下那個瘦小男人屁股上:“沒你的事了,滾。”

  男人如蒙大赦,提著褲子一溜煙的跑了。

  張彪對劉子光的手段是心有餘悸,這裡可不比醫院那種大庭廣眾的地方,城鄉結合部最亂,真要把他弄死,找個地方挖坑埋了,警察根本不會知道。

  所以,張彪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哥哥,你饒了我吧,我是真沒有錢了,你看我現在都成啥樣了。”

  劉子光說:“我也不是趕盡殺絕的人,不過你答應我的事就得辦到,我的泥頭車隊呢?”

  張彪一咬牙:“哥哥,你真想要的話,我帶你去。”

  ……

  押著張彪來到附近一個偏僻的汽修廠外面,張彪指著牆邊停著的兩輛破舊不堪,鏽跡斑斑的無牌卡車說:“這就是我的車隊。”

  貝小帥跳起來就給了張彪一個大耳光:“操!這也叫車隊,廢鐵還差不多。”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7 04:38 PM

本帖最後由 ta婷 於 2010-6-17 04:49 PM 編輯

1-53 買船買機器都缺錢

  張彪被打的一個踉蹌,差點栽倒,貝小帥還不罷休,上前抓住他打著石膏還沒痊癒的胳膊,從背後拽出一柄斧頭來說:“婊子養的,不見血你不老實啊。”

  “哥哥別動手,我說實話了。”張彪跪在地上捂著頭,殺豬一般喊道。

  “說!車隊哪裡去了?”貝小帥拿斧頭指著張彪的頭問。

  “這兩輛車確實是我的車,去年花一萬二從人家手裡接的二手東風,買的時候就這樣。”張彪哭喪著臉說。

  “還說瞎話!”貝小帥揚起了斧頭。

  “小帥,等等,讓他說。”在一旁抽煙的劉子光忽然出言阻止了貝小帥的動作。

  “謝謝哥哥。”張彪投過一個感激的眼神,繼續說:“一般幹土方生意的,用的都不是自己的車,損耗大,來不了,交警城管路政都查的嚴,大家都是租的車,趁著夜裡幹活,原來也有七八輛車跟我幹活,後來我出事了,他們就都跑了。”

  劉子光點點頭說:“行,這個另說,你平時都給哪個工地拉土方,有啥關係也給我介紹介紹。”

  張彪哭喪著臉答道:“哪有什麼關係,就是帶著人去堵工地的大門,逼著他們給活,要是碰上硬茬子就讓人家揍一頓,運氣好碰上瓤的,就幹一炮,都是小打小鬧,辛苦錢。”

  這一點張彪說的倒是實話,拉土方沒啥技術含量,純粹就是個被黑社會壟斷的產業,誰的勢力大誰的活多,沒有竅門可講,張彪只是個不入流的城鄉結合部地痞,都混到玩仙人跳的地步了,應該沒什麼過硬的關係。

  “你說這兩輛車是你的,那鑰匙呢?”劉子光又問。

  “在這裡,我都隨身帶著呢。”張彪哆哆嗦嗦從兜裡掏出兩把鑰匙交給劉子光。

  劉子光順手拋給貝小帥:“上去試試,能打著麼。”

  貝小帥爬進駕駛室插上鑰匙打火,機器吭哧吭哧半天,終於有點動靜了,但另一輛車卻怎麼也發動不起來。

  “有段日子沒動,電瓶虧電了。”張彪惶恐不安的解釋說。

  “張彪,這兩輛車我先收下,如果讓我發現你敢玩貓膩,直接把你一條腿卸了,滾吧!”

  劉子光一發話,張彪如蒙大赦,爬起來就跑,貝小帥從車上跳下來,望著張彪狼狽逃竄的身影說道:“就這兩輛車,夠嗎?”

  “夠,咱們的優勢不在車輛,而在貨源。”劉子光自信滿滿的說。

  打個電話把馬超叫來,順便帶了個卡車用的電瓶,裝上去連上電線,一打火還真著了,馬超又大致檢查了一下車況,做出了評價:“用的太狠,壽命早就到了,不過勉強還能跑,短途運輸還行,跑遠路肯定趴窩。”

  “短途也行,好歹是輛車。”劉子光倒是很滿意,笑瞇瞇的打量著自己的戰利品。

  ……

  此後的日子,王志軍回鄉去辦理沙場的承包手續,劉子光在城裡聯絡買家,現在正是房地產市場火爆的時候,城裡好幾個小區都在開工建設,還有十幾處大大小小的工地在籌建,劉子光印了一盒名片,自稱南泰河沙開發有限公司的市場部經理,拿著一堆樣品到處找人家問要不要河沙。

  南泰縣大河鄉的河沙質量是遠近聞名的,大沙河水質清澈,沒有工業污染,沙粒含泥量低,質地堅硬,色澤清亮,是優質的建築材料,原材料市場上非常搶手,各個建築單位的項目經理紛紛表示,有多少要多少,價錢好說,按照市價走就是,一方到場價格一百元。

  一立方就是一百元啊!朱王莊的河沙資源據考證在一千五百萬立方左右,而且以每年五十萬立方的速度淤增,這是多麼巨大的一筆財富啊!

  那兩輛破卡車被開到馬超所在的汽修廠重新收拾了一番,清洗發動機,檢修油路電路,玻璃擦亮,重新噴塗油漆,整完之後,哪還有廢鐵的樣子。

  現在劉子光在道上已經小有名氣了,馬超靠著他的關係在廠裡的地位也是與日俱增,從洗車小工晉級成為維修師傅,平時請假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等王志軍的沙場手續辦下來,再租上幾艘水泥船,滿載著河沙從大沙河開進淮江,走水路抵達江北市,然後改用汽車短途運輸,送到各個工地,上了磅秤就給錢,從此之後,金錢滾滾來,房子豪車啥都有了,生活多麼美好啊。

  美滋滋的想著,劉子光騎著自行車回了家,一進院子,正看到鄰居們圍在自家門口嘖嘖稱讚著,一個巨大的紙箱子被拆開丟在一旁,五十二寸的大液晶彩電擺在中央,老爸老媽喜笑顏開的站在旁邊,不停地說著,這是兒子用獎金買來孝順的。

  兒子獲得了好市民獎,又得到了總公司的獎金,加在一起就是一萬塊錢,一萬塊啊!老媽當清潔工幹整整一年也沒有這個數,如何不讓二老開心。

  見劉子光回來,鄰居們紛紛誇讚他有出息,又問上回電視台拍的片子啥時候放,劉子光客客氣氣和鄰居們嘮著嗑,拿出煙來請他們吸。

  “小光啊,天就要冷啊,給家裡添點采暖設備吧,你爸媽身子不好,可不能凍著了。”說話的是院裡的老鄰居鄧雲峰,比劉子光大十歲,在紅旗機械廠當電工。

  “嗯,有這個打算,等開了工資,我去買一台大空調,起碼50櫃機。”劉子光說。

  “那可不行,咱們大院的電線還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鋪設的,早就老化了,點個燈看個電視還行,用微波爐都費勁,50櫃機肯定帶不動,弄不好還得把線路給燒了。”鄧雲峰到底是電工,說起來頭頭是道。

  “那有什麼辦法麼?”劉子光問。

  “好辦,就是費點事,你買一捆六平方的線,我幫你跑線,再換個電錶,用什麼電器都笑瞇的。”

  “那太好了,先謝謝你了,鄧大哥。”

  把大液晶電視抬進屋,爸媽都感嘆說太大了不習慣,簡直像電影一般的感覺,不過說歸說,心裡還是美滋滋的,原來的老電視蒙上罩子放起來,等將來換了大房子放在臥室裡用。

  吃晚飯的時候,父親語重心長的勸說劉子光:“小光啊,現在手頭寬裕了,也不能胡亂花錢啊,你還要買房子結婚呢,能存一個是一個,這台電視機是你的孝心,我和你媽就不說啥了,可是那什麼空調啥的,可千萬別買,費電還不暖和,比蜂窩煤球爐差遠了。”

  母親也跟著幫腔:“就是,現在房子漲的那麼厲害,咱們附近的紅旗小區,九六年的老房子了,每平方都上四千了,你將來買新房,就算買個小點的也得五六十萬,我和你爸省吃儉用慣了的,把錢存下來不就是給你結婚用麼,孩子,聽你爸的話,可別亂買了。”

  劉子光嘿嘿一笑:“知道了,以後不亂花錢了。”

  父親很滿意兒子的態度,又問道:“你和小方的事情咋樣了?小方是個好孩子,你可不能欺負人家。”

  母親插嘴道:“要是能定下,就趕緊定,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我和你爸可等著抱孫子呢。”

  劉子光說:“這事兒可急不得,人家方護士今年才多大啊,還不夠法定結婚年齡呢。”

  “啊”老爸老媽面面相覷,沒想到方霏竟然這麼小,兩人差距這麼大,人家女方家裡能同意麼。

  ……

  次日一早,王志軍從鄉下打來電話,說是手續辦得差不多了,平底船也聯繫好了,不過朱老二家為了打官司把挖泥船和河沙烘乾機、遴選機這些必要的機器都給賣了,技術工人也解散了,想要重新幹起來,還得一筆費用。

  自己結婚買房子需要錢,給老爸老媽改善生活條件需要錢,給貝小帥等伙計們發生活費需要錢,修理汽車買汽油需要錢,王志軍家蓋樓需要錢,毛孩的娘得了癌症整天化療也需要錢,現在又是沙場添置設備需要錢。

  劉子光感慨萬千,盤算一下自己還有多少現金,從張彪和胖子那裡搜刮來的十二萬,還有賣掉馬六的十萬塊,加上自己的工資獎金,亂七八糟也有二十來萬,可是光王志軍家蓋屋就用了一半,毛孩他娘治病又花了六萬,幫兄弟們支付醫療費,喝酒請客犒賞弟兄們,維修車輛採購家電,這點錢基本上全花掉了,翻翻口袋,只有幾百塊了。

  雖然地地道道還在營業,每天都有點進賬,可那只是杯水車薪,起不了什麼用場,租挖泥船,買設備機器,租運輸船,泥頭車隊,工人工資,這都是巨大的開銷啊。

  想到這些,劉子光就覺得頭疼。

  錢!錢!錢!離了這個東西,啥事都幹不成啊。



1-54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劉子光心中擱不住事兒,馬上一個電話打回去問王志軍:“志軍,全部辦下來地多少錢?”

  王志軍給他算細賬:“挖沙船一條就要十來萬,真要幹起來一條船肯定不夠,兩條船打十萬算就是二十萬,河沙烘乾機和遴選機也要將近十萬,起碼僱傭十幾個工人,租水泥船,租泥頭車隊,都要預付一些錢,最主要還有個大頭是給村里的承包款,原來朱老二的每年十萬,現在我和村里定的是每年五十萬,分期付款,先給十萬,這樣算下來,前期費用起碼五十萬。”

  “有沒有去銀行問問貸款的事情?”劉子光提醒道。

  “去縣農行問了,人家根本不給貸,除非有抵押擔保,可是咱一窮二白哪有啥值錢的,而且人家說了,不貸那麼大數目給私人,只貸給企業法人,真是笑話,咱要是有五十萬塊錢註冊公司,哪還要貸款啊。”

  看來銀行貸款這條路是走不通了,五十萬,雖然在劉子光看來不是什麼大數目,但畢竟今世不如往日,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短時間內讓他弄到五十萬,實在是件難事。

  聽劉子光不說話,王志軍又說了:“村里那個承包款是一定要交的,我已經把蓋房子的錢用上了,但還是不夠,家裡太窮了,我實在沒辦法啊,光哥。”

  為了辦沙場,把自家正在建的屋都停工了,王志軍也算豁出去了,但劉子光念頭一轉,立刻說道:“志軍,家裡的房子不能停,鄉親們都看著呢,你要是把房子停建了,人家肯定覺得咱資金不寬裕了,就信不過咱了,房子你繼續蓋,錢我來想辦法。”

  放下電話,劉子光想了想,自己這幫兄弟都是窮的叮噹響,根本指望不上,李建國嫂子的癌症是個無底洞,自顧不暇,哪有閒錢,自己雖然對疤子有恩,但也沒有其他來往,李建國有事都不找他,何況自己,所以這條路也不通。

  想來想去,劉子光還是拿起電話撥了自家的號碼。

  “媽,你在家啊,我想和朋友合夥做點生意,你借我點錢吧。”

  一聽兒子要做生意,老媽很熱情:“好啊,媽贊助你,三千塊夠不夠?”

  劉子光一時無語,半晌才道:“媽,我們要做大生意的,起碼幾十萬。”

  “哎呀那可不行,你又沒做過生意,被人騙了怎麼辦,可不敢亂弄這些。”

  劉子光無奈的掛了電話,老媽思想陳舊,省吃儉用攢下幾個錢,當然捨不得冒險,在她心中,做生意就是去批發市場買幾百雙襪子擺在地攤上賣,或者在夜市推著三輪車賣烤腸,對於挖沙這種生意根本沒有概念,是說不通的。

  沒辦法,又給貝小帥打電話,貝小帥聽了沉默片刻說:“哥,你別急,我想想辦法。”

  一個小時以後,貝小帥回話了:“哥,我幫你預備了五萬塊錢,中午來家拿吧。”

  中午吃飯的時候,劉子光騎著自行車回了家,進家之後發現父母很嚴肅的坐在八仙桌兩旁,桌子上擺著一個報紙包。

  “這是……”劉子光狐疑道。

  “小光,上午你媽都告訴我了,我仔細想了一下,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創業幹出點名堂就來不及了,既然你有這個想法,做父母的就沒有不支持的道理,這裡有三萬塊錢,是咱們家的家底子,你拿去吧。”

  說著,老爸將報紙包打開,露出裡面整整齊齊三扎鈔票。

  一時間劉子光覺得臉上有些發燒,鼻子有些酸,八年前,父母也是這樣把畢生積蓄兩萬塊拿給自己,讓自己去炒股的,結果沒幾個月就賠的精光,現在自己一句話說要做生意,父母再次義無反顧的拿出從牙縫裡摳出的積蓄,父母永遠是兒女最堅實的依靠啊。

  “小光啊,這三萬塊你拿著,我和你爸工資低,起早貪黑也掙不了幾個工資,這可是給你買房子的錢,你可要小心啊……“老媽又開始囉嗦,但劉子光沒有半分的不耐煩,很認真的聽著,不時的點頭:“媽,我知道了。”

  房門被敲響,劉子光回頭喊了一聲請進,一個染成黃毛的腦袋伸了進來,是貝小帥,他手裡也拿著一個報紙包,走進來之後先給劉大爺劉大媽問個好,然後將報紙包解開,得意的說:“五萬塊,數數吧。”

  貝小帥整天哭窮的人,竟然能拿出這麼多錢,讓劉子光有些納悶,不過現在急等著用錢,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他掏出煙來甩給貝小帥:“行啊小帥,幫了哥哥的大忙了。”

  “小意思,有事你說話。”貝小帥點上煙,一臉的得意。

  “砰砰”劉家的門又被敲響了,不等回應就有兩個人衝進來,前頭那人怒氣沖衝,手裡還拎著雞毛撣子,正是貝小帥的爹,後面跟著的是貝小帥的娘,也是一臉的怒色。

  再看貝小帥,臉刷一下白了,劉子光頓時明白了發生什麼事。

  “你個小敗家子,居然偷起家裡的錢了,看我打不死你!”老貝叔揮起了雞毛撣子,聲色俱厲的喊道。

  “小帥啊,家裡的存摺是不是你拿了,趕緊告訴媽,別惹你爸生氣啊。”貝小帥的媽一邊拉住老公,一邊苦勸自己兒子。

  “是我拿了又怎麼樣?你們的錢不就是我的,我有急用,真的。”貝小帥急得面紅耳赤,跳著腳喊道。

  “還敢嘴硬,看我打不死你!”老貝叔高高舉著雞毛撣子,就是打不下去,也難怪,從小到大他就捨不得下狠手揍兒子,要不然貝小帥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樣子。

  貝小帥的媽已經發現了擺在桌子上的錢,明白了怎麼回事,她拉著丈夫對劉爸爸說:“他大爺,這錢是我們十幾年的積蓄,打算給孩子買房子結婚用的,上回他小姨要買車來借錢,我們都沒給的。”

  老爸老媽一起將眼光投向劉子光,劉子光二話不說,將五萬塊錢拿起來交給老貝叔,解釋道:“想幹點生意,找兄弟們籌錢,哪知道小帥這傢伙偷拿家裡買房子的錢,這錢我不能要,大叔你拿回去吧。”

  老貝叔說:“小光,不是大叔不願意借錢給你,實在是有難處啊。”

  劉子光點頭表示理解,可是貝小帥卻憋紅了臉嚷道:“老頭,你今天要是敢把這錢拿回去,我就和你斷絕父子關係。”

  老貝叔氣的差點岔氣,但是卻拿這個執拗的兒子沒辦法,手裡拿著五萬塊錢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啪”的一聲,劉子光照頭給了貝小帥一個爆栗:“怎麼說話呢,和爸媽說話能這樣嗎!還不賠禮道歉!”

  然後貝小帥的父母就驚訝萬分的看著一向桀驁不馴的兒子乖乖低下了染成黃毛的腦袋,低聲說:“爸媽,我錯了,不該拿家裡的錢。”

  出了奇了,兒子竟然變得這麼聽話,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一物降一物啊,老貝叔把牙一咬,拿出一萬塊錢說:“大叔也不是不講究的人,這一萬塊就算我們幫小帥入股的,小光你一定要拿著。”

  劉子光也不作假,當場接過,提筆刷刷寫了借據交給老貝叔,說:“謝謝貝大叔了。”

  這樣一來,好歹貝小帥顏面上過得去了,臉色也緩和了許多。

  貝小帥一家人走了,劉子光望著桌子上的四萬塊錢,還是苦惱不已,這還差得遠呢,連半艘挖沙船都買不了。

  房門又被敲響,劉子光還以為是貝小帥回來了呢,沒好氣的說:“挨揍沒挨夠?”

  “嘻嘻,你敢揍我麼?”宛如黃鶯般聲音,正是方霏來了,背著雙肩包,穿著牛仔褲和運動鞋,一副女學生打扮。

  “咦,方霏你怎麼來了?”劉子光站起身,不經意的將桌子上的錢推到角落裡。

  “我怎麼不能來麼,今天休班,就過來看看大叔大媽,你以為看你的麼?哼。”方霏背著手,撅著嘴嬌嗔道。

  “哎呀,小方來了,大媽倒水給你喝。”老媽一看見未來的兒媳婦就眉開眼笑,拿起熱水瓶倒了一杯水,又拿眼色示意老爸,老爸會意,站起來說: “對了,我出去買份報紙。”

  “我也該出去買菜了。”老媽說。

  老兩口裝模作樣的躲了出去,給兒子和方霏騰出了屋子,走出院門,回望著低矮的大雜院,老爸嘆著氣說:“啥時候才能拆遷啊,咱也不要多,給一套房子讓孩子有個地方結婚就行。”

  “等著吧,聽說快了,十幾年都熬過來了,還差這幾年麼。”老媽說。

  ……

  屋子裡,方霏嘿嘿笑著指著劉子光說:“藏什麼好東西呢,不讓我看見。”

  劉子光訕笑道:“沒藏,就是幾萬塊錢,家裡湊出來給我做生意用的。”

  “那夠不夠啊,不夠我這裡還有張卡可以刷呢。”方霏瞪著大眼睛問道。

  “你剛工作,哪有多少錢啊,別忙乎了。”劉子光很不在意的說。

  “哼,剛才我在門口都聽見了,你到處借錢居然沒想到我,實在氣死我了,現在又小看我,我這張卡很厲害的呢,可以透五萬現金的。”

  乖乖,透支五萬現金,那得是多高級的卡啊,劉子光瞪大了眼睛望著方霏,方霏以為他懷疑,便從錢包裡拿出一張招商銀行的白金卡來在他眼前晃著。

  但劉子光還是搖了搖頭,說:“五萬還是不夠,我這個生意,起碼要五十萬現金。”

  “五十萬啊……”方霏誇張的摀住了嘴。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7 04:42 PM

本帖最後由 ta婷 於 2010-6-17 04:50 PM 編輯

1-55 收不上物業費你們就別幹了


  方霏只不過是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小護士,工資也不過千把塊錢,雖然有個當院長的老爸,但也不是那種一擲千金的富豪家庭,五十萬對她來說,肯定是個大數字。

  如果是一般人,籌集巨款肯定是個大心思,但劉子光卻沒事人一樣,擺擺手說:“不說了,我自有辦法,對了,你來有啥事麼?”

  方霏撅起了嘴:“沒事就不能來找你玩麼?”

  劉子光意識到說錯話了,趕緊改口:“能啊,想玩什麼,我帶你去。”

  方霏卻又嘿嘿一笑,提起手上的一袋橘子說:“其實也沒啥,就是下班路過看見賣橘子的,就買點給大叔大媽送來嚐嚐,才不是來找你這個壞人的呢。 ”

  放下橘子,方霏拍拍衣服:“好,我該走了,今天家裡來客人了,要早點回去。”

  劉子光也起身道:“那我送你。”

  忽然手機響了,打開一聽,是公司來的電話,說總公司領導下來視察,讓劉部長趕緊回去。

  “回去個毛,我有事呢。”劉子光掛了電話。

  方霏卻板起臉來說:“你這樣可不行,虧你還是領導呢,我回去了,不要你送,你趕緊回公司。”

  劉子光無奈,只好推著自行車出來,把方霏送到巷口頭,自己騎車直奔公司而去。

  來到公司,會議已經開始,劉子光走進會議室大大咧咧的坐在靠牆的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橢圓形圓桌旁,高總望了劉子光一眼,對旁邊的禿頂男人附耳說了幾句,然後那個禿頂男人也意味深長的看了劉子光一眼。

  這次會議規格很高,至誠物業公司的總經理帶著下面各部門的頭頭,以及集團的幾個中層領導都參加了會議,會議的主題是如何加大徵收力度,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至
誠集團很大,下面有開發,工程、廣告、物業等大的子公司,基本上從征地到建設到銷售再到物業管理,房地產一條龍全程服務,在這個房地產市場節節攀升的好時候,集團業績蒸蒸日上,唯有物業這一塊不盡人意。


至誠集團推出的花園系列,劉子光所在的至誠花園一期是最早的項目,也是最大的項目,有大大小小一百棟樓,業主數萬人,簡直就是個小鎮的水平了,小區配套設施不差,綠化也不錯,但就是物業費收不上來。

  物業費收不上來的原因很多,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管理差,小區內群租戶特別多,好端端的三居室改成集體宿舍,烏煙瘴氣,住戶隔三差五的變化,其中不乏低素質的人,隨地亂扔垃圾,打架鬥毆半夜放音樂啥的,派出所上門幾次也是屢禁不絕,大多數居民對此很有意見,並且為此拒絕繳納物業費。

  還有就是安全狀況堪憂,雖然小區配備了數十名保安,但是在白隊長的管理下,鬆散疲軟,人浮於事,膽小怕事,管嚴了業主鬧事,不管了業主又抱怨,曾經發出過若干次業主和保安的糾紛,除了最近兩次之外,大多是以保安們落敗為主,地痞流氓追著小區保安毆打的場面可不少見,竊賊慣匪潛入小區,盜竊車輛,入室偷竊的事情也時有發生,這種水平的保安,業主們不願意繳納物業費也是情有可原。

  這是最主要的兩條,另外就是一些特殊情況,比如特別蠻橫的業主,也沒啥正常理由,就是不願意繳,或者是長期空關房子,找不到人的那種。

  志誠一期的物業費每平方兩塊錢,一座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每個月就是二百四十塊錢,一百棟樓,以中大戶型居多,八千戶人家,平均每戶二百塊錢算,一個月就是一百六十萬塊錢,一年就是一千九百萬,這麼大的現金流,即使對於至誠集團來說也是至關重要的。

  但是由於管理不善,物業費只能收上來百分之六十,只能勉強維持公司運營,遠遠達不到盈利的水平,長期以來,集團對這件事耿耿於懷,這次來開會就是下最後通牒來的。

  年底之前,不把物業費徵收比率上升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大家就都等著下崗吧。

  集團副總就是這個意思,再給最後一次機會,不行的話就全部換人,一個不留,當然高總這種人是不用擔心的,他上面有人,隨時可以調到其他分公司去,級別不變,照樣吃香的喝辣的,但是其他員工就不行了,尤其那些臨時工性質的保安員,保潔員,綠化工人,水電工,就只有下崗一條路可走。

  “徵收比達不到百分之八十,那對不起,包括你們高總在內,全部回家。”副總皺著眉頭,一揮大手,決絕有力,高總神情嚴肅的點點頭,配合的很好,參加會議的員工們噤若寒蟬,心中都開始打起了小算盤,一期分公司積重難返,這回怕是飯碗要砸了。

  “那要是完成任務了呢,集團怎麼表示。”下面忽然傳出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大家扭頭看去,正是遲到了的劉子光。

  “如果達到百分之八十,在座的自然都可以留下,繼續在至誠集團發展。”副總盯著劉子光說,對這個愣頭青很是不滿。

  “那要是超額完成了任務呢,怎麼說?”劉子光將雙手放在後腦勺上,好整以暇的問道。

  副總將頭偏向一側,聽人力資源部的同事說了這個愣頭青的資料,便冷笑道:“如果達到百分之九十,我會提請老總給你們集體漲工資,如果達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我再來這裡,當眾給你們鞠躬!”

  “好,我沒問題了。”劉子光點點頭不說話了。

  然後是集團人力資源部和財務部的同事講話,大意和副總說的差不多,集團已經將一期分公司同事的檔案鎖定了,只要完不成任務,就全部解約辭退,這可是集團董事會的正式決議,絕對不是開玩笑鬧著玩的。

  會議結束,高總和白隊長送領導們出去,剩下這幫人都圍到了劉子光跟前,七嘴八舌的問他該怎麼辦。

  物業公司除了保安部,還有客服部、工程部、保潔部和綠化部,以及財務室綜合部等後勤機構,大大小小光中層幹部就不少人,現在全沒了主意,都把劉子光當成了救命稻草。

  高總就是個廢物,只知道給上面送禮,工作能力一塌糊塗,生死存亡之際,連那些他提拔上來的人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都圍在保安部劉部長周圍,誰不知道這位劉部長路子野,黑的白的都認識,前段時間一個人拿著把大砍刀追著十幾號人劈,砍的小區門口一灘灘的血,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後來又得了一個好市民獎,電視台都來過公司採訪的,而且他在剛才又當眾誇下海口,這樣的人不當主心骨,還能有誰當。

  劉子光也是被那五十萬款子的事情給氣的,當眾說了狠話,不過他倒不是真沒辦法,望著一雙雙期待的眼睛,他說:“要想保住飯碗,大家要聽我指揮,我說什麼你們幹什麼。”

  “劉部長,只要能完成任務,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劉哥,你就發話吧,我們聽著呢!”

  劉子光點點頭:“那好,咱們統一行動。”

  ……

  其實自打劉子光當上保安部長之後,小區的治安狀況就大為改善了,首先那種業主欺負保安的情況不再有了,十六棟那個開山寨寶馬的胖子,因為毆打了保安,被人打的住院到現在沒出來,還有那天在小區門口,保安追著十幾個黑道人士劈的事情,都在小區裡傳開了,這麼猛的保安,誰還敢惹。

  劉子光也在道上放出話了,誰敢在志誠花園打架鬧事,不給哥哥面子,就別怪哥哥也不給他面子,有一個算一個,全部卸一條胳膊,這話傳出去,誰還敢來瞎胡鬧,保安兇猛,犯不上啊。

  有劉子光這麼威猛的領導,保安們的精氣神也比以前足了,工作態度非常認真,拾荒的,收破爛的別想進小區,機動車輛進出登記非常嚴格,夜間巡邏更是細緻認真,偷盜失竊案件已經絕跡,這一點,小區居民也是看在眼裡的。

  但是還不夠,要想高效的徵收物業費,還需要下猛藥整頓群租戶和拖欠釘子戶,為了大家的飯碗,為了對得起父母的期待,劉子光也是豁出去了。

  小區裡有多少群租戶,物業公司也是做過調查統計的,基本情況都掌握了,就是沒辦法治理,群租的關鍵在於業主自身,這些人買來房子就是為了分割出租,賺取金錢,通常這種人都是油鹽不進的貨色,躲在別處只管收錢,出了事才出現,極擅歪攪胡纏,文的武的全白搭。

  但是他們遇到了劉子光,他首先打了個電話給市局副局長宋劍鋒,就說想整頓小區群租現象,希望警方能大力支持。

  若是一般人說出這種話,宋劍鋒根本不會搭理,但是劉子光就不同了,沒有劉子光擊斃劫匪的壯舉,他的副局長位子也不會這麼牢穩,現在上面已經隱隱有了意思,等老馬退了之後,將他扶正。

  劉子光一個電話過來,宋劍鋒當即拍板,大力支持,群租現像也是警方關注的問題之一,事關社會治安總體形勢,非常重要,既然物業方面決定下狠手整頓,警方自然全力配合。

  宋劍鋒一個電話打給當地派出所,讓他們派員跟隨小區物管,清理群租戶,這樣一來,劉子光的清理行動便有了官方背景,名正言順了。

  放下電話,宋劍鋒想了想,覺得這是一個良好的契機,不妨藉著這次機會,推動整個江北市整頓群租的行動,清除了社會治安的隱患,社會反響肯定不錯,對於自己的仕途大有益處。

  於是,他拿起了電話本,開始尋找工商局稅務局城管局領導的號碼。



1-56 和市局領導握手言歡


  兩日後的清晨六點五十分,正是集中治理的約定時間,劉子光帶領一幫穿戴整齊的物業人員站在小區門口,等待著派出所配合人員的到來。

  “劉哥,你說他們能來麼?”工程部的主管惴惴不安的問道。

  “能。”劉子光答道,目光望向遠處,清晨的馬路上車流還不算多。

  “派出所能聽咱的?我是不大相信。”說話的是財務科的老男人,他是高總的親信,這次集中治理高總也是知道的,他根本不屑於參加,而是派自己的親信來盯著點,隨時匯報消息。

  “就是,上回高總出面請他們清理違建,人家也不過派了一個片警,幾個聯防隊員過來,這回……哼哼。”綜合部的老女人也冷笑著譏諷道,她也是高總的人,即使裁員也裁不到她頭上,一大早的趕來就是為了看劉子光的笑話。

  其餘保潔部綠化部工程部的同事,都被他們打擊的沉默不語,他們說的雖然不中聽,但也是實話,劉子光是什麼人,不就是個中層小主管麼,哪有那麼大的能量喊得動派出所的人啊,派出所不大力支持,光靠物業公司本身,是無力進行這種大規模整治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約定的七點鐘已經到了,小區門前的馬路上依然沒有動靜,早起上班的小區業主狐疑的望著這幫穿戴整齊的物業人員,財務科的老男人和綜合部的老女人冷嘲熱諷,抱怨劉子光一大早把大家叫起來,其餘各部門人員也暗自嘆氣,準備打道回府了。

  只有劉子光望著遠處,嘴角浮現一絲諷刺的微笑,宋劍鋒能當上公安局長可是憑的真本事,這種人只要答應你的事情,就肯定會做到,無須懷疑,甚至連電話都不用打一個。

  但是時間已經七點零五分了,幾個高總的親信已經揚長而去,門口只留下以劉子光麾下保安部的同事們,以及工程部保潔部等一幫臨時工們。

  七點十分,一輛塗著鮮明江北電視台台標的轉播車出現在街角,車頂上有個抗攝像機的男人正背對著前進方向朝著後面攝錄。

再往後,是浩浩蕩蕩的車隊,打頭的是一輛警用塗裝的帕薩特,紅藍警燈無聲的閃耀著,十幾輛汽車緊隨其後,幾乎全都有國家單位的塗裝,工商、稅務、法院、行政執法……

  小區門口,眾人都傻眼了,這是唱的哪一齣?難道是路過的?不像啊,這些車輛開到志誠花園門口,竟然全都停下了,從車上跳下大批穿著制服的人員,藏青西裝,佩戴國徽胸標的法官;全副武裝,腰間懸著手銬電棍對講機的警察;還有工商局稅務局行政執法局的工作人員們,其中最威風的還數執法局的隊伍,一水的白色鋼盔,白色武裝帶,豆綠色的制服,肩膀上星輝閃爍,等級分明,煞是威風嚴整。

  一輛黑色奧迪的車門打開,宋劍鋒從裡面鑽了出來,各單位的頭頭腦腦走到他面前,聽宋局簡單部署了一番就散開了,各自整頓隊伍,準備行動,這麼多執法單位一起行動,把小區居民都給嚇壞了,那些一早爬起來買早點的大叔大嬸望著噪雜的人群,都端著鍋子邁不動步子了。

  劉子光走上前去,來到宋劍鋒面前說道:“宋局長,你好啊。”

  宋局長呵呵一笑,伸出手來和劉子光握手,一邊搖晃著胳膊一邊說道:“整頓群租,人人有責嘛,市裡決定把你們志誠一期當做試點,如果搞得好,就繼續搞下去,打一場整頓群租的百日戰役。”

  說罷,習慣性的一揮手,做指點江山姿態,報社記者端著單反一頓猛拍,將劉子光和宋劍鋒握手的畫面拍了下來,轉播車上的電視台攝影師叼著牙籤,轉動著攝像機記錄著這場打擊群租的大行動。

  此時物業公司的同事們全都傻眼了,目瞪口呆望著劉子光和市局領導握手言歡,財務科的老男人和綜合部的老女人也遠遠的望著,眼珠子瞪得燈泡一樣大,躲在暗處等著看笑話的白隊長更是摸出手機,給高總打電話。

  由市公安局牽頭,法院工商稅務城管物業配合的打擊群租綜合整頓行動正式開始,由於這次行動已經上報市委市政府,所以各單位都很賣力,尤其是白盔白甲的城管部隊更是一馬當先,按照物業部門事先鎖定的群租釘子戶,直接衝到樓上敲門,砰砰砰砸的山響。

  時間不過七點半,大多數上班族還在洗漱和準備早飯時間,聽到敲門聲,裡面的租住戶叼著牙刷過來打開了門,一個城管隊員立刻伸進一隻腳別住房門,然後大隊人馬衝了進去,法院工作人員向一群嚇傻了的租戶宣讀了本市打擊群租戶暫行辦法,然後治理開始。

  這是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的三居室,已經被三合板分隔成六間單獨的小房間,每間都有單獨的洗漱淋浴衛生系統,裡面燈光昏暗,氣味熏人,三層架子床上,一些睡眼惺忪的人才剛爬起來。

  群租一直是個頑疾,很難治理,那些群租戶也都是些可憐的人,工資不高,只能選擇這種群租方式,但是他們頻繁的流動性,不規律性,以及房屋被改造引發的鄰里矛盾已經上升為社會問題,到了非治理不可的地步了。

  這次治理下了狠手,治理人員直接將租住戶的私人物品清理出房間,然後揮動鐵鎚,砸爛那些亂七八糟的隔斷,等業主來到,還會勒令他將房屋佈局改回原樣。

  有些租住戶奮起抗爭,但在綜合治理行動面前卻如同螳臂當車,敢於暴力抗法的,直接被公安人員扭起來帶走,租住戶本來都是些社會底層人員,哪有實力和國家機器抗衡,有些機靈點的人便拿出手機,和房東聯繫。

  不大工夫,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便到了現場,離得老遠就暴喝一聲:“誰敢動我的房子!”

  法院人員當即上前向他宣讀暫行辦法,男子粗暴的將法官推開,喝道:“我不管那些,房子是我買的,你們憑什麼進來,憑什麼砸我的東西,我告訴你們,怎麼給我砸的,怎麼給我恢復原樣,不然我到省裡去告你們。”

  執法現場,劉子光一直陪著宋局長,看到這個男子出現,便小聲介紹道:“這個傢伙在小區內買了十二套房子,全都改成這種小隔間進行群租,聽說這人還有點背景呢。”

  宋局長眉毛擰起來,說:“群租現象的根本源頭就是這種人,也是我們的嚴打對象,我不管他有什麼背景,妨害了廣大居民的正常生活,就一定要依法治理。”

  房東還在撒潑,電視台的攝像機將他的醜惡嘴臉完全拍了下來,然後又拍下了治理人員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優良素質,拍完以後,就該警察上場了,兩個膀大腰圓的警察上去,熟練的將房東架住,以妨礙公務的罪名予以拘留,等待他的將是物業公司和小區業主委員會的起訴。

  一上午的綜合治理,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十餘戶釘子級別的群租戶被清理,樓下擺著一堆堆的私人物品,大錘砸牆的聲音不絕於耳,大批石膏板,三合板,抽水馬桶洗臉池被運了下來,房東們則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有的打電話,有的講道理,但沒人敢阻撓執法了。

  其餘沒來得及整頓的群租戶,也都收到了限期整改通知書和行政罰款通知書,如果在規定期限內拒不整改的,將會收到法院的傳票。

  整個綜合治理行動中,物業公司的人員就沒上過第一線,跟著看熱鬧就行了,電視台倒是給足了劉子光鏡頭,還以為他就是物業公司老總呢。

  到了中午,綜合治理告一段落,大隊人馬撤離,只留下少部分人員繼續掃尾,此時中午下班的小區業主們陸續回來,看到這種情況,無不交口稱讚,物業公司總算幹點好事了。

  中午,江北午間新聞用了五分鐘的時間報到了志誠花園綜合治理的現場情況,劉子光和宋局長握手的畫面,還有和各單位領導一起指揮的場景歷歷在目,電視屏下方的字幕介紹說,這是物業公司的領導。

  電視機前,高總的一張胖臉都憋成了紫紅色,手裡的茶杯都快捏碎了,他這個恨啊,本來該是自己出風頭的大好機會,竟然被劉子光搶了頭籌,可恨電視台還張冠李戴,說他是物業公司的領導,這要是讓集團的人看到,還不笑話死自己。

  至誠集團,總裁大辦公室,李紈正在批閱文件,忽然內線電話響了,是公共關係部打來的,按下接聽鍵,是個沉穩的男聲:“李總,請打開電視,有咱們公司的新聞。”

  李紈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這是一整面牆的LED背光大屏幕,午間新聞正在播報的是本市集中治理群租現象的綜合行動,畫面裡,身穿至誠物業制服的劉子光和公安法院工商稅務等單位的領導站在一起,侃侃而談,談笑風生。

  李紈不自覺的從辦公桌後面站了起來,走到大辦公室中間,手托著下巴津津有味的看著電視,身為集團老總,下面進行這麼大的行動,自己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這讓她頗感興趣,沒想到這個劉子光不僅勇敢善良,還頗有些手段呢。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7 04:52 PM

1-57 惡人自有惡人磨

  李紈饒有興趣的看完了電視節目,回到了辦公桌前按了通話鍵:“給我接物業徐總。”

  秘書接通了電話,那邊徐總也是剛得到消息,志誠一期搞這麼大的行動,竟然沒有向上通報,讓負責物業這一塊的集團副總老徐,也就是那位在一期分公司發狠的中年副總,很有些措手不及。

  “這麼大的行動,竟然不和上面通報,真是無組織無紀律!回頭我一定好好批評他們。”徐總有些不安的說道。

  “哦,那倒不必了,我看效果還不錯呢,就讓他們接著搞吧,如果物業費徵收比能提高的話,我會提請董事會給他們加薪的。”李紈說完,掛上了電話。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秘書小姐送進來一疊文件,是鄰市競標某地塊的資料,現在房地產市場火爆,但是拿不到地的話一樣賺不到錢,作為實力較強的房地產開發商,至誠集團的眼光已經不僅僅局限在本市了。

  想到這塊要競標的地,李紈就一陣陣的頭疼,蛋糕雖然誘人,但是也要有一副鐵嘴鋼牙才能吃下去啊,聽說鄰市好幾家開發商虎視眈眈,大有誓拿此地的架勢,至誠集團雖然實力強大,但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想要拿下此標的,肯定會遇到明裡暗裡不知道多少阻力。

  ……

  志誠花園會議室,姍姍遲來的高總正在主持會議。

  “這個嘛,這次綜合治理非常成功,啊,我呢,一直在集團總部協調各方面關係,也沒來得及到現場來指揮,啊,你們配合的還是不錯的嘛,值得表揚。”

  高總官腔十足,把功勞全攬到自己身上,但員工們心裡早就有數了,誰也不理他,話一講完,白隊長和會計科綜合部的幾個傢伙便熱烈的鼓起掌來,為高總叫好。


  “下一步工作的重點,還是加強徵收力度,主要由客服部和綜合部牽頭,會計科配合,我看好你們哦。”高總笑意吟吟的掃過自己的幾個親信,親信們無不挺直了腰板,接受著領導的檢閱。

  清理了群租之後,廣大業主非常滿意,再加上物業公司適時的加強了保潔和綠化的強度,清掃了幾個衛生死角,清理了小區中心廣場的噴泉,修剪了草坪和綠化帶,動用了灑水車清掃道路,給樹木草坪灑水,小區搞得乾乾淨淨,整潔衛生,人們也願意繳納物業費了。

  但是還有一些難以解決的頑疾,四十五號樓有位住在一樓的大媽喜歡養雞,門前的綠化帶被她改建成了養雞場,大大小小幾十隻雞跑來跑去,優哉游哉,每天早上天不亮,大公雞就要引吭高歌,吵得人睡不著覺,雞屎雞毛更是遍地飛,為此周圍業主沒少投訴,物業人員也幾次來找這位大媽協商,可是毫無建樹。

  大媽其實不差錢,就是喜歡玩這個,說放養的雞肉好吃,雞蛋有營養,她家是有營養了,周圍幾座樓的鄰居可都遭了殃,找她講理根本沒用,投訴到物業,物業人員來了照樣沒轍,反而激起了大媽的憤恨,坐在樓下指著上面的窗戶罵了兩個鐘頭,都不帶重樣的,這樣彪悍的大媽,大家都是束手無策。

  鄰居們不敢招惹養雞專業戶,只好把氣撒在物業公司身上,不解決雞群擾民的問題,他們就聯合起來不繳納物業費,客服部協調了好多次,依然是無功而返,這個頭疼的問題一直放到了現在。

  客服部工作人員再度上門勸說大媽將雞群遷走,哪怕你關在家裡養也行,但是別佔用公共綠地,別大早上的啼叫擾民就行,但大媽依舊我行我素,將上門的幾個客服小妹妹罵的狗血噴頭,眼淚都出來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大媽也從來不繳納物業費,而且毫無理由,就是不交!

  客服部找到高總反映情況,高總也是沒轍,不過這一戶實在特殊,如果不治理的話,周圍幾座樓的業主都不繳納物業費,實在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彎,高總把手下心腹招來開會,這些只會拍馬溜鬚的傢伙又能有什麼高招,無非是大眼瞪小眼,裝傻充愣而已。

  沒辦法,客服部的部長帶著手下一幫小MM找到劉子光想辦法,劉子光把手一攤,說:“高總都沒辦法,我又能怎麼著?人家養雞又沒觸犯法律,咱們去抓人家的雞才是違法的呢。”

  客服部的部長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小少婦,手底下也是一幫青春年華的小MM,部長一個眼色使下去,小MM們頓時圍攏上來,撅著嘴撒嬌賣乖,纏著劉子光不放。

  “劉哥,你就幫幫我們吧,我們都知道你最有辦法了。”

  “好哥哥,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劉子光被她們纏的沒辦法,哈哈一笑說:“好吧,我想想辦法,不過咱們兩個部門要結成友好單位哦,都是年輕人,要多來往才是哦。”

  此言一出,客服部的女將們頓時將心放回了肚子,小少婦拍了胸脯說:“劉哥你發話了,我們絕對執行,咱們兩個部門以後就是一家人,聚餐唱K,郊遊爬山,全沒問題。”

  保安部的小伙子們大都是單身漢,早就對客服部的MM們垂涎三尺了,劉哥仗義,幫他們拉紅線,小伙子都感動的崗崗的,啥也別說了,劉哥讓幹啥,就是一句話的事!

  次日下午,四十五號樓前,養雞大媽正坐在門口和幾個老太太推牌九,跟本沒注意到一輛無牌小貨車的來到,那輛小貨車停在門口,後門打開,五個鐵籠子一起打開,五條伸著血紅舌頭的猛犬從裡面竄出來,衝著肥美的雞群便撲了上去。

  樓前的綠化帶裡,大大小小三十多隻公雞母雞小雞正在悠閒的啄著食,草坪早就被它們弄得一塌糊塗,一隻長著鮮豔羽毛的大公雞,做金雞獨立狀,威嚴的掃視著自己的領地和妻妾們,大紅色的雞冠子高高揚著,一副不可一世的派頭。

  忽然,五條猛犬的闖入,打破了這種悠閒恬淡的田園生活,惡狗們見雞就咬,白森森的牙齒,鋒利的爪子,喉嚨裡的低吼,都讓雞群為之顫抖,有幾隻膽小的母雞當場就嚇死了,大公雞為了保護領地,毅然和猛犬做鬥爭,可惜實力懸殊實在太大,被一頭德國黑背撲倒在地,只一口就結果了性命。

  養雞大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驚呆了,半晌才尖利的叫起來,可是雞群已經覆滅了,五頭猛犬嘴裡頭上都是雞血雞毛,遍地都是雞的殘骸,場面之慘烈,堪比戰場。

  狗的主人一聲唿哨,五隻訓練有素的獵狗便跳上了小貨車,呲牙咧嘴的坐著,宛如得勝還朝的將軍,小貨車噴出一股藍煙跑了,只留下氣的發抖的養雞大媽。

  大媽憤怒了,當即打電話報警,派出所出警速度倒是挺快,可是面對這種情況,民警也是無可奈何。

  三十多隻雞,也不值幾個錢,又不是被人打死的,而是被狗咬死的,這案件到底該怎麼定性?而且這位大媽的彪悍,派出所也是知道的,誰也不想搭理她,於是只是記錄了口供便離去了。

  雞群覆滅,周圍幾座樓的鄰居無不拍手叫好,大家都知道是物業公司幹的,但是都心知肚明誰也不說,只是悄悄去物業客服部,把當月的物業費給交了。

  大家還是低估了養雞大媽的實力,她的雞群覆滅之後,立即打電話將自己的兒子招來,大媽的兒子可不是等閒之輩,當即開了兩輛車,拉來十幾號兄弟到物業公司來鬧事。

  為首一個青年,高大健壯,身穿黑色修身T恤,身後跟著十幾個人,也都是一臉的江湖氣,身上刺龍畫虎,彪悍非常,過來就把物業公司的門給堵了,只許進不許出,什麼時候解決問題,什麼時候放人。

  幾個小流氓打扮的人往客服大廳一坐,叼著煙吞雲吐霧,把客服小MM們嚇得花容失色,幾個人悄悄跑到保安辦公室,報告了劉部長。

  劉子光眉毛一挑,大感興趣:“還有人敢到我地盤上搗亂,有意思。”當即披衣前往,幾個小MM心中頓時有了主心骨,跟在劉子光後面狐假虎威的走著。

  來到大廳,劉子光還沒說話,那個穿黑T恤的青年眼睛一亮,顛顛的跑過來,點頭哈腰:“這不是劉哥麼?”

  來人正是疤子手下頭馬,和劉子光在1912門口有過一面之緣的黑豹。

  劉子光淡淡點頭:“是黑豹啊,帶人過來有啥事?”

  黑豹趕緊掏煙:“沒事沒事,都是誤會,哥哥你吸煙。”

  劉子光叼上煙,黑豹誠惶誠恐幫他點上,說道:“哥哥,求你件事,千萬別告訴疤哥,他要是知道了,非活剝了我不可。”

  劉子光吞雲吐霧,神態自若:“好說,小事兒。”

  “那個誰,死過來!”黑豹指著身後一人喝道,那個黃毛小青年趕緊屁顛屁顛的過來,一臉的不安。

  “這是劉哥,疤哥一家人的恩公,知道不!疤哥見了他都要上煙的!”

  黃毛小青年趕緊賠禮:“對不起劉哥,我不知道這地方是你老罩的。”

  這幫人走的速度比來的還快,當他們的汽車消失在視線內的時候,客服部的小MM們全都跳了起來,一個個笑顏如花,圍著劉子光歡呼:

  “劉部長太偉大了!”

  “光哥,我太崇拜你了!”

  ……

  更令人驚訝的還在後面,半小時後,養雞大媽親自跑到客服部,繳納了拖欠已久的物業費,還不住的道歉,說以後再也不養雞了。

  物業費徵收比超額完成指日可待,同時劉子光又收到了另一個好消息。

  電話是方霏打來的,說那五十萬塊錢有著落了,讓他來拿。



1-58 女老總親自選中了他

  劉子光騎著自行車來到中心廣場,方霏早已坐在花壇邊等他了,看到心上人來到,方霏欣喜的站起來,蹦蹦跳跳跑到跟前,拿出一張銀行卡說:“都在裡面,密碼是六個八,請你查驗一下。”

  劉子光接過還帶著體溫的銀行卡,不可思議的看著方霏:“你不是開玩笑吧,五十萬可不是個小數字。”

  方霏得意的晃著腦袋:“我自有辦法,你就別問了,不過咱們先說好啊,這五十萬是借給你的,期限一年,按照銀行貸款利率結算利息,一分錢也不能少。”

  “好吧,咱們一言為定,我給你寫張條子吧。”劉子光說著就要掏紙筆。

  “不用啦,我還怕你不還麼,還不起也沒啥,賭債肉償,哈哈。”方霏揮動著小手,笑顏如花,開心的不得了,能為男朋友解決頭疼的問題,小女孩非常驕傲。

  “那好,我就收下了,時間差不多了,我請你吃飯吧。”劉子光也不是矯情的人,收下銀行卡大大方方的說。

  “好啊,我也要吃必勝客,不過今天就算了,我急著上班呢,先便宜你了,等我有空再來宰你。”方霏說完,背著小書包就跑了,正好一輛公交車停在站台邊,她跳上公交車,衝著劉子光揮動小手:“記著啊,必勝客。”

  送走了方霏,劉子光走到路邊一家自助銀行,把那張卡插入ATM,輸入密碼查詢,果真是五十萬元整,真看不出來方霏這小丫頭能量這麼大,幾天時間就籌措到了五十萬,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這份情,劉子光默默地記下了。

  拿出手機給王志軍打電話,聽到湊夠了五十萬,王志軍驚喜異常,聲音都發顫了:“太好了,這樣的話咱們就可以直接註冊有限責任公司,申請一般納稅人了,能開增值稅票,添置機器也能抵扣稅金,太好了!”

  劉子光呵呵笑道:“志軍你可以啊,幾天不見,刮目相看,會計知識學的不錯嘛。”

  王志軍也嘿嘿笑著:“哥,你別取笑我了,這都是翠翠教我的,她函授學的會計大專,都拿會計證了,咱們開公司,我看讓她當會計挺合適的,不過還得你這個董事長同意啊。”

  劉子光心念一動,問道:“誰出錢誰就是董事長麼?”

  王志軍說:“是啊,這些錢全是大哥你出的,董事長的位子,你自然是當仁不讓。”

  “哦”劉子光點點頭,腦海裡浮現了方霏的笑顏,不知道她坐在董事長大班台後面是什麼表情。

  王志軍又在電話那頭說道:“大哥,我本來是想在縣裡辦個體工商戶的手續的,現在資金到位,索性就去市裡工商局註冊有限公司算了,以後也好發展,也省得你帶著錢亂跑了。”

  劉子光覺得很在理,便一口同意了。

  當天下午,王志軍就帶著全套資料到市裡來了,劉子光陪著他去市行政服務中心辦理註冊登記,到底是市裡單位,相對正規,兩個小時下來,該走的流程就差不多走完了,就等著審核領證了。

  然後劉子光陪著王志軍去東郊機械大市場看了看,挑了幾款價格適中,質量過硬的烘乾機遴選機,預付了訂金,只等著上門送貨了,末了劉子光還讓王志軍把捷達開走,在鄉下辦事,有個車畢竟方便點。

  送走了王志軍,再回到公司,客服部報告給他一個大好消息,光今天一天就收了二百五十八戶的物業費,其中一多半是在網上轉賬的,這說明廣大業主對於物業服務的肯定和表揚,照這個速度下去,年底之前絕對能超額完成任務,客服MM們喜不自禁,已經開始盤算獎金發下來怎麼花了。


志誠一期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實現了本季度的開門紅,高總自然是當仁不讓的把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親自打電話向集團領導匯報,一張胖臉上全是笑意,開心的不得了。

  至誠集團的會議室裡,正在召開關於在鄰市競標市中心黃金地塊的會議,房地產市場火爆,如果不抓住這個機遇的話,集團就會落在別人背後,所以集團高層的意思很明確,志在必得。

  讓他們充滿信心的原因除了集團雄厚的實力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地塊所在龍陽市的市委李副秘書長和至誠集團的關係很好,朝裡有人好做官,做生意也是一樣,有李副秘書長這棵大樹在,還用怕那些當地背景複雜的開發公司麼。

  即便如此,也要小心從事,畢竟是標的高達上億的項目,小心駛得萬年船,最終李總裁拍板決定,親自去龍陽市競標,具體事務和日程安排則交給集團另一位主管開發的尹總負責。

  尹總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沉穩幹練,經驗豐富,安排隨行人員和車輛,預定酒店,籌備和龍陽市相關領導的會面與磋商等事宜,他一手全部包了。

  龍陽市距離江北市只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屬於另一個地級市轄區,兩市之間不通火車和高速公路,唯有一條國道相連,因此最合適的交通方式莫過於汽車了。

  尹總很快制定好了此次競標的隨行人員和車輛計劃,一輛別克GL8公務車,其餘是一水的黑色奧迪A6,整齊劃一,有派頭,有面子,視覺效果很強。

  除了辦公室、秘書科、策劃部,開發部的同事之外,尹總又特地安排了公司保安部的六個小伙子隨行,畢竟此行是去別人飯碗裡搶肉的,萬一龍陽市那些開發商玩陰的,沒有防備可不行。

  集團總部的保安,和物業小區的那種保安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這些人都是精心挑選,層層選拔出來的優秀人員,有退伍特種兵,有武校出身的畢業生,散打隊退役的運動員,總之都是有功夫在身的猛人,這六個人,更是保安部裡選送出來的精英分子,每個人別的不敢說,徒手對付四五個壯漢那是如同兒戲。

  富豪廣場的玻璃幕牆裡,至誠集團所在的樓層燈火通明,所有員工都在加班準備著明天的行程,一份人員名單被秘書拿進來,輕輕放在了正在閱讀標書的李紈面前。

  李紈掃了一眼名單,尹總的安排可謂無懈可擊,隨同自己出行的絕對是至誠集團的精兵強將,不過看來看去,李紈依稀之間覺得少了誰。

  突然,李總裁莞爾一笑,拿起秀氣的銀桿萬寶龍鋼筆,在隨行保安的名單後面加上了三個字,然後在下面龍飛鳳舞的籤上自己的名字,再交給秘書小姐。

  兩分鐘後,尹總拿到了李紈的批復,熟悉的筆跡寫著劉子光三個字,尹總微微皺眉,馬上打電話給人力資源部。

  “喂,劉子光這個人,在集團哪個下屬單位工作?”

  “尹總您好,劉子光是集團物業公司下屬志誠花園一期分公司保安部的主管。”

  “哦,我要這個人的詳細資料,你馬上送一份到我辦公室來。”

  五分鐘後,一份打印的資料便放到了尹總的辦公桌上。尹總一目十行看完,嘴角浮上一絲輕蔑的笑,目光定格在身份證複印件上那個年輕幼稚的面龐上。

  這還是老一代身份證,照片上的劉子光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一張青澀的臉上還戴著眼鏡,眼神迷茫而空洞。

  或許是誰的關係戶吧,想趁著這次機會露個臉,積累點成績,隨他去吧。

  一期分公司保安主管的資料,很快被碎紙機吞沒,劉子光青澀的臉,隨著碎紙機細微的嘶嘶聲變成了一條條不可辨認的紙屑。

  ……

  此時劉子光已經下班回家,正陪著老爸老媽吃飯呢,忽然電話鈴響了起來,拿起來一聽,是公司值班室的。

  “劉部,剛才集團有電話過來,讓你去總部報到,富豪廣場十八樓。”

  “啥事?”

  “不清楚,就說讓你去,就現在。”

  “去毛!”

  劉子光掛了電話,繼續吃飯,沒兩分鐘呢,手機又響了,這回是高總親自打來的:

  “小劉啊,集團有任務交給你,明天跟著李總出差,你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要丟了咱們一期分公司的面子啊,對了,明天幫我給李總帶個好。”

  “哦,我知道了,再說吧。”劉子光含含糊糊的應付了一句,掛上了手機。

  “小光,什麼事啊,是不是公司有事找你?”老爸停下筷子問道。

  “嗯,讓我陪著什麼領導出差,我才不去呢,明天一大堆的事兒,還要去看挖沙船呢。”劉子光埋頭吃飯,根本不當回事。

  老爸放下碗筷,鄭重地說道:“小光,你這樣可不行,公司領導一直以來對你很照顧,給你升職,加薪,發獎金,人要知恩圖報才行啊。”

  老媽聽到是集團的公務,也附和道:“出差就去吧,能跟著集團領導出差,是領導對你的器重,人家給咱臉,咱可得接著。“

  “媽,你這話說的挺有水平哦,好吧,等我吃完飯就過去。”劉子光說。

  不大工夫,劉子光吃完了飯,騎上自行車直奔市中心富豪廣場而去,十五分鐘後便抵達了寫字樓下,至誠集團有自己單獨的電梯通道,一樓門廳內,一個穿著黑西裝,戴著耳麥的男子攔住了劉子光。

  “對不起先生,請出示你的證件。”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7 04:54 PM

1-59 黑衣保鏢

  劉子光摸摸身上,不巧,下班回家之後換了衣服,物業的胸卡不在身上,他解釋道:“我是劉子光,接到集團電話通知趕來的。”

  黑西裝狐疑的看看他,對著耳麥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又問劉子光:“你是哪個單位的?”

  “我是志誠花園一期的。”劉子光答道。

  黑西裝點點頭,說:“上電梯十八樓。”聲音冰冷刻板。

  劉子光進了電梯之後,黑西裝又將對講機換了一個頻道,換了輕鬆的聲音說:“伙計們,人上去了,傻逼一個。”

  劉子光這身行頭真的不敢恭維,藏青色西褲,過時勁霸夾克衫,方頭黑皮鞋還是八年前的款式,方霏多次要幫他買幾件IN一點的衣服,都被他婉拒了,說老媽買的衣服挺好的,穿著舒服。

  上到十八樓,電梯門一開,豁然開朗,迎面是一堵巨大的文化牆,至誠集團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躍入眼簾,前台後面站著兩個穿著職業套裝的年輕女子,娥眉淡掃,略施粉黛,雪白的脖頸上繫著淡藍色的絲巾,相貌和氣質不亞於五星級酒店的前台。

  看見劉子光進來,一位小姐職業性的微笑了一下,問道:“請問您是一期分公司的劉先生麼?”

  劉子光答道:“是我。”

  “劉先生,請向裡走,左邊第一個門就是保安部辦公室,曹部長已經在等您了。”

  “哦,謝謝了。”劉子光道聲謝,直接向保安部走去,身後還傳來前台小姐甜甜的回應:“不客氣。”

  集團總部的裝潢就是高檔,地上是駝灰色的高級地毯,走起來軟軟的很舒服,每間辦公室門口都掛著中英文雙語的牌子,靠近前台的第一間辦公室就是保安部,劉子光來到門口,輕輕叩門。

  裡面明明有人在說話,但是沒人應聲,也沒人開門,劉子光又敲了敲,終於有人拉開了門,裡面一股煙味衝了出來,嗆人的很,開門的人看也不看劉子光,直接扭頭進門,只丟下一句話:“把門帶上。”

  劉子光跟著他進去,順手把門關上,站在門口打量一下屋裡的情況,這間辦公室頗大,窗戶敞開著,五六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精幹漢子,抱著保溫杯,叼著煙,圍坐在室內唯一的一張辦公桌前,聽一人講故事。

  “我開蘇27的時候,要穿那種高空代償服,很緊身的那種特製飛行服,能抗高空電荷的……”漢子講的眉飛色舞,根本看也不看站在門口的劉子光。

  劉子光敲敲門,提高聲音說道:“請問哪位是曹部長?”

  眾漢子一起回頭,其中一個幹練的壯年男子微微皺了下眉頭,被剃須刀刮得發青的臉龐和鋼針一般的寸頭彰顯著他成熟的男人味道。

  “自己找一把椅子坐下。”曹部長說完,繼續轉頭聽故事。

  “已經沒椅子了,我坐哪裡?”劉子光這個不開眼的,再次打斷了別人聽故事的興致。

  “不講了!”講故事那個漢子一推桌子站了起來,看起來有些不高興,眾人也都紛紛起身,站起來才知道,這夥人的身體素質真不是蓋的,全都在一米八五以上,哪個不比劉子光高出半個頭。一個個虎背熊腰的,身上的白襯衣被箍的緊梆梆的,統一的寸頭,耳朵上掛著耳麥,一看就是專業級別的保鏢。

  曹部長坐回到辦公桌後面,拿起一張檔案看了看,又盯了劉子光一眼,問道:“你就是劉子光?”

  “我就是。”劉子光不卑不亢的答道。

  “聽說你進公司不到一個月就升成主管?”

  “對。”

  “聽說你得過見義勇為好市民獎?”

  “對。”

  身後傳來一陣肆無忌憚的哄笑:

  “幫老百姓上樹逮貓,撿到五毛錢交給警察叔叔也是好市民。哈哈哈。”

  劉子光也是莞爾一笑,根本不和這些粗人一般見識。

  “是這樣的,公司明天要去龍陽市投標一個項目,需要些隨行安保人員,人手不太夠,有人推薦你了,明天早上六點,你到公司門口集合,記得穿點上檔次的衣服。”曹部長用手指彈了一下劉子光的檔案,順手丟進抽屜。

  “好的我知道了。”劉子光轉身就走。

  “回來,我讓你走了麼?”曹部長很不耐煩的喝了一聲,當即有個手下堵在了門口,抱著膀子居高臨下看著劉子光。

  “你這個小子,我怎麼哪眼看哪眼煩的呢?”曹部長點上一支煙,指著劉子光訓斥道:“懂規矩麼,到了這裡就我聽我的話,讓你動再動。”

  “這小子挺膩歪人的,不知道誰的關係戶。”

  “就是,看他那張臉,我拳頭就癢癢。”

  眾位保鏢肆無忌憚的發表著看法,毫不掩飾對劉子光的厭惡,想來也是情有可原,集團保安部是一個很排外的小團體,這些人不是特種兵就是散打冠軍,每人都有一兩手引以為傲的絕活,若非如此,至誠集團也不會給他們開出高達萬元的月薪。

  本來一切正常,忽然調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還是那種最垃圾的小區物業保安,來和這些專業級別的安保人員一起出差,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恥辱和褻瀆。

  本來心裡就不大舒服,偏偏劉子光這貨又是那麼的不識抬舉,若不是在辦公室裡,老曹簡直都想揍他一頓了。

  劉子光慢慢的轉身,一臉的笑意:“其實,我看到你們這些半吊子貨色,也挺煩的。”

  “你!”曹部長忽地站了起來,特種兵出身的他眼裡可揉不得沙子,管這小子是誰的關係戶呢,老子豁出去了,揍了再說。

  其餘五個保安也摩拳擦掌圍了上來,他們根本沒打算動真格的,對付劉子光這種小雞子一樣的貨色,其中任何一人都綽綽有餘。

  劉子光也很不爽,自己正在籌辦沙場,日程安排的滿滿的,忽然被集團叫去出差,要不是老爸老媽勸說,根本不甩都不甩他們,臨來的時候老爸還語重心長的教育自己,到了總部嘴甜點,見人就喊科長,劉子光已經挺客氣了,沒想到這幾個小子這麼牛逼,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打就打,誰也不說嚇大的,劉子光嘿嘿冷笑著,開始脫自己的勁霸夾克衫,真打起來把衣服扯壞就不好了。

  正在劍拔弩張之際,忽然屋門被敲響,前台小姐扭開門伸頭進來,被屋裡的架勢嚇了一跳。

  “什麼事?小江。”曹部長問道。

  “總裁辦公室打電話到前台,讓劉子光過去。”

  眾位保鏢面面相覷,沒想到劉子光的運氣這麼好,這次只好先忍了,等明天再收拾這小子。

  劉子光將丟在椅子上的夾克衫撿起來笑笑:“各位,明天見。”

  跟著前台小姐來到總裁辦公室,這裡並不是李紈的辦公室,而是李紈的助理、秘書們工作的地方,幾個文質彬彬的女孩子倒是非常客氣,從櫃子裡取出一個黑色的袋子給劉子光。

  打開一看,是一套黑色的西裝,質地考究,做工精良,另外還有一件封裝完好的白色純棉免燙襯衣和一條印著集團LOGO的領帶。

  “劉部長,這是公司為你準備的工作服,你試一下是否合身。”其中一個戴眼鏡的高個子女孩笑吟吟的說道,看向劉子光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啊,在這裡就試?”劉子光捧著衣服有些納悶。

  幾個女孩子格格的笑著,眼鏡女孩說:“旁邊就有更衣室,你可以去那裡試穿。”

  總部辦公室就是高檔,連更衣室都配備了,劉子光走進更衣室,在充滿了香水脂肪味的房間裡換上了這套工作服。

  走出來一看,女孩子們都驚呆了,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句老話一點錯都沒有,劉子光身上這套黑色西裝,布料柔軟挺括,極其的合體,肩膀,領口,袖子,腰圍,褲腳,全都分毫不差,簡直就是專門為他量身定做的衣服。

  黑西裝白襯衣,是最庸俗的搭配,也是最高雅的搭配,關鍵就在於人的氣質和服裝的材質裁剪,穿上這套衣服的劉子光,整個人透射出一股懾人的魅力,陽剛英挺,而又不失儒雅睿智,和那些穿著緊梆梆黑西裝的“大猩猩”們相比,簡直是天淵之別。

  “真帥啊。”女孩子們低聲呢喃道。

  劉子光也暗自驚訝,為啥這套衣服如此的合身,簡直就像是專門為自己做的一樣,這也太巧了吧。

  按照眼鏡女孩的指示,劉子光原地轉了個圈,活動一下手腳,證實衣服確實合身,她才笑吟吟的說:“本來還要配一雙皮鞋的,不過考慮到新鞋不如舊鞋跟腳,你還是穿自己的鞋子吧,只要顏色搭配就行,好了,今天就這樣吧,你先回去,明天早上六點到公司集合,咱們一起去龍陽市出差。”

  劉子光笑瞇瞇的說:“謝謝了,那我先回去了,咱們明天再見。”

  女孩子們一起向他點頭致意,將他送到門口,依舊由前台小江領著出去。

  走廊裡,小江低聲對劉子光道:“保安部的人如果欺負你,就找剛才那個戴眼鏡的人投訴,她是李總的助理,叫衛子芊,權力可大了。”

  劉子光點點頭:“謝謝你,小江,你心真好。”

  小江的臉突然紅了,小聲道:“沒什麼,應該的。”

  ……

  總裁辦公室內,幾個女孩子還在議論:

  “這個人身材真標準啊,簡直就是個衣服架子。”

  “怎麼那件工作服穿在他身上這麼不一般呢,好像布料也和別人不大一樣呢。”

  衛子芊微笑一下說:“廢話,這套衣服本來就是訂做的,布料規劃按照總監級別走的。”

  ……

  穿著新衣服的劉子光昂首闊步,旁若無人的經過了保安部的門,絲毫無視裡面幾道憤怒的目光,和前台小江一路談笑著走了過去。



1-60 新人出更

  如果目光能殺人,劉子光早已死了一百次了,保安室內的十二道利劍般的目光,惡狠狠地跟隨著他,似乎要噴出火來,如果是一般人,早就被盯得渾身不自在了,偏巧劉子光是個皮糙肉厚的主兒,根本不在乎前特種兵和散打冠軍的敵意,和小江MM談笑風生著就過去了。

  “老曹,下樓堵他去,揍這小子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看他還狂不。”一個保安憤憤道。

  “必須的,看他那樣兒,穿了套新衣服就不知道姓啥了,不揍他我憋屈的慌。”另一位保安附和道。

  曹部長將只抽了兩口的煙卷掐滅折斷在煙灰缸裡,如同將劉子光腰斬了一般,隨即他斬釘截鐵下了決定:“揍他是便宜他,等明天再說吧,讓他好好出點糗,沒臉混下去。”

  ……

  辦公室內,李紈正在閱讀文件,衛子芊輕輕走了進來,幫李紈添上熱咖啡,小聲說:“衣服很合身,李總的眼力真好。”

  李紈摘下眼鏡,輕輕笑一下:“那就好。”

  “可是,保安部那幾個人好像對他很不友善,要不要……適當的照顧一下。”衛子芊遲疑道。

  “照顧?誰照顧誰?”李紈眉毛一挑,丟下鋼筆說:“不需要對他特殊照顧,當成普通員工看待就好了。”

  “知道了。”衛子芊退了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外面霓虹閃爍,江北市的繁華盡收眼底,李紈離開辦公桌,在落地窗前點燃了一支煙,雙手環抱胸前,靜靜地沉思著。

  她是生意人,是女強人,如何和人打交道是她的長項,對於劉子光這種出身低微的人,適當的給予幫助和提攜就是最好的照顧,至於生活工作中的困難,最好還是讓他自己處理比較好,如果他應付不了來自同事的刁難,就沒有資格在至誠集團發展,最多只能呆在物業分公司里當個中層幹部。

  ……

  次日凌晨五點,老媽就叫醒了劉子光,給他預備好了洗臉水,牙刷牙膏,皮鞋也擦的鋥亮擺在床前,今天是兒子跟隨集團領導出差的重要日子,老爸老媽非常重視,整夜都在談論兒子的前途,激動地一晚上沒睡好。

  五點二十,老爸買回了豆漿油條,老媽又煮了四個雞蛋,用塑料袋裝著,一定讓兒子帶在身上,留著餓的時候吃,看著父母忙碌的樣子,劉子光彷彿回到了小時候,每年學校組織春遊踏青,祭掃烈士墓,爸媽也是這樣為自己張羅的。

  洗漱完畢,吃了早飯,穿上了昨天發的黑西裝,將四個雞蛋揣在口袋裡,劉子光推著自行車出了家門。

  “到地方打電話回家啊。”老媽交代了一句。

  “放心好了,就兩三天工夫,很快回來。”劉子光跨上自行車,飛馳而去。

  出了巷口頭,正看到前面有個苗條纖細的身影騎著自行車,蹬過去一看,正是鄰居高中生小雪。

  “叔叔早。”小雪發現了劉子光,紅著臉打了聲招呼。

  “你也早。”劉子光呵呵笑道,心中暗自納悶這個小女孩咋那麼容易臉紅。

  小雪很害羞,故意放慢速度等劉叔叔先過去,劉子光呵呵一笑,丟下一句“叔叔先走了。“就絕塵而去。

  十分鐘後,也就是五點五十分的時候,劉子光來到了富豪廣場樓下,將自行車放進車庫,上了十八層。

  員工們大多數已經到了,領導們在開最後的協調會,司機在車庫裡洗車,檢查車況,秘書和助理們忙著將文件和一些易拉寶、張貼畫送到樓下裝車,保安們卻無所事事,呆在保安室裡抽煙。

  劉子光毫不見外的走進保安室,扯了一張椅子坐下,旁若無人的掏出中南海點了起來,那六個裝扮一新的保鏢看到劉子光一身黑西裝,都鄙夷的笑起來,今天是出差的活,哪能還穿西裝呢,他們都是一身國際僱傭兵打扮,5.11戰術褲,TAD鯊魚皮軟殼,OAKLEY沙靴,泥色5.11棒球帽,黑超墨鏡,耳麥從領子裡探出來,要多潮有多潮。

  保安們大聲的談笑著,掏出555,用ZIPPO點燃,瀟灑的噴著煙霧,不經意的撩開上衣,露出戰術腰帶上懸掛的ASP伸縮甩棍,辣椒噴霧,狼眼睛戰術手電等傢伙,更加彰顯他們的專業素質。

  劉子光的西裝雖然挺括合體,但是和人家的5.11一比還是相形見拙,但他絲毫沒有慚愧的覺悟,反而帶著嘲笑的眼神盯著幾位保安大哥。

  昨天那個吹牛逼說開過戰鬥機的小伙子走了過來,將穿著5.11戰術褲的腿踩在桌子上,以教訓的口吻對劉子光說:“出任務,要穿出任務的衣服,懂不?”

  劉子光不說話,其餘幾個人又都笑起來,前飛行員抖著自己的衣服問道:“知道這是什麼牌子麼?知道價錢麼?”

  “知道,伊拉克那些被吊死的承包商都穿這個,淘寶上有賣,這條褲子沒有一百五拿不下來。”劉子光一本正經的說道。

  前飛行員的鼻子都被氣歪了,其餘保安卻爆笑起來,為同伴的出糗,更為劉子光的無知愚昧而發笑,他們每個人的行頭都是正版,一件軟殼就要兩千多呢,一身行頭下來,沒有萬把塊錢擋不住。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穿的再吊,一磚撂倒,穿的人五人六,連這點道理也不懂,可悲。”劉子光搖頭晃腦,起身走了,似乎不屑於這些人為伍,保安們的小聲戛然而止,一個個氣的臉色發白。

  前飛行員理所當然的認為劉子光是在諷刺自己,怒極之下揮拳向劉子光打去,身為空手道黑帶的他出拳速度極快,缽盂大的拳頭帶著一股勁風打向劉子光的腦袋,眼看一場人間慘劇就要發生,忽然一聲斷喝響起:“雷鳴!”

  拳頭硬生生停在距離劉子光的面部只有兩厘米的地方,勁風將他的頭髮都吹起來了,名叫雷鳴的前飛行員冷笑著收起拳頭,對喝止他的曹部長說:“我就是嚇唬一下。”

  自始至終,劉子光紋絲不動,聽了雷鳴的話,也就是一笑而過,父母對自己的期望很高,他也不想惹事生非,不過人家欺負到頭上了,也不會強忍,剛才雷鳴的拳頭若是不及時收住的話,恐怕現在就有人要滿地找牙了。

  保安部的頭頭曹達華,和他的部下們不同,不僅四肢發達,也略有些頭腦,從昨天劉子光領新制服的事情就猜出這個人頗有些背景,搞不好是哪位副總的親戚,真要鬧出事來不好收場,這才及時制止了雷鳴的暴力行動。

  一場虛驚,保安們繼續談笑風生,誇讚起雷鳴的出拳速度來,雷鳴點上一根555,眉飛色舞道:“這貨臉都嚇白了,我還以為有些斤兩呢,沒想到這麼慫,真沒意思。”眾人一陣哄笑,將坐在角落裡的劉子光視作空氣一般。

  對講機耳筒裡傳來辦公室的通知,曹部長站起來拍拍手喊道:“伙計們,下樓!”

  眾保安紛紛向外走,曹達華這才從抽屜裡摸出個摩托羅拉的對講機扔給劉子光:“頻道調好了,自己琢磨一下怎麼用吧。”說完戴上棒球帽下樓去了。

  乘坐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一輛豐田陸地巡洋艦,三輛黑色奧迪A6,一輛黑色別克GL8已經擦得鋥亮,靜靜地停在那裡,保安們圍在陸地巡洋艦邊抽煙談天,這是他們乘坐的工作車,而奧迪則是普通工作人員的乘車,那輛GL8才是領導的座駕。

  工作人員也陸續下來,都是些穿著職業套裝的男女,一個個乾淨俐落,確實是集團挑選出來的精兵強將,不大工夫,全部登車,外面只剩下六個保安,他們要等全部車輛就緒之後才上車。

  看看差不多了,曹達華對著耳麥問道:“衛助理,我讓雷鳴去跟總裁的車。”

  對講機裡傳來衛子芊的回答:“曹部長,這次不一樣,讓劉子光跟總裁的車。”

  曹達華的臉色有些難看,沒想到這小子的後台這麼硬,竟然能和老總靠上邊,這次競標是有驚無險,跟著跑一趟就是大功一件,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雷鳴,你上陸巡,劉子光,你上GL8!”曹達華髮布完命令,跳上了陸巡的副駕駛位置。

  那邊雷鳴的臉色都變了,以往出差,都是自己跟李總的車,充當第一保鏢,現在居然被這個新來的小子搶了頭籌,一時間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同伴們的目光已經證實了這是真的,看到劉子光顛顛的跑向GL8,並且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雷鳴的肺都要氣炸了。

  “我操!”充滿憤怒的一腳踢在陸巡的巨大車輪上,車裡的人都顛了一下。

  ……

  按理說保鏢應該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但是劉子光卻沒有這種覺悟,直接拉開車門,坐在了後艙裡,GL8陸上公務艙的名頭不是蓋的,真皮航空座椅非常舒坦,面前還有個小小的液晶屏幕,車廂裡另有微型吧台,可以提供冰凍飲料和酒水,劉子光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扭頭看了看鄰座的人,客氣的說了一聲:“你好。”

  鄰座是位女士,身穿裁剪合體的職業裝,正轉頭看著窗外呢,聽見劉子光的招呼聲,迴轉身來一看,竟然還是熟面孔。

  這不是丟孩子那位黑絲少婦麼?怎麼跑到至誠集團來了?

  劉子光並不知道這輛車上坐的是集團老總,還以為麵包車裡坐的是一般工作人員呢,便熟絡的寒暄起來:“是你啊,在這上班?”

  “對,我在至誠上班。”

  “這單位效益挺好的,我在下面物業,這次上來是幫忙的,我是劉子光。”劉子光自我介紹道。

  “久仰了,你好,李紈。”

  說著,李紈莞爾一笑,將右手伸了過去。

  “孩子呢,上幼兒園了?”劉子光一邊握著李紈香軟的小手,一邊扯著家常,還將小冰箱打開,拿出一罐可樂給李總,說:“來,喝!”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絲毫沒注意到後座上衛子芊和另外兩個秘書MM震驚的目光。

  這傢伙,膽子太大了吧,一點也沒把自己當外人!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8 08:54 AM

1-61 江雪晴的姨夫跳樓了

  更雷人的還在後面呢,劉子光將可樂遞給李紈,隨口問道:“吃飯了麼?”

  “嗯……”李紈歪著頭想了想,今天起得太早,出門的時候兒子還在睡覺,沒來得及做飯,到公司以後又忙著開協調會,也沒時間吃東西,到現在肚子還空著呢。

  “呵呵,太忙忘了吃。”李紈說。

  “我媽煮了四個雞蛋讓我路上吃的,給你吧。”劉子光從西裝口袋裡拿出個塑料袋,裡面裝著四個白水煮蛋。

  後面衛子芊和兩個秘書MM的眼睛都瞪圓了,這也太……

  更加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李總竟然笑著接過了雞蛋。

  “太好了,小時候我媽媽也經常給我煮雞蛋當早飯,不過只有一個,我吃了不了那麼多,拿一半吧。”

  李紈接了兩個雞蛋,拿了一張餐巾紙墊在膝蓋上,開始剝雞蛋殼,那邊劉子光將另外兩個雞蛋地包了起來。

  李紈問:“怎麼?你不吃?”

  劉子光說:“現在不餓,等餓了再吃。”

  望著這個男人像孩子一樣將母親煮的雞蛋細心地包起來放到口袋裡,李紈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劉子光這個人給她的反差實在太大了。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是個拾金不昧的好青年,第二次是飛車救人,奮不顧身的英雄,第三次則是神勇無敵,鐵血無情的硬漢殺手形象,在李紈的心中,劉子光應該是那種俠骨丹心的義烈好漢,曾經滄桑的成熟男子。

  但是剛才他的表現,卻是如此親切的鄰家男孩形象,單純,質樸,自然,如同年少時候暑假的陽光一般溫暖。

  想要快速的了解一個男人,要看他的頭和腳,李紈身為生意場上的人,更是深諳此道,劉子光的髮型是很普通的短髮,一看就是那種街頭剃頭鋪子五塊錢剪出來的,但是卻乾淨整齊,整潔大方,他腳上穿的是一雙低檔牌子的黑皮鞋,N年前的舊款了,鞋底也有些磨損,但卻擦得鋥亮,一塵不染,以此分析,劉子光的家境很一般,是那種平凡而又腳踏實地的老百姓家孩子。

  從他對待母親煮的雞蛋的態度上還能看出,這是一個孝順、體貼、細心的好男人,看他的檔案還是未婚,真不知道哪個女孩子能有這麼好的福氣嫁給他,集團裡倒是有好多未婚的女孩子,不過好像都配不上他。

  剝著雞蛋,李紈竟然心猿意馬起來,開始胡思亂想,此時車隊已經開上了馬路,打著雙閃向北方開去,清晨的街道車輛稀少,不用多久就能開出城區了。

  “李總,電話。”後座伸過來一隻拿著手機的纖纖素手,正是衛子芊。

  劉子光扭頭一看,笑了:“是衛小姐啊,這麼巧。”

  衛子芊也很勉強的一笑,心說你這個傻子,和老總坐在一起還大大咧咧的,真讓人頭疼。

  令人驚奇的是,劉子光明明已經知道了李紈的總裁身份,但卻沒有絲毫的大驚失色,或者受寵若驚之類,反而平平淡淡的,如同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李紈接了手機開始通話,原來是前面車尹副總打來的,問她要不要事先和龍陽市的李副秘書長聯繫一下。

  李紈說昨天已經通過話了,現在時間還早不用打電話,等八點鐘以後再說。

  放下電話,李紈開始吃雞蛋,她吃雞蛋的姿勢很文雅,用手捏著煮雞蛋,小口小口的啃著,光潔細嫩的雞蛋白和兩排扁貝一般整齊潔白的牙齒,以及櫻桃小口互相映襯著,很有一種觀感上的強烈刺激。

  劉子光目不轉睛的盯著李紈看,李紈察覺了他的目光,扭過頭來一看,劉子光毫不躲閃,目光清澈無比。

  “怎麼?我臉上有花麼?“李紈微微的蹙起了眉頭,到底是大集團老總,即便是微微的嗔怒,GL8裡的氣氛也立刻變的微妙起來,後座上的三個女孩子的心立刻懸了起來,替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捏一把汗。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吃東西的架勢和你的身份不太符合。”劉子光微笑著說。

  “呵呵,應該怎麼吃?氣吞山河般的架勢?”李紈噗哧一下笑了。

  氣氛一下又緩和了,一時間衛子芊忽然明白了李總為什麼要把這個分公司保安調上來使用了,寵辱不驚,是個人才。

  車隊向北行駛了十幾公里,兩邊的風景已經從高樓大廈變成了無邊的麥田,高大挺拔的行道樹一閃而過,車流不算多,照這種速度,一個小時即可抵達龍陽市。

  可是車隊速度卻忽然放慢了,前導車用對講機通知後面幾輛車,說是前面修路,要改道。

  又修路!省內道路一年到頭總是不斷在修,誰都知道有什麼貓膩,這幾年交通廳長都變成高危職務了,誰也坐不滿任期,但是該修路的還得修。

  沒辦法,車隊只得改走省道,這一來路程就有些繞了,路上的車流也擁堵起來,好在車隊幾個司機的水平都蠻高,一直緊緊跟著沒有掉隊。

  省道上堵滿了大客車,大貨車,拖拉機,農用三輪,走一段距離就有收費站,車隊被迫以六十公里的時速緩慢前進,還只能走走停停,這一拖就是一個多小時,轉眼就到了八點鐘,想到還沒和李副秘書長聯繫,李紈拿起了手機。

  撥通一個號碼,居然傳來的是“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稍後再撥”的回音,這就奇怪了,李副秘書長是個勤勉的官員,從來都是二十四小時開機的,李紈又換了一個號碼撥過去,是辦公室的電話,依然沒人接聽。

  再打家裡的電話,響了一聲就有人接。

  “你好,請問黃阿姨在麼?”李紈口中的黃阿姨,是李副秘書長的夫人。

  對方是一個陌生的男聲:“不在,你哪裡?”

  “我是黃阿姨的朋友,我姓李,請問您是誰?”

  “我是公安局的,有事給我說。”

  “哦,沒事了。”李紈放下了電話,心中狐疑不已,公安局的人竟然跑到李副秘書長家裡接電話,很不對頭啊。

  沉吟片刻,繼續打電話,這回打的是江北電視台江雪晴的手機。

  “晴晴,我是李紈啊,剛才給你姨夫打電話,竟然關機,打家裡,阿姨也不在,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麼?”

  江雪晴的聲音帶了哭腔:“早上……早上小姨打電話來,說,說姨夫他,他跳樓了,嗚嗚嗚。”

  電話掛了,李紈的神情有些複雜,衛子芊在後面惴惴不安的問:“李總,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李秘書長出了點事,咱們的計劃不變。”

  說完,李紈就望著窗外沉思起來,李副秘書長其實官位不算高,但是主管基建這一塊,縣官不如現管,有他從旁助力,至誠集團競標的阻力會小一點,現在他出事了,一些原本沒有預計在內的阻力肯定會冒出來,比如那些當地黑社會。

  但是為了這個項目,至誠集團已經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和精力,光是標書的製作就耗費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只是為了李副秘書長的死就讓整個計劃胎死腹中,不是李紈的風格!也不符合至誠集團的奮鬥精神!

  “牽一髮動全身,龍陽之行,變數多多啊。”一直沉默望著窗外的劉子光忽然冒出來這句話,劉子光是何等樣人,這種官場鬥爭門清的很,李副秘書長跳樓的事情,絕對不是單一事件,背後肯定糾結著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各種盤根錯節的力量,在這個節骨眼上去龍陽辦事,肯定不會一帆風順。

  “如果有一點困難就退縮,那至誠集團就不會是今天這個規模!”李紈忽然提高了聲調,斬釘截鐵的說,溫婉小女人瞬間變成了女強人。

  劉子光不說話了,繼續望著窗外,李紈心底卻一聲嘆息,看來自己還是高看這個男人了,遇到一點挫折就打退堂鼓,到底不是幹大事的料啊。

  氣氛有些尷尬,大家都不說話了,李紈扭頭對衛子芊說:“子芊,讓前導車加速,務必在九點前抵達龍陽市。”

  衛子芊立刻拿起對講機通知陸地巡洋艦裡的曹達華,讓他加快速度,曹部長沉穩有力的接受了命令。

  陸地巡洋艦馬上打開了爆閃,並且用高音喇叭呵斥前面擋路的農用三輪車,聽起來倒是威風十足,但是他們忽略了一點,龍陽市民風彪悍,就是警車開道都不好使,何況是普通民牌越野車,前面的車就是不讓路。

  司機一生氣,加速從側面超車,想把這輛裝滿石子的農用三輪別到路邊去,這一招如果在高速路上或許有點用,但是這些開農用車的司機一般都是沒學過交規的,也不看後視鏡,反正在自家門口開車,都是我行我素慣了的,兩邊都是硬茬,頓時便出了事,陸巡和農用車刮擦,機動三輪翻倒,石子落了一地,幸運的是司機和兩個押車的都沒受傷。

  這下還了得,農用車司機頓時火冒三丈,跳到陸巡前面擋著路大罵不已,雷鳴正一肚子火呢,跳下車一記直拳,那司機就變成了熊貓眼。

  這下可戳了馬蜂窩了,這司機就是附近村里的人,一聲招呼,四下里便圍上來不少村民,將陸巡包圍起來,曹達華見狀趕忙出來協調,可是哪裡又能協調的來,現場一片混亂,後面的車更是堵成一團。



1-62 出師不利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交通事故,非常給人添堵,GL8裡的李紈擰著眉頭不說話,這種小事用不著她這個老總出面解決,自然有相關員工前去解決,反正李總的命令已經傳達過了,九點之前不能抵達龍陽市,相關責任人就等著下崗吧。

  嚴格來說,這起交通事故的責任人在於農用三輪一方,長期佔用快速車道,後車閃燈鳴笛示意都不理不睬,而且最重要的是,開農用三輪的司機根本就沒有駕駛證,真打起官司來,他們必敗無疑。

  保安們正是認準了這一條,氣勢洶洶,得理不饒人,仗著人高馬大,居高臨下對那些鄉民推推搡搡,大聲呵斥著,企圖以聲勢嚇退別人。

  劉子光將腦袋伸出車窗看了看,縮回來冷笑道:“他們這種處理方式,搞不好會把整隊人都給害了,別說九點鐘到龍陽了,下午都不一定能到。”

  “為什麼?”衛子芊不服氣的問道,要知道至誠集團的保安可是高價聘請的專業人員,對於處理這種矛盾糾紛有著豐富的經驗,要不然公司也不會給他們開出萬元的高昂月薪。

  “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這地方民風彪悍,惹不起啊。”劉子光隨手一指窗外,李紈、衛子芊、還有兩個秘書MM以及司機扭頭看過去,全都嚇了一跳。

  路邊一溜破敗的黃泥土牆,被行道樹的枝葉遮擋住大部分牆體,但依然能隱約看見白石灰粉刷的標語:

  搶劫警車是違法行為!

  彷彿為了驗證劉子光的話似的,大批鄉民從村裡成群結隊的湧出來,扛著鋤頭鐮刀抓鉤子,一個個神情都不善,眼看車隊就要陷入人民戰爭的海洋了。

  秘書MM們嚇得花容失色,呼吸都急促起來,在這種城市交界處,報警都挺麻煩的,警察即便出動,起碼也要個把小時才能抵達,何況這裡的人連警車都敢搶劫,警察就算來了也不好使啊。

  李紈秀氣的眉毛緊緊蹙著,手裡拿著手機,大概在考慮是不是給前面車裡的尹總打電話。

  尹總也很生氣,一件小事就耽誤的整個車隊不能前行,曹達華真是太沒用了!

  此時曹達華已經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村民越聚越多,道路擁堵,車流癱瘓,被打的村民躺在陸地巡洋艦前面裝死,其餘村民鼓譟辱罵,揪住他們幾個保安不放。

  雷鳴氣的臉通紅,手按在ASP甩棍的黑色橡膠手柄上,隨時可以抽出來投入戰鬥,這種美國進口的太空合金鋼質地的甩棍極其堅硬,可以挑動一輛汽車,在專業人士的手中使用,一擊之下,將人打個腦漿迸裂不成問題。

  六個專業保鏢,都配備了甩棍和辣椒噴霧,車裡還藏著棒球棍和玻璃鋼防暴盾牌,真要打起來,別說是幾十個村民了,就是一幫手持凶器的流氓惡棍,保鏢們也未必怕了。

  但是保鏢不是幹這個用的,他們的任務是保護雇主的人身安全和行程順利,對方又不是專門過來搗亂的,而是自己開車不當引發的交通事故,如果因此影響了投標,等待他們的只有辭退!

  保鏢是用來解決麻煩的,而不是製造麻煩的啊。

  但是現在想順利解決已經很難了,村民圍得到處都是,扛著鋤頭鐵鍁,氣勢洶洶的,大有鬧大的意思,南來的北往的汽車堵成兩條長龍,不斷地鳴笛,現場亂成一片。

  曹達華本來還想留下兩個人解決事情,其餘車輛先走,但是現在路已經被堵上了,不把事情解決掉,車隊是別想向前半步了,權衡之下,他上前詢問對方,多少錢能私了。

  對方獅子大開口,要賠償機動三輪的維修費,以及誤工費,人員醫療費,少了一個數絕對不行。

  “一千塊?門都沒有!你怎麼不去搶劫!最多五百,多了不行!”曹達華開始討價還價。

  對方大怒:“一千?老子要的是一萬!少一分錢都別想走了。”

  一萬塊!就算買輛新車也用不了那麼多吧,而且這個錢屬於意外支出,要從保安們的工資裡扣,大家自然不能答應,曹達華聲稱要報警處理,對方根本不怕,聲稱經官就經官,誰怕誰。

  正在爭吵,尹總分開眾人走過來,眉毛倒豎:“怎麼回事!還有完沒完!”

  村民們見他西裝革履,氣度非凡,認定他是大領導,便將矛頭指向他。

  尹總到底經驗豐富,義正詞嚴的指出:“人又沒受傷,車也沒啥大損壞,打電話叫交警過來認定責任,你們應該負全責,到時候一分錢賠償也沒有,還得賠我們越野車擦傷的損失,你們願意耗著,那我們奉陪,反正是去你們鄉裡談開發的事情,到時候讓王鄉長來接就是。”

  一提到開發,王鄉長,村民們就啞了,尹總適時的掏出五百塊錢丟給村民,說:“鄉里鄉親的,都不容易,給你們五百塊誤工費算了,就這樣吧。”

  村民們見好就收,收了錢招呼一聲,漸漸地散了,尹總又指揮曹達華他們幫著把翻到的農用車扶起來,一打火,啥事沒有,雙方握手告別,道路恢復暢通。

  車隊再次啟動,經歷了這場小插曲之後,每個人心裡都有些不痛快,出師不利,是否預示著投標工作的不順暢呢,但這話誰也不敢說。

  前面的道路通暢無比,因為現在已經到了龍陽市的地界,那些貨運卡車都不敢從龍陽市經過,這裡的交警是出了名的厲害,雁過拔毛都是輕的,據說有一輛空載的油罐車都愣是被罰了一千塊,理由居然是超載!你還別和警察講理,多說一句就多開一張罰單。

  大貨車不敢走,小汽車也好不到哪裡去,超速,酒駕,都是龍陽交警主要的收入手段,不過至誠公司的車隊不用擔心這個,交警也是看人下碟子,打著雙閃燈的奧迪車隊,肯定有背景,犯不上招惹,他們的主要罰款對像是那些國產車和日本車。

  後面的路程無驚無險,順利在九點鐘之前抵達了龍陽市,這是一座老牌縣級市,最近GDP飛速發展,已經引起了省裡的高度重視,小道消息說就快晉級成為地級市了。

  龍陽市的城市建設很不錯,高樓大廈比比皆是,柏油馬路寬闊平坦,行道樹高大茂盛,但卻有不少枯萎死亡的,據說這些樹都是從南方移植來的,水土不服也情有可原。

  集團班子下榻在龍陽市中心的麗景灣大酒店,這是龍陽市唯一的四星級賓館,也是最高檔的賓館,軟硬件都很不錯,集團駐龍陽市的辦事處已經訂下了十二個標準間,一個商務套房,五輛汽車駛入停車場,人員登記,入住客房。

  唯一的商務套間是給李紈預備的,進入房間之後,她就把辦事處主任給叫進來問話了,問他當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位主任是當地人,消息比較靈通,掌握了一些小道消息,據他說,龍陽市的市長前天去省裡開會,到現在沒回來,據說已經被省紀委的人控制住了,很可能已經被雙規,然後今天早上李副秘書長跳樓,現在龍陽市官場已經亂套了。

  李紈趕緊問:“那競標的事情受不受影響?”

  主任說,老市區拆遷是市委書記定下的基調,不會更改,招投標的事情肯定不會受到影響。

  李紈長出了一口氣,那就好。

  那邊尹總也打電話過來,說已經和市招標辦的負責人通過話了,今天的競標準備進行,依舊定在十點鐘。

  李紈再次長出一口氣,開發龍陽市老城區,也是至誠集團的戰略計劃,只要這塊地拿下來,集團未來五年的飯碗就不愁了,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足夠準備各項工作了。

  打發走了辦事處主任,李紈坐到梳妝台前簡單的補了一下妝,抽了一支煙定定神,對著鏡子裡的自己,不禁恍惚起來,皺紋,眼角已經悄悄長了一些魚尾紋,身為一個四歲男孩的母親,一個大集團的老總,一個單身女人,這些年來李紈承受了太多的壓力,太多的重擔。

  我不能倒下去,我必須戰鬥,李紈對著鏡子默默地說道。

  門鈴響了,是衛子芊在叫門,已經到時間去招投標中心了。

  李紈穿上外套走出去,工作人員已經準備好了,簇擁著他們的女老總下了電梯,幾輛汽車已經簡單擦拭過,依然鋥亮無比,那輛陸地巡洋艦因為車身上一道難看的擦痕,這次就不去了,李紈在衛子芊的陪同下坐進第二輛奧迪,劉子光陪坐在副駕駛位子上,其餘保鏢分乘其他車輛,一路向龍陽市招投標中心開去。

  路程沒有多遠,三公里外就是,這次競標的標的是龍陽市老城區的中心地段,老黃金商圈,可謂黃金地段,除了當地幾家開發商之外,鄰近市的一些集團才參與進來,都想拔得頭籌,這場競標,一定是腥風血雨。

  車開到招投標中心附近就開不動了,前面堵塞了無數汽車,還有警報聲和救護車的鳴叫,一群當地人站在路邊議論紛紛,李紈按下車窗仔細聽了下,他們好像在說,剛才有人在鬧市開槍!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8 08:56 AM

1-63 龍少封路,誰也別想進

  道路堵塞,前面車裡的曹達華帶著雷鳴下車步行去查看狀況,剛才在酒店的時候保鏢們已經將5.11換了下來,穿上了適合正式場合的黑色西裝。不過ASP等防身武器還是隨身攜帶的。

  兩人往前走了一百米左右,發現路上橫著一輛凌志轎車,前風擋玻璃被打得千瘡百孔,駕駛座上隱約還有血跡,碎玻璃渣遍地都是,老百姓圍得水洩不通,都在興致勃勃的看熱鬧。

  警車已經到了,幾個警察拉著警戒線,忙著拍照取證,一輛救護車正拉著警笛駛離現場,聽圍觀群眾七嘴八舌的說,這輛外地牌照的轎車正往前開,突然一輛沒掛牌照的夏利車斜刺裡開出來擋住去路,車上下來一個人,二話不說就衝著轎車開了一槍,然後迅速離開了。

  曹達華和雷鳴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寒意,擠開人群走回來,先報告了尹總,尹總眉毛一挑,問道:“是不是掛平川市牌照的凌志400?”

  “是的,尹總您認識?”曹達華問道。

  “那是平川市佳苑房地產公司黃總的車,他們也是來投標的……”尹總說完,下車走向後車,趴在李紈的車窗邊低聲說道:“情況不太好,為了阻止投標,有人動槍了,剛才中槍的是平川黃總的車,不知道人有沒有事。”

  黃總這個人歷來高調,旗下佳苑房地產也是當地數得著的大公司,資金雄厚,白的黑的都沾一點,這次投標也是志在必得,沒想到剛到龍陽就被人搞了一下下馬威,看來龍陽之行,真是龍潭虎穴啊。

  “警察來了麼?”李紈平靜的問道。

  “警車已經到了現場。”

  “那就好,龍陽市還是有人管的,開車,去招投標中心。”李紈升起了車窗,面無表情。

  尹總搖了搖頭,這位女上司的脾氣他是知道的,不撞南牆不回頭,意志之堅韌,遠非常人可以比擬的。

  往前走是不行了,交通堵塞的厲害,只能倒車繞道,好在司機們技術高超,三輛奧迪慢慢倒出來,換了一條道路向招投標中心駛去。

  沒開出去多遠,道路再次堵塞,這回是車禍,兩輛拉客的機動三輪橫在路中央,地上一片紅紅藍藍的破碎塑料片,損傷不是很嚴重,但雙方就是互不相讓,將整條道路的交通完全堵塞,交警來了也不好使,開三輪的都不是善茬,膀大腰圓禿頭刺青,也不接受調解也不打架,就蹲在一邊吸煙,誰動他們的車就和誰玩命。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這哪是什麼車禍,分明就是故意阻斷交通,不讓人前去招投標中心,不用想也知道這是本地開發商幹出來的勾當。

  兩條路都被堵死,乘車前往已經不可能了,尹總再次下車來到李紈車窗邊,低聲問道:“李總,您看……”

  李紈直接推開車門,走下車來說:“步行去,我就不信他們能把所有的路都堵上。”

  尹總焦慮道:“他們肯定不會只有這些伎倆,太危險了,李總您再考慮一下吧,要不然您先回酒店,我帶人過去。”

  李紈說:“投標是大事,既然我來了就一定要到場,我已經決定了。”然後一轉頭招呼:“衛子芊,跟我走。”

  衛子芊毅然從車裡鑽出來,咬著嘴唇,抱著裝著標書的檔案袋站到了李紈的身後。

  其他工作人員也都各自拿著文件包從車裡下來,至誠集團的團隊非常年輕化,都有著一股不服輸的闖勁,就是憑著這股闖勁,集團才在短短幾年內發展的這麼大,這麼強。

  李紈微微點頭,含笑說:“謝謝大家。”然後昂首闊步,走上了一邊的人行道,眾人緊隨其後,一幫男女直奔招投標中心而去。

  以曹達華為首的保鏢們也深深感到危機四伏,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至誠集團花費那麼高的薪水供養這些人,為的不就是這一刻麼,他們倒是挺有職業道德,六個保鏢前後左右護著員工們向前快步走著,黑超墨鏡下鷹隼一般的目光緊盯著周圍,手按著ASP,隨時準備暴起。

  劉子光早就預料到了這些事情,小地痞興風作浪,他絲毫沒放在眼裡,沒事人一樣跟在李紈身後走著。

  往前五百米,就是龍陽市招投標中心大樓,還沒等走到跟前了,衛子芊就指著遠處驚訝的喊道:“李總,你看!”

  眾人一起停下腳步,正看見招投標中心大門口黑壓壓的一片全是人,堵得水洩不通!

  尹總神色一沉,打發曹達華過去看看情況,其餘人先駐足等待。

  不大工夫,曹達華回來了,眉眼間俱是冷峻神色,他說招投標中心門口情況非常複雜,大門口是一幫地痞流氓,門裡面是招投標中心的保安,外面圍得則是前來投標的開發商,這些人全被攔在門口不能進去。

  果然,本地開發商為了拔得頭籌,無所不用其極,槍擊封路不說,竟然把招投標中心的大門都給封了,氣焰如此囂張,既讓人感到憤慨,又讓人心寒,這龍陽市,還有王法嗎。

  “有沒有人進去?”尹總問。

  曹達華搖搖頭:“好像沒有,凡是想進去的人都被他們拉到一邊說話去了,談過之後就走了。”

  武力威脅,言語恐嚇,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競爭對手攔在門外,把招投標變成自家的獨角戲,這當地開發商打得一手好算盤啊,至誠集團的人是又生氣又擔心,畢竟他們是外市人,人生地不熟的,真要發生了衝突絲毫佔不到便宜,但是就這樣放棄又不甘心。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李紈,李總果然是女中豪傑,二話沒說,昂首走了過去,一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年輕的員工們受到老總的鼓勵,也都高高的挺起胸膛,昂首闊步向招投標中心走去。

  中心門口圍著一大幫人,大多是看熱鬧的,他們很想看看,誰能有這個膽量和龍少過不去。

  所謂龍少,是龍陽市神州開發有限公司的老總,本名叫龍少平,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混的卻是風生水起,各種頭銜一大堆,更是龍陽市黑道的一哥,因為他年輕,喜歡趕時髦,養藏獒,玩小女明星啥的,所以江湖上人稱龍少。

  此時龍少正坐在路邊一輛奔馳S600裡,懶洋洋看著門口這些閒人,這個標,自己早就放話出去了,志在必得,本地人自然知難而退了,可是那些不知死的外地開發商,竟然還一個個的跑過來,尤其是平川市佳苑開發的黃小三,一個小木匠出身的平川佬,仗著手下養了幾個武校的畢業生,就敢喝自己叫板,結果剛才被自己派人當街轟了一槍,司機打得血肉模糊,生死不知,結果姓黃的當場就慫了,據說一車的尿騷味。

  平川佬丟下汽車,灰溜溜的滾蛋了,可還是有些不知死的鬼陸續跑來,幸虧龍少早有安排,把通往招投標中心的路全給堵了,門口也擺了一二十個兄弟,誰來揍誰,看誰有膽子進。

  這裡面還有一個原因,招投標中心的主任,是個一根筋,龍少給他送了五十萬,竟然退了回來,說什麼舊城區改造,要本著公開、公正、公平的原則,什麼他媽的狗屁原則,還不是嫌錢少!

  本來想派人直接做了他的,後來覺得那樣影響不好,龍少也就忍了,你不是要公開公正公平麼,那老子就給你公開公正公平,讓那些競標者主動退出,就留我一家投標,看你怎麼開!

  招投標中心樓上,宋主任正憂慮的看著大門口正在發生的一切,龍少一個電話喊了二十多個地痞流氓過來,封住了中心大門,中心的保安們都是些老實巴交的中年大叔,哪敢和他們對抗,那些前來投標的人到了門口,就被流氓們拉到一邊恐嚇了半天,然後悻悻地離開。

  宋主任很生氣,已經打電話報警了,可是派出所的人來了以後說這些人都是神州開發公司的員工,也是來投標的,在門口站一下也不犯法,他們無能為力,然後就走了。

  隨即宋主任又接到一個電話,是平川市佳苑房地產的黃總打來的,說是人身安全受到威脅,不競標了,自願退出。

  宋主任心亂如麻,老城區拆遷改造,是龍陽市一個很重要的項目,需要高資質,實力雄厚的集團參與,才能獲得最大成功,神州開發的實力很一般,只建設過一些小區居民樓,把這麼大的項目交給他們,宋主任不放心。

  宋主任不是龍陽本地人,而是省建委下派的官員,他不在乎這三瓜兩棗的,在乎的是政績,真要交給龍少平這個鼠目寸光只知道撈錢的傢伙建設,弄出了豆腐渣工程來,自己的仕途就前途黯淡了,搞不好還要追究刑責呢。

  最近龍陽官場動盪,市級官員們忙著處理自己的一攤子事情,誰也不來管招投標中心這些破事,宋主任打了七八個電話都沒用,終於長嘆一聲,心力交瘁的他一下子坐到了沙發上。

  此時,招投標中心外的馬路上,一行人正踏著堅定地腳步走過來,為首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女子,卡其色的小風衣衣袂飄飄,目光堅韌,俏臉生寒。

  奔馳S600裡的龍少忽然忘了抽煙,盯著那女子,眼睛一眨都不眨。

  “這妞誰啊?”龍少打了個響指。



1-64 甩棍對獵槍

  “龍哥,這個小娘們是江北人,至誠集團的頭頭。”奔馳車駕駛座上的禿頭望著遠處的李紈,向自家老大解釋道。

  “哦,原來是李總啊。”龍少摘掉墨鏡,順手掛在黑襯衣的口袋裡,手托著下巴,兩隻眼睛盡在李紈的潔白的脖頸、豐滿的前胸和修長的大腿上打轉,不自覺間,喉頭聳動了一下,是在嚥口水。

  龍少玩過的女大學生、走穴小明星不在少數,但是如此這般飽含知性美,又有氣質有內涵的女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其實最吸引他的還是李紈的身份,江北市至誠集團的董事長兼總裁,身家巨萬,甚至比龍少還要有錢。

  “能配得上我龍少平的女人,非她莫屬。”龍少低聲呢喃著,眼光已經有些迷醉。

  禿頭吃驚的望著老大,龍少的涎水都快滴出來了,不就是個小娘們麼,至於麼。

  “龍哥,你咋了,跟被槍打了一樣。”禿頭瞪著眼睛問道。

  “啪”的一聲,龍少一巴掌甩過去:“你媽的才跟槍打了一樣,去,到門口給小六說一聲,讓他把那個小娘們帶過來,龍少有話和她談。”

  禿頭顛顛的跑過去安排了。

  此時至誠集團的一群人已經接近了招投標中心的大門,從江北市出發的時候是五輛車,二十四個人,到了龍陽市之後一部分人留在了酒店準備後續工作,出來之後道路被封,司機們先開車回去了,團隊只剩下十六個人,除了保鏢們之外,全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眼鏡男和女職員。

  保安部長曹達華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龍陽市不比江北市,所有的人脈資源都派不上用場,對方是本地黑社會大佬,兵強馬壯,關係熟絡,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這趟任務,老曹心裡越來越沒底。

  按說老曹手底下這些伙計,個頂個都是武林高手級別的,雷鳴是空手道黑帶,小李是省散打冠軍,小王是練跆拳道的體院優等生,若論單打獨鬥,這些流氓地痞絲毫佔不到便宜,但是這又不是比賽,純屬街頭纏鬥,完全沒有規則可言,真動起手來,自己這邊不但人少,還要護著一幫女孩子,肯定要吃虧。

  所以老曹很沉穩的下令:“對方有槍,絕對不許輕舉妄動!”

  保鏢們的精神更加緊張,六個人護著隊伍緩慢前行,終於抵達門口,那些被拒之門外的外地開發商們讓開了一條路,幸災樂禍的看著至誠集團的人怎麼倒霉,那些龍少手下所謂神州地產的“員工”們則叼著煙卷,一臉壞笑的望著至誠的女老總和女員工們,猶如不懷好意的餓狼盯著小白兔。

  二十來個膀大腰圓,刺龍畫虎的傢伙慢悠悠的晃過來,一字排開堵住了大門,為首一人上前指著李紈囂張的說道:“我們龍哥找你說事,過來一下。 ”

  李紈目不斜視,理也不理他,直接往裡走,那人頓時惱了,上前欲拉扯李紈,曹達華趕緊欺身上前擋在李總前面,彬彬有禮卻又強硬地說:“不好意思,我們李總有事。”

  “嘿,誰的拉鍊沒拉上,把你露出來了,滾一邊去。”那人一撥曹達華,沒撥動,這下可戳了馬蜂窩,一幫地痞呼啦啦全圍上來了,將至誠集團的人圍在中間,袖子裡,褲腰帶上藏著的鐵棍、斧頭,兩節棍全都亮出來了。

  至誠的保安們也抽出ASP,刷的一聲甩開,雙方虎視眈眈的對峙著,雷鳴等人雖然武功高強,但心裡也是惴惴不安,自己就這幾個人,對方一個電話打出去,幾百號人都能喊來,何況還有槍!所以他們的手都在微微顫抖著。

  李紈也在微微顫抖,龍陽市的投資環境實在是太險惡了,招投標中心也算是政府下屬單位了,竟然被黑惡勢力包圍,大門裡那些保安只能無可奈何的看著前來投標的客商一波波的被趕走,無能為力。

  剛才已經讓衛子芊打電話報警了,可是派出所的人一聽說是招投標中心的事兒,就說是你們商業糾紛,我們警方不便參與。警察沒來,而周圍馬路上停著的那些豪華轎車裡,依然陸續有人走下來,都是黑襯衣黑褲子打扮,和門口這些人如出一轍。

  門口那個領頭的傢伙,呸的一聲朝地上吐了口痰,傲然道:“我叫老六,是神州地產的人,今天我把話撂這了,這門,誰也別想進,你們李總不去陪龍少談話,誰也別想走。”

  幾個至誠的女員工嚇得都發抖了,眼淚也流下來了,衛子芊緊緊抓住提包,裡面是厚重的標書,待會打起來,不管怎麼樣她都要護住標書,現在已經不是如何進入招投標中心的問題了,而是如何保護好李總,保護好標書。

  尹總很生氣,胸膛劇烈起伏著,這些人簡直欺人太甚!他上前和老六交涉:“我去和你們龍少談,讓他們先進去。”

  “你算老幾?也配和龍少說話!”老六一推尹總,將他推了個踉蹌,氣氛再度緊張起來,地痞們已經將至誠集團的員工們分割成幾塊包圍起來,雖有自家的保安護著,但也是岌岌可危,眼瞅著就要動手,曹達華再次通過耳麥通知下屬們:“克制!一定要克制!”

  不是曹達華孬種,而是他看到了老六身後一個傢伙懷裡寒芒一閃,是漆黑鋥亮的槍管!

  曹達華在前面護著尹總,然後是李紈和衛子芊、劉子光,這位火線提拔起來的保鏢竟然沒有絲毫的覺悟,一直大大咧咧的站在李紈背後,一聲不吭。

  現場氣氛已經極度緊張,細心的劉子光發現,表面上沉著冷靜的李紈其實也在顫抖,她光潔的額頭上,已經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但依然在安慰著衛子芊:“子芊,沒事,光天化日之下他們不敢亂來的。”

  還不敢亂來,這已經亂來了。

  劉子光暗暗嘆口氣,不管怎麼說,自己也是至誠集團的一份子,這個團隊中的一員,哪能容許這些烏煙瘴氣的人欺負自己人,更何況李總待自己不薄,升職加薪,提攜關照,人家對得起自己。

  想到這裡,劉子光輕輕對衛子芊說:“衛助理,保護好李總。”,然後衛子芊便驚訝地看到這個新來的,不起眼的保安大踏步的向著老六走去,同時,李紈卻輕輕舒了一口氣。

  “你叫老六?”劉子光一邊問,一邊掏煙自己點上,打火機忘了帶,用的是酒店的火柴,刺啦一聲擦著火,點煙的動作很囂張,很拉風,當然在老六看來,也很欠揍!

  “我就是老六,你他媽又是誰!”老六張口就罵。

  “想找我們李總談話是吧?”劉子光點著煙,將火柴甩滅,很不耐煩的樣子。

  這小子有來頭,不對勁!老六剛要去抽背後的小斧頭,劉子光已經動作了,“談,談你馬勒格壁!“他一記動作簡單到了極致的正面直踹,蹬在了老六的肚子上,整個人如同風箏一般飛了出去。

  “壞事!“曹達華腦子一懵,從一開始就知道不該帶這小子來,果然是個惹禍精,對方是本地黑道,能惹得起麼!他剛要說點什麼,就覺得腰間一輕,然後便看見劉子光手中多了一根ASP甩棍。

  動手了!緊繃到了極限的神經頓時開閘,眾保鏢握著ASP的手心早就被汗水濕透,好在這種黑色乙烯基合成手柄不會因為汗水而打滑,他們幾乎在劉子光動手的下一個瞬間就爆發了。

  一場混戰,佔據主場優勢的神州地產竟然沒有落得半分便宜,一來因為他們太過驕狂,正所謂驕兵必敗,另一方面,至誠集團花費萬元月薪聘請的保鏢的確不是白吃乾飯的,再加上受了那麼多的壓抑,正暗合了哀兵必勝的道理。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這一方有劉子光的加盟。

  ASP在手,劉子光如虎添翼,這種超級堅韌的太空鋼材打造的甩棍重量輕,強度高,出擊速度極快,殺傷力極強,甚至在操作手冊上寫明,不許擊打目標頸部以上部位,那是怕一擊之下,對方腦漿子都會出來。

  打群架劉子光有的是經驗,但見他衝入敵群,甩棍上下翻飛,專打人的胳膊腿關節位置,他力氣又大,速度又快,基本上是打上去就斷,敲上去就折,神州地產的地痞們站的非常密集,更加方便了劉子光,一頓亂棍之後,他面前就只剩下一個站著的人了,其餘的全都抱著胳膊腿滿地打滾了。

  為了以防萬一,龍少在隊伍裡是配了一支槍的,拿槍的那個傢伙還沒看清楚發生什麼事呢,就發覺十幾個同夥都趴下了,他慌忙將懷裡的長槍端了出來,哆哆嗦嗦瞄準了劉子光。

  這是一支鋸短了槍管的獵槍,鋥亮的槍管,胡桃色的槍托,在陽光下閃耀著殺機。

  衛子芊眼尖,看到了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劉子光,嚇得尖聲叫起來,李紈也注意到了槍管發出的寒光,心說完了,這回要出人命了,劉子光再厲害也擋不住子彈啊!

  可是槍聲並沒有響起,劉子光一個力劈華山砸下去,甩棍帶著千鈞力量打在槍管上,極高的速度和極高的強度,頓時將槍管打彎,劉子光緊接著又是兩棍子敲下去,拿槍的傢伙就看到自己手中的獵槍變成了一堆七零八落的零件,不可思議的抬頭看看劉子光,等待他的只有一記猛擊,正敲在手腕上,劈裡啪啦一陣響,這雙手以後是別想拿筷子了。

  三十秒之內,戰鬥結束,對方二十四個人,劉子光一人就放倒了十八個,外帶一支獵槍,其他保鏢們仗著武藝高強,人高馬大,也各自解決了對手,一分鐘前還趾高氣揚,囂張到了極點的神州地產員工們,此刻全都趴在地上哼哼著。

  劉子光將甩棍在地上一磕,復位成手柄長短,拋給曹達華:“謝了。”嘴角上叼著的中南海連煙灰都沒掉。

  曹達華接過甩棍,冷著臉沒說話,劉子光是保安部的人,沒經過自己同意就動手,這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而且他的身手很不錯,動手的時候冷靜的可怕,步法走位精準,敲擊準確,全是對方要害關節,可謂一招制敵,更可怕的是,自己完全看不出他的路數來,應該屬於那種會點武術,又自己侵淫琢磨了許多年的高人。

  有這種人在,自己的保安部長還能做的長久麼。

  擋路的全趴下了,那些其他開發公司的人愣了半天都沒說話,直到李紈說了一句:“走,投標去。”才忽然醒悟過來,不約而同的鼓起掌來。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8 08:57 AM

1-65 李總親自給劉子光敬酒

  二十四個人,都是拿著傢伙的好手,被人家七個人用了半分鐘的時間就全部幹趴下了,整個過程畫面感非常強烈,就看見一個穿黑西裝的傢伙揮舞著甩棍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拍電影呢。

  看到伙計們全都抱著胳膊腿在地上哼哼,禿頭的眼珠子都瞪出來了,從駕駛位上跳下來,想衝上去又不敢,不上去又不甘心,只能指著至誠集團一幫人的背影憤恨的對龍少說:“龍哥……他們……我操!”整個人已經語無倫次了。

  龍少也驚呆了,香煙燒到手才一哆嗦丟開,在龍陽市混了這麼多年,群架也打過不少場,這麼乾淨俐落的群架還是頭一回見,不得不說,對方實力很強,很牛逼!

  這位李總,絕對是個人物,女中豪傑,巾幗英雄級別的,剎那間,龍少對李紈的愛慕之情又增加了幾分,“這小娘們,還挺有手段的,是一朵帶刺的玫瑰,龍少喜歡!”

  “龍哥,咋整?吹哨子喊人吧!”禿頭一張臉憋得通紅,聽到門口那幫人在為李紈鼓掌,更是氣得跳腳,只要龍少一聲令下,他就馬上打電話聯繫,把所有能叫來的弟兄都喊來,把這幫不知死的傢伙堵在招投標中心裡,全都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此時招投標中心的大門已經打開,堵在門口的人一擁而入,片刻之後,大門口只剩下神州地產的一幫人躺在地上哼哼,龍少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慢慢說:“打電話叫救護車,咱們先走。”

  “龍哥,仇不報了麼?”禿頭瞪著眼睛問道,一臉的不可思議,龍哥的作風可不是這樣,跟他這麼多年,就沒見他吃過虧!

  龍少陰測測的一笑,奔馳車的窗玻璃升了上去,貼了深色太陽膜的車窗將他陰險的臉完全擋在了裡面。若是奔馳4S店的銷售顧問看見了一定會非常遺憾,這種高檔轎車的玻璃都是有防紫外線功能的,通常是使用窗簾遮擋,但縣級市的黑道老大就是這種品味,說啥也是白搭。

  ……

  至誠集團的競標團隊終於進入了招投標中心,其他開發商也藉他們光進來了,雖然心裡還有點惴惴不安,但天塌下來有至誠集團頂著呢,這個標的實在是太誘人了,沒人捨得放棄。

  雷鳴等人談笑風生,剛才的緊張情緒全不見了,什麼本地黑道一哥,狗屁!還不是一頓亂棍就歇菜了,剛才動起手來,兄弟們下手都挺俐索的,一招制敵,不過論起來還是那個新人最厲害,小王是練跆拳道的,能看出劉子光踢老六的那一腳功力非常深厚,沒有幾十年的道業下不來,他使用棍棒的武藝也極其精湛,招招制敵,絕無虛招,整個人就如同精密無比威力巨大的終結者8000一樣,但是保鏢們卻不約而同的沒有提他。

  只有衛子芊走在劉子光身邊,悄悄對他伸了伸大拇指,小聲說:“好樣的!”

  劉子光輕輕一笑而已。

  到了招投標中心大樓裡,空蕩蕩的大廳裡擺滿了椅子,原本應該熱鬧非凡的招標會現場被龍少這樣一搞,弄的冷冷清清,不過工作人員還都在,收了大家的標書之後,李紈提出想見一下宋主任。

  至誠集團的名氣很響,是這次奪標的大熱門,工作人員匯報之後就將她帶了上去,其他人員在會場等候。

  主任辦公室,一臉憔悴的宋主任正坐在辦公桌後面,看見李紈進來也只是微微點頭,招呼她坐下。

  “李總啊,真沒想到你還能進來,這個神州房地產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居然糾集社會閒散人員堵我們中心的大門,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樣下去開發商都被嚇跑了,還怎麼公正公平公開的招投標啊。”

  宋主任到底是建委官員出身,說話都帶著濃濃的官腔,李紈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說法,又滿懷擔心的問起:“這次我們是進來的,可是以後怎麼辦,議標,開標這些程序很容易被打擾啊,宋主任你把我們招來,要給我們創造一個良好的投資環境啊。”

  宋主任沉吟片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說:“具體情況我已經反映上去了,平川市的黃總,在大街上被人打了黑槍,風擋玻璃碎了,司機被打得一身鐵砂子,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性質及其惡劣,這樣下去,咱們龍陽市招商引資的大好環境就被破壞完了,這樣吧,標書你們先留下,具體工作不急著開展,等把這股惡勢力打下去再說。”

  “宋主任能給我一個時間表麼,集團的工作很多,我們不能耗在這裡太長時間。”簡單的對話,李紈已經摸清了宋主任的路子,他還是希望能將這個工作做好的。

  “要相信政府,相信公安機關嘛。”宋主任最終還是沒給李紈時間表,而是打了個官腔。

  ……

  遞交了標書,中心門口的路也通了,一行人懷著各自不同的心思回到了酒店,簡單的午餐之後便回房間休息,從早上六點忙到現在,大家都累得不行,唯有保安部的幾個同事,依然警惕萬分,留了兩個人在樓下大廳放哨,萬一龍少捲土重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龍少沒來,卻等來了一個好消息,消息靈通的辦事處主任屁顛屁顛的跑來,報告給大家一件驚喜的事情,由於上午的槍擊案影響太過惡劣,驚動了上層,領導都拍了桌子,說必須要嚴打這種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組織。

  確實,動了槍,事情性質就不同了。

  眾人都是歡欣鼓舞,男同胞們在房間裡抽煙聊天,說起上午的事情都是眉飛色舞,一臉的興奮,女同胞們也是嘰嘰喳喳,大呼過癮,只有李紈和尹總以及衛子芊,一直在套間裡計劃著價格標的事情,看來神州地產勢必退出角逐了,那麼阻力將會大減,原定方案要稍作更改才是。

  到了晚上,又是一個好消息傳來,公安機關迅猛出擊,一舉打掉了一個為害多年的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組織,黑龍幫,這個以幫人收欠款,壟斷土方運輸為收入來源的組織在張XX,王XX的組織帶領下,涉嫌私藏槍支,故意傷害,已經被公安機關正式批捕,截止晚間八點整,已經有二十八名組織成員落網,另有三名涉案者在逃,公安機關繳獲自造土槍一支,管制刀具若干,用於犯罪的汽車一輛,手機若干部。

  這是龍陽市晚間新聞的正式播報,另外有確鑿的小道消息稱,龍少平也被公安機關拘留了,他再也不能橫行霸道,擋人去路了。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個作惡多端的龍少,終於玩火自焚了,說起來通知李紈的還是那位平川佬黃總,早上他的司機差點被打死,可把他氣的夠嗆,搞房地產的誰也不是善男信女,十幾個電話打出去,各方面壓力都壓向龍陽,這個事兒,誰也遮不住。

  終於撥雲見日了,大家最後的擔心也沒有了,李總宣布,今晚公司請客,在酒店餐廳開慶功宴。

  酒宴上,李總親自向各位同事敬酒,酒桌上的李紈略施粉黛,依然是精幹的白襯衣加薄呢裙的打扮,頭髮挽成一個髻,襯衣的袖子挽起來,端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杯走到保安們坐的這一桌前。

  “今天的事情,大家辛苦了,沒有你們的努力,我們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裡,我代表集團所有同仁,敬你們。”說著,李紈舉起了手中的酒杯,紅艷豔的葡萄酒在杯子中搖曳著,在燈影照耀下晶光閃耀。

  保安們有些局促,李總是集團老總,平時難得和普通員工一起聚餐,能和她碰杯喝酒,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曹達華帶領同事們剛要站起來,李紈卻輕輕擺了擺手,制止了他們。

  “你們太高了,還是坐著吧,不然把我擋住看不到了。”

  確實,除了劉子光之外,保安們的身高沒有低於一米八五的,雖然李紈的身材也不算嬌小玲玲的類型,但是在他們跟前也是很有差距的。

  保安們呵呵笑起來,也就沒起身,李紈探著身子過去,和他們一一碰杯,對每人都說了一聲謝謝,然後舉起高腳杯,輕輕抿了一口。

  李總不會喝酒,集團的人都知道,就這一小口紅酒,李紈雪白的臉上就騰起了兩朵紅雲,格外嬌羞迷人,一時間讓保安們都有些癡了,要知道李總可是全集團男性員工的心中偶像啊。

  保安們杯子裡可不是紅酒,而是貨真價實的高度白酒,但是沒有一個人打酒官司,而是集體一仰脖子,一飲而盡。

  喝了這杯,衛子芊又幫李總添了一點點,李紈面向劉子光舉起酒杯微笑著說:“小劉,這次你的表現很不錯,打出了我們至誠人的威風,我要單獨敬你一杯,感謝你為集團所做的貢獻。”

  劉子光趕忙站了起來,他的身高和李紈站在一起倒是登對的很,端起酒杯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就是簡單的一句:“謝謝李總,都是應該做的。”

  李紈點點頭,高腳杯的杯沿輕輕在劉子光的白酒杯中部碰了一下,那一瞬間,劉子光看到李紈光潔的皓腕和纖細的手指,皮膚晶瑩剔透,吹彈可破,幾乎能看見皮下的血管和脈絡,在質地優良的高級紅酒杯映襯下,更顯嬌嫩。

  “乾”李紈點頭微笑。

  “乾”劉子光也說。



1-66 寫給衛子芊的情書

  一聲清脆的酒杯撞擊聲之後,劉子光將杯中酒乾了,李紈依然是淺嚐輒止,但是酒精的力量依然讓她的臉蛋更加紅了,她客氣的笑笑,對大家說:“你們吃好喝好啊。”就在衛子芊的陪同下去其他桌敬酒去了。

  劉子光剛剛坐下,面前的酒杯就被人搶了過去,雷鳴不懷好意的笑著,拿著酒瓶子幫劉子光倒酒:“行啊,小劉,挺能打的啊,今天還真的謝謝你,以前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千萬別往心裡去啊。”

  說著客氣話,就把劉子光的酒杯倒滿了,然後端了起來客客氣氣送到他跟前,看著這張假惺惺的臉,和滿滿噹噹足有半兩白酒的杯子,別管真心假意,人家場面功夫做到了。

  劉子光豪爽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因為這杯酒是端的,所以雷鳴不用陪,等劉子光喝完,他又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小劉,咱倆先走三個。”

  劉子光卻把白酒杯反過來放在桌子上,拿過一邊喝紅酒用的大號高腳杯說:“小杯子是女人用的,是爺們就用這個喝。”

  隨後不由分說,拿起酒瓶子“咣咣咣”倒滿了一杯,足有三兩白酒,放到了雷鳴面前,又拿了一個杯子給自己倒滿。

  “咱哥倆先走三個,我先乾為敬。”劉子光舉起酒杯,喝白開水一般將烈酒倒進了喉嚨,衝著雷鳴一亮杯底。

  玩命戰術啊,雷鳴一咬牙,也端起酒杯乾了,三兩五十二度烈酒下肚,那感覺真不是鬧著玩的,雷鳴就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裡,很不舒服,一杯酒下去,他就劇烈咳嗽起來。

  “小雷喝的太猛了,悠著點,剩下兩杯先存著,我來和小劉走一個。”曹達華也換了紅酒杯,給自己倒滿,杯底在桌子上碰了一下: “小劉,乾杯。”

  劉子光的酒杯也倒滿了,兩人各自乾了,保安們一起為曹部長叫好,那邊雷鳴喝了口酸奶,也恢復過來,都是要臉的人,這種場合哪能甘居人後,他咬著牙又給自己倒滿,找劉子光喝酒。

  兩人連續走了兩個,三杯下肚,就是將近九兩白酒,加上前面集體乾杯的三個酒,就是一斤多,本來雷鳴這體格,喝一斤白酒也能撐得住,但是架不住這麼猛烈的喝法,三兩三兩的乾,跟喝白開水似的,這玩意誰能降的住啊。

  第三杯下肚的時候,雷鳴已經頭腦不清晰了,站起來腳步打晃,說話舌頭都大了:“你們喝著,我上個廁所先。”扶著牆走了兩步,一頭栽倒,呼呼大睡。

  其他桌的同事被驚動,紛紛投來驚訝的目光,曹達華趕緊打圓場:“沒事沒事,小雷今天太高興了,喝的猛了點,一會就好。”

  說罷安排兩個同事扶雷鳴回房間休息,這下保安這桌子上的人就少了三個,只剩下三人和劉子光對陣,酒場如戰場,狹路相逢勇者勝,別看劉子光只有一個人,這種氣魄就先聲奪人,讓曹達華等人不敢小覷。

  曹部長暗示兩個手下施展車輪戰,劉子光是來者不拒,管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去,別的規矩我不在乎,但是必須用大杯子喝,一口氣全乾。

  保安們都是身高一米八五以上,體重九十公斤以上的彪形大漢,體格在那放著,酒量自然不會差,有雷鳴的前車之鑑,他們也不敢輕敵了,只能輪番上陣,喝一杯歇一會,吃點菜喝點果汁沖淡一下胃裡的烈酒,然後接著喝。

  過了一會,上去送人的兩個保安也下來了,坐下來的時候悄悄給曹達華使了個眼色,曹部長頓時明白,這兩人在樓上的時候肯定服用了大量的海王金樽,又喝了不少酸奶保護胃粘膜,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才下來和劉子光戰鬥的。

  兩個生力軍正好接替另外兩個已經被劉子光灌得暈頭轉向的伙計,但是看到桌上並排放著的四個空酒瓶子的時候,兩人對視一眼,汗都下來了,這不是喝酒,是灌水啊。

  本來白酒就沒預備多少,總共才六瓶而已,照他們這種喝白水一般的喝法,別人剛剛酒過三巡,這邊已經見底了,本來劉子光還想讓服務員再拿兩瓶過來,被曹達華勸住,老曹心裡這會直打鼓啊,本來就是想把劉子光給灌倒而已,結果人家沒趴下,自己這邊先倒了一個,剩下幾個伙計也都口齒不清,目光呆滯,要是再喝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來點啤酒吧。”曹達華主動示弱,讓服務員拿了兩箱青島啤酒過來,按照他的估計,劉子光也就是三板斧而已,開頭挺猛,再堅持下去就撐不住了,弄點啤酒投一投,看看他的底子到底有多深。

  這場酒喝下來,真是天昏地暗,東倒西歪,啤酒瓶子滿地扔,除了曹達華和劉子光之外,幾個保安全溜到桌子底下去了,曹部長本人也是思維遲鈍,舉步維艱,去廁所放水都得扶牆走,直到現在他才算明白了劉子光的酒量,可以用一個日本姓氏可以詮釋“酒井”!

  保安們瘋狂酗酒,李紈根本不知道,這會她正拿著手機在陽台上打電話呢,家裡的兒子想媽媽,要媽媽哄著才能睡覺,李總在外面唱了半個小時的兒歌才把兒子哄睡著,回來一看,好嘛,保安們全趴到桌子底下去了,只有劉子光還坐在桌邊慢條斯理的吃菜,臉色都沒變。

  “尹總,怎麼也不勸一下。”李紈責怪道。

  尹總趕忙站起來:“兄弟們今天都受累了,需要喝酒發洩一下……”

  李紈擺擺手,說:“趕緊把他們都扶到房裡去,酗酒可不是好事。”

  由於保安們人高馬大,一個個死沉死沉的,最後還是請來酒店的服務員才將他們抬到房間裡去,另外又在洗手間裡找到了已經吐得一塌糊塗,並且躺在嘔吐物中鼾聲如雷的曹達華,服務員們強忍著酸臭味道將他扶起來,駕到房間裡,用毛巾擦乾淨再丟到床上,為此跟著忙前跑後照顧的尹總沒少給人家小費。

  ……

  第二天早上,保安們才從宿醉中醒來,一個個頭疼欲裂,跑到浴室裡狠狠地衝了半小時的淋浴才解了乏,再看房間裡狼藉一片,床上地上都是嘔吐物,努力回想昨天發生的事情,卻只記得酒桌上和劉子光走了三杯,後面的全忘了。

  雷鳴才慘呢,睡到半夜嘔吐了,頭就枕在嘔吐物之中睡了好幾個小時,等到早上醒來,整個頭都是臭的,洗刷完畢之後換了新衣服,對著鏡子打領帶的時候,看到鏡子裡自己滿是血絲的眼睛,雷鳴不禁悲嘆道:“曹哥,我是不是酒量很差?”

  回答他的是曹達華一陣雷鳴般的鼾聲,雷鳴回頭看了一眼,無奈的搖搖頭,號稱千杯不醉的曹哥也喝趴了,看來昨天那場酒還真是慘烈,不知道劉子光那小子喝死了沒有。

  換好了衣服,打開房門,就看到一身運動裝跑鞋的劉子光從外面回來,臉色紅潤,起色極佳,脖子上還纏著一塊小毛巾,看樣子是剛剛晨跑回來。

  雷鳴有些納悶,撓著頭問道:“跑步去了?”

  “是啊,早上不跑一圈,渾身不舒坦。”劉子光答道。

  “你不是就穿著一身衣服來的麼,哪裡來的運動服和跑鞋啊?”

  “哦,昨天喝完酒去夜市轉了轉,跑了一套阿迪的運動服和跑鞋,開價三百,八十塊拿下,不錯吧。”劉子光說著,小跑著過去了。

  雷鳴氣的鼻子都歪了,伙計們一個個醉的死豬一般,他還有能耐去夜市討價還價買便宜貨,他還是人麼!

  今天工作安排不多,李總、尹總帶著幾個工程師設計師去招投標中心議標去了,反正龍少團伙已經被打掉,沒什麼危險存在了,保安們昨天又喝了那麼多酒,索性給他們放假一天,自由活動。

  一直到中午,保安們才算緩過勁來,在自助餐廳吃午飯的時候,他們都下意識的躲著劉子光,生怕他又拿著一瓶白酒走過來要和人走一個,經過大家分析判斷後得到一個共識,劉子光這傢伙身體裡肯定有一種特殊的酶可以分解酒精,以至於千杯不醉,以後絕對不能和他喝酒!

  ……

  整個下午無所事事,保安部的同事們就在一起打牌消遣,順便商議怎麼對付劉子光。

  “李總不是特別看重他麼,那就下個套讓他出醜,以後再也抬不起頭來。”雷鳴貼了一臉的小紙條,手裡抓著撲克牌咬牙切齒的說。

  “這小子精著呢,想給他下套可不易。”一個同事說道。

  “那可不一定,只要是人就有弱點,姓劉的肯定有軟肋,咱們慢慢找就是。”曹部長插言道。

  “嗯,我想到了,衛助理是咱們公司排名前三的大美女,又是名牌大學的MBA出身,眼界比天還高,最恨那些不知所謂的男人騷擾她了,上回設計部那個白領給她發E-MAIL求愛,不是被她擠兌的當場下不來台,最後羞憤辭職的麼,不如這樣……”雷鳴擠了擠眼睛,放低了聲音說起來。

  眾人聽了,都拍著巴掌說好,一臉的幸災樂禍。

  ……

  在他們幾個人籌劃壞主意的時候,劉子光已經在市區逛了一大圈了。

  龍陽市的出租車有兩種,一種是夏利轎車,起步價五元,另一種是三輪摩托車,兩塊錢就走,五塊錢哪都去。

  劉子光坐的就是這種廉價的三輪摩托,在龍陽市內走街串巷,體察民風,順便和摩托佬侃大山,可別小看出租車司機這種行當,接觸的社會階層相當廣泛,視角能夠深入到城市的各個角落,想要迅速了解一座城市,找他們聊天是最迅捷有效的辦法。

  傍晚時分,李總和設計師們勝利歸來,先在會議室給大家開了個小小的碰頭會,向大家宣布:至誠集團的方案已經獲得專家組的一致認可,成功入圍,大夥頓時歡欣鼓舞,紛紛鼓起掌來。

  趁著旁人不注意,坐在門口的雷鳴悄悄將一張紙條放進了衣架上衛子芊的風衣口袋裡。

  片刻之後,李總宣布今晚出去吃火鍋,大家更加興奮起來,四星級酒店的菜餚雖然高檔,但並不好吃,還不如外面的小肥羊吃的過癮呢。

  出門的時候,衛子芊取下自己的風衣披上,雙手下意識的揣在口袋裡,似乎摸到了什麼,拿出來一看,不禁柳眉倒豎,那張紙條上寫了極其簡單的一句話:“衛助理,我喜歡你,想和你交個朋友,晚上十點到我房間來好麼。劉子光”

  走在隊伍末尾的雷鳴和另外幾個保安看見衛子芊的表情,都不禁暗暗偷笑起來,這下有好戲看了。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8 08:59 AM

1-67 深夜敲門聲

  這是一張酒店信箋撕成的紙條,上面的字用鉛筆寫成,潦草不堪,如同小學生的塗鴉,衛子芊看了之後,眉毛一揚,不動聲色的將紙條疊起來,依舊塞在口袋裡走了。

  按照保安們對衛子芊的了解,這個位高權重的總裁助理絕對不會給調戲她的人留任何面子,她將會選擇一個公開的場合,在大庭廣眾之下朗讀這封明顯帶有性騷擾味道的情書,而且還會小小的點評一下“情書”的內容。

  以衛助理的文采,當然不會使用癩蛤蟆之類明顯帶有諷刺意味的字眼,但是只會比這更加辛辣無情,到時候現場所有人都會用嘲諷鄙夷的眼光去看劉子光,讓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讓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讓他渾身是嘴也沒法解釋。

  想到這裡,雷鳴和伙計們對視一笑,跟著大隊出去了。

  麗景灣酒店對面的馬路上就有一家火鍋城,至誠集團在這裡定了一個大號包房,兩張大桌子正好能坐下全部人,所有人就位之後,李總照例是要講話的,今天李紈看起來心情不錯,只是簡單說了兩句:“大家辛苦,吃好喝好。”

  然後直接開吃,由於吃的是火鍋,等鴛鴦鍋燒熱還需要一段時間,在這個空擋裡宣讀那份情書,讓劉子光下不來台是最合適的機會了,但是眾保安卻失望的發現衛子芊沒有任何表示,反而有些神不守舍的樣子。

  牛羊肉和各色蔬菜陸續端上來,火鍋底料也冒泡了,包房內煙霧繚繞,大家開始了暢快的吃喝,由於昨天喝傷了,今天保安們滴酒不沾,紛紛點了可樂,劉子光卻依然整了瓶啤酒,還假惺惺的招呼保安們:“哥幾個,不再來點?”

  保安們趕緊擺手拒絕,由於剛做了虧心事,看著劉子光的眼神就有些閃爍,劉子光心中狐疑,暗地裡觀察一番,卻沒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但是李紈卻發現了自己的助理有些不對勁,原因很簡單,衛子芊是向來素面朝天,不屑於打扮的,可是今天卻陸續幾次去洗手間,在鏡子麵前仔細端詳自己。

  古語說得好,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難不成是衛子芊這小丫頭動了春心?說起來衛子芊也不小了,今年足有二十七歲,已經半隻腳步入大齡剩女的行列,最可怕的是她根本沒有心思談戀愛,一心撲在事業上,到現在個人問題沒解決。

  李紈暗暗打定主意,如果衛子芊真的打算談戀愛了,自己一定給她開綠燈,該休假的休假,該幫忙的幫忙,一定讓自己的助理有個好的歸宿。

  衛子芊是個晚熟的女孩,中學時候就戴眼鏡,帶鋼絲牙箍矯正器,被男同學們嘲笑為眼鏡妹,齙牙妹,以至於對男生有著一種天生的敵意,後來上了大學,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出落得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男同學們趨之若鶩,卻被她狠狠地羞辱,成為學校裡冰山一般的存在。

  工商管理碩士畢業之後,應學姐李紈的邀請進入至誠集團工作,從此日以繼夜的忙碌,更沒時間處理個人問題,久而久之成了老大難,而且整天接觸的就是公司裡那些扎著領帶、噴著古龍水的男人,在衛子芊眼裡,他們只是使用男衛生間的員工,而不是真正的男人。

  衛子芊心目中真正的男人形象,是劉子光這樣草根出身、敢作敢當、智勇雙全的男子,至於什麼學歷、家境則根本不是她考慮的範圍。實際上當昨天劉子光挺身而出,瀟灑利落的解決掉招投標中心門口的暴徒的那一刻,衛子芊的芳心就悄悄動了。

  忽然收到了劉子光寫來的情書,對於這種大膽而熱辣的行徑,衛子芊又緊張又興奮,小臉潮紅,含春帶俏,不時偷眼打量坐在另一張桌子上的劉子光。

  衛子芊的目光被曹達華鎖定了,保安部長鷹隼一般的眼睛發現了衛助理眼角瞟著的人正是劉子光,他輕輕碰一下雷鳴,朝著衛子芊努了努嘴。

  雷鳴也不是傻子,馬上發現了衛子芊的異狀,他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苦著臉低聲說:“我操!早知道寫我的名字了。”

  後悔也晚了,只能滿懷著憋屈鬱悶的心情吃了這頓晚飯,吃完之後,同事們都回酒店休息去了,走到酒店門口的時候,一個保安忽然說:“不行,一股邪火發不出來,得出去找個洗頭房解決一下。”

  另外幾個保安也隨聲附和,曹達華看一下時間,笑罵道:“不是有邪火,是精蟲上腦了吧,你們幾個小子快去快回,小雷你不能去,晚上還要值班。”

  四個保安勾肩搭背的去了,曹達華和雷鳴進大堂去了,他們的對話全被酒店門童聽到,等人走光之後,門童掏出了手機,鬼鬼祟祟的走到角落裡去。

  ……

  四個保安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他們幾個都是第一次到龍陽來,人生地不熟的,上哪裡去找洗頭房,正走著呢,忽然一輛出租車停在邊上,司機伸出頭來問道:“幾位大哥,打車麼?”

  一個保安擺了擺手,繼續前行,司機還不死心,怠速往前開著車,伸著頭喊道:“幾位大哥是外地人吧,這麼晚了找個地方去玩吧,龍陽所有的娛樂場所我都認識,價格公道又安全。”

  保安們頓時心動,停下腳步問道:“有什麼好地方?”

  “大都會洗浴中心,一百全活,揚州技師,絕對沒的說。”司機口沫橫飛,小眼睛中精光四射。

  四個保安交換一下眼神,紛紛點頭,拉開夏利車的車門,將自己龐大的身軀塞了進去,小小的夏利車頓時往下墜了一下,但司機依然喜笑顏開,哼著小曲將四個客人送到了大都會洗浴中心。

  等四個客人換了拖鞋上去,前台領班給司機發了一張百元鈔票,打發他走了,又拿起對講機安排了幾句。

  ……

  酒店房間裡,雷鳴坐立不安,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不停的抽煙,曹達華問道:“小雷,你怎麼了?”

  “我操,我鬱悶!憋得難受,早知道跟他們出去了。”

  曹部長很體恤手下,輕描淡寫的說:“出去玩沒啥意思,星級酒店裡這點服務還沒有麼,大不了我出去轉轉,給你騰空。”

  “沒有啊,我在住宿指南上翻過了,沒看見有特服啊。”雷鳴恬著臉說。

  忽然床頭邊的電話鈴響了,曹達華拿起話筒很職業的說了一聲你好,隨即卻又邪邪的一笑,把電話遞給雷鳴:“找你的。”

  雷鳴一腦門的官司,接過了話筒,裡面傳出一個甜甜的聲音:“先生你好,請問需要按摩服務麼?”

  雷鳴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曹達華,曹部長很瀟灑的沖他甩了甩手,雷鳴心裡有數,答道:“什麼素質,什麼價位?”

  “素質絕對到位,不滿意可以調換,全套服務,一個鐘四百塊,包夜八百。”

  真TM貴!雷鳴心中暗想,不過四星級酒店從業人員的素質肯定比外面洗頭房的要高很多,環境也安全,雷鳴又不差錢,所以咬咬牙還是答應了:“好吧,過來一個讓我看看。”

  電話掛了,雷鳴嘿嘿淫笑起來,說:“曹哥,你不要一個。”

  “我老了,玩不動了,出去轉轉,抽根煙。”曹達華披衣起來,出門走了。

  ……

  酒店監控室,幾個穿著制服的男子面前是幾十個監控屏幕,大堂,停車場,走廊,電梯裡的情形一覽無遺,其中一個肩膀上帶著三朵花的傢伙說道:“電話都打了,現在有四個叫了小姐的,待會可能還有,別管幾個,十分鐘之後咱們就上去逮人。”

  其餘幾個人摩拳擦掌,一臉的壞笑。

  果然,監控屏幕裡,出現了幾個穿著吊帶裙的女子,拎著小包進入了電梯,過了一會就出現在至誠集團所包住的樓層走廊裡。

  ……

  走廊裡,衛子芊扯了扯裙子下擺,心情有些緊張,已經是夜裡十點鐘了,很多同事都入睡了,走廊裡的燈靜謐柔和,厚實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腳步聲,沒有人發覺自己偷偷出來,跑到了劉子光的房間前。

  很巧,和劉子光同住一個房間的工程師家裡有事先回去了,和衛子芊同屋的那個傻丫頭早就呼呼大睡進入了夢鄉,這都為衛子芊的深夜造訪創造了必要的條件。

  抑制著緊張的情緒,走到了劉子光的房門口,輕輕的敲了敲房門,然後看了看腕錶,正好是十點整。

  她卻完全不知道,此時走廊上的監控探頭已經罩住了自己,一樓監控室的那幾個男子已經帶上了手電筒和電擊器準備出門了,臨出門的那一刻,有人回頭朝監視屏幕看了一眼,頓時嚷道:“1518號房還有一個,別漏了。”

  若有若無的敲門聲驚動了劉子光,他輕捷的走到門邊,通過貓眼看了一眼,深夜造訪的竟然是衛子芊,衛助理!

  劉子光一把拉開門,目光炯炯盯著衛子芊,眼前的衛助理和白天有些不同,通常挽成髻的頭髮披散下來,眼鏡也沒戴,臉上略施粉黛,竟也楚楚動人。

  衛子芊粉面潮紅,抬頭看了看劉子光,他穿了還是那件工裝白襯衣,領口敞開著,袖子卷上去,袖子上有一條熨燙的筆直的線,整潔利索,看起來極富男人味。

  “進來說話。”雖然不知道衛子芊的來意,但劉子光卻知道,孤男寡女站在門口很不雅觀,被人看見說不清楚,於是側開身子,將衛子芊放了進來。

  進了房間,衛子芊更加拘束,手捏著衣角不說話,臉紅紅的,絲毫沒有平日裡幹練的作風,劉子光坐到椅子上,示意衛助理坐下,然後問道:“衛助理找我有什麼事?”

  衛子芊臉一紅,低聲說:“不是你約我來的麼?”

  正在此時,門口傳來鑰匙捅進鎖眼的聲音,嘩啦一聲門鎖就開了,幾個穿著酒店保安制服的男子撲了進來,手電光亂射,大嗓門呼喝道:“不許動!”



1-68 李紈的王霸之氣

  撲進來的是兩個酒店保安和一個穿迷彩服的傢伙,手裡握著的是那種很長的棍棒式強光手電,既能照亮又能打人,當他們看到衛子芊的時候,頓時愣了一下。

  衛子芊的氣質和那種風塵女子差異實在是太大了,保安們明白搞錯了,但是賊不走空,既然闖進來了就得出點成績,孤男寡女呆在一間屋裡還愁沒有罪名麼?

  “站住不許動,查房!”穿迷彩服的用手電筒晃著劉子光的眼睛,氣勢洶洶的吼道,另外兩個人則迅速包抄過來,二話不說就要去扭劉子光的胳膊。

  “你們幹什麼的!出去!”一瞬間衛子芊恢復了冷面助理的威嚴,指著房門怒吼道,迷彩服男子冷笑一聲說:“哼哼,還幹什麼,我們是來抓姦的!”

  本來是來抓嫖的,但衛子芊明顯不是做小姐的,迷彩服靈機一動喊出抓奸的理由,反正這一對狗男女也不乾淨,要是正常關係誰還半夜串門啊。

  聽到這句話,衛子芊氣的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兩個酒店保安則暗挑大拇指,這伙計太有才了!

  劉子光不動聲色,等兩個酒店保安的手伸過來的時候,就勢扭住兩人的胳膊一個空翻站到他倆背後,騰騰兩腳踹在後心上,兩人當場趴倒,穿迷彩服的大驚失色,揮起電擊器撲過來,黑色的電擊器前頭閃耀著藍色的火花,發出劈裡啪啦的電流音,煞是駭人,劉子光不慌不忙,一把扣住他的手往回一扭。

  迷彩服男子被自己手中的電擊器戳中,高壓電流打得他渾身亂抖,打擺子一樣顫栗了幾秒鐘,然後癱倒在地,褲襠部位都濕了,雙腳還一陣抽搐。

  劉子光出手向來迅捷無比,整個過程不過五秒鐘就結束了,衛子芊也是個膽大心細的,衝出房門就要喊人,但是當她衝出去的時候,卻啥也喊不出來了,因為走廊裡的情景驚呆了她。

  燈光昏暗的走廊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幾個穿迷彩服的男子,兩邊的客房房門被打開了好幾扇,只穿著小褲衩和拖鞋的男同事狼狽不堪的被人押著從房間裡走出來,然後是幾個衣衫不整,圍著浴巾的妖豔女子從房裡出來,神情坦然無懼,有個女人居然還點起了一支煙。

  迷彩服們用手電照著三個男同事的臉,惡狠狠地吼著:“看什麼看,快走!”忽然他們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衛子芊,頓時快步衝了上來。

  忽然旁邊一間房內傳出劇烈的打鬥聲,幾個迷彩服便棄了衛子芊衝進去幫忙,片刻之後,三個人便拖著失去知覺的雷鳴從裡面出來,人高馬大的雷鳴口吐白沫,人事不省,顯然是被電擊的失去知覺了。

  動靜太大,更多的同事從房間裡出來,看到這一幕都不禁驚呼起來,此時正是夜裡十點鐘,大多數同事都換了睡衣,又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眼鏡男和小MM,碰到這種場面自然束手無策,而尹總和李總又不住在這個樓層,一時間竟然沒人出頭。

  這幫穿制服的人有兩個領頭的,一個是肩膀上三顆花的保安領班,一個是穿迷彩服的中年男子,兩人手裡均拿著對講機站在走廊裡協調指揮,搭眼一看,似乎少了幾個部下,頓時將目光投向劉子光所在的房間,兩人低聲說了句什麼,然後帶著人走了過來。

  “你們是什麼人!拿出證件來!”站在門口的衛子芊厲聲喝道,兩人根本不理睬,伸手就將衛子芊推了進去。

  衛助理氣的眼淚都出來了,肩膀劇烈的抖動著,這幫傢伙簡直是活土匪!忽然一雙手搭在她的肩頭,是劉子光。

  劉子光如同一堵牆般擋在前面,兩個傢伙下意識的退了一步,隨即又站穩腳步,用對講機指著他,色厲內荏的吼道:“你!身份證拿出來!”

  “你憑什麼查我身份證,你的證件呢!”劉子光針鋒相對,步步緊逼,兩人被他的氣勢震懾住,不自覺的又退了兩步。

  這時,被劉子光踹倒的兩個酒店保安從房裡灰溜溜的鑽出來,兩個人都因為頭撞到牆而碰了一鼻子的血,看起來狼狽不堪,捂著鼻子喊道:“張哥,王隊,他拒捕,還打人!”

  穿迷彩服的中年男子頓時大怒,穿著翻蓋皮鞋的腳在地上狠狠跺了一下:“反了你了!居然敢襲警!”

  後面幾個迷彩服和酒店保安聞聲都圍了上來,手裡拎著橡皮棍和鋼頭皮帶,一臉的挑釁,劉子光將衛子芊撥到自己身後,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根中南海和火柴,“噌”的一聲劃著火柴,一瞬間火柴的光輝映照著他的臉,顯現出一絲邪惡的笑意。

  龍陽小縣級市,什麼消息都傳得快,迷彩服們中有人認出了這個白襯衣的傢伙正是昨天一個人放倒十八個大漢的猛人,趕緊附耳告訴了穿翻蓋皮鞋的中年男子。

  男子額頭上的汗當場就下來了,但依然態度強硬:“我不管你是誰,打了我的人就別想走。”

  劉子光冷笑一聲:“我不走,你們拿不出證件也別想走。”

  此時,至誠集團的同事們圍攏過來,都站在劉子光身後,對迷彩服們怒目而視,此時,劉子光就是他們的主心骨,大靠山。

  翻蓋皮鞋在胸前的口袋裡翻出一張胸卡,像香港CID那樣很拽的亮給劉子光看,眼神傲慢無比,大有“亮出我的證件嚇死你”的味道。

  劉子光一眼掃過,嗤之以鼻:“治安聯防隊的,你有什麼執法權?”

  翻蓋皮鞋惱羞成怒:“我有沒有執法權,你說了不算!”

  他知道劉子光的厲害,不敢和他對手,只是一甩頭對自己的伙計們說:“押著他們,走!”

  “誰也別想走!”劉子光邁出一步攔住了他們,平靜的說:“沒有正式編制警察到場,都不許走。”

  翻蓋皮鞋瞪起眼睛,企圖和劉子光對視,用眼神嚇退他,但是在劉子光剃刀一般鋒利的眼神面前,他可恥的敗退了。

  “行!你有種,你等著,我馬上打電話喊所長來!”翻蓋皮鞋終於退卻,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與此同時,衛子芊也趕緊回到房間,用內線電話通知李總、尹總,又給曹達華打電話。

  這夥人果然是有備而來,兩分鐘後,電梯門打開,一個大腹便便穿著不帶警銜符號的傢伙便出現了,一看這陣勢便惱怒起來:“幹什麼!造反了!”

  “賈所,我們來掃黃,這小子說我們不是正式警察,不願意放人。”翻蓋皮鞋說。

  賈所眉頭一皺,掃視一番,然後走到劉子光跟前,摸出一個黑色封皮帶銀色徽章的證件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麻煩你,我想仔細看看。”劉子光說。

  賈所很不耐煩,但還是忍著憤怒打開了證件,裡面正是賈所穿著警服的免冠照,但是職務一欄只是普通民警而不是什麼所長。

  普通民警也是有執法權的,這下劉子光束手無策了,這是法治社會,暴力手段對付那些小混混還行,在真警察跟前可沒用。

  賈所得意的一笑,收起證件說:“兄弟們,走!”

  正在至誠集團的員工們抓瞎的時候,忽然一個威嚴決斷的女聲響起:

  “不能走!”

  所有人一起扭頭,正看到一個冷峻美麗如同冰山般的女子站在樓梯口。

  李紈終於來了,她身後站著的是同樣一臉陰沉的尹總,兩人走到賈所跟前,李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把手銬打開,讓我的人穿上衣服。 ”

  賈所說:“你又是誰,憑什麼命令我。”

  李紈看也不看他:“我不和你說話,叫你們局長來解釋。”

  賈所臉憋得通紅,剛要說話,李紈又開腔了:“上個月,龍陽市委李書記在市委擴大會議上說,要徹底改善龍陽市投資軟環境,做到一個開放,兩個溫馨,三個貼心,李書記的話猶在耳邊,你們又是怎麼做的?你們心中還有龍陽市的發展麼,還有李書記麼?”

  賈所頓時語塞,被憋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李紈冷笑一聲,對衛子芊道:“子芊,打電話讓咱們的律師連夜過來。”又對尹總說:“老尹,幫我聯繫李書記,我就不信了,咱們幫助龍陽進行舊城區改造的阻力這麼大!”

  尹總和衛子芊同時拿起電話開始撥,這下賈所手忙腳亂了:“別,別,有話好說,我們也是接到舉報,說是酒店房間有賣黃嫖娼活動,這才上來處理的,也就是帶走罰點款而已,這點事就不用驚動李書記了。”

  李紈示意尹總暫時放下電話,繼續以咄咄逼人的氣勢說:“我相信我的員工不會做這種事情,退一萬步,即便是真的,也就是違反治安條例,又不是犯罪,你憑什麼給他們上手銬!憑什麼把他們光著身子押出來!我告訴你,你已經侵犯了我公司員工的隱私權!我會要求第三方做司法鑑定!全面的系統的司法鑑定,今天這件事,必須有人負責!”

  賈所頭上的汗都下來了,他不過是一個小警察而已,哪有那麼大的頭戴破壞龍陽市投資軟環境的帽子,至誠集團的名氣他又不是沒聽說過,真要捅上去了,始作俑者不會倒霉,遭殃的只會是自己。

  “你們幾個,到底看清楚了沒有!”氣急敗壞的賈所回頭質問那幾個迷彩服。

  迷彩服們面面相覷,翻蓋皮鞋說:“我們看見小姐進房間的……”

  “四星級酒店哪裡來的小姐!你們又是在哪裡看見的!為什麼那麼巧?請你務必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李紈抓住話柄,繼續質問道。

  賈所終於崩潰,怒吼道:“進房間又能證明什麼!亂彈琴,把手銬打開,撤!”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8 09:00 AM

1-69 攪拌機的威懾力

  聯防隊員們悻悻地將幾位男性員工的手銬打開,收隊了,正要離去的時候,劉子光忽然說:“等等,房間裡還有一個。”

  賈所打發兩個人進去將那個穿迷彩服的傢伙扶了出來,好在只是電擊休克,沒受多大傷,但翻蓋皮鞋還是惡狠狠的瞪了劉子光一眼,眼中蘊含的意思無非是等著瞧,有你好看之類,劉子光冷笑著回瞪過去,凌厲的目光逼迫他不得不低下頭去。

  酒店保安和聯防隊員們在老賈的帶領下進了電梯,走了,四個妖豔女子也回屋拎著小包包和衣服溜了,眾人終於如釋重負,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李紈冷冷的看了看三個披著浴巾的男性員工,還有躺在地上的雷鳴,說了一句:“我需要書面檢討。”然後轉身離去。

  尹總怒其不爭的指了指幾個垂頭喪氣的員工,嘆口氣也跟著走了。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啥好,只能先將那幾個狼狽不堪的同事送進房間,衛子芊幫著肩膀,愁眉緊鎖,萬沒想到能發生這種惡劣的事情,剛才那點深夜幽會的心情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回頭衝劉子光勉強的一笑:“你休息吧。”衛子芊也回房間去了。

  曹達華還沒回來,雷鳴人高馬大誰也抬不動,劉子光只好勉為其難把他拖進房間,丟進浴缸裡,然後打開了水龍頭猛衝。

  雷鳴噌的一下跳起來,雙拳緊握,看見站著的是劉子光,忙問:“人呢?”

  “早走了,還等你起來打,黃花菜都涼了。”見他醒了,劉子光也不廢話,轉臉走了。只留下渾身濕透的雷鳴摸不著頭腦。

  ……

  李紈回到房間,滿腦子竟然是一個畫面,衛子芊站在劉子光的房間門口,而且很稀罕的畫了淡妝,這是怎麼一回事?而且看情形,劉子光的房間也受到那些人的衝擊了,難不成衛子芊半夜裡……

  李紈甩了甩頭,不再往下想了,她坐到床邊拿起了電話,撥通尹總和衛子芊的房間號碼,讓他們到自己的房間裡來開會,樂景灣酒店的軟環境實在是太差了,絕對不能再住下去,必須連夜搬走。

  尹總和衛子芊馬上過來了,接受任務之後便開始安排,尹總去和酒店方交涉,衛子芊去聯繫新的住宿地點。

  接到通知之後,酒店值班經理迅速趕到,了解事情始末之後,也是叫苦不迭,原來因為龍陽市治安環境不大好,酒店的保安部就吸收了當地一些罩得住的人,平時他們倒也規矩,不會幹出格的事情,沒成想今天怎麼發了神經,居然查起房來。

  值班經理賠禮道歉,也不能熄滅李總的怒火,連最基本的安全都不能保證,這酒店絕對不能住,不但要立刻搬走,還要保留進一步追究的權力,包括把這件事捅出去,讓樂景灣從此再也沒有生意。

  至誠集團可是有影響力的大公司,真要下狠心打擊樂景灣,那還真沒他們的好果子吃,值班經理趕緊給老總打電話,最後終於達成共識,免除住宿費,開除相關責任人,至誠集團保證不對外宣揚此事。

  此時衛子芊也聯繫好了酒店,是龍陽市政府的第一招待所,雖然只有三星標準,但安全問題是可以保證的,李總下令,連夜動身,搬家!

  問題又來了,居然有五個保安不在酒店!據雷鳴說其中四個吃了晚飯就出去了,曹部長則是剛才出去的。

  李紈很生氣,剛才是幾個年輕耐不住寂寞的男性員工出事,現在又是五個保安漏夜不歸,這趟龍陽之行怎麼這麼不順啊!

  說話間,曹達華回來了,他倒是沒走遠,在附近溜達了一圈,找了家24小時營業的藥店買了瓶跌打酒就回來了,沒想到出去半小時,酒店裡就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作為保安主管,他難辭其咎。

  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得趕緊找到那四個保安,讓他們歸隊,保護大家離開,今天聯防隊查房這件事很不簡單,或許是有一股暗中的力量在對付至誠集團,節骨眼上哪能少得了保安們。

  可是,手機已經打不通了,曹達華急得一頭汗,來回的撥打四個同事的手機號碼,終於接通了一個,對方竟然是派出所!說你們單位的人在外面嫖娼,被治安大隊給抓了,要刑事拘留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個保安要被刑拘,這種事情曹達華根本捂不住,他馬上報告了尹總,尹總又上報李總,李總臨危不亂,讓尹總和曹達華去派出所處理,自己率領眾位員工連夜搬家。

  龍陽一招,大名叫做西苑賓館,是龍陽市的老牌國營賓館了,雖然軟硬件方面差一些,但起碼不會發生半夜查房的事情,至誠集團的車隊在凌晨一點鐘的時候抵達了西苑賓館。

  西苑賓館位於龍陽西郊風景區,晚上人跡罕至,連出租車都難得打到,除了賓館樓頂的霓虹燈之外,四下裡一片漆黑,風吹過樹林,一陣沙沙作響,大家匆忙從車上下來,提著行李往賓館裡走,賓館的值班經理和幾個夜班服務員已經在大堂裡等著了,見客人來了就提著鑰匙去給他們開房間。

  衛子芊是個細心的人,站在門口清點人數,可是等司機們都下車以後,也沒看見劉子光的影子,這下她可急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添亂,趕忙掏出手機準備給劉子光打電話,哪知道拿出手機才看到一條未讀短信,正是劉子光發的。

  “有事,勿掛。”

  哼,他還知道發條短信知會一聲啊,衛子芊懸著的心頓時放下了,劉子光是個有分寸的人,他肯定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

  樂景灣酒店,經理辦公室,保安領班王木生歪坐在沙發上,手裡夾著煙吞雲吐霧,以一種不屑的目光瞧著辦公桌後面的經理。

  “讓我下崗是吧,行,我記著你了,咱們走著瞧!”王木生將煙頭按滅在真皮沙發上,站起身將保安制服脫下來扔過去,昂首挺胸走出了房間,心中充滿了壯志豪情,不就是個破酒店麼,拽什麼拽,等我跟了龍少,整不死你!

  王木生乘電梯下到酒店底下停車場裡,員工的自行車摩托車也都停在這裡,已經是午夜時分,底下停車場裡一片靜謐,只有幾盞昏黃的燈亮著,不知道為什麼,走在這如此熟悉的地方卻讓王木生有些心驚膽寒。

  他戰戰兢兢的走著,一再提醒自己,不要疑神疑鬼,這是自己的地盤,怕個P嘛,走到員工停車處,從兜裡掏出摩托車的鑰匙,剛要去開車鎖,忽然一隻手從背後猛然伸過來摀住了王木生的嘴巴。

  壞事!王木生下意識的想去扳那隻手,可是使盡渾身力氣都扳不動,自己反而被偷襲者拖著往後倒退,想喊又喊不出來,掙扎又是白費力氣,王木生一口氣沒喘上來,暈過去了。

  王木生並沒有暈厥太久,三分鐘以後他就醒過來了,醒來時發現自己被人夾在腋下正在飛奔,只見兩邊的房屋和樹木飛快的往後退,這人夾著自己還跑得那麼快,還是人麼!

  片刻之後,目的地到了,這是樂景灣酒店附近的一個爛尾工地,因為開不出工資,機器都閒置在那裡,工人也先回家歇著了,黑洞洞的一片空曠場地上遍生著雜草,只有蛐蛐在唱歌的聲音。

  “你你你,你想幹什麼?”王木生驚魂失措的問道。

  那人不理他,徑直將他塞進一台巨大的混凝土攪拌機裡,王木生嚇死了,慌忙往外爬,卻被那人一腳又踹了進去。

  那人從旁邊配電板上扯了兩根電線,一紅一藍,將兩根裸露的銅線擦了擦,劈裡啪啦一陣火花,嚇得王木生都快尿了。

  攪拌機裡是幾片巨大的鋼製葉片,如同放大了N倍的絞肉機,真要開動起來,用不了幾分鐘,王木生同志就會變成一堆包子餡,對於這一點,跟包工頭當過保鏢的王木生再清楚不過了。

  “大大大……大哥,饒命啊!”

  王木生語無倫次的求饒道,他以前也沒少作惡,外面的仇家不少,這回也不知道是誰找上門來了。

  刺啦一聲,火柴燃起,藉著火柴微弱的火光,王木生終於看見綁架自己的人,竟然是酒店1518號房間的客人,那個囂張的一塌糊塗的穿白襯衣的傢伙,一股涼意從腳底板升起,王木生知道這回惹到不該惹的人了。

  十六歲就開始混社會的王木生深知,有些人能惹,有些人不能惹,至誠集團是搞房地產的,又是資產上億的大集團,門下哪能不養著幾個猛人,眼前這位分明就是人家豢養的高級打手,而且還是那種脾氣特別壞,有仇不過夜就得報的凶人。

  “大哥,不關我的事啊,是別人指使我幫忙的,別殺我,我知道的全告訴你。”王木生苦苦哀求道。

  劉子光覺得很沒趣,還沒上大刑呢,這個王木生就慫了,這種軟骨頭還配混社會?

  “說,誰在背後出的陰招!你要是敢耍我,立馬把你攪了!”劉子光氣勢洶洶的吼道。

  “是是是,是龍少!”

  劉子光暗暗點頭,看來自己下午查訪得來的信息沒有錯,龍少很有來頭,一般人動不了他,就算進了局子,也是前腳進,後腳出。



1-70 龍少的強大靠山

  凌晨六點時分,一臉疲倦的尹總和曹達華才抵達了西苑賓館,四位保安同事沒能撈回來,哪怕當場繳納罰款也不行,因為在抓捕過程中,這四個人反抗了,還打傷了幾名聯防隊員,所以性質更加惡劣,又添了一條妨礙公務的罪名,公安機關人證物證俱全,依法將四人刑事拘留十四天,誰說情也是白搭。

  早七點半,李紈在西苑賓館小會議室召開晨會,宣布了對幾位涉案員工的處理意見,昨天在酒店涉嫌招妓的三位年輕工程師以及雷鳴,因為其行動給集團的聲譽造成了不好的影響,予以內部警告處分一次,罰款三千元的處理。

  聽到這個處理意見,四個涉案人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李總太仁慈了,大家都知道身為女性的李總對這種事情很反感,原以為起碼是辭退呢,沒想到處理的這麼輕,真是太幸運了。

  但是對於另外四名被派出所刑拘的保安,李總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甚至連提都沒提,也沒有批評作為保安主管,應負有領導責任的曹達華,這反倒讓老曹很是驚慌失措,以他對李總的了解,知道這回是完了,那四個伙計肯定辭退,自己的保安部長位子也保不住了。

  “大家準備一下,早飯後去招投標中心開會,就這樣,尹總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麼?”李紈講完後,又問了問副總尹志堅。

  尹總和上筆記本,說:“我只說一點,大家要注意組織紀律,競標期間不要隨意外出,以免發生不必要的麻煩,就這些。”

  會議結束,眾人各自去準備資料了,衛子芊到處搜尋著劉子光的身影,可是哪裡都看不到他,這傢伙竟然一夜沒回來啊,怪不得剛才尹總說那句話,就是點他的啊,衛子芊心急如焚,正在考慮是不是把這件事報告給李總呢,忽然一轉身,發現了劉子光的身影,一夜未歸的他依舊神采奕奕,只是衣服上沾了些塵土。

  “你可……”衛子芊硬生生將本來脫口而出的“急死我了”改成了“什麼時候過來的?”

  “來了一會了。”劉子光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

  “嗯……”衛子芊還想再關心幾句,可是又不知從何說起,一時間愣在那裡,劉子光這個沒良心的,也不知道主動說點什麼,反而客氣的微笑一下,擦肩而過,跑去餐廳吃飯了。

  衛子芊氣的一跺腳,剛好一個文員MM路過,驚訝的問道:“衛助理怎麼了?臉通紅。”

  “沒什麼,沒什麼。”衛子芊伸出一隻手摸摸自己的面頰,可不是麼,滾燙。

  ……

  在餐廳吃過自助餐之後,曹達華在賓館補覺,其餘人驅車前往招投標中心,八點出頭他們就到了,中心的職工才剛開始上班,宋主任親自在辦公室接見了李紈,和她親切交談,說市領導對這次競標的期待很高,希望能以舊城區改造為契機,開創龍陽市經濟再次騰飛的大好局面。

  李紈也笑著說了一些應酬的話,敏感的她發現,今天宋主任的笑容有些尷尬,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難道競標又有了變數?

  “經過我們專家評審委員會的論證分析,最終有三家公司的技術標入圍,下面就看你們三家誰的出價更有優勢了,呵呵,不聊了,人差不多到齊了。”

  說罷,宋主任開始準備發言稿,李紈先起身去會場。進入會場的那一剎那,李紈頓時呆住了。

  第一排座位上擺著名牌,第一個就是自己的名字李紈,還有一塊牌子上是平川佳苑的老總黃永生的名牌,中間一個……竟然寫著一個臭名昭著的名字:龍少平!

  神州竟然也入圍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李紈驚訝的目光投向了平川佬黃胖子,後者也只能無奈的聳聳肩膀。

  忽然門口一陣喧嘩,一幫穿著黑色衣裝的彪悍青年簇擁著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走了進來,男子戴著墨鏡,叼著雪茄,穿著黑襯衣和白西裝,肩膀上還披了件長長的黑風衣,簡直唯恐別人不知道他是黑社會。

  龍少一進入會場,四下裡掌聲便響了起來,龍少把雪茄從嘴裡抽出來,得意洋洋的四下擺手致意,大有影視明星的範兒。

  來到座位上坐下,兩個黑西裝的打手岔著腿站在他身後,兩手交叉放在襠部,不苟言笑,墨鏡後的眼睛警惕的注視著四方,一副專業保鏢的架勢。

  龍少坐下之後,先和黃胖子打招呼:“老黃,前天的事,不好意思了,你沒事吧?”

  這也太囂張了,黃胖子也是個人精,擺出一副笑臉說:“沒事沒事,不打不相識麼,下回龍少去平川,我做東。”

  兩人像多年好友一般握手言歡,隨後龍少又轉向了李紈,嘴角浮上一絲笑意。

  “李總是吧,久仰久仰,我是龍少平,神州地產就是我開的。”龍少很熱情的伸出了手。

  公眾場合之下,李紈這點涵養還是有的,伸出手來和龍少輕輕握了一下,哪知道龍少捏住李紈又香又軟的小手竟然不放開了,李紈怒極,猛抽了幾下才抽出來,臉也氣得通紅。

  龍少得意的笑了,摘下墨鏡,一雙猥瑣的三白眼中盡是毫不遮掩的慾望。

  “李總,上次沒機會和你談談,這次真是天賜良機,不如中午我們一起吃頓飯吧。”龍少恬著臉說。

  “謝謝,我很忙,沒時間。”李紈冷冰冰的答道。

  龍少邪淫的笑了笑,他早知道會吃閉門羹,但是李紈越是這樣,他越是感興趣,靠在座位上,從側後方欣賞著李紈白皙脖頸上細細的絨毛,吹彈可破的肌膚,龍少不時吞嚥著口水,他只覺得似乎有一雙手要從自己的喉嚨裡伸出來,把李紈抓過來囫圇吞下。

  李紈自然感受到了這種肆無忌憚的目光,她憤然拿起名牌,換了個位置坐下,龍少剛想跟過去,就聽到門口有人低語:“李書記的車過來了。”

  主席台上面的宋主任敲了敲話筒說:“市委李書記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我們的招標會,我建議大家起立歡迎。”

  會場的大門打開了,先進來幾個攝影記者,一邊倒退著一邊拍照,然後是一位身穿黑色夾克衫的中年男子,笑容可掬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拎皮包的秘書模樣的人。

  大家一起鼓掌,李書記也跟著鼓掌,四下裡點頭致意,快走到主席台的時候,龍少很適時的喊了一聲:“李叔叔。”

  李書記回頭看了他一眼,和藹的笑了笑,沒說什麼,上台去了,龍少得意洋洋,驕傲的接受著四下裡艷羨的目光,而李紈則是心中一緊,沒想到龍少的背景這麼深厚。

  “下面歡迎李書記給大家講話。”宋主任再次帶頭鼓掌,會場內雷鳴般的掌聲又響了起來,李書記站起來,伸手壓了壓,掌聲慢慢平息了。

  “這次招標,是龍陽市振興經濟的契機,實現GDP的跨越式發展,改造舊城區,變廢為寶,是我們的目標和責任……”李書記即興演講的功力還是很高的,洋洋灑灑說了十幾分鐘,直到秘書提醒才漸漸收尾。

  “總的來說,還是要本著公正公平公開的原則,面向全社會招標,這次入圍的三家企業都是質量過硬,隊伍紮實的優秀開發公司,我希望你們再接再厲,在龍陽市這片土地上,再建功勳!”

  又是雷鳴般的掌聲,龍少一邊鼓掌,一邊得意的瞟著李紈。

  李書記講完話,在秘書的簇擁下退出會場的時候,龍少疾步跟了出去,大概是有話和李書記單聊,大家均以妒忌的目光望著龍少的背影,唉,到底是龍少啊,竟然和市委書記搭上關係,看來這個標非他莫屬了。

  會場外面,龍少一溜小跑追趕著李書記,李書記察覺有人跟著他,回頭一看,對秘書說了句話,就上了轎車,秘書上前攔住了龍少,彬彬有禮的說了幾句,龍少尷尬的笑笑,點點頭。

  李書記的車隊絕塵而去,龍少站在原地半天,覺得立刻回去不太好,於是先去了趟廁所,呆了十分鐘才出來,趾高氣揚的回了會場,擺出一副剛和市委書記進行過深入交談,從而信心滿滿的表情,在眾目睽睽之下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李書記講完後之後,幾個專家各自發表了意見,都是些技術方面的問題,隨後宋主任宣布暫時休會,大家休息一會。

  休息期間,龍少先找黃胖子談話,兩人在角落裡談了幾分鐘,黃胖子忽然怒氣沖衝的站起來就走,沒走兩步就被龍少的保鏢攔住,逼回去繼續談。

  李紈在這邊坐著,角落裡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不用猜也知道是龍少在向競爭對手施加壓力,黃胖子本來就是條鯰魚,滑不留手,有便宜就佔,有風險就閃,他的動向很能代表一些含義。

  五分鐘以後,黃胖子終於妥協,垂頭喪氣的和龍少握了握手,龍少得意非凡,雪茄燃起的火星在暗處發著紅光,抽了兩口煙,他又站起來,搖搖晃晃衝著李紈這邊來了。

  情況已經很明顯,龍少有強大的靠山,就算進了局子都能出來,能量可想而知,昨天夜裡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想必也是出自他的手筆。

  儘管恨得牙根癢癢,但李紈畢竟是職場女強人,懂得孰輕孰重,看到龍少走過來,她很有涵養的微微頷首致意。

  “李總,我想過了,惡性競爭的話大家都有損失,不如想個雙贏的辦法來解決一下。”龍少彬彬有禮的提出了自己的見解,這番話到讓李紈大吃一驚,這小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8 09:01 AM

1-71 藏獒肉是什麼味道

  “龍老闆。請問你有什麼好的方案,不妨拿出來大家探討一下。”李紈略帶譏諷的說。

  事先她已經對神州開發做過研究,所謂的龍陽神州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其實只有兩個主營項目,一個是拆遷,一個是土方沙石運輸,擺明了就是個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皮包公司,根本沒有資質競標這麼大的項目。

  龍少很有風度的擺擺手:“李總,不要叫我龍老闆,老闆這個字眼草莽氣太足,我還是喜歡別人叫我龍少,顯得年輕,有朝氣。”

  “好吧,龍少,那麼請問龍少有什麼可行性建議?”李紈用大拇指托住下巴,盡力按耐著性子和龍少周旋。

  “是這樣的,龍陽的投資環境還有待提高,這些天來想必你們也看見了,龍陽地面不太平啊,黑社會猖獗,幹房地產的話少不了要和他們打交道,以前有個搞開發的,在龍陽城區投資了一個項目,結果得罪了人,工地被人封門,建築材料運不進去,工人三天兩頭被打,結果只好灰溜溜的回去了,損失了五六百萬。”

  李紈微笑了一下:“我好像明白了一點,龍少請繼續。”

  “小娘們笑起來真勾魂。”龍少在心裡暗暗說,他吞了口唾沫,繼續說道:“我們神州地產起初也受了不少欺負,不過我龍少平在黑白兩道還算有幾個朋友,幾個電話打過去就把他們擺平了。”

  “然後呢?”李紈問道,龍少的來意她已經明白,但還是很有禮貌的請對方說完。

  “我們神州地產,在設計施工方面有些欠缺,但也有自己的強項,比如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建築材料的運輸之類,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拆遷,這個沒有一定的關係是做不來的,李總也是搞開發的,對這個一定很清楚吧。”

  這話倒是提醒了李紈,拆遷是一項很難的工作,有時候必須藉助外部的力量才能進行,至誠集團在這方面確實是弱項。

  “我龍少平在龍陽混的這麼好,其實全靠幾個叔叔大爺幫忙,李總可能不知道吧,我們龍家,和李書記是世交呢……李叔叔原來是我爺爺的秘書,呵呵,一般人我不告訴她,也就是李總你,誰叫咱們那麼投緣呢。”

  龍少說完,點上雪茄,深深地抽了一口,兩股煙霧從鼻子裡冒出來,兩眼盯著李紈,看看這番話的效果如何。

  李紈輕輕用手在面前扇了扇,這麼好的呂宋雪茄,被龍少平這個暴發戶用抽香煙的方式來抽,真是暴殄天物,這種人面前也絲毫不需要掩飾對他的鄙視。

  “呵呵,李總如果有興趣的話,我先拿個初步方案出來,這個標,咱們兩家拿,至誠負責設計規劃,預決算以及基建工作,我們神州負責前期拆遷以及建築材料供應,咱們兩家強強聯合,一定能夠做到雙贏。”

  說完,龍少用他那縱慾過度的三白眼瞪著李紈,力圖製造出一種炯炯有神的目光。

  李紈淡淡的笑了,笑容裡帶著一種不加掩飾的鄙夷:“再說吧,我會考慮的,失陪。”

  說罷,轉身走了,龍少惡狠狠地抽了一口雪茄,盯著李紈西裝裙包裹下完美的臀型,低聲道:“小娘們你別拽,早晚是我盤子裡的菜!”

  ……

  李紈回到座位上去,就看見黃胖子剛和宋主任談完,兩人握了握手,似乎達成了什麼協議,李紈心中一寒,黃胖子這個滑頭,為了能分一杯羹,很有可能會和龍少合謀呢,到時候至誠可就被動了。

  果不其然,會議繼續召開,宋主任宣布了一件事,由於出現了一些新的情況,這次招標需要做一些必要的改動,競標暫停幾天,等各方面協調完畢再開始。

  此言一出,下面頓時嗡嗡響成一片,這次舊城區改造,入圍的三家大公司競標的只是主體工程,另外還有一些小的配套項目,比如道路、綠化、公用設施的競標,都是連在一起的,忽然要改動,大家難免不議論紛紛。

  宋主任伸手壓了壓,說:“李書記也說過,要解放思想,放手大幹嘛,不過怎麼改,都不會改變三公原則的,大家請放心吧,晚上我們招投標中心在一招搞了個宴會,時間定在七點半,大家不要遲到啊。”

  就此散會,大家都往外走,宋主任又單獨叫李紈留下,兩人到辦公室裡單獨談話。

  “李總,這次競標,至誠集團是最有實力的,但是現在出現了一個新的情況,平川佳苑要和神州地產聯手,這樣一來,你們就落了下風了,當然了,最終還是以開標價格為準,這是不變的。”

  擔心的情況果然發生了,李紈說:“我有異議,神州地產是怎麼入圍的,議技術標的時候分明沒有他們。”

  宋主任嘆口氣說:“李總啊,我也有難處啊,神州地產到底是本地企業,又是去年的明星商戶,龍少平還是區十大傑出青年,政府必須要扶持的啊,李總你心裡有數就可以了,還是那句話,解放思想,放手大幹,你說對吧。”

  作為甲方,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不容易了,李紈伸手和宋主任握手:“謝謝宋主任,我明白了。”

  ……

  出中心大門的時候,大家都震驚的看到路邊停著一長溜黑色豪華轎車,車門旁都站著一個穿黑西裝戴墨鏡的男子,不用問這些人都是神州地產的人,龍少以他特有的方式向所有投標商人展示了自己的能量。

  前幾天的鳴槍事件以及封門事件鬧的沸沸揚揚,所有人都以為龍少栽了,結果人家不但登堂入室,堂而皇之的進入了招投標中心成為座上客,而且不經意的顯示了自己強大的人脈關係,令眾人為之戰慄。

  看到龍少出來,一輛黑色箱貨的後門打開,從裡面撲出兩條體型巨大的野獸,身材如同小牛犢子,脖頸處是雄獅般的鬃毛,傳說龍少喜歡養藏獒,不惜花費巨萬資金從青藏高原購買純種藏獒,果然是真的。

  兩條藏獒極其凶惡,威懾力比二十個地痞還要強大,往招投標中心門口一站,誰也不敢出去。

  龍少得意的一笑,這也是他向眾人示威的方式之一,前幾天封門不讓你們進,今天堵門不讓你們出,這龍陽,還是我龍少的天下!

  但是今天的龍少已經很低調了,他走到兩頭藏獒跟前,從部下手中接過一個鮮肉,餵給藏獒吃了,隨手摸了摸藏獒的鬃毛,衝著大門內的眾人笑笑說:“沒事,不咬人的。”

  眾人還是不敢走,有幾個小MM甚至嚇得臉色蒼白,縮到人群後面去了。

  龍少的目的已經達到,打了個手勢,部下牽著藏獒上了車,一個黑西裝過來幫龍少將風衣披上,他也坐進了奔馳車裡,車隊絕塵而去。

  眾人敢怒不敢言,默默地各自上車離去,唯有劉子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衛子芊在旁邊歪著頭看看他:“喂,你想什麼呢?”

  “我在想,藏獒的肉是什麼味道。”劉子光沒頭沒腦說了一句。

  ……

  中午回到賓館之後,李紈召集項目組開會研究。當前的形勢非常嚴峻,至誠集團獨攬項目的可能性基本歸結為零,唯一的希望就是和當地企業合作,共同來切這一塊大蛋糕,經過大家的分析判斷,一致認為這不僅是龍少平個人的野心,背後還包含了很複雜的利益鏈,想做這個項目,必須低頭。

  形勢比人強,人在商場身不由己,儘管很討厭龍少,但李紈也只得做出決定,晚上的宴會上好好和神州地產磋商一下合作的事情,會議後,大家默默地散場了,李紈坐在原地,點起了一支煙沉思起來,來時的路上劉子光說的那句話竟然一語成讖,龍陽之行,前途莫測啊。

  下午的時候,曹達華從派出所打來電話,經過一番溝通,四個保安伙計終於從輕發落,每人罰款五千元,治安拘留十五天,這可比刑事拘留要來的強,尹總得知消息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咱們的律師還是不錯的嘛。”

  “咱們的律師因為堵車還沒到,刑拘改成治安拘留,聽說是因為有人打了電話說情。”電話那邊的曹達華說。

  “誰打的電話?”

  “龍少。”

  尹志堅慢慢放下了電話,這個龍少還真是欺人太甚,鋒芒畢露,把四個保安抓進去就是他設的局,然後又裝好人打電話說情,把刑拘改成治安拘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龍陽這一塊天是老大,他就是老二,這何嘗不是一種示威。

  報告給李總,李紈也是低頭不語,龍少咄咄逼人,處處逞威,就是營造出一種氣勢,逼迫至誠集團和他們合作罷了,其實合作也未嘗不可,但是和這種無賴合作,恐怕……後患多多啊。

  “尹總,即便我們和神州合作,也要採取一些巧妙的方式,比如再成立一個獨立法人資格的子公司,你看好不好?”李紈忽然抬頭說。


  “嗯,李總的安排很周全,我贊同。”

  ……

  招投標中心舉辦的宴會就定在至誠項目組下榻的市政府第一招待所,也就是西苑賓館,傍晚六點多的時候,各路人馬就都來了,在大廳裡互相寒暄,遞名片,聯絡感情。

  神州地產的人來的最多,足足十輛車,四五十號人,陣勢嚇了曹達華一跳,他是保安主管,自然關心這個,自己這邊折進去四個伙計,只剩下自己,雷鳴,還有劉子光那傢伙,萬一對方玩陰的,三個人怎麼保護的過來那麼多同事。

  回頭一看,劉子光正坐在角落裡抽煙,一臉的淡然,曹達華不由得一陣惱火,快步走了過去。



1-72 下了藥的紅酒

  曹達華三十多歲了,以前是武警處突中隊的上尉軍官,轉業的時候選擇了自主擇業,拿著不菲的安置金進了至誠公司當保安部的頭兒,工資不菲,有三金,有意外傷害保險,更重要的是手底下有一幫小伙子可以差遣,生活可謂輕鬆寫意。

  但這次龍陽之行出了大漏子,別人掃場子的時候自己這個保安主管竟然不在場,還縱容手下私自外出,導致被治安拘留,安保人員出現缺口,自己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李總雖然沒說什麼,但事後肯定要做出相應的處罰。

  保安部長的位子是坐不住了,而接替自己的很可能就是這個半路裡殺出來的黑馬劉子光,對於這個下面物業的小保安,曹部長也曾經花費心思研究了下,本來以為他是某位中層領導的關係戶,但是事實看來並非如此,此人很可能走的是衛助理的關係,甚至有可能直接走的是李總的關係。

  別管人家是靠什麼發蹟的,真功夫確實不是蓋得,一個人能打十幾個,這樣的猛人在部隊裡都不多見!

  既生瑜何生亮啊,曹部長心中一陣酸楚,看到劉子光那副洋洋得意的樣子,他忍不住心頭火起,別管你將來如何,現在依然是我曹達華的手下。

  於是,曹部長快步走到劉子光面前說:“小劉,你坐在這裡幹什麼,不知道人手緊張麼,還不快去大門口執勤去。”

  劉子光說:“人手緊張就趕緊打電話喊人,我又不是門神,一個人戳大門口也不頂事啊。”

  曹達華暗罵自己,今天都忙暈了,竟然沒想到打電話從總部調人過來,他嚴肅的說:“你先去門口頂著,其他事情我來處理。”

  隨即曹達華趕緊找到尹總報告了這一情況,尹志堅又找到李紈匯報,李紈正陪著幾個供應商說話,忙的不可開交,只是簡單對尹志堅說:“就照你的意思辦。”

  總裁點頭了,尹志堅和曹達華趕緊打電話聯繫,但是新的問題又來了,至誠集團總部的保安員總共也不過十來個人,今天碰巧又是周末,除了值夜班的兩個人之外,根本找不到其他人。

  至於其他各個分公司的情況,也和總部大同小異,只有值夜班的保安在,至誠集團又不是黑水公司,怎麼可能保持一支二十四小時待命的武裝部隊。

  唯一有成建制保安隊的是那些物業公司,可是小區保安更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在班上的不能調,下班的根本調不動,要知道現在可是星期五晚上七點鐘啊,大家都在外面吃飯玩耍,誰願意去加班啊,就算找到願意加班的人,又找不到合適的車了,那麼晚的時間,長途汽車已經停運了,等他們找到合適的車輛,三三兩兩開到龍陽,再找到西苑賓館,怕是已經能看見明天的太陽了。

  打了十幾個電話之後,尹志堅和曹達華無奈的對視一眼,總共才聯繫到三個有私家車的朋友答應立即趕過來,不過就算來了也是於事無補啊。

  ……

  龍陽市南區,老縣委家屬院,這裡坐落著十幾座獨棟紅磚小別墅,說是別墅,其實和農家小樓沒什麼差別,樓下院子裡種著青菜,池塘裡養著魚蝦,就差一個豬圈了。

  龍陽以前的行政級別是縣,現在也不過是縣級市而已,這些八十年代退下來的老幹部們就住在這個大院裡養老,雖然看起來不顯山露水,但是龍陽人都知道,這裡住著的都是牛人。

  其中一棟房子內,一樓大客廳內,鋪著下山猛虎圖案毛巾的沙發上,坐著一位頭髮雪白的老太太,臉上戴著老花鏡,正在閱讀《參考消息》。

  廚房裡飄出一股香味,老太太扶了扶花鏡說道:“吳媽,多放點辣子,平娃喜歡吃辣。”

  保姆在廚房裡答應了一聲,隨即又響起了歡快的炒菜聲。

  門口傳來停車的聲音,然後是關車門的聲音,老太太知道是孫子回來了,趕緊喊道:“吳媽,開門,平娃回來了。”

  保姆趕緊從廚房裡跑出來打開門,站在門口的正是龍少平。

  龍少嘻嘻笑著走進屋,在老太太身邊坐下說道:“奶奶,我託你辦的事情搞好了麼?”

  老太太說:“平娃,那件事先放一放,奶奶有事情和你說。”

  龍少平頓時不耐煩起來,點起一支煙說:“趕緊說,我還有事。”

  老太太說:“平娃,你爸爸死得早,你爺爺也不在了,奶奶現在很擔心,你這樣鬧下去,整天動刀動槍的,早晚要出事,等奶奶哪天也走了,誰來保護你啊。”

  龍少平當即回嘴道:“能有什麼事啊,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

  “要不是奶奶給小李打電話說情,你早被公安局抓起來了,小李雖然是你爺爺提拔起來的,但是官場就是這樣,人走茶涼,人家能幫你一回,不能幫你一世啊。”

  龍少平惱怒起來,站起身來說:“那我不管,我就要舊城改造工程,非要不可,奶奶你要是不幫我,我就一頭撞死,也不讓公安局來抓我了。”

  說著,作勢要往牆上撞,嚇得老太太大呼小叫:“平平,平娃,我的寶貝孫子,可不敢嚇奶奶,奶奶這就打電話還不行麼。”

  龍少平這才滿意,叼著煙,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監督著奶奶給李書記打電話。

  老太太嘆口氣,拿起電話本翻了翻,又抓起茶幾上的紅色撥盤電話,撥了一通號碼。

  “喂,我找李支南,什麼,他不在?你是他秘書吧,告訴小李,我是他陳阿姨,我就在電話旁等他。”

  過了一會,電話裡終於有回音了,“陳阿姨你好啊,剛才在開會,不好意思了。”

  老太太說:“小李啊,忙工作也要注意身體,勞逸結合啊,對了,我昨天說的那個事,你可要仔細考慮啊,平平從小是你看大的,他是個幹事業的好苗子,你這個當叔叔的可要拉一把啊。”

  “陳阿姨,這件事我說了不算啊,招投標是專家評審組的事情,還是要公平競爭的嘛。”

  老太太撇撇嘴,說:“你們幾個常委點頭不就行了,何必搞得那麼複雜,老龍書記生前可不是這樣教育你們的,做事情要雷厲風行嘛。”

  “好吧陳阿姨,我再考慮一下,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

  “那我代我們家老龍謝謝你了,有空到家來坐坐啊小李。”

  電話掛了,老太太臉上掛了冰霜:“這幫小子,人走茶涼,哼,要不是當初你爺爺提拔他,他還不是當一輩子的民辦教師。”

  龍少平瞪著眼睛問:“事情黃了?”

  “沒有,奶奶這點面子還是有的,你放心吧。”

  龍少平這才滿意,站起身來說:“那我走了,還有個宴會要參加。”

  “平娃,奶奶這裡都做好菜了,就留下吃頓飯吧,你都幾個月沒來看奶奶了。”老太太起身要追,哪裡追得上龍少,他夾著小皮包徑直出門上了奔馳車,絕塵而去,只留下滿頭銀髮的老太太站在門口唉聲嘆氣。

  ……

  龍少驅車來到西苑賓館的時候,正好是七點半,將車停在路邊,禿頭先跳下來打開車門,一身黑風衣的龍少下了車,蹲在一邊的幾個打手湊了過來,高低不一的聲音喊起來:

  “老大”

  “龍少”

  “龍哥”

  龍少抖開墨鏡戴上,問道:“弟兄們都到位了麼?”

  “人齊了,只要龍少一句話,把西苑賓館拆了都不成問題。”

  “好!”龍少滿意的點點頭,帶著幾個打手走向了宴會廳。

  此時宴席已經開始,宋主任正在台上講話,因為龍少的遲到,講話被迫中斷,龍少很威風的在打手們的簇擁下來到前排酒桌上就坐,大大咧咧的說:“宋主任你繼續。”

  宋主任又草草說了兩句,宣布宴會開始,大家共同舉杯,為龍陽市的建設發展乾了一杯之後,便各自找人喝起來。

  這種宴會不是那種大吃大喝的宴會,而是一個社交場合,給各位客商搭起一個互相溝通的橋樑來,大家基本都不怎麼動筷子,而是拿著酒杯互相敬酒,攀談。

  酒過三巡之後,龍少端著酒杯,晃晃悠悠來到李紈身邊,幾個正在和李總攀談的商人看到龍少這副架勢,趕緊識趣的離開,此時的李紈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為了發展,至誠必須和神州合作,在將來的合作夥伴面前,她不得不強作笑顏。

  “上午我提的那個問題,不知道李總考慮好了沒有?”龍少晃動著杯中酒,斜著眼看著李紈問道。

  “合作當然可以,只是不知道龍少打算採取什麼樣的方式和我們合作,比如出資的規模,應盡的義務什麼的。”李紈答道。

  “呵呵,我們神州地產資本雄厚,不過最近在投資一個國際大項目,一時間資金抽不出來,不如這樣,你們先墊資,我們用無形資產出資,收益咱們兩家五五開就是。”

  李紈氣的差點閉過氣去,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簡直是空手套白狼啊,你們一個黑社會皮包公司有什麼無形資產,靠著耍無賴就要分一半收益,敲詐,赤裸裸的敲詐啊。

  “貴公司要拿無形資產入股的話也可以,不過要請會計師事務所驗資才可以哦,我們共同出資成立一家公司來操作這件事情,按照各自的出資額分紅,你看這樣可以麼?”李紈開始討價還價。

  “好啊,這些具體的事情讓他們去討論就好了,咱們倆探討一下大方向的問題就好,對了李總,我還沒和妳喝酒呢,咱們乾一個吧。”龍少說著,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此時酒宴正酣,龍少帶來的人專門針對至誠集團的員工灌酒,龍陽地界喝酒的規矩又多,他們人多勢眾,不久就將幾位至誠的男員工灌醉了,尹總一個人獨擋八面,也很有些吃力,就連曹達華也被拉來擋酒,喝了十幾杯白酒下肚,頭有些發暈。

  在和龍少談話的時候,李紈的酒杯是放在桌子上的,一個服務員打扮的人裝作收盤子的樣子從旁邊走過,指甲一彈,裡面的藥粉就進了酒杯,迅速化為無形。

  李紈自然沒有看見這個細節,龍少敬酒,她就端起了酒杯,將這杯下了藥的紅酒端到了唇邊。

  “李總,乾杯哦。”龍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衝著李紈亮了杯底,眼中邪邪的目光緊盯著李紈修長的脖子和迷人的紅唇,就等著她上鉤了。


  喝了這杯酒,今夜你就是龍少的人了。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8 09:03 AM

1-73 兩卡車江北援兵

  李紈微笑著舉起酒杯也說了聲乾杯,卻只是輕輕抿了一口,準確的說只是沾了嘴唇一下,雖說龍少預備的藥效力很強,但是沾沾嘴也不可能見效啊,龍少頓時變了臉色說:“李總,你瞧不起我!”

  李紈奇道:“龍少為什麼這麼說?”

  “我們龍陽的酒文化是,碰了杯子就必須乾,不乾就是不給面子,李總這麼瞧不起我龍少,我看這個項目還是免談了吧。”

  龍少一臉的憤懣不平,大有一拍兩散的意思,李紈一狠心,毅然端起了酒杯說:“那好,今天我就捨命陪君子了。”

  龍少臉上頓時浮起笑意,心說你還是嫩啊,到底著了我的道,嘴上卻說:“李總是巾幗英雄,龍少佩服,乾了這杯酒,咱們以後就是合作夥伴了。”

  說著,兩眼緊盯著李紈,生怕她刷什麼花招,把酒偷偷倒了或是喝下去又吐出來之類的。

  李紈當然不是這樣的人,她一咬牙將酒杯端到嘴邊,正要一飲而盡,忽然旁邊伸出一隻手將酒杯奪了過去。

  “我們李總不會喝酒,我替她喝!”話音剛落,搶酒的人就一仰脖咕咚咚一聲把這杯酒乾了。

  龍少氣急敗壞,定睛一看,原來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是個戴眼鏡的苗條姑娘,一臉的冰霜顏色,看著就是冷傲的角色,雖然也是龍少喜歡的類型,但屬於開胃小菜,不像李紈這樣,是鎮桌子的硬菜。

  “這杯不算,重來!”龍少嚷道,親自拿起酒瓶又要給李紈倒酒。

  替李紈擋酒的是助理衛子芊,今晚的情況有些糟糕,她一直在人群中尋找著劉子光的身影,希望能找到他去保護李總,但總也找不到,眼瞅著李總這邊情況危急,衛子芊只好親自過來擋酒,不會喝酒的她,一口氣喝下這大杯的紅酒,當場就有些飄飄然了。

  “龍少,這位是我的助理衛小姐,她可以代表我的。”李紈客氣的解釋道。

  “不行,我管她是什麼助理不助理,我只認你,李總,今天這個酒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我龍少把話撂在這裡了,你要是陪我喝的高興了,項目有你的份,要是讓我喝的不痛快,那你們就捲鋪蓋滾蛋吧!”龍少的計策落空,可氣壞了,再想故伎重演給李紈酒裡下藥已經不可能了,索性撕開面具,硬灌!

  眼見龍少耍流氓,仗勢欺人還要灌李總,衛子芊一咬牙還要上,忽然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衛助理,我在。”

  扭頭一看,是劉子光,衛子芊的眼淚都要出來了,但在人前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狠狠咬著嘴唇不說話。

  劉子光一手端著酒杯,一手夾著煙,冷眼看著龍少,龍少也狠狠盯著他,說:“李總,我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看著辦吧。”

  看到劉子光來到,李紈忽然變得出奇的冷靜,大聲說道:“龍少,是不是我今天陪你喝得盡興,咱們兩家就可以合作?”

  在場那些喝醉的,半醉的都扭頭過來看,連宋主任都聽見了,大家慢慢的圍過來看熱鬧,龍少一看李紈上鉤了,拍著胸脯說:“我龍少一言九鼎,說話算數!”

  “好,我陪你喝,咱們換杯子,換酒!”李紈就紅酒杯一丟,拿來兩個直筒形的水杯,又抓過一瓶沒開封的五糧液,咣咣咣倒滿了兩隻杯子,一杯足有四兩酒!

  “龍少,是男人的話就乾了!”李紈拿起酒杯遞給龍少。

  龍少的眼睛瞪得銅鈴那麼大,這小娘們精神失常了吧,敢和龍少在酒桌上叫板,她難道不知道龍少是龍陽市有名的酒缸嗎,自投羅網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龍少接了酒杯,二話不說咣咣咣倒進了喉嚨,那邊李紈也乾脆的很,一舉杯將四兩酒全乾了,中間還不帶換氣的。

  圍觀眾人一起驚呼,李總竟然還是酒中巾幗啊!

 龍少斜眼看看四周,至誠集團的人已經倒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幾個不會喝酒的小女孩了,過一會等李紈喝醉了,往房間裡一抬,還不是任我享用,想到這裡,他嘿嘿一笑,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李紈身上,偷偷從口袋裡摳出一枚藍色的小藥丸塞進嘴裡。

  龍少這幾年有些酒色過度,為了更好的發揮,他未雨綢繆,先服用了一顆偉哥,待會金槍不倒,絕對夠李紈喝一壺的。

  李紈又拿過一瓶五糧液擰開,對龍少說:“再來。”

  龍少冷笑,將杯子伸了過去,老子酒桌上混了十幾年,還怕你個小娘們麼,就算喝醉了,老子還有這麼多手下在,你手下的保安已經被我擺平了,就剩下那麼一個能打的,再厲害也擋不住我五十個人吧。

  想到這裡,他毫不畏懼的再次倒滿了酒杯,依然是四兩酒,要和李紈乾第二杯。

  圍觀群眾一陣驚呼,衛子芊急得差點跳起來,她猛使眼色給劉子光,希望他上前幫李紈擋酒,但是劉子光只當沒看見,抱著膀子在那裡冷笑。

  衛子芊急了,正要說話,忽然一陣頭暈目眩,差點摔倒,被李紈看見,趕忙指揮幾個沒喝酒的女員工:“小李小韓,你們倆把衛子芊送回房間。 ”

  衛子芊被攙扶著走了,酒桌上的酣戰還在繼續,龍少雖然酒量不錯,但是八兩酒灌下去也有點飄,酒後的醉眼望著美麗的李紈,更加慾望難耐,可是還有那麼多礙眼的人在場,很難下手,他大吼一聲:“差不多了,都散了吧。”

  客人們見龍少發怒,便紛紛退席離場,駕車離去,宋主任也很無奈的走了,西苑賓館的宴會大廳裡,只剩下神州的人和至誠的人,氣氛有些不安起來。

  喝了那麼多酒,李紈倒是穩如泰山,連臉都不帶紅的,她還要給龍少倒酒,龍少卻將酒杯翻了過來卡在桌上說:“不喝了。”

  “龍少這麼快就盡興了?”李紈拿著酒瓶諷刺道。

  龍少嘿嘿一笑,叼了一支煙,旁邊立刻伸過打火機來點燃,深吸了一口,龍少才說:“喝酒多沒意思,不如咱們到房間裡去喝茶,順便深入交流一下。”

  龍少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李紈明白對方的目的是自己,她冷笑一聲說:“龍少,見好就收吧,我已經很讓步了。”

  “讓步?明明是我在讓步,上億的大項目,分明是我們神州的工程,卻分給你們江北人做,我犧牲了很多了,難道你就不能犧牲一下?”龍少眼睛通紅,索性直說了。

  “對不起,我的底線已經到了,兩家合作,僅限於此,失陪了。”李紈說完,站起來就要走。

  “誰也別想走!”龍少狠狠一拍桌子,四下里坐著的打手們便都站了起來,足有二三十個,而李紈這邊,除了劉子光是清醒的之外,尹總和曹達華都已經醉得不行了,如果龍少真要霸王硬上弓的話,在這荒郊野外的西苑賓館,絕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宴會大廳裡空蕩蕩的,服務員早就走完了,龍少的打手們獰笑著圍攏過來,不少人懷裡揣著日本刀,看樣子是要玩硬的了。

  尹總和曹達華後悔不已,原以為西苑賓館會安全一些,哪知道還是躲不開龍少的魔掌,這個龍少平簡直就是附骨之蛆,一定要把至誠人逼到絕路上才罷休!

  李紈也有些慌張,她不是不會喝酒,而是對酒精完全免疫,龍少想拼酒的話,她絲毫不怕,但是玩硬的就不佔優勢了,難道今晚真的要忍受這種屈辱麼,想到這裡,李紈忍不住戰慄起來,因為恐懼,更因為憤怒。

  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身後的劉子光了。

  事到如今,劉子光也不得不出馬了,他乾咳一聲,懶洋洋的站了起來,拿出手機按了個重撥鍵說道:“喂,該出來了。”

  西苑賓館的宴會廳位於二樓,正面是整面牆的落地玻璃窗,對著酒店的大門,劉子光掛了電話之後,就看到大門外的夜色中,瞬間亮起了十六道刺眼的光柱。

  然後是發動機的轟鳴聲,兩輛東風卡車打頭,鳴著刺耳的喇叭從外面開進來,賓館的大門向來是敞開的,兩輛卡車開進來,噶的一聲停下,然後又是六輛轎車開進來,囂張的橫在賓館門口,開始下人。

  龍少不由自主的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納悶的看著下面的情景,只見兩輛東風卡車裡滿滿噹噹全是人,一水的壯小伙子,手裡都提著鎬把和鑄鐵水管,從車上魚貫而下,罵罵咧咧的在賓館停車場裡整隊,密密麻麻一片人頭,其中似乎還有不少頭戴鋼盔,身穿制服的人,足有百十口子。

  “這他媽的到底怎麼回事!”龍少狠狠地一跺腳,他的得力幹將禿頭馬上帶著幾個人下去了。

  李紈感激的望了劉子光一眼,劉子光則向她舉杯示意,一切盡在不言中。

  禿頭帶了幾個人下樓,過去喝問對方的來頭,哪知道對方一個染著黃毛的小子,二話不說劈頭就給禿頭一個大耳帖子,打得他眼冒金星,一個踉蹌。

  兩邊的人呼啦一聲全圍上去了,互相用江北話和龍陽話對罵,形勢劍拔弩張,眼瞅著就要打起來。



1-74 李總犒賞三軍

  這回龍少有些失策,仗著自己是地頭蛇,只帶了四十多個人過來,長傢伙也都放下車裡沒拿出來,被人家一百多口子拿著鐵棍鎬把的人堵在門裡,想去拿傢伙都不可能了。

  禿頭等人在下面吃癟,餐廳裡的打手們趕緊下去幫忙,四十多個穿著黑西裝的人堵在樓梯口下不去,酒店大堂裡全是拿著傢伙的江北人,衝在前面的是六十多個頭戴白色鋼盔,身穿黑制服扎著武裝帶的青年男子,手裡拿的也是制式武器,一水的長柄消防斧頭,寒光閃閃的,可以劈可以砸,威力極其驚人。

  在長柄利斧的威懾下,黑西裝們步步退縮,禿頭捂著被打得通紅的臉,強忍著怒火往後退,他也是混了十幾年社會的老油條了,一眼就看出這幫人不是和自己一樣的混子,而是成建制的保安,這種人動起手來反而最狠,最不留手。

  反倒是後面那些穿著T恤和牛仔褲,染著黃色紅色頭髮的小青年,其實沒什麼可怕的,都是混社會的,懂得輕重,哪裡能砍哪裡不能砍,不過真要打起來,他們手裡的鋼管子和鎬把也不是吃素的,自己這邊大部分人手無寸鐵,最多就是個白鞘倭刀、甩棍啥的,根本沒辦法和人家拼。

  保安們蠻橫的將神州地產的員工們推到牆角,逼迫他們蹲下手抱頭,有不服氣的,當場就是一斧頭,當然是用斧頭背敲的,一斧頭下去,骨頭都能敲碎,比用斧刃還恐怖。

  剛才還牛逼哄哄的神州地產打手們此時全都老實了,扔了滿地的短刀匕首,地上蹲了一大群,雙手抱頭不敢吭氣,誰敢抬頭就是一頓暴揍,樓上的龍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酒都醒了,忙不迭的掏出手機剛要撥號,樓梯口傳來一聲吼:“誰敢打電話剁誰的手!”

  聽到這句話,龍少反而不怕了,將手機拍到桌子上,整了整衣服,坐下點起一支煙,但是他顫抖的手還是將他緊張的心情出賣了。

  形勢急轉直下,從岌岌可危變成了勝券在握,李紈很是激動,此時從樓下上來八個穿著黑色制服頭戴鋼盔腰繫武裝帶的漢子,齊刷刷在李紈面前一字排開,刷的一聲舉起右手敬禮,並且齊聲喊道:

  “李總好!”

  是自己的保安,是至誠集團屬下的物業公司保安,望著漢子們胸前的至誠胸標和頭盔上熟悉的徽章,李紈竟然覺得眼角有些濕,在自己乃至集團最危難的時刻,竟然是這些拿著最低工資的臨時工們連夜趕來,豁出命來解圍。

  “大家好。”話一出口,李紈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她趕忙鎮定一下情緒,又說:“大家辛苦了,你們是?”

  “報告李總,我們是至誠一期分公司的保安員,我們是奉劉部長的命令前來執行任務的。”排頭一個身材高大的保安高聲答道,報告的架勢和正規軍士兵如出一轍,細心的李紈發現他胸前還別著一枚金色的傘翼徽章。

  果然是劉子光麾下的保安們,也只有他才有如此強大的組織能力,能在短短幾小時之內把人集合完畢,用車拉過來,李紈再次回頭望瞭望劉子光,目光中充滿了感激。

  這目光被尹總和曹達華看見,兩人都是暗暗嘆了一口氣,曹部長暗想這次回去之後,怕是就要準備找新工作了,而尹總,則是一股莫名的酸味泛上來。

  緊接著又從下面上來幾個人,染著黃毛的貝小帥一身運動服打扮,手裡拎著鎬把,身穿黑色緊身T恤的健碩男子,是疤子手下的黑豹,還有個拎著大號扳手的壯漢,卻是個生面孔。

  “哥,你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攤子上,碰巧豹子和玄哥也在,都是玩的不錯的朋友,聽說光哥招呼,二話不說就帶人開車過來了。”貝小帥介紹道。

  黑豹上前點頭哈腰:“劉哥,沒來晚吧,我一聽小帥說這邊出事就帶人過來了,有事你只管說話,咱江北人絕對沒個孬種!”

  另一個拎著大號扳手的壯漢也上前搭話:“劉哥,我玄子,開汽修廠的,馬超跟我幹,早就聽說劉哥的大名了,一直沒說上話,這次正好過來幫忙,劉哥你說修理誰吧,我第一個上!”

  劉子光笑著上前挨個握手,並且向李紈進行介紹,眾人也都聽說過這位江北商界女強人的名氣,俱是客氣的點頭示意,黑豹還拍著胸脯表示:“只要李總一句話,分分鐘從江北再拉來三百個兄弟,管他什麼龍啊虎啊的,全滅!”

  這回龍少算是明白了,合著至誠集團也是涉黑企業啊,一個電話就拉來百十號人,這效率可不低啊,聽他們那意思,隨時還能再招來幾百口子,看樣子也不像吹牛,這回自己是真栽了。

  李紈很有大局觀,明白這裡畢竟是龍陽市,鬧大了對自己也沒有益處,好在眼前的危機是解了,她矜持的一笑,說:“感謝各位朋友還有同事過來幫忙,都還沒吃飯吧,不如我來做東,請大家喝酒。”

  眾人轟然叫好,根本就將旁邊的龍少當成了空氣。

  “小劉,讓他們放人吧,聚眾械鬥的罪名可不小哦。”李紈微微偏頭,輕聲對劉子光說。

  劉子光點點頭,過去交代了幾句,王志軍和貝小帥下去,讓兄弟們將那些黑西裝們放開了,樓上龍少看到對方讓步,也站了起來,丟下一句話:“算你狠!”就下樓去了,帶著一幫手下灰溜溜的走了。

  ……

  “龍少,打電話喊人吧,他媽的江北佬竟然跑到咱們龍陽來撒野!”禿頭一邊罵著一邊開動了奔馳車。

  龍少手裡把玩著手機,靜靜地坐在後座上沉思著,他何嘗不想吹哨子喊人把場子找回來,可是這樣一來,雙方就算徹底撕開臉了,以後再想和李紈發生點什麼也是不可能的了。

  像昨天晚上那樣,找派出所老賈來抓他們也是不靠譜的事情,派出所才幾個人,人家可來了一百多口子,真想抓的話,起碼要出動武警中隊,但是不管是老賈還是自己,暫時都還沒這個能量。

  憋屈啊憋屈,龍少狠狠地猛錘一下車門,禿頭嚇了一跳,回頭問道:“龍少,沒事吧。”

  就在禿頭回頭的這一瞬間,前方路口拐角處開出一輛轎車,躲閃不及和奔馳刮擦了一下。

  奔馳嘎的一聲停下,禿頭跳出來罵道:“瞎眼了!怎麼開車的!”

  對方是一輛白色的騏達,開車的是個戴眼鏡的斯文敗類,看樣子也不是善茬,一張嘴還是普通話:“你怎麼罵人啊!明明是你闖紅燈!”

  龍少爺從車上下來,外面小風一吹,酒勁頓時上來了,再加上一肚子的邪火,正好碰上這個不開眼的小子,當即大吼一聲:“給我打!打死算我的!”

  禿頭掄起拳頭就打過去,一拳下去,眼鏡男就變成了熊貓眼,但依舊囂張不已,掏出手機要報警,奔馳車後面緊跟著的幾輛車也停下來,憋了一肚子火的黑西裝們衝上去一頓暴打,拳打腳踢,沒有三分鐘,眼鏡男就無聲無息了。

  “敢在我跟前呲毛!活膩了!”龍少抖抖衣服,上車說道:“開車!”

  坐進車裡,龍少打了個哈欠,那個眼鏡男的形像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好像有些眼熟,不過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了,管他呢,就算真打死了,也不過是幾萬塊錢擺平的事,開個破騏達,肯定不是有錢有勢的主兒。

  好漢不吃眼前虧,今天這個事暫時就這樣了,把打手們遣散之後,龍少回到自己位於市中心的豪宅,打電話把自己的二奶給喊來,雖然龍少有好多女人,其中不乏包養的女學生啥的,但只有這個熟女二奶的氣質和李紈最為接近。

  真的上不了,就上個山寨的湊乎一下吧

  正好偉哥的效力也上來了,龍少撲上去將二奶剝光,狠狠地推倒在床上,學著《色戒》裡面易先生的架勢,從褲子上抽下皮帶狠狠的打過去。

  “小娘們,賤人!酒量比我好,兄弟比我多,你很跩是吧!”龍少揮動著皮帶,在二奶的哭叫聲和求饒聲中抵達了高潮。

  窗外藏獒低沉的吼叫一聲聲的傳來,和室內的呻吟互相映襯著。

  ……

  西苑賓館,鑑於龍少有可能反撲,大家都沒喝酒,只是讓餐飲部弄了些飯菜吃了,李總出錢,給大家開了幾十個房間住,有一個算一個,所有人全部開銷,包括來時的汽油費和過橋過路費,全部由至誠集團負責。

  李紈又找來一個女文員安排了一番,等大家快速吃完飯之後,李總已經和幾個員工在餐廳門口等著了,一個大大的托盤裡裝的全是紅包,足有幾十個。

  “大家辛苦了,我代表至誠集團感謝你們,這是一點小小心意,請大家一定笑納。”李總笑意吟吟的對這群剛吃飽飯,嘴上還叼著牙籤的江北漢子們說。

  大家互相對視一眼,臉色當場就變了。

  “這不是罵人麼!”

  “這錢不能要!”

  “我們是看劉哥的面子來的,給錢就外了。”

  李紈手裡拿著紅包有些尷尬的笑著,沒想到劉子光在社會上混的這麼好,喊人打架都不用出錢的。但是紅包已經預備好了,發不出去也挺沒面子的。

  劉子光適時出現,照頭賞了貝小帥一巴掌:“怎麼和李總說話的,李總是好意,給我面子的話,就都接了!”

  眾人這才嘿嘿笑著,一一從李紈手上接過紅包,悄悄捏一下,不薄!李總絕對是場面人啊!

  至於那些至誠的保安則沒有紅包,李總當場向他們宣布,所有參戰人員,加一級工資,交三金!

  保安們頓時歡聲雷動!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8 09:15 AM

1-75 衛子芊投懷

  前兩天劉子光沒事的時候就在龍陽市的大街小巷展開了社會調查,對龍少的背景有了深入的了解,這傢伙的爺爺是八十年代龍陽縣委書記,他奶奶是縣委組織部長,老頭子主政龍陽縣二十餘年,培養出來的幹部不在少數,人脈極其的深遠。

  龍少平的父親當年也是龍陽有名的花花公子,紈絝子弟,八十年代初因為涉嫌流氓罪,在一次大逮捕中被抓去斃了,據說還是老爺子親自簽字批准的,從此龍少平成為家裡的獨苗,捧在手上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

  後來龍書記去世了,龍少平更加驕橫跋扈,沒人敢惹,仗著一幫叔叔大爺的照顧,他做起了生意,混上了黑道,從此成為龍陽一霸。

  龍少平的勢力滲透龍陽社會各個階層,但是這個人做事卻不是那麼地道,仗勢欺人,愛吃獨食,那些叔叔大爺照顧他,多是看死去的龍書記面子,那些小地痞流氓跟著他混,也只是看他有錢有勢,而不是為人仗義。

  劉子光將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匯聚起來,總結出一個結論,龍少平只是紙老虎而已,戰略上藐視,戰術上卻不能放鬆,他通過派出所拘留了至誠集團四個保安,肯定是一招調虎離山之計,後面一定還會有動作。

  李紈忙於投標的事情,不能分心去考慮安全問題,曹達華忙著從派出所撈人,也沒時間想太多,劉子光未雨綢繆,提前一天就打電話給公司,讓兄弟們把卡車開出來加滿油等著,傢伙事也都預備好擱在車上,人要統一著裝,二十四小時待命,確保一個電話就能拉出來,拉出來就能打硬仗。

  下午的時候,看到神州的車隊開過來,劉子光就打電話叫人了,先給公司打,正好王志軍進城買設備,順路在值班室玩,一聽說劉哥招呼,穿上制服就跟來了,他的病假還沒結束,現在依然算是物業的人,又是劉子光的好兄弟,帶隊出發也是天經地義。

  劉子光又給貝小帥打了個電話,貝小帥正在羊肉串攤子上和人喝酒呢,碰巧黑豹和玄子帶著手下過來捧場,一接到光哥的電話,連酒也不喝了,二話不說招呼人就上車開路,都是混社會的人,後備箱裡帶著現成的傢伙,直接上省道直奔龍陽,半路上又和王志軍他們合兵一處,車隊浩浩蕩盪開到龍陽西苑賓館前的時候,正是宴會正酣的時刻。

  劉子光料定龍少一定會發難,及早暴露力量的話,搞不好對方還要喊人,不如以逸待勞,後發制人,於是他讓兄弟們埋伏在門口小樹林裡,等自己電話通知再做行動。

  百十號江北兄弟的到場,粉碎了龍少的險惡企圖,雖然危險暫時解除,但也不能懈怠大意,劉子光當即開始排兵布陣。

  為了防止被對方一鍋端,人馬不能全住在西苑賓館,劉子光讓貝小帥他們開車去市內找幾家不同的賓館住下,手機都開著,隨時待命。

  物業的同事們則全部留下,他們都是至誠集團的員工,就算警察來了也好解釋,已經開好了三十個標準間給他們住,至誠物業的年輕保安們大多是退伍兵出身,紀律性強,身體素質好,留在身邊也好使。

  按照劉子光的佈置,游動哨放出去三公里,然後賓館大門外的樹林裡放上暗哨,門口和大堂裡擺著明哨,消防通道和樓頂上也要派人把守,每隔兩個小時換一班崗,年輕保安們聚精會神的聽著劉子光的部署,一雙雙眼睛閃著激動地光芒,如同回到了軍營歲月。

  雷鳴的酒勁這會也醒的差不多了,他也不是傻子,劉子光為集團立下這麼大的功勞,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再說人家確實有真功夫,對自己也不薄,如果不是他出手,恐怕那天晚上自己也要被聯防隊抓走拘留了。

  所以,站在一旁的雷鳴囁嚅道:“劉……劉哥,我有啥任務?”

  劉子光看看雷鳴,微笑了一下,從王志軍手上拿過一架望遠鏡塞在雷鳴手裡:“你不是當過飛行員麼,視力肯定不錯,就站在樓頂上當個瞭望哨吧。”

  雷鳴的臉微微紅了,他哪裡當過什麼飛行員,以前就是空軍雷達站的地勤兵而已,不過他的視力確實不錯,兩眼都是2.0

  “是!”雷鳴一挺胸膛,給劉子光敬了個禮。

  遠處的曹達華看到自己唯一的手下也投靠了劉子光,心中一陣酸楚,這些排兵布陣的工作本來應該由自己來做的,怎麼說自己也是前武警機動隊上尉啊,現在居然成了孤家寡人,想到這裡,他深深地抽了一口煙,走開了。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該走的走,該住的住,該執勤的上崗,劉子光親自將被貝小帥等人送出大門,黑豹捏著手裡的紅包大發感慨:“李總出手就是不一樣啊,道上規矩是出場費最多一百,人李總隨便一個紅包就是五百,劉哥,以後還有這樣的好事,一定叫上我啊。”

  玄子也說:“人李總說了,集團車隊以後維修保養啥的,都到我汽修廠來,劉哥,全託你的福了,等你回來,哥幾個得好好請你一場。 ”

  劉子光笑著說:“沒問題,地地道道我做東,不醉不歸。”

  送走伙計們之後,時間已經不早了,今夜沒有月亮,風也很大,正適合去做一些事情,劉子光返身回賓館,上樓來到自己的房間門口,用房卡打開了房門,剛要將房卡插到取電的插槽裡,忽然黑暗裡一股勁風襲來,劉子光剛要出拳迎擊,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淡淡的冰山味道,這種香水是衛子芊專用的,據說是兩千元一瓶在專門店裡配製的,絕對獨一無二。

  拳頭已經打了出去,此時硬生生的收住,可還是碰上了兩堆軟綿綿的東西,緊接著一團溫熱的肉體鑽進了劉子光的懷裡,呼吸急促,如飢似渴的呻吟著。

  溫香軟玉在懷,劉子光絲毫不亂,他抬手將房卡插入取電槽,腿一伸,將房門關上。

室內的燈亮了,柔和的燈影下,懷著意亂情迷的女人赫然就是平時冰山一般冷酷的衛子芊,衛大助理。

  此時的衛子芊早沒了白天的矜持冷酷,身上竟然穿了一件黑色真絲睡裙,只到臀部下沿的位置,肩膀上兩條細細的帶子,還打了個小小的蝴蝶結,似乎在勾引人去解開它。

  衛子芊喘著粗氣,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瞪著劉子光,兩條滑膩的胳膊箍在他的身上,兩條腿也躍躍欲試的想往上爬,微微張開的小嘴裡,紅色的小舌頭不時伸出來舔著嘴唇,誘惑力極強。

  這丫頭分明是中了催情藥的毒了,劉子光雙手抱住了衛子芊往上一托,順勢托住了她的屁股,被碰到了敏感地帶的衛子芊嬌哼了一聲,一頭趴在劉子光肩膀上,照著脖子狠狠地咬下去,如同發情期的母狼。

  這一口下去極重,劉子光脖子上立刻出現兩排帶血的牙印,他吃疼一甩頭,衛子芊鬆了口,直勾勾的望著劉子光,沒等他反應過來,又是一口咬上來,兩人距離太近,伸手阻攔是來不及了,劉子光索性惡狠狠地伸嘴迎上去,一個法國式的濕吻堵住了衛子芊的嘴。

  激吻之下,衛子芊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裡有一團火,似乎要將自己融化,她意亂情迷,兩個腳尖都繃直了,兩隻手纏著劉子光的脖子,媚眼如絲,往床上望去,眼神中全是渴望。

  劉子光眼都不眨一下,徑直踢開旁邊浴室的門,將衛子芊扔到浴池裡,打開水龍頭用冷水猛沖她的腦袋。

  不銹鋼花灑噴出猛烈而冰冷的水流,瞬間將衛子芊的全身濕透,單薄的睡裙浸了水之後貼在身上,迷人的曲線一覽無遺,被冷水沖擊的稍微有些清醒的衛子芊剛剛爬起來,又被劉子光攔腰抱起來,用浴巾包裹嚴整,抱著這具濕漉漉的苗條纖細軀體走進了房間。

  衛子芊的心在怦怦直跳,被冷水沖過的她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慾火焚身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隱隱的期盼,這幾天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每一件都是那麼的緊張刺激,扣人心弦,人處於危險的情況下,總會不由之主的想尋找安全,而劉子光的臂彎,就是衛子芊最安全的避風港。

  浴巾包裹著的軀體被丟到了床上,劉子光開始脫衣服,衛子芊的心跳的更厲害了,自己二十七歲了,還是第一次面對男人,此刻的她,充滿了渴望和欣喜。

  但是劉子光脫下白襯衣之後,卻從衣櫃裡拿出一件灰不溜秋的夾克衫套在身上,丟下一句話:“你好好休息。”然後轉身就走。

  他就這樣走了,走的是那樣的乾脆利落,房間裡恢復了寂靜,片刻之後,一陣壓抑著的哭聲悄悄地響起,衛子芊蜷縮坐在床上,雙手抱著腿,低聲的啜泣著。

  ……

  劉子光下樓的時候沒走電梯,而是走的消防通道,來到樓下,外面已經是萬籟俱寂,黑暗中兩個一明一暗的煙頭在閃爍,早已經有人在等他了。

  這兩個人正是已經離開了的貝小帥和馬超,見劉子光下來,兩人掐滅煙頭,馬超低聲說了句:“車在後牆外。”

  劉子光點點頭沒說話,三人走到樹叢茂盛的後牆邊,輕鬆地翻了過去,那輛老款黑色本田雅閣正靜靜地停在陰暗處。

  上了車,劉子光從工具箱裡拿出一副手套戴上,貝小帥從後備箱裡取出一柄斧頭遞給他,劉子光檢查了一下刃口,鋒快!

  “走,去龍少平家。“劉子光平靜的說。



1-76 瘋狂的藏獒

  這一夜,龍少睡的很沉,頭天晚上喝了一斤白酒,夜裡又和二奶搞了很多花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哪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以至於他連二奶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凌晨時分,龍少從睡夢中悠悠的醒來,身體暖暖的,似乎身處浴缸一般很舒服,伸手一摸,是女人的長髮,不對,這小娘們的頭髮啥時候變得這麼粗糙。

  身子一歪,怎麼滑膩膩的,龍少伸手在身下一摸,伸到臉前來一看,滿手的血紅!

  本來還有些朦朧的睡意,這下全醒了,龍少猛地坐起來,把被子一掀,滿床鮮血!

  自己的身旁,赫然擺著一顆碩大的頭顱,黃黑色的鬃毛被血染紅,兩隻通紅的眼睛死不瞑目,是藏獒的頭!

  市價一百萬的純種藏獒啊!竟然被人砍了腦袋,嗜錢如命的龍少頓時狂怒起來,但這種憤怒只維持了一秒鐘,就被深深的恐懼所代替。

  眾所周知,藏獒是一種極其凶猛的半馴化野獸,絕對的生人勿近,別說是人了,就算是野狼乃至獅子也不是它的對手,這麼兇猛的動物竟然被人在半夜裡無聲無息的殺死,並且將頭顱塞到自己的被子下面,這要是想殺自己,那還不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一股徹骨的寒冷流遍龍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他的牙齒開始打顫,慌裡慌張的從床上爬下來,藏獒腥臭的血從他的身上流下來,順著腳踝滴到地板上。

  龍少匆忙走到牆邊,用顫抖的手打開暗藏在牆壁裡的保險箱,從裡面取出一把烏黑油亮的手槍,嘩啦一聲推彈上膛,用雙手握著走到床邊拿起了電話。

  電話是打給禿子的,但是響了半天竟然沒人接,現在才是凌晨五點鐘,龍少這幫手下都是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懶漢,禿子這會不知道在哪個婊子床上挺屍呢。

  龍少再次按下重播鍵,等了三分鐘才有人接。

  “禿子,趕緊帶人來,越快越好,對,到我家來!”

  撂下電話,龍少的心情稍微鎮定了一下,警惕的看看四周,窗戶是關的,門也是緊閉的,他咽了口唾沫,龜縮到了牆角自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五分鐘後,門口響起了敲門聲,砰砰的聲音在靜謐的凌晨顯得格外驚心動魄,龍少撂了電話,壯著膽喊了一聲:“誰~~”

  沒人回答,依舊是有規律的敲門聲,狗日的禿子什麼時候這麼有禮貌了,龍少揉揉蹲麻的腿,握著手槍過去開門。

  龍少住的是別墅,走到一樓把大門打開,忽然一個黑影撲過來,嚇得龍少一個屁股墩坐在地上,所幸內門外還有一道鐵柵欄門,那個黑影撞擊在鐵柵欄上,嘩嘩直響,定睛一看,竟然是另一隻藏獒!

  兇猛的藏獒用兩隻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龍少,用盡全身力氣撞擊大門,龍少家的大門不是那種專業的防盜門,而是歐式風格的柵欄門,並不是特別結實,藏獒的體型都快趕上小牛犢子了,巨大的衝擊下鐵柵欄門岌岌可危,眼瞅著這頭巨獸就要破門而入了。

  龍少都嚇傻了,這是怎麼回事,自家的藏獒怎麼撲咬自己,不過瞬間他就明白了,原因在於自己身上的血,藏獒聞到同類的血,已經處於癲狂狀態。

  龍少很有錢,養藏獒主要是為了擺譜,平時都是有專門的人餵養這兩個傢伙,而藏獒的智力又偏低,只認餵養自己的那個人,對於龍少的感情很淺,現在他身上又滿是獒血,剩下這頭藏獒不把他當成仇人才怪。

  眼瞅著鐵門就要被撞壞,這頭嗜血的猛獸就要撲進來將自己撕成碎片,極度恐懼之下的龍少舉起了手槍,幾乎是閉著眼睛扣動了扳機。

  “啪啪啪”三槍過後,滿屋都是硝煙味,藏獒似乎只是停頓了一秒鐘,然後繼續撞門,龍少的膽都要嚇破了,瞄著那個黑壓壓的龐大身軀繼續開槍,四顆子彈擊中了藏獒,龍少還在繼續扣動扳機,空槍發出嗒嗒的聲音,子彈已經光了。

  這幾槍確確實實擊中了藏獒,但是這頭野獸居然毫髮無損,子彈反倒更加激起了他的獸性,巨大的力量繼續撞擊著大門,龍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拿著空槍瑟瑟發抖,眼淚鼻涕大小便全出來了。

  可憐的花雕工藝柵欄門終於還是沒能擋得住藏獒的衝擊,轟隆一聲倒塌了,藏獒一個餓虎撲食衝了進來,腥臭的大嘴裡滿是鋒利的牙齒,龍少嚇得以手抱頭慘呼一聲。

  利齒終於沒有咬到龍少,一串槍聲之後,藏獒沉重的軀體趴在了龍少身上,幾個穿著防彈背心頭戴鋼盔的警察上前用腳踢一踢藏獒,確定它已經死亡,這才聯手將其抬起丟到一邊。

  “哎呀媽呀,你們可來了,快扶我起來。”龍少帶著哭腔說道。他還以為這些警察是聽見槍聲趕來的,那無所謂,自己這把槍是前年從一位在法院當領導的親戚家偷來的,就算出事也能罩得住。

  不過龍少很快發現不對勁,看這些警察的服裝可不像是派出所巡邏民警,他們全都是防彈衣鋼盔的打扮,有幾個人還穿著迷彩服扛著八一槓,分明是武警!

  大早上的,怎麼連武警都動用了,龍少正摸不著頭腦呢,一個肩膀上兩槓兩花的高階中年警官冷峻的對他說:“龍少平,你涉嫌故意傷害,被逮捕了!”

  龍少更納悶了,這事咋整的,我這幾年打殘的人還少麼,要逮捕的話早就動手了,哪能等到今天。

  正在此時,門口來了幾輛車,是禿子帶人趕到了,十幾個彪形大漢拏著砍刀和鐵棍從車上下來,氣勢洶洶的要往裡走,中年警官一揮手:“全抓起來!”

  十幾個警察端著微衝圍上去,禿子等人只好舉手投降,不解的目光投向龍少,心說這是咋整的,龍少你不是很能罩得住麼。

  龍少鎮定一下情緒說:“我要找你們王局長說話。”

  中年警官冷笑道:“王局長不會接你的電話的,銬起來!”

  旁邊小警察衝上來,蠻橫的將龍少的胳膊扭到後面,給他上了背銬。

  龍少終於明白一點了,看來有人在整自己,他急促的問道:“我到底傷害誰了,你不說清楚,我就不走!”

  中年警官搖搖頭,擺出一副鄙視的神情說:“龍少平,你昨天晚上指使手下將一個開騏達車的車主給打成重傷,人現在還沒脫離危險期,這些都被交管監控攝像頭拍下來了,你還想抵賴不成?”

  一個小警察從旁邊撿起龍少丟棄的手槍遞過來,中年警官用透明塑料袋把這支6-4式小砸炮裝起來,冷笑道:“現在又給你增加一條罪狀,非法持有槍械,你就等著坐牢吧。”

  警察們押著一臉不解的龍少上了警車,那些打手也全被銬起來押上囚車,車隊拉響警笛,駛離了這片別墅區。

  ……

  龍少平被捕的消息迅速傳到龍陽市前任組織部長陳大姐的耳朵裡,聽說寶貝孫子被抓了,老太太極其敗壞,一連打了十幾個電話到縣委找李書記,可均被告知,李書記在開會。

  老太太急眼了,讓人給她安排汽車,要親自去市委要人,可是退休的組織部長連專車也沒有,還是保姆吳媽去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來,拉著老太太趕往縣委。

  到了縣委,老太太徑直往裡闖,誰也不敢攔她,一直闖到市委書記的辦公室裡,李書記正在和公檢法的幾個頭頭開會呢,看到老部長進來,也不多說什麼,站起身來道:“陳阿姨,您跟我來。”

  出門上車,直奔老縣醫院,在急救室裡,李書記指著病床上插滿管子監控儀的年青人說:“這個小伙子今年二十六歲,是南大法律系的研究生,年初組織部分配下來,到咱們市工作,小伙子很能幹,再過三個月就要結婚了,可是……”

  李書記很沉痛的搖了搖頭,說:“陳阿姨您再跟我來。”

  老太太此時已經明白的差不多了,一言不發跟著李書記來到醫院值班室,這裡正好有一台電腦,李書記讓手下連上優盤,給老太太放了一段監控錄像。

  電腦屏幕裡,是龍少指揮手下暴打騏達車主的畫面,歹徒們下手極其狠辣,都是照著別人的頭部猛踢,連老太太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好了,小李,我明白了,”老太太悲痛的說。

  “陳阿姨,您不明白!”李書記憤懣的說道。

  “這個年輕人,是我的秘書,更是省委苗部長的親侄子,苗部長沒有兒子,一直拿他當兒子培養的,放到下面就是為了鍛煉他,臨來的時候交給我照顧的,可是我……我……實在太過分了啊。”

  到底不是外人,李書記也沒有什麼掖著藏著的,陳阿姨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孫子這回是真栽了,但她還是不死心,又問道:“小李,你說還有沒有希望,這個小伙子如果沒事的話,我家平平也不會重判吧。”

  說完,用期盼的眼神望著李書記。

  李書記又是長嘆一口氣:“腦子受了很大損傷,可能會成為植物人,咱們縣醫院是無能為力了,等會市裡大醫院的救護車到了就轉院,不行的話就去省城,去北京,我們肯定是會盡全力搶救的,陳阿姨你也別太擔心了,小王,你開車把陳阿姨送回去吧。”

  老太太失魂落魄的上了李書記的專車,回家去了。

  ……

  上午八點鐘,李紈就接到了招投標辦宋主任的電話:“李總啊,事情又有了新變化,還是按照原先的計劃競標,只有你們至誠集團和平川佳苑兩家了,你要好好準備哦。”

  放下電話,李紈都呆了,形勢急轉直下,忽然之間就撥雲見日了,這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打開窗子,一道明媚的陽光照了進來,清晨的西苑賓館樓下,鳥語花香,樓下有個穿運動服的人跑過,李紈望下去,正是晨練歸來的劉子光。

  難道又是他的功勞?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8 09:16 AM

1-77 香噴噴的藏獒肉

  西苑賓館的樓層不高,最高不過五層,劉子光彷彿頭上長了眼睛一般,忽然抬起頭來,衝著四樓上的李紈咧嘴一笑,滿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很是好看。

  “早”劉子光喊道,用白毛巾擦了擦額上的汗。

  “早”李紈也沖他笑笑說。

  上了二樓餐廳,同事們正在吃自助餐早飯,七八十個人排著隊打菜,其中五六十人是劉子光手下的保安,項目組的人倒佔了少數。

  看到老大進來,保安們趕緊讓開了一條通道,齊聲喊道:“劉部長好。”

  劉子光笑著和大家打招呼,在門旁服務台上拿了個餐盤,說道:“大家別愣著,繼續。”這個派頭簡直和集團老總差不多了。

  尹總和曹達華也在餐廳吃早飯,看見這個場景都是暗自搖頭,但又無可奈何,人家功勞大,就算擺譜又如何,等回到江北市,指不定什麼高級職務等著他呢,那時候人家才真的是風生水起。

  劉子光打了一份早餐,尋找著餐廳裡的空位子,看了一圈還是端著盤子走到衛子芊面前坐下。

  今天的衛助理有些不對勁,兩隻眼睛腫的象桃子一樣,臉色也很差,劉子光剛落座,她就一推餐盤,不吃了,站起來就走,高跟鞋敲擊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蹬蹬的聲音,在鴉雀無聲的餐廳裡顯得格外清脆。

  劉子光可是大家目光的焦點,他主動坐在衛助理對面,而衛助理又是那麼的不給面子,飯都不吃了就走,這也太……

  那些項目組的小MM立刻開始低頭八卦起來,一邊竊竊私語,一邊望著劉子光,現在這位不起眼的小保安已經成為小MM們的偶像,假如是衛助理拒絕了人家劉子光的追求的話,那麼對於她們來說可是大大的福音。

  衛子芊出餐廳的時候正好遇到李紈,李總很驚訝的看到自己的助理神情不對勁,兩隻眼睛分明是哭過的,她剛想發問,衛子芊就匆匆上樓去了。

  李紈進了餐廳,本來還議論紛紛的局面立刻平息了,所有人安安靜靜的吃飯,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李紈打了菜,很自然的坐到了劉子光身邊。

  “剛才宋主任給我打電話,好像龍少平退出競標了,這件事你知道麼?”李紈問道。

  “啊?龍少退出了,我還真不知道。”劉子光平靜的說,他說的也是實話,昨夜帶著貝小帥和馬超潛入龍少的別墅,活生生砍死一頭藏獒,另一頭也被砸懵,然後爬上二樓,撥開窗戶將狗頭放進龍少的被子裡,做這些事情只是為了威懾一下龍少,至於效果如何,劉子光也不清楚。

  龍少的家庭背景深厚,輕易動他,肯定會引來牢獄之災,劉子光是有父母的人,哪能因小失大,要依著他以前的脾氣,早就把龍少給剁成八瓣了。

  不擺平龍少,這口氣咽不下去,項目組也僵在這裡,所以劉子光選擇了考利昂教父的辦法,先給龍少一個警告,把他價值百萬的兇猛藏獒給宰掉,那麼下一個就輪到龍少本人了。

  這些事情都是劉子光親自動的手,馬超和貝小帥在下面望風,殺藏獒的時候劉子光還擔心呢,這種畜生是出了名的兇,據說比獅子還厲害,但事實上也是吹牛的成分居多,傻大粗笨低智商的青藏高原半馴化土狗而已,一斧頭撂倒,就是劈藏獒腦袋的時候濺了一身的狗血挺麻煩的,不過已經讓馬超拿去燒了,應該沒啥問題。

  見劉子光裝傻,李紈也不說什麼,但她心中已經明白,絕對是劉子光出手了,此時她已經暗暗打定主意,回去之後就把劉子光調到總部來當保安主管,至於月薪,隨便他開。

  忽然,劉子光的手機響了,他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那邊傳來貝小帥的聲音:“哥,有點意外,龍少讓警察逮了,就是早上的事情,我剛過來看情況,聽他們這些鄰居說的。”

  “好的,知道了。”劉子光掛了電話,面色如常,李紈已經聽到了對話內容,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眼前這個男人真是神奇,不管什麼問題,就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情。

  ……

  龍少家所在的別墅小區,貝小帥正坐在路邊的汽車裡觀察情況,這是劉子光交代的事情,要看看龍少的反應,結果得來的消息卻是龍少已經被抓走了,貝小帥也納悶的很。

  一群警察依然在龍少家裡進進出出,搜查證物啥的,上面有命令,一定要查出龍少平涉黑的證據,單純的故意傷害罪還不夠,務必要把案子辦成鐵案,讓他永世不能翻身。

  一頭價值百萬的藏獒莫名其妙的被人砍了腦袋,警察也很疑惑,不過這和他們沒什麼關係,不在偵查範圍之內,他們的目標是龍少家隱藏的槍支凶器毒品現金之類東西。

  早上警察來抓捕龍少的時候,正遇到另一頭藏獒發狂攻擊主人,幸虧被武警用自動步槍打了一個長點射才擊斃,所以警察們懷疑藏獒可能得了狂犬病,兩隻狗屍也不需要檢驗了,趕緊處理了拉倒,他們花了五十塊錢,從路邊找了兩個民工,讓他們把藏獒的屍體拉到城外挖個坑埋了。

  ……

  西苑賓館,至誠公司的車隊整裝待發,這回是劉子光坐在前頭的陸地巡洋艦裡指揮,王志軍帶了六個兄弟坐在GL8裡壓陣,李紈這回是真怕了龍陽市的黑社會了,帶了足足二十個保安過去,龍少倒了,難免還會跳出個虎少,豹少啥的,必須防範於未然。

  車隊浩浩蕩蕩的啟程了,西苑賓館到招投標中心的路上,正好路過龍少家所在的別墅區,劉子光坐在陸巡副駕駛的位子上,鷹一般的眼睛掃視著前方的情況,忽然路邊一輛平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兩個民工正拉著一輛平車趕路,車上擺著血淋淋兩具畜牲的屍體,黑黃色的毛,體型巨大,不就是龍少家的寶貝藏獒麼。

  “停車。”劉子光說。

  陸巡一個急剎車停在路邊,後面的幾輛車也都停下了,大家納悶的看到劉子光跳下車去,走到路邊攔住兩個民工,和他們討價還價了一會,掏出兩張紅色的大鈔,然後兩個民工樂得喜笑顏開,屁顛屁顛將兩具藏獒的屍體抬到了陸巡後備艙裡。

  劉子光上上車,命令司機開車,然後拿起對講機說:“回頭給大家換換口味,吃燉狗肉!”

  對講機裡一陣歡騰。

  ……

  沒有龍少的搗亂,招投標工作異常的順利,江北至誠和平川佳苑兩家的方案不相伯仲,資金實力也相差無幾,現在就看誰家的出價更高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官方消息傳來,神州地產的董事長龍少平涉嫌故意傷害罪,私藏槍支彈藥罪以及組織黑社會活動罪,已經被依法刑事拘留,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聽到消息之後,平川黃胖子第一個做出反應,派人去買了一掛五千響的大地紅,在招投標中心門口劈裡啪啦的放起來,滿地的紅紙碎屑和硝煙味道,顯得格外喜慶。

  李紈心裡也很高興,龍少終於被打掉,這回看樣子是爬不起來了,沒有他的阻撓,這個項目肯定會順利很多。

  “李總,咱們要不要表示一下。”衛子芊輕聲問道,此時的衛助理已經恢復了正常,依然是一副冷面助理的表情。

  “好,不過放炮就算了,讓人去訂做一面錦旗給公安局送去吧,就寫為民除害四個字。”李紈說。

  ……

  競標工作還在繼續,不過下面都是項目組同事的工作了,沒有劉子光他們的事了,閒暇無事,劉子光派人去集市上買了一口碩大的鐵鍋,以及各種佐料,驅車回到賓館,在附近找一塊空曠的空地,準備野餐。

  西苑賓館位於西郊鳳凰山下,有山有水,風景秀麗,大家找了個河邊的草地,將越野車停在河邊,找了個樹杈把藏獒掛上去開始剝皮,另外有人撿來石頭磚塊壘砌一個簡單的灶台。

  一個穿著紅色絨衣的小伙子手持利刃,刷的一刀就將藏獒的肚子劃開了,驚得劉子光趕緊提醒他:“蟑螂,你小心點,我還想做個標本放屋裡當擺設呢。”

  小伙子呲牙一笑:“劉哥你放心好了,我以前在家就是殺狗的,幹這個在行。”

  “你哪里人啊?”劉子光問。

  “我沛縣人,家裡祖傳的手藝,專做黿汁狗肉,今天是來不及了,趕明我從家拿點老湯過來煮狗肉,絕對夠味!那可是劉邦那個年頭傳下來的老湯,上千年火都沒熄過。”

  “行!這鍋狗肉就交給你燉了。”

  青山綠水,鳥語花香,兄弟們撿來大堆的乾樹枝塞在灶下面,把火燒得旺旺的,幾大桶純淨水倒下去,鍋裡冒了泡,把大塊大塊的藏獒肉塊先用開水汆幾遍,去掉血腥味,然後下油熱鍋,用薑片煸香,下狗肉,把成包的丁香肉蔻大茴八角陳皮桂皮花椒往裡面丟,還有成瓶的料酒,大片的薑往裡面一丟,開始燉肉。

  兄弟們有的在小河邊釣魚,有的坐在一起打撲克,逍遙自在,那邊大鐵鍋裡燉著香肉,俗話說得好,狗肉滾一滾,神仙坐不穩,香噴噴的味道順著風飄蕩在小河邊,讓人忘卻了所有的憂愁,所有的煩惱。

  王志軍忽然把手裡的牌一丟,仰面朝天,望著藍天白雲感慨道:“劉哥,如果天天能這樣,多好啊。”

  劉子光說:“只要兄弟們努力,天天逍遙自在過舒坦日子,也不是難事啊。”

  王志軍說:“可是回去之後你肯定要去集團總部當官了,以後想見你都難了。”



1-78 恭喜,劉經理

  下午三點,保安們剛吃完一鍋世上最昂貴的五香燉狗肉,正抱著肚皮在草地上瞇瞪呢,招投標中心那邊的捷報傳來了,至誠集團順利奪標,大功告成。

  劉子光將這個好消息向大家宣布,雖然保安們只是集團下屬最低級的臨時工,但也算是集團一份子了,大家頓時歡呼雀躍起來,將帽子擲向天空,劉子光伸手四下裡壓一壓,說:“兄弟們,收拾收拾東西,沒吃完的狗肉打包帶回去,下午就啟程回家。”

  競標成功,後續的簽約事宜就都是項目組的事情了,再開那麼多的房間也是浪費,不如及早打道回府,反正大家也沒什麼行李好收拾的,直接把藏獒的皮毛和剩下的燉肉裝車,跳上東風卡車,勝利返鄉。

  龍少被捕了,龍陽市已經不存在危險,劉子光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他給曹達華打了聲招呼,就帶著兄弟們回去了,等項目組的人回到賓館之後,李紈派人去劉子光房間敲門,喊他過去開會,這才知道他已經退房回去了。

  “李總,要不要打電話讓他回來?”衛子芊面無表情的問道。

  “算了,回去再說。”李紈擺擺手,這件事是自己沒交代清楚,劉子光回去之前已經和曹達華打了招呼,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不過這也讓李紈生出另一種感覺,這個男人,似乎很不好掌控。

  至誠集團雖然奪標,但是贏得也很辛苦,平川佳苑的黃胖子這次也是志在必得,他的公司實力不弱,和本地銀行的關係又好,貸款幾千萬不是問題,為了徹底壓倒他,李紈開出了一億五千萬的高價,這才成功拿下標的。

  一億五千萬,對至誠集團來說也不是小數目,回去之後還有一大堆的事情,和銀行方面聯繫進行貸款,龍陽這邊還要搞個子公司進行操作,千頭萬緒等著李總來操辦,她又哪有精力去想別的,留下一個十人的項目組之後,李紈也踏上了回程。

  回江北的路程很順利,在車上睡了一個多小時就到了,歸心似箭的李紈沒有回公司,而是趕往幼兒園去接自己的寶貝兒子,此時的她卻不知道,至誠花園門口正在上演一幕大戲。

  ……

  由於卡車不能進城,兄弟們在郊區下車換乘公交,有些人先回住處休息,還有些人直接去至誠花園上班,小區物業是三班倒執勤,本來該早上換班的,他們已經遲到了整整十幾個小時,要在以前,肯定就要被嚴苛的白隊長辭退了,但這回大家一點也不擔心,他們可是出的集團總部的任務,怕毛啊。

  大夥下了公交車,三五成群,說說笑笑向著小區走去,走到門口才發現不妙,高總在白隊長的陪同下,正威風凜凜的站在門口等著他們呢。

  說來湊巧,本來劉子光是安排好換班的,可是架不住保安隊伍裡還有個高總的眼線,白隊長敏感的發現今天值班的人怎麼還是昨天那些,要說換班也都是個別行為,怎麼可能是全體換班麼,而且當班的都是些年齡大的,年輕力壯的全部不在。

  白隊長立刻報告了高總,高總非常重視這個情況,因為最近公司裡的風向很不對勁,由於物業費徵繳順利,劉子光的威信越來越高,簡直有點架空高總的意思了,高總很擔心這個情況,決定抓劉子光的小辮子,好好殺殺他的氣焰,白隊長打的這個小報告簡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集體曠工,這還了得,高總決定抓個現形,都下午六點了他也不回家,帶著白隊長站在大門口,啥時候等到人啥時候作罷。

  眼瞅著那幫臨時工說說笑笑的走過來,高總挺胸腆肚站了出來,攔在大門口,白隊長也狐假虎威跟在後面,等著看劉子光他們的笑話。

  哪知道眾保安竟然沒有絲毫承認錯誤的覺悟,反而一個個笑呵呵的和高總打招呼,高總高總的喊著,然後就想往大門裡走。

  高總皺起了眉頭,白隊長察言觀色,注意到領導的不愉快,當即挺身而出,喝道:“到現在才來換班,你們還想幹麼!”

  保安們頓時愣住了,然後齊刷刷的目光看向白隊長,白隊長剛想得瑟一下,忽然發現這種目光中包含的好像不是敬畏……而是鄙視。

  “高總,老白,下了班怎麼還沒走啊。”劉子光肩膀上搭著衣服從後面走過來,高總是知道劉子光跟著李總出差的,但沒料到他這麼快回來,趕緊調整表情,呵呵笑著說:“小劉啊,保安部的管理還有待加強啊,你要是忙的話,我讓白隊長協助你一下。”

  “不用了,老白身體不好,讓他多休息吧,弟兄們,走。”劉子光說著,帶著保安們進小區了,氣的高總和白隊長敢怒不敢言,這也太不把領導放在眼裡了吧。

  “高總,我身體好得很,你別聽劉子光瞎說啊。”白隊長這個二逼很委屈的說。

  “好什麼好!”高總臉色一變,自顧走了。

  ……

  第二天,高總整理了一大堆黑材料,上面全是劉子光的各種罪證,無非是煽動職工對抗領導,集體曠工毫無組織紀律性,和黑社會糾纏不清之類的話,上面還有幾個部門頭頭的聯名簽字,他帶著這些材料,以及活證人白隊長,親自到集團總部去投訴劉子光。

  兩人走進總部大門的時候,劉子光正優哉游哉的坐在李總的辦公室裡喝咖啡,寬大的皮沙發非常舒服,落地長窗外面,勞勞碌碌的上班族如同螞蟻一般奔忙著,在這個角度觀察江北市,真有一種睥睨天下的味道。

  今天一大早,李總的秘書就打電話給劉子光,讓他到總部來報到,劉子光問去哪個部門報到,對方竟然說直接到總裁辦報到,等他來了之後,前台根本就沒有通報,直接將他帶到總裁辦門口,前台江小姐看向劉子光的目光既崇拜又愛慕,簡直都快閃爍著小星星了。

  李總還在開晨會,秘書將劉子光帶進辦公室坐下,給他斟了一杯香濃的咖啡就離開了,等了大約十分鐘之後,晨會結束,李紈夾著文件夾,帶著衛子芊推門進來,看到劉子光便熱情的招呼:“小劉你好。”

  衛子芊卻不說話,目光也不和劉子光交集,只是默默地收拾著文件,對李紈說:“我出去做事了。”

  李紈點點頭,目送衛子芊離開,她已經猜到或許衛子芊和劉子光之間有什麼事情,但是這種小事和工作比起來,基本可以忽略。

  “李總你好。”劉子光很客氣的站起來打了個招呼,今天他穿的依然是自己的夾克衫,很OUT的一件衣服。

  “你先坐,是這樣的,我這裡有一個位置,是集團保安部的主管,待遇比較優厚,我覺得你比較適合這個位置,集團也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怎麼樣,你考慮一下吧。 ”李紈開門見山,直接攤牌。

  “謝謝李總,我不想幹。”劉子光連想都沒想,一口回絕。

  “哦?為什麼。”李紈眉毛一挑,有些詫異,雙手疊起托著腮幫,很感興趣的看著劉子光,這人越來越有趣了,寧願當小區物業保安,不願當集團中層幹部,他大概還不明白其中的差距吧。

  “在你做任何決定之前,應該先考慮一下,我介紹一下保安集團保安主管的待遇和級別吧,總的來說呢,這個職務比你們分公司高金寶的地位還要高一級,待遇也更加優厚,基本和總監級持平,除了各種保險金之外,每月差不多一萬五左右,我想這個條件在我們江北市,算是不低的了。”

  李紈再次詳細介紹了保安主管的待遇,但劉子光依然不為所動。

  “李總,我想過了,還是在一期分公司但保安部長的好,集團這一塊的安保任務我做不來,還是讓曹達華他們幹吧。”劉子光很乾脆的說。

  “你確定?”李紈盯著他問道,似乎想看透這個男人的內心。

  “確定。”

  “那好吧,物業公司的報告上說,你們一期分公司這個季度的物業費徵繳率大大提高了,這裡面有你不少功勞,這樣吧,我給你提半個級別,做一期分公司的副經理,兼任保安部長,你看這樣好麼?”李紈想了想,提出了折中的方案。

  李紈的腦子很快,劉子光不願意屈居到集團總部來上班,肯定是想自己發展,這樣的人才,公司無論如何都要留下,能牽絆住他的可能就是那些保安伙計了,不妨在這方面試探一下。

  果然,劉子光上鉤了,他點點頭說:“好吧,我同意。”

  “那就這樣吧,我會讓人力資源部下正式公文的,連同給那些保安員漲工資的公文一起下發,恭喜,劉經理。”李紈站起身來說道,向劉子光伸出了手。

  “謝謝。”劉子光捏著李紈柔若無骨的小手搖了兩下。

  ……

  人力資源部辦公室,高總正在聲淚俱下的控訴著劉子光,白隊長跟在後面一唱一和,不時恰到好處的插上一兩句,兩人配合的極其默契。

  人力資源部的頭頭帶著一種很震驚的表情翻著高總帶來的資料,不時扶一扶眼鏡,看看唾沫星子橫飛的高總。

  高總以為見效了,繼續發揮,口沫橫飛,這時部長的郵件提醒響了,他看看電腦,是總裁辦發來的,點開一看,笑了。

  “老高,你投訴的這個劉子光,是不是他啊?”主任指著辦公室透明隔斷外,走廊裡正和李總握手的劉子光說。

  高總扭頭一看,頓時石化。

  “老高,恭喜你啊,劉子光現在已經是你的副手了,至誠一期分公司的副經理,你們倆可要合作的愉快點啊,這個報告啊,你先拿回去吧,我只當沒看見。”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8 09:18 AM

第二季 2-1 沙場日進斗金

  高總就是高總,演技絕對一流,他將黑材料往白隊長懷裡一塞,叮囑他道:“坐這裡別動。”然後迅速整了整衣領子,推門出去。

  “李總,小劉,這麼巧啊。”高金寶一臉的驚喜,快步走了上去。

  李紈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是一期的高金寶吧。”

  “是我是我,李總您的記性真是太好了!”高總興高采烈,手舞足蹈。

  “好吧,你們聊,我還有事。”李紈笑笑,回辦公室去了。

  “李總慢走,李總再見。”高金寶臉上依然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等李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才轉過身來,很鄭重的拍了拍劉子光的肩膀說:“小劉,以後咱們分公司就全靠你了。”

  劉子光一直在抱著膀子看高總的笑話,他呵呵笑道:“哪裡,咱們那裡,還是你當家。”

  “什麼我啊你啊的,咱倆不跟親兄弟一樣麼,再說這話我跟你翻臉啊。“高總的臉色說變就變,聽到劉子光和他見外就一臉的義形於色,不過迅速又換上了笑臉說:“小劉啊,咱們那裡還有幾個空位置,家裡如果有閒著沒事的親戚朋友啥的,給我招呼一聲,哥哥幫你安排,絕對一句話的事情。”

  “那我就先謝謝高總了。”劉子光笑吟吟的說。

  “你看你,還高總,喊哥,高哥。”高總拍著胸脯說。

  ……

  回到公司以後,總部人力資源部的任命書也到了,劉子光正式出任一期分公司的副經理職務,依舊掌管保安部,另外負責物業費收繳這一塊,客服部也劃歸他管理,那些客服小MM知道之後,無不歡天喜地。

  當了副經理,手頭的權力就大了,有了一定的人事權和財權,至少保安部和客服部的人員任免,劉子光說了算,平時買個辦公用品,加班吃個飯啥的,簽字就能報銷。

  劉子光履新之後,辦的第一件事是幫王志軍搞了個停薪留職,工作幫他留著,三金照樣繳納,人回家去辦沙場,這樣幹起來才沒有後顧之憂。

  然後他又幫保安們訂購了新的制服和徽章,原本至誠物業的保安制服是黑色和灰色的保安服,式樣傳統,料子是化纖的,本來挺精神的人穿上都沒精打采的,很不美觀,大家除了上班的時候被迫穿著,一下班就趕緊扒下來,誰也不樂意穿它。

  劉子光訂購的是從淘寶上買的高仿5.11夾克和特勤褲,以及在網上定做的棒球帽,又找了家標牌徽章小作坊,訂做了一批魔術貼的徽標和金屬徽章。

  經過他重新設計的保安制服,完全顛覆了大夥對於物業保安的理解,頭上戴著標有物業公司縮寫的棒球帽,帽簷折彎的程度很到位,然後上身是黑色5.11夾克,胸前佩戴金屬質地的至誠物業徽章,胳膊上的魔術貼是一個藏獒腦袋圖案,這是為了紀念保安們的龍陽戰役。

  下面是卡其色的特勤褲和高仿奧克利沙漠軍靴,腰間戰術腰帶上懸掛著強光手電和夜市批發來的甩棍,三十塊錢一根,打人和幾千塊的ASP一樣疼,原來的通訊工具是北峰5118對講機,通話距離稍遜,增加了幾台摩托羅拉的大功率機器。

  這些行頭算下來,其實也沒幾個錢,就用置換服裝的名義報銷了,至此,至誠一期的保安成為至誠物業幾個分公司中最特立獨行的一個,連服裝都和人家不一樣。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句話一點也不假,上下煥然一新的保安們走上執勤崗位的時候,精氣神都和以前不一樣了,個頂個透著豪邁和幹練,站崗的保安敬禮的姿勢更加瀟灑帥氣,巡邏的保安手扣著腰帶,黑超墨鏡下的眼睛四下打望,令竊賊膽寒,令業主放心。

  這樣的行頭,小伙子們平時也樂意穿著,下班了都不脫,穿著上街壓馬路去,這身很潮的打扮,走到哪裡都很吸引眼球呢,把妹的效果也不差。

  劉子光的威信,如日中天,已經能和高總分庭抗禮了,而可憐的白隊長,依舊是原來的職務,眼瞅著升職無望,只能忍氣吞聲,天天按時上下班。

  老爸老媽得知兒子又升級了,更是大喜過望,其實老兩口倒不是在乎漲的那點工資,在意的是兒子上進,正幹,這樣一來,和人家方護士的差距就越來越小了,等將來提親的時候,人家父母也能看得起咱。

  另外劉子光還收到了一份意料之中的友誼,這天中午,總部保安主管曹達華來找劉子光,也沒多說啥,就是握著劉子光的手說:“兄弟,我欠你一個大人情,以後有啥要幫忙的,一句話!”

  劉子光笑笑,客氣兩句打發曹達華走了,總部保安主管的位置,他確實不想幹,但這個位置對於曹達華來說卻很重要,多個朋友多條路,能拉一把何樂而不為,這個世界上大對數人還是識相的,知道分寸的,你對他好,他也會報答你的。

  ……

  沙場事業進展迅速,有了方霏支援的五十萬資金,各項設備迅速到位,嶄新的挖沙船,洗沙烘乾機器都運到了朱王莊,王志軍又招募了十幾個乾過挖沙的村民,讓翠翠當會計,大家熱火朝天的幹了起來。

  兩艘挖泥船都是最新款式的,各有二十個挖斗,每小時能出一百方沙子,這個產量可不低,經過遴選烘乾之後,直接裝船運輸。

  挖沙場就在大沙河岸邊,交通條件非常便利,王志軍聯繫了幾個船老闆幫自己運沙子,是那種運河上常見的平底船,雖然速度慢,但勝在價格低廉,運量大,最適合運送建築材料。

  平底船在挖沙場轉載了沙子,走大沙河入淮江,市區沒有貨運碼頭,只能在南郊的十六鋪碼頭下貨,劉子光的車隊正好在這裡等著接貨。

  除了那兩輛東風卡車之外,汽修廠老闆玄子又拼了三輛卡車,劉子光又託人找了七八輛跑單幫的泥頭車,湊成一支車隊,給各個工地送沙子。

  南泰河沙聞名天下,現在又是房地產開發最火爆的時期,建築工地遍地開花,建材價格節節攀升,沙場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款子是按天結算,絕不拖欠,沙場的產能很高,每天能生產兩千方粗砂,過濾遴選烘乾後,每天有八百方沙子運出去。

  現在沙子的市價是每立方一百元,八百方沙子的毛利就是八萬塊,去掉沙場工人工資,設備折舊,承包費用,運輸成本,以及給工地負責人的回扣等,每天也有五萬的淨利,這簡直是一本萬利!

  開工三天,賬面上就有了幾十萬的現金,王志軍拿著報表來給劉子光看,兩個人眉開眼笑,照這樣下去,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志軍家蓋房子,劉子光家改善生活條件,幫毛孩娘看病,以及買房子結婚,圓父母的心願這些事情,本來還遠在天邊的事情,一下子變得如此接近,近的觸手可及。

  王志軍給劉子光拿來五萬塊錢,讓他打點各個方面,因為牽扯到市內運輸的問題,要和路政、交警、城管等部門打交道,方方面面的神仙都要拜到,這方面王志軍是一竅不通,劉子光也是勉為其難。

  事情總要有人幹,劉子光接了錢先放在自己身上,想到答應方霏的事情還沒做,便打電話請方霏出來吃飯。

  “方霏,中午有空麼,我請你吃飯。”

  “有空,有什麼好吃的?”

  “你不是要吃必勝客麼,來吧。”

  “不會吧,你發財了?好,我馬上來。”

  必勝客餐廳,靠窗戶的座位上,劉子光和方霏對面而坐,桌子上擺了一大堆比薩沙拉之類的好吃的,另有一束香水百合,方霏喜滋滋的看著這一切,問劉子光:“是不是發財了?”

  “是啊,上次借你那五十萬,我投資辦了沙場,生意很好,特地來謝謝你的。”

  “哼,算你有良心,什麼紗廠?那你手下豈不是很多紡織女工?”方霏瞪著大大的眼睛說道。

  劉子光啼笑皆非,解釋說:“不是紡紗的紗,是沙子,黃沙,建築材料。”

  “不管了,反正賺錢就好,我吃了。”

  兩人快樂的享用了一頓美餐,飯後,方霏把手一伸:“拿來。”

  “什麼?”劉子光有些納悶。

  “利息啊,借錢哪能沒有利息,按照銀行貸款利率,五十萬元一年期,你每月要支付我兩千五百塊呢。”方霏伸著手,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劉子光恍然大悟,從包裡拿出厚厚一疊錢來,數了兩千五百塊給方霏。

  “哎呀,好多錢錢,你好有錢啊,為啥不多給一點呢。”方霏忽閃著大眼睛,和劉子光開玩笑。

  “哪能一次給完,要不然下回用什麼理由找你出來吃飯啊。”劉子光也和她開起了玩笑。

  “沒看出來你還挺貧嘴的呢,哼,想找我吃飯還需要藉口麼,對了,你怎麼還送我百合花啊?”方霏一撇嘴,嗅著香水百合的味道說。

  “那送什麼,提一兜子蘋果麼?”劉子光開始裝傻。

  “笨死了,不會送紅玫瑰啊。”方霏白了他一眼。

  “還有,我問你,我是你什麼人?”方霏步步緊逼。

  “你不就是我女朋友麼,這有什麼疑問?”劉子光雙手一攤。

  “這還差不多,啥時候請我正式去你家做客啊?”

  “隨時歡迎。”

  劉子光的女朋友大計,就在必勝客餐廳裡這麼定了下來。

  ……

  回家一說,父母高興地眼淚都要出來了,兒子都快三十歲的人,這才找到女朋友,而且女方的工作和家庭條件那麼好,最關鍵還是人好,善良美麗又大方,這樣的兒媳婦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老爸當即拍板,明天晚上請方霏來家做客,老媽也神神秘秘的說,預備了貴重禮物給未來的兒媳婦。

  一家人正在說說笑笑,忽然劉子光的手機響了,接了,是馬超打來的,車隊在南郊讓人給堵了,說啥不讓過。

  果然,土方建材這些生意都不是常人能幹的,隨時可能出事!



2-2 頹廢碼頭上的決鬥

  現在劉子光旗下已經有兩個實體,一個是地地道道羊肉串攤子,一個是朱王莊的沙場,夜市攤子交給貝小帥管理,沙場讓王志軍負責,運沙子的車隊協調工作則交給馬超來做。

  馬超這個小伙子雖然只有十九歲,但是頭腦靈活,屬於拎的清的那種人,拉沙子的運輸隊有劉子光的兩輛破東風,還有玄子的三輛泥頭車,以及花錢租來的八輛車,共同組成一個車隊,馬超就負責溝通協調這些司機,有啥事情直接通報劉子光。

  馬超去開卡車了,那輛本田雅閣留給劉子光當座駕,平時就停在巷口頭,一聽說運輸隊出事,劉子光連晚飯都來不及吃,趕緊開車趕往南郊。

  趕到南郊外環路附近,卻看不見車隊的影子,打馬超的電話,才知道車隊已經被扣了,停在附近的交通局稽查隊大院裡,劉子光趕緊驅車前往,馬超正和一幫司機愁眉苦臉站在門口,他們是運完沙子回程途中被路政扣下的,兩輛執法車前後一堵,先扣本子再拔鑰匙,根本不和你講道理。

  這些拉土方的車,通常都是脫審的破車,手續也不齊全,正好給了人家查扣的理由,再加上他們一路撒了不少黃沙,污染了路面,早就引起了交通部門的注意。

  “哥,我沒看好,車讓他們扣了,說交了罰款才能提車。”馬超苦著臉拿出一張罰款單來。

  劉子光接過來一看,乖乖,六萬塊!他們還真敢罰!

  “怎麼這麼多?”劉子光問。

  “這還算好的呢,那個頭頭,開口就是兩萬,頂一句嘴加兩萬,我就求了他兩句,他就給加到六萬了,聽說有人被罰的更狠,上十萬都有可能。”

  “誰開的單子?我找他去。”劉子光這就要進稽查隊大院。

  可是大門是關上的,稽查員們已經下班回家,不管怎樣都得等明天再處理了。

  劉子光狠狠地在大鐵門上錘了一拳,咣當一聲巨響,看門老頭虎著臉從傳達室裡出來:“幹什麼!”

  “沒事,敲著聽響。”劉子光甩了一句話過去,又問馬超:“你留那個人的手機號碼了麼?”

  “哎呀,我忘了,你看我這腦子,大意了。”馬超一拍腦袋,懊喪道,不過機靈的他很快就看到稽查隊院子裡貼著的佈告欄,上面就有那個給他開罰單傢伙的照片和簡介,下面依稀還有聯繫電話啥的。

  “謝龍,稽查分隊長,手機號碼是……”劉子光一邊唸著,一邊掏出手機記了下來,剛要給謝隊長打電話,手機鈴先響了,是王志軍打來的。

  按下接聽鍵,聽筒里傳來焦急的聲音:“光哥,船老闆給我打電話,說在十六鋪碼頭讓人截了,不讓卸沙子,我離那邊太遠趕不過去,你看怎麼辦?”

  劉子光說:“你把船老闆的電話號碼給我,我來擺平。”

  王志軍報了一個號碼150046*****,劉子光讓馬超記了下來,掛了王志軍的電話之後,來不及處理被查扣車輛的事情,先給船老闆打電話。

  接通以後,船老闆大聲抱怨,說碼頭這邊有幾十個小混混來鬧事,說讓交保護費,一船沙子五百塊,不然就不讓卸貨,船運生意本小利薄,要是交了這錢就沒法做了,你們趕緊來處理一下吧。

  劉子光焦頭爛額,層出不窮的麻煩啊,抱怨也沒用,趕緊帶上馬超去十六鋪碼頭,那些司機先讓他們回家,明天問題處理好了再說。

  十六鋪碼頭是淮江上一座重要的貨運碼頭,承擔著江北市煤炭、建材、大宗貨物的運輸上下貨任務,這裡遍地都是煤炭的粉塵,連樹葉都是黑的,不時有大貨車呼嘯而過,帶起一陣黑煙。

  貨運買賣也很來錢,十六鋪碼頭一帶有不少小混混,專門吃這一塊,他們屬於在郊區玩的比較好的,和城裡那幫開洗浴中心的不大交集,一時間也找不上能說話的人,到底是劉子光有魄力,只帶了馬超一個人就來闖這個龍潭虎穴。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但是五號碼頭上依然聚集了一幫人,或站或蹲,煙頭在黑暗中一明一滅的,高大的捲揚機也停了,江邊泊著五條平底船,敞開的船艙裡裝的全是黃沙,沉重的貨物壓的船舷和水面平齊,稍有顛簸,江水就灌進船艙裡去。

  碼頭上這幫人並沒有穿制服,一個個膀大腰圓,滿臉的江湖氣,全是運動鞋牛仔褲的打扮,看來絕不是港務局或水利監察的人,而是本地的流氓。

  劉子光將上衣脫下丟在後座上,對馬超說:“機靈點,不行你就先撤,看這樣子是不能善了啦。”

  馬超點點頭,車也不熄火,掏出了手機給貝小帥打電話。

  劉子光摔上車門,從襯衣口袋裡掏出中南海,一邊點煙一邊走過去,對面那些人也都慢慢的站起來,抱著膀子冷笑著湊過來。

  只有一個五大三粗的寸頭黑胖子坐在那裡抽煙,看樣子像是領頭的,劉子光走到他面前站定,心平氣和的問道:“誰不讓我的船卸貨?”

  黑胖子一臉的橫肉,笑起來更加猙獰,他不懷好意的笑著反問:“你是貨主?”一張口還是東北口音。

  劉子光針鋒相對:“誰不讓我的船卸貨?”

  彪形大漢們慢慢圍了上來,這幫人幾乎都有一米八以上,前後左右將劉子光圍起來,惡狠狠地盯著他,劉子光不為所動,凌厲的目光和黑胖子對視著,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

  “是老子我,怎麼的?不服?告訴你,哥幾個專治不服!”黑胖子將煙頭一丟,站了起來,龐大的身軀足有一米九,寬闊厚實,彷彿一面牆。

  如此猙獰的巨漢站在面前,劉子光竟然毫無壓力,他冷笑著說:“本來按照道上的規矩,我怎麼著也會出點錢意思意思,不過看你們這副得瑟樣兒,還他媽專治不服,我今天就專治你們!”

  “行,小子有種,哥幾個,給他個痛快的,揍一頓扔到江裡去!”黑胖子大吼一聲,兩個傢伙擼起袖子就要過來抓劉子光的胳膊,手還沒伸過來,劉子光的腿就到了,惡狠狠的大鞭腿抽到人身上,比鐵棍還厲害,兩人當場趴倒,吭都沒吭一聲。

  “我操,沒看出來還是個硬貨!”黑胖子大為詫異,剛拿出來的煙都忘了點。

  “麻利的,一起上吧,我趕時間。“劉子光很不耐煩的一擺手,又衝後面汽車裡的馬超喊了一嗓子:”開燈,照著點!“

  馬超把車燈打開,兩道改裝過的氙氣大燈照耀下,碼頭上一片雪亮,地上是厚厚的煤渣和黃沙,周圍是鏽跡斑駁的巨大港務機械,十幾個魁梧的身影拉得很長,很有一種後現代頹廢主義的美感。

  東北大漢們倒也講究,並沒有一哄而上,而是挨個來和劉子光對打,能在劉子光面前走上兩秒鐘的都算奇蹟,絕大多數是一招放倒,他們甚至連劉子光的招數都沒看清楚,就橫飛出去了。

  一分鐘後,包括黑胖子在內的所有人全都趴下了,車燈照耀下的五號碼頭上只剩下一個站著的人,那就是劉子光。

  平底船上的船老大早就看傻了,大張著嘴說不出話,他也算是見過一些世面的,碼頭從來都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搶地盤搶生意大打出手的情況層出不窮,但是這麼能打的角色,還是頭一次見。

  江風凜冽,吹拂著劉子光的白襯衣,獵獵作響,馬超很適時的走上來,將夾克衫披在老大的肩頭,低聲說:“小貝哥帶人過來了。”

  劉子光點點頭沒說話,迎著江風點了一支煙。

  黑胖子體格不錯,挨了劉子光一腿還能從地上爬起來,走過來說:“哥們,你牛,是條漢子,我服了。”

  東北人出來闖社會,脾氣直,出手狠,想收服他們只有兩個辦法,一是用心去交,還有一個是徹底打服他們,倘若劉子光是靠人多勢眾幹翻了他們,未必真服氣,可是劉哥只是憑著一條腿就放倒了他們十幾個人,這些東北漢子是真的心服口服了。

  “你怎麼稱呼?”劉子光問道,順手拋了一根中南海給他。

  “大哥,我叫孟知秋,俺爹起得名字,葉落而知秋的意思。”黑胖子說。

  “嗯,很有意境。”劉子光不動聲色,心裡卻道這黑胖子配上這麼個文縐縐的名字,還真是不大配套啊。

  “那是,俺爹是中學教師呢,大哥,你怎麼稱呼?”

  “劉子光,叫我光哥就行。”

  “光哥,咱們不打不相識,我們哥幾個就在碼頭一帶混,以後有事你提我的名字。”孟知秋說完,帶著兄弟們一瘸一拐的走了。

  走出去十幾步,他又扭頭說道:“光哥,今天這事是一位道上大哥安排的,你留點神,他們要對付你。”

  孟知秋沒說是誰,劉子光也沒問,只是點點頭說:“謝了!”

  危機解除,可以卸貨了,但是卡車卻都被稽查隊扣了,今夜的活是幹不了啦,停工一夜,損失的可不是幾萬塊錢的事,工地都是徹夜施工的,沙子供應不上耽誤了人家的工期,以後還怎麼合作!

  給稽查隊謝隊長打電話,始終是轉到小秘書台,劉子光很生氣,胸中一股邪火沒處發,沿著黑漆漆的江邊往前走,思索著是誰在暗地裡對付自己。

  給工地送沙子這個活太來錢了,簡直就是一本萬利,到底得罪了何方神聖也未可知,但有一點劉子光很確信,既然目標是地平線,留給世界的只能是背影,什麼黑道大哥,毛!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18 05:37 PM

2-3 兒媳婦上門

  劉子光順著漆黑的江岸往前走,風吹過慢坡的蒿草,如同波浪起伏,半遮半掩的月亮時不時露出頭來,照的江面上波光粼粼,走了一段距離,他漸漸平息了怒火,身後也亮起了兩道光柱,是貝小帥來了。

  聽說老大有事,貝小帥立刻喊了二十多個人,又打電話讓物業保安部那邊派人,至誠一期保安部宿舍裡隨時都有二三十個小伙子在待命,聽到招呼之後拿了傢伙就出來,四五十口子打了出租車浩浩蕩蕩開到十六鋪碼頭,卻沒什麼架可打了。

  “回家,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劉子光大手一揮,鑽進了汽車,對副駕位子上的貝小帥說:“有什麼關係能聯繫到交通局稽查隊那邊的人?”

  貝小帥想想說:“這一塊我還真不大熟,回頭讓玄子想想辦法,他開汽修廠的,路子比我野。”

  劉子光又問:“孟知秋這個人你認識不?”

  “孟黑子,混十六鋪碼頭的,東北人,犯了事南下的,怎麼了,是不是這小子堵咱的船?”

  “沒事了,我已經擺平了,我想知道的是,孟黑子跟誰幹?”

  “好像不跟誰吧,他自己手底下有一幫東北人,都挺能打的,在這一片混的不錯,有時候也接點其他活,要個帳打個人啥的。”

  “行了,我知道了。”劉子光點點頭,先給玄子打了個電話,讓他立刻安排幾輛卡車到十六鋪碼頭拉沙子,給那幾個急等著要貨的工地送去,然後開始閉門養神,腦子裡迅速轉動著,盤算著明天的行動。

  回到市區,劉子光先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說在外面吃飯了,然後帶著兄弟們去地地道道吃羊肉串,這個燒烤攤子現在基本上成為劉子光麾下人馬的集散地和大食堂了,每天晚上賓朋滿座,全是熟人,幾乎每撥客人吃完都會發生結賬的糾紛,都是來捧劉哥的場的朋友,特地點了一大堆的菜,吃完了哪能不給錢,偏偏貝小帥又是個講義氣窮大方的主兒,每次都說免單,搞得朋友們很不好意思。

  今晚又是一場大聚會,幾十個兄弟坐在一起喝酒吃肉,順帶著在別的攤子上點一些熟菜手擀麵啥的,連帶著他們的生意都跟著旺,人都有從眾的心理,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喜歡去,地地道道的生意火的不得了,每天人滿為患,一桌難求,光空啤酒瓶子都能堆成山,進賬更是與日俱增。

  “小貝,幹得不錯,沒看出來你還是個經營的好手呢,來,哥哥和你走一個。”劉子光舉起啤酒杯,和貝小帥碰了一下。

  “我就是瞎混,一不小心就玩大了,嘿嘿。”貝小帥撓著頭笑了,舉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後拿袖子抹抹嘴,說:“其實我還有個最大的理想。”

  “什麼理想,說來聽聽。”劉子光饒有興趣的問道。

  “開個大網吧,樓上樓下,單間雅座,幾百台機器,賣飲料盒飯方便麵還有各種遊戲點卡,絕對賺錢嚯嚯的!順帶著還能把附近幾個中學的學生全給收了!”

  談起自己的理想,貝小帥眉飛色舞,劉子光卻一拍他的腦袋:“瞧你這點出息!要收也得收大學的學生!”

  正說著呢,一個穿著油膩工作服的漢子走了過來,大嗓門招呼道:“喝酒也不喊我,真不講究!”

  貝小帥跳起來嚷道:“我操,你真不厚道,半小時前就給你打電話了,現在才來,罰酒!”

  原來是玄子來了,劉子光拍拍身邊的伙計,讓他騰個空出來,又讓毛孩上了一套招呼,玄子坐下後,豪爽的舉起酒杯說:“我來晚了,先乾一個。”

  乾了一大杯啤酒,玄子才說:“卡車安排好了,一個朋友的車隊,本來是拉煤炭的,光幹白天,我一個電話他就帶車過去了。”

  劉子光說:“不錯,這朋友挺仗義的,得空喊來一起喝個酒,以後沒活了,讓他跟咱幹,價錢好商量。”

  玄子嘿嘿一笑:“沒說的,都是自己弟兄,對了劉哥,我廠裡來輛車,廣東那邊上岸的黑車,香港牌子的,奔馳S350,質量崗崗的!劉哥要不要弄一輛玩玩,我給你進價。”

  劉子光說:“那個事先放一放,今天車隊出點事,讓交通稽查的人給扣了,你有沒有能說上話的人?”

  玄子想了想說:“交警這邊我比較熟,交通路政這邊還真不認識啥人,不過拐彎抹角能搭上關係,扣車的叫什麼名字?”

  “叫謝龍,是稽查分隊長。”

  玄子馬上拿起電話,給他交警隊的朋友打電話,交警經常和路政一起聯合執法,互相比較熟絡,打了幾個電話之後便搞清楚了對方的底細。

  “是主管城南開發區這一塊的稽查分隊長,手裡有點權,黑著呢,我剛把他的手機號碼要來了,要不咱們自己先聯繫一下,看看他什麼意思。”玄子說。

  “沒用,號碼我有,狗日的一直關機。”劉子光說。

  “我打一個試試。”玄子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果然又是轉到秘書台。

  “我知道了,這鳥人八成是在哪個澡堂子泡著呢,怕老婆查崗,轉到秘書台去了。這樣吧,劉哥你把這個事交給我辦了,明天絕對給你辦好。 ”

  “那好,這個事就交給你了,咱們走一個。”劉子光舉起啤酒杯和玄子碰了一下,兩人一飲而盡。

  ……

  第二天一大早,玄子就去了交通稽查隊,九點左右給劉子光打來電話,說謝隊長不大好說話,六萬罰款一個字兒都不能少,塞了一個信封過去,當時就改口了,說可以商量一下,但是渣土污染路面是事實,按照相關法規,每個車次要罰兩百塊,拉十趟就是兩千塊,十三輛車一天拉十趟就是兩萬六,這是最低標準,不能少於這個數了。

  劉子光一狠心,說:“交!然後晚上安排點節目,一定要砸倒他,以絕後患。”

  到了下午下班的時候,劉子光回到家後換了衣服,又接到玄子的電話:“劉哥,安排好了,晚上在金碧輝煌,吃喝洗浴一條龍,這姓謝的,真黑!淨挑最貴的地方,劉哥你過來吧。”

  劉子光說好,放下電話就準備出門,卻被老媽一把拉住:“幹什麼去!”

  “媽,我有事。”

  “你忘了,今晚請小方過來吃飯,天大的事也不能出去。”

  劉子光拍拍腦袋,忙暈了,把這事忘了,謝隊長和方霏相比,當然無足輕重,他給玄子發了個信息說自己不去了,讓玄子好好招待謝隊長,吃好玩好別怕花錢。

  家裡煎炒烹炸,老爸老媽一起下廚,弄了十幾道菜,盤子裡還有洗好的水果,家裡也是打掃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老八仙桌上鋪了整潔的台佈,茶杯茶壺擦得鋥亮,連牆角旮旯的蜘蛛網都掃掉了。

  鄰居們端著飯碗過來看熱鬧,老劉家今天大掃除,搞得喜氣洋洋的,不知道有什麼好事。

  “嗯,今天兒媳婦正式上門。”老媽自豪的說。

  老爸低頭洗菜,也是眉開眼笑。

  劉子光感慨異常,多少年了,沒見過父母這樣開心的笑容了,其實兒子有多大出息,賺多少錢,對他們來說沒有太大的意義,只要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平平淡淡,就是福啊。

  “哇塞,做了這麼多的菜啊!”一聲驚呼,方霏已經站在了門口,她倒是沒料到劉子光家會搞得如此隆重,所以只穿了平時的白襯衫和牛仔褲,雙肩背包馬尾巴,依然是清純一派的打扮。

  “嘖嘖,老劉家的兒子今年都三十了,咋找了個高中生當媳婦呢。”鄰居們小聲議論著。

  “小方來了,趕緊屋裡坐,小光,倒茶。”老媽趕緊招呼。

  “我來幫著做菜吧。”方霏倒是一點也不客氣,把背包一放下,穿上圍裙就進了廚房,非要搶著炒菜,老媽爭不過來,只好放手,站在門口一臉的笑,對鄰居介紹道:“這就是我們家小光的女朋友,市立醫院的護士,正式工呢。”

  鄰居們就都誇讚:“哎呀大姐,你真是命好啊,攤上這麼好的兒媳婦,啥時候辦酒啊。”

  方霏在裡面聽見了,也是一臉的喜滋滋。

  菜做好了,擺滿了整整一張八仙桌,老爸老媽和劉子光、方霏入了座,大家都有些尷尬,畢竟是第一次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小方,你吃,吃菜。”老媽客氣的說。

  “嗯”方霏不動筷子,看了看劉子光。

  劉子光舉起酒杯:“今天方霏上門做客,咱們共同舉杯吧,預祝生活更加美好。”

  大家共同舉起了杯子,碰到了一起。

  ……

  飯後,收拾了碗筷,擦了桌子,一家人坐在八仙桌旁,老媽從櫃子最深處拿出一個人造革的包,從裡面又拿出個布包,打開來是一副翡翠手鐲,成色不算很好,但是溫潤柔和,也不是商店裡那種凡品。

  “小方啊,這是我們家的傳家寶,當初還是小光他奶奶傳給我的,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了。”老媽鄭重其事的將手鐲捧到了方霏面前。

  “哎呀,我不能……”方霏剛要擺手,忽然劉子光對她使了個眼色,聰明的方霏這才反應過來,嘻嘻笑著接過了翡翠手鐲:“謝謝阿姨。”

  “這孩子……”老媽開心的笑了,老爸在一旁也欣慰的點點頭。

  “小方啊,啥時候咱們雙方父母見一見吧。”老爸說道。

  “嗯,我爸爸最近去美國訪問了,媽媽在省城工作,難得回來,我看情況安排吧,盡快。”方霏說。

  “嗯,這孩子就是懂事。”老爸老媽會心的對視一眼,笑了。

  又坐了一會,方霏起身告辭,老爸老爸一起送到巷口頭,然後讓劉子光送方霏回家。

  上了劉子光的本田雅閣,汽車行駛在霓虹閃爍的大道上,往日里活潑開朗的方霏卻忽然沉默了,靜靜地望著外面的街景,劉子光一邊開車一邊轉頭道:“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想,這麼快就被你騙到手,不大甘心啊,你連那三個字都沒說過呢。”方霏說。

  “哪三個字?”劉子光問。

  “壞蛋,你壞死了,裝傻!“方霏撲上來將劉子光一頓暴打,當然只是像徵性的,要不然車非翻了不可。

  很快來到方霏家樓下,劉子光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你爸不在家?”

  方霏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捏著衣角說:“要不要上來坐坐?”

  “好啊。”劉子光剛要關車門上樓,忽然手機響了,是玄子打來的。

  接了,那邊傳來玄子急促的聲音:“劉哥,出事了,小貝把謝隊長打了!”



2-4 拿煙泡茶搬椅子

  劉子光掛了電話,一臉的嚴肅,方霏問:“出事了?”

  “嗯,出事了。”

  “那你趕快去忙吧,我上樓了。”方霏嘴上說著,腳下卻不動,眼巴巴的看著劉子光。似乎在期待什麼。

  但劉子光這個沒良心的卻一點也不解風情,關門,啟動,開車走人,氣的方霏咬牙切齒的,從花壇裡摘了一朵月季花,一邊上樓一邊摘花瓣。

  “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他不愛我……”

  忽然一陣轟鳴響起,剛開走的汽車迅速倒了回來,嘎然停下,劉子光從車上跳下來,二話不說摟住方霏就是一個熱吻,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又上車風馳電掣的走了,留下滿臉紅暈的小女孩在原地發呆。

  “這個壞蛋,就知道欺負人。”

  ……

  等劉子光趕到的時候,事情已經結束了,經過是這樣的,玄子請客,貝小帥馬超作陪,對方是稽查隊謝隊長和幾個隊員,這幫傢伙吃拿卡要早就習慣了,進了金碧輝煌直接點了兩瓶五糧液,又拿了一條軟盒中華煙,席間對玄子等人也愛答不理的,只顧自己吃喝,說道扣押的車輛啥時候放,就盡打官腔,這時候貝小帥就已經怒了,但是被玄子硬壓下來。

  酒足飯飽之後,謝隊長要洗澡放鬆,玄子馬上安排,五個稽查隊的伙計,每人一個技師按摩,金碧輝煌可不比華清池那種檔次的澡堂子,消費水平很高,一個鐘就是八百八,還不算房間費啥的。

  吃飽了,玩夠了,謝隊長牌癮上來了,又要打牌,這哪是打牌啊,分明就是索賄,玄子捨命陪君子,把帶來的兩萬塊錢全輸了,謝隊長這才盡興,臨走的時候,玄子又問他明天能不能提車,謝隊長含含糊糊來了句:再說吧。

  這下小貝可惱了,該吃的吃了,該拿的拿了,還不給辦事,不帶這麼玩人的啊,他抄起桌上的啤酒瓶就砸到謝隊長頭上了,這下麻煩大了,架倒是沒打起來,畢竟金碧輝煌的保安也不是吃素的,但今夜這個客是白請了,幾萬塊錢花出去沒聽到響,還惹了一身騷,謝隊長臨走的時候,捂著冒血的腦袋放了狠話,說以後見你們的車一次就扣一次。

  貝小帥蹲在地上猛抽煙,頭也不抬,劉子光聽玄子講完事情的經過,說:“貝小帥你行啊,我讓你們把謝龍砸倒,你還真砸了。”

  貝小帥一抬頭,兩隻眼睛都是紅的:“哥,我錯了,你罰我吧。”

  劉子光冷笑,問道:“你知道錯了,那我問你錯在哪裡?”

  貝小帥說:“我沒沉住氣,沒顧全大局,只管自己出氣了。”

  劉子光說:“不對,你錯在不該用啤酒瓶開他的瓢,下回記準了,要用白酒瓶,最好是四稜形的,一瓶子下去,腦漿子都能砸出來。”

  貝小帥驚愕的說:“哥,你別和我開玩笑啊,我都悔死了。”

  “悔什麼悔,該出手時就出手,當縮頭烏龜忍辱偷生就不是我劉子光的兄弟了,沒事,明天我親自出馬,會會這個謝隊長。”

  玄子在旁邊張口結舌沒話說,合著這兄弟倆一個比一個狠啊。

  “得,我算服了你們了。”

  ……

  第二天一早,劉子光帶著貝小帥去城南開發區交通稽查隊辦事,這裡位於江北市南郊,挨著外環路的一個大院子,後面還有個停車場,停著各式各樣的查扣車輛,其中貨車和客運車佔了大多數。

  本田雅閣停在稽查隊門口,劉子光帶著貝小帥直往大門裡走,門口老頭一臉的警惕:“幹什麼的?”

  “大爺,找人辦事的。”劉子光笑呵呵的遞了一支煙上去,老頭接了煙,看了看貝小帥手裡的大提包,沒說話擺了擺手。

  兩人進去,來到稽查分隊謝隊長的辦公室門口,彬彬有禮的敲了敲門,不等回應,推門進去,謝隊長正坐在辦公桌後面看報紙,頭上纏了一卷繃帶,綠色的交通制服敞著領子,一張大紅臉頗有江湖氣。

  看到兩個不速之客,謝隊長放下報紙喝道:“找誰?”忽然又發現劉子光背後的人正是昨天砸破自己腦袋的小混混,頓時擰起眉毛,手伸向電話機。

  “謝隊長是吧,我叫劉子光,你前天扣的那十三輛車,是我的。”劉子光說著,自顧自坐到了一邊的沙發上。

  謝龍放在電話機上的手沒有撥號,警惕的問道:“你什麼意思,還想大鬧執法機關嗎?”

  劉子光說:“昨晚的事,是我兄弟不對,我帶他來,就是給謝隊長賠個不是,小貝,你說話。”

  貝小帥上前一步,腰桿挺得像標槍一樣,也不說話,先從大提包裡抽出個啤酒瓶子來,嚇得謝隊長臉色都變了,下意識的往後一縮。

  “啪”的一聲,貝小帥揮起啤酒瓶砸在自己額頭上,綠色的玻璃碎片滿地飛,額上立時滲出了血絲。

  “不夠!再來!”劉子光眼皮都不眨一下,點上了一支煙,厲聲喝道。

  貝小帥又掏出個酒瓶子,“啪”的一下再次砸在頭上,血糊住了眼睛,年輕人桀驁的嘴角上翹著,面色不改。

  “謝隊長不點頭,就繼續砸,砸死為止。”劉子光冷冷的說。

  “好了好了,算你狠,車本和鑰匙都在這裡。”謝隊長從抽屜裡掏出一個檔案袋遞過去,劉子光接過來交給貝小帥,卻沒有打算走的意思,繼續說道:“謝隊長,我們該罰的也罰了,該給的也給了,該出氣的也出氣了,以後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了吧?”

  謝隊長也是個明白人,知道拿人的手短,把別人逼到絕路上對自己沒點好處,他矜持一下,終於說道:“看你是個痛快人,我也不瞞你,上面壓下來的任務,要罰你們的車隊,我也是沒辦法。”

  這回劉子光沒客氣,直接問道:“是誰?”

  謝隊長說:“層層壓下來的,不清楚具體人,應該是你們同行的,拉沙子利潤大,你們搶了人家生意,自然有人不高興。”

  劉子光明白了,點點頭說:“謝了。”

  給貝小帥丟了個眼色,兩人轉身就走,留下滿地的玻璃渣和直搖頭的謝隊長。

  在看門老頭錯愕的目光中,兩人走出了大門,貝小帥問:“哥,那貨要是不答應,我就真的一直砸下去麼?”

  劉子光猙獰的一笑:“他要是不點頭,第三個酒瓶子就砸到他頭上去。”

  ……

  被扣的車輛放了出來,十三輛卡車再次投入運營,來自南泰的優質河沙源源不斷的送到江北市的各個工地,生產銷售恢復了暢通,交通稽查隊的老謝見識了貝小帥的剛猛之後,也偃旗息鼓不再找麻煩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好,工地那頭又出事了,本來說好供應沙子的幾個建築工地,忽然拒絕接收南泰河沙,十幾車沙子停在工地門口說啥都不要了。

  劉子光得到消息,馬不停蹄的趕到南郊“康泰花園”工地,和相關人員進行交涉。管材料的是個年輕人,一口咬定劉子光他們送的沙子不合規格,就是不要,貝小帥上去揪住他的領子就要打,被劉子光勸住,塞給他兩包中華煙,他就說了實話,原來是項目經理下的命令,不讓他們用南泰的沙子,改用另外一家的供貨,據說價錢又高,質量還不及南泰的沙子呢。

  劉子光心裡有數了,找到項目經理問話,這是個很世故的中年人,一看就是老油條,慢條斯理的對劉子光說,雖然你們的沙子質量不錯,但是價格太高,河沙這種低廉的建材賣到一百元一方本身就是不合理的,現在另有一家供應商的沙子價格便宜,供貨還及時,你們的價格那麼高,動不動還停運,耽誤了工期誰也吃罪不起,市場經濟就是這個規律,你不能怪我啊。

  人家說的有情有理,劉子光也無話可說,人家手裡有錢,願意買誰的就買誰的,哪怕二百一方呢,有錢難買我高興嘛。

  劉子光心中漸漸有了眉目,這一切肯定都是另外一家供應河沙的公司搗的鬼,包括僱傭碼頭孟黑子截船,收買謝龍查扣車輛,還有直接讓工地拒收南泰的河沙,這都是他們使的陰招。

  江北市幹沙子生意的就那麼幾家,想找出幕後人很簡單,但眼下先得把工地擺平,門口還停著十幾車的沙子沒地方卸貨呢,劉子光眼睛四下裡一轉,看到一塊宣傳牌子上寫著,泰康花園項目,開發商:至誠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承建方:南泰第六建築安裝公司;監理方:XX監理公司……

  哼哼,撞到槍口上來了,這下劉子光心裡有底了,點上了煙,慢條斯理的說:“經理,你這樣做就不地道了,都是南泰老鄉,你不照顧也就罷了,怎麼還落井下石,要是我們的沙子質次價高,我也就認了,可是事實正好相反,你不要我們的沙子,我很遺憾啊。”

  項目經理兩手一攤:“我也沒辦法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幹建築的經常和三六九等的人打交道,劉子光這樣的角色,他見得多了。

  “我說話不好使,我就找個說話管用的來。”劉子光坐著不動,開始打電話,電話是打給至誠集團總部的,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是集團下屬的全資子公司,總經理兼任集團副總,正是劉子光的老熟人尹志堅。

  突然接到劉子光的電話,尹總很驚訝,得知來意之後很穩重的說,我知道了,這件事會處理的。

  可是等了十分鐘,依然沒有動靜,項目經理就坐在那裡辦公,還讓人給劉子光和貝小帥倒了純淨水,大有看你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的意思。

  劉子光沉不住氣了,這個尹總和自己交情不深,或許當耳旁風拋到腦後去了吧,他再次拿起手機給總裁辦打電話,打算直接讓李紈出面。

  李總開會去了,接電話的是助理衛子芊,衛助理的態度很冷漠,聽劉子光說完情況,就說了三個字:“知道了。”然後電話就掛了。

  得,又沒戲,這下劉子光沒招了,拍拍屁股站起來準備回去召集人馬來硬的了,可是他這邊剛站起來,那邊項目經理桌子上的電話就響了。

  項目經理一看號碼,大吃一驚,畢恭畢敬拿起電話,點頭哈腰的接著電話:“好,好,好,是,是,是,我知道了,馬上辦!”

  放下電話,項目經理換了笑臉,撲過來和劉子光熱情的握手,又招呼人拿煙,泡茶,搬椅子!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1 10:57 AM

2-5 約戰五號碼頭

  “哎呀呀,不早說,都是自己人,那誰,給門口說一聲,讓拉沙子的車進來吧。”項目經理一邊招呼人放車,一邊拉著椅子到劉子光跟前坐下,掏出名片雙手捧給劉子光,又給貝小帥一張,客客氣氣的自我介紹道:“我叫木三水,是南泰六建的項目經理,二位怎麼稱呼?”

  劉子光說:“我是劉子光,這位是貝小帥。”

  “哎呀呀,久仰久仰。”木三水抓著劉子光的手又是一陣猛搖,搞得老劉很納悶,心說我的名聲有那麼大麼?

  木三水說:“都是自己人,沙子的事我也不瞞你,我們幹工程的也不容易,有人放話給我,說是不許收你們的沙子,不然就堵我工地的大門,不讓車輛進出,我也是沒辦法啊,見諒,劉哥。”

  劉子光說:“出來混都不容易,你告訴我這個人是誰,我去擺平。”

  木三水說:“這個人也挺有名的,江北建材市場上的沙子他都壟斷了,本來河沙才六十元一方,就是他給哄抬到一百的,沙子這個東西你也知道,本身成本沒多少,挖沙船一開,一個小時就是上百方,主要在於運輸成本,從別處拉沙子,光運費就夠喝一壺的,還得防著他們攔車打人,所以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劉子光說:“行了,你說這個人叫什麼名字就行了。”

  “真名不知道,都叫他四哥。”

  “謝謝你木經理,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終於知道了幕後黑手,劉子光起身告辭。

  “再坐一會吧,晚上一起吃個飯。”木三水嘴上客氣著,人卻站了起來,送劉子光他們到門口。

  ……

  汽車裡,劉子光一邊開動汽車一邊說:“老四這貨膽子夠肥的啊,我正想找他算賬呢,自己倒先蹦出來了。”

  貝小帥更是咬牙切齒:“這個B養的敢在背後陰人,這回非挑了他的大筋不可。”

  “挑大筋那是輕的,這回必須動點真格的了,不然誰都在咱頭上拉屎了,就拿老四開刀好了,殺雞給猴看,讓江北黑道看看咱們的實力。 ”

  正說著呢,電話來了,是玄子打來的,劉子光按了免提鍵,把手機擱在儀錶盤上,大聲道:“說!”

  “劉哥,兩件事,交警隊的朋友說了,老四托關係讓他們查咱的車,被他推了,另外,碼頭那邊又有人鬧事,把咱的車砸了,人都在這,你趕緊來吧!”

  劉子光猛地一拉手剎,同時猛打方向盤,汽車發出尖利的怪叫,輪胎在馬路上磨出兩道黑色的痕跡,一個漂亮的極致的甩尾360度調頭,汽車朝著十六鋪碼頭方向疾馳而去。

  到了十六鋪碼頭,只見路上停著五輛泥頭車,車裡沒有人,前風擋玻璃已經被砸碎,輪胎也被扎了,兩幫人隔著馬路對峙著,一輛警用麵包車停在不遠處監視著,架暫時還沒打起來。

  劉子光停下車,玄子跑過來拉開車門,急切的說:“是老四的人,有三十多個,都帶著傢伙。”

  劉子光下車,冷靜的打量一下現場情況,自己這邊只有五個司機,三四個玄子帶來的兄弟,人數佔劣勢,對方卻足有三十幾個人,都是運動服打扮,手裡拿著碼頭上常用的各種工具,或者蹲,或者站,在那裡閒聊抽煙。

  馬路兩邊的店鋪門口,還有一群閒人在圍觀,其中就有孟黑子和幾個東北的伙計,正坐在那裡打撲克,不時往這邊看上一兩眼,很有坐山觀虎鬥的意思。

  遠處的警用麵包車裡,有一個警察和兩個帶紅袖章的保安,也在抽煙談天,看樣子也不是見慣不驚,只要不動手,他們就不管。

  “劉哥,怎麼辦,喊人麼?”玄子有點緊張,雖然他也經常幹違法亂紀的勾當,但只是走私、改裝黑車而已,屬於黑道中的技術流,這種大規模鬥毆涉及的比較少。

  “不慌,我去會會他們。”劉子光說完,大踏步的走過去,貝小帥緊隨其後,玄子想了想,還是跟在了後面。

  走到馬路中間,劉子光從煙盒裡掏出一支煙叼上,貝小帥幫他點著,吐了一口煙,這才大聲問道:“老四呢,給我站出來!”

  這副囂張的樣子激怒了馬路對面的人,七八個蹲著抽煙的人站起來慢慢走上來,為首一個車軸漢子傲慢的說:“你TM誰啊?老四是你喊的?”

  貝小帥上去就是一腳,將車軸漢子踹倒在地,氣勢洶洶的吼道:“怎麼和光哥說話的!懂不懂規矩你!”

  漢子們大怒,這就要動傢伙,忽然一聲大喊傳來:“慢!”

  路邊停著一輛昌河麵包,推拉門打開,從裡面跳出一個戴墨鏡的禿頭,光溜溜的腦袋上有兩道很顯眼的傷疤,眉眼依稀有些熟悉。

  禿頭走到劉子光跟前,摘下墨鏡,惡狠狠的說:“還認識我不?”

  劉子光想起來了,這傢伙不就是在華清池洗浴中心包間裡擋自己的路,被煙灰缸開瓢的那個傢伙麼。

  “呵呵,是你啊,頭上的傷好利索了?”劉子光笑呵呵的,如同見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禿子的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剛要說話,劉子光的臉色已經變了:“這麼快就忘了?你還真是記吃不記打!我說過,以後不要攔哥的路!”

  禿子把煙頭一甩,大罵一聲:“操!給我打!”

  “誰敢動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警察已經到了,雖然只有一個老警察,但是在場的混子都很給他面子,頓時停下不動了。

  “我給王所面子,都停手!”禿子一聲令下,眾人罵罵咧咧都停了手,老警察冷漠的看看他們,又回去了。

  看到警察走遠,禿子說:“姓劉的,算你走運,今天警察在這,我不動你,四哥讓我給你帶個話,明天早上七點,五號碼頭旁邊的空地,你有多少人都喊上,咱們來個利索的,誰打贏沙子生意就歸誰。”

  劉子光點點頭:“好,就這麼定了。”

  “走!”禿子又惡狠狠盯了劉子光一眼,似乎要把他吞下去一般,帶著一幫混混上車走了。

  ……

  “劉哥,今天是拉不成沙子了,得先修車,這幫人太黑了,把油箱都給扎破了。”玄子湊上來說。

  “那就先修車,不擺平老四,三天兩頭盡出事,這生意也沒法做!”劉子光說。

  貝小帥一臉的憧憬:“哥,明天把兄弟們都喊上,剁了狗日的。”

  “必須的,小貝你馬上打電話聯繫,能喊的全喊來,湊個人場也是好的。”

  想到明天的大會戰,劉子光不禁熱血沸騰起來,好久沒有指揮這種大規模作戰了,雖然只是百人級別的,和以前完全不能相比,但也能稍微過過癮。

  玄子留下來修車,劉子光和貝小帥開車回市內。小貝去聯繫他的人馬,劉子光去公司召集保安們,說到底劉子光不願意去公司總部任職,而只想在物業裡當個保安部長,最深層次的原因還是他放不下這幫兄弟,放不下“兵權”。

  對於劉子光來說,一個月萬元月薪遠沒有指揮百十號兄弟來的過癮,這個社會,有錢未必有兄弟,但是有一幫熱血的兄弟幫襯,還怕沒有錢賺麼。

  至誠一期分公司保安部,能拉出來作戰的保安只有六十個,人數不算多,但勝在質量高,幾乎有半數都是退伍兵出身,紀律性強,身體紮實,劉部長一聲令下,當晚就都全部武裝起來,統一換上訓練用的87式迷彩服,長柄消防斧、鎬把、自來水管,以及各種副武器,甩棍、鍊子鎖、指節拳套等,全都準備就緒,還有幾個在部隊幹過衛生兵的兄弟,預備了繃帶、酒精、雲南白藥啥的。

  保安宿舍裡,一派戰前景象,兄弟們有的在檢查武器裝備,有的在樑頭上吊著引體向上,劉子光在桌子上鋪了一張地圖,和幾個當過專業軍士的兄弟研究著地形,忽然門鈴響了,有人過去一看,驚喜的喊道:“志軍哥來了。”

  王志軍接到電話,立刻帶了十個工人趕過來,老四斷運沙子的路,就是斷沙場的活路,就是斷朱王莊的財路,他哪能袖手旁觀。

  王志軍到了,劉子光看看時間已經是七點半了,該吃飯了,便領著大家去夜市吃飯,這麼多的人,也只有夜市攤子才能坐下。

  到了地地道道,小貝已經在這裡等著了,大棚下坐了四十多個小混混,一多半還只是十三四歲的初中生,看見劉子光進來,一起站起來畢恭畢敬喊了聲:“老大!”

  劉子光點點頭,示意他們坐下,身後自然有人上去發煙,貝小帥過來說:“打電話通知了一圈,那些B養的平實吃吃喝喝都挺來勁的,一說要和老四幹仗,就都慫了,結果只喊了這些人,還都是些小毛孩。”

  劉子光說:“小毛孩也好,讓他們見見血,知道混社會的艱險,以後老老實實上學,這也是一種教育。”

  貝小帥讚歎道:“光哥,你咋不去當老師?”

  “等我得閒,說不定真去當個老師。”

  兩人對視而笑,劉子光又問:“怎麼沒看見黑豹?”

  “那個慫貨,電話打不通,現在道上都傳開了,說高土坡的人要和老四開片,我想疤子可能不想趟這個渾水吧。”

  “是麼,道上的朋友都知道了,那小貝你說,老四能喊多少人過來?”

  貝小帥低頭盤算了一陣,說:“不好說,老四是老江湖了,在城南玩的不錯,道上朋友也多,而光哥你只是新近竄起來的黑馬,這些道上的人肯定只會幫他不會幫你,你看看咱喊來的人,除了沒跟沒梢的保安,就是高土坡跟我玩的這些小兄弟,說句實話,連一個真正混社會的人都沒有。 ”

  形勢很嚴峻啊,劉子光手搭在貝小帥的肩膀,問他:“小貝,你怕不怕?”

  貝小帥猛抬頭:“怕也得上!這一仗要是認孬種了,以後一輩子抬不起頭,打贏了不說,就是打輸了,斷一條胳膊半條腿,也算在江北黑道上立下足了,以後人家見了你,認你是條漢子!”

  “行,有種,是我劉子光的兄弟!”劉子光重重拍了拍貝小帥的肩膀,說:“放心好了,和我玩打仗,十個老四也不夠看!”



2-6 這分明是戰爭

  看看錶,才晚上八點,劉子光說:“時間還來得及,咱們趕緊安排一下,小貝,你馬上去巷口頭修車的郭大爺那裡,買十條三輪車內胎,要沒有補丁的,他這會還沒收攤子,來得及。”

  “好嘞!”貝小帥根本不問為什麼要買這玩意,轉身就走。

  “馬超,你回修車廠,撿大號的螺栓螺帽,新舊無所謂,有多少拿多少!”

  馬超噌的站起來,“好!”轉身也去了。

  劉子光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撥了個號碼開始說話:“木經理嗎,我是劉子光,白天咱們見過的,有個事想請你幫忙。”

  “劉哥,有事你說話,我絕對盡我最大能力!”電話那頭的聲音極其熱情,顯然是人精一般的木三水已經得知了劉子光和至誠集團高層的關係。

  “我想藉一百頂柳條盔,我看你們工地上民工都戴這個。”

  “沒問題,劉哥,我馬上預備,你過半小時來拿就行!”

  擱下電話,劉子光對王志軍說:“志軍,半小時後你開車去康泰花園找一個叫木三水的,拉一批頭盔過來。要是有磚頭,先拉一車。”

  ……

  與此同時,金碧輝煌高級會所的洗浴中心內,高大粗黑的老四正躺在瀰漫著藥味的的中藥浴池內,只露出健碩的上身,池水很燙,老四閉著眼睛,發出舒服的呻吟聲。

  池沿上坐著幾個伙計,都是赤條條的,脖子上掛著號牌,正興致勃勃的說話,其中就有白天在十六鋪碼頭給劉子光下戰書的禿頭。

  忽然包在幹毛巾裡的手機響了,老四也眼皮都沒張開,閉著眼說:“禿子,你接一下。”

  這已經是今天不知道第幾個電話了,全都是道上兄弟打來的,無非是明天一定到場助陣啥的,四哥已經沒興趣接了。

  “嗯,我禿子,行,明天七點,準時,好的,我給四哥帶到這句話。”禿子掛了電話,說:“是堤北強子,說明天要帶幾個兄弟過來幫忙。”

  “唔”四哥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張開雙臂撲進水池,他肥厚的身軀漂浮在浴池裡,如同一座肉山般偉岸。

  前段時間一拜的三哥出事,老四聽到風聲就躲了起來,後來聽說上面不想把這個案子弄得太大,牽扯不到自己,於是便回來了,剛回來就聽說沙子生意被人搶了,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開了個沙場,弄了十幾輛泥頭車給各個工地送沙子,四哥當時就勃然大怒,這還了得,這不是從狼嘴裡搶肉吃麼!

  江北市的沙子土方生意,向來都是由某人壟斷的,這個人並不是老四,而是比他的地位還要高的老大,老四只是跟著幫忙而已,現在出事,上面怪罪下來,老四立即行動起來,指使孟黑子在碼頭鬧事,收買謝隊長查車,不讓工地收對手的沙子,這套組合拳打出去,本以為對方肯定沒轍,哪想到兩天功夫,對方就見面招拆招,全部擺平了。

  四哥這才重視起來,派人打聽對方的路數,一問才知道還是熟人,高土坡那個才回來的姓劉的小子,現在越玩越好了,手下幾十號保安,都是能打的角色,還招攬了高土坡的小混混貝小帥,以及鵬程汽修廠的玄子,這幫人整天一起玩,那個被自己砸掉的燒烤攤子,也重新開了起來。

  四哥馬上派禿子領人去擺平這件事,能當場解決就當場解決,不能解決就正式給他們下戰書,找個地方一決勝負。

  本來禿子帶了二三十號人過去,是打算直接把劉子光廢了的,可是到了之後先從孟黑子那裡得到一個消息,對方是個練家子,相當難纏,一個人能打十幾個,絕對不是禿子這幾號人能收拾了的,再加上警察在場,他也就沒敢怎麼著,只是下了戰書。

  約人打架,這種事老四已經很多年沒幹過了,因為他在江湖上的地位已經穩定,不會有愣頭青冒冒失失的來捋虎鬚,忽然冒出來個劉子光,讓他也挺感興趣的,既然這小子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那就好好讓他開開眼界吧。

  四哥吹哨子喊人,整個江北黑道都驚動了,由於對方只是名不見經傳的拉沙子小老闆,道上朋友很是樂意幫襯一把,走個過場還能讓四哥念你的情,何樂而不為。

  光一下午電話就有幾百個,有打給四哥的,也有打給禿子的,據不完全統計,明天到場的起碼有三百號人,這還不算四哥手下養著的一幫看場子的東北籍打手。

  “沒意思”四哥這樣說,這不跟欺負小孩一樣麼,他沒有做絲毫的準備,也不需要準備什麼,江湖上混的人,隨時準備動手打架,傢伙事都是現成的,明天直接去現場就行。

  “四哥,待會安排個雙飛吧。”見到老四從池子裡出來,禿子遞上去毛巾說道。

  “嗯,和上次一樣,二號和四號就行,對了,把老魏和小朱喊來,老長時間沒打牌了。“

  老四拖著肥厚的身軀上樓去了,禿子拿著手機在後面跟著,心道四哥身體真好,今天又得玩個通宵。

  ……

  十六鋪派出所裡,一個小民警向王所長報告說:“王所,聽說明天老四要和南泰拉沙子的幹架,就在五號碼頭附近,可能發生大規模鬥毆,咱們要不要管?”

  王所長說:“小李啊,你放心好了,越是人多,這架越是打不起來,就是互相威懾而已,這件事咱們不必管,讓他們自行解決就好。”

  ……

  地地道道燒烤大棚裡,一幫半大孩子端著酒杯,等待著老大的老大來給自己敬酒,一個個眼神裡都帶著神聖,貝小帥是他們的老大,劉子光又是貝小帥的老大,能和真正的黑道大哥喝酒,他們激動萬分,端著酒杯的手都在哆嗦。

  劉子光神色嚴肅,一路走過來和各位弟兄碰杯,做戰前動員這種事情,他再熟悉不過了,一兩句話,一個動作,都能把人內心深處的熱血與豪情給調動起來。這些小毛孩都是晨光機械廠子弟中學的學生,劉子光挨個問他們的父母在哪個車間工作,有沒有把馬子之類,老大如此平易近人,更讓小毛孩們為之感動。

  走了一圈之後,劉子光站在桌子上開始演講:

  “弟兄們,今天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說了,老四那邊起碼喊了三四百人,咱們的人就都在這裡了,有一個算一個,不到一百人,明天動起手來,絕對是敵眾我寡,現在擺在你們面前有兩條路,一條是站起來回家歇著,拳腳無眼,打起來肯定傷筋動骨,我劉子光絕不會說你是孬種,以後咱們還是兄弟,還有一條路,就是跟我和他們對著幹,不管是什麼老四老五,不管他在道上玩的多好,一律揍改為止!弟兄們,是漢子的就站起來!”

  近百個兄弟熱血澎湃,呼啦一聲全都站了起來,包括那些十三四歲正在上初中的半大孩子,也都端著酒杯望著激情四溢的劉子光,一股男兒壯志激盪在胸膛,能跟著老大參加江湖惡鬥,他們無比自豪!

  劉子光舉起酒杯:“為了勝利,乾杯!”

  “乾杯!”一百個酒杯碰撞在一起,橙黃色的啤酒泡沫橫飛。

  今天又是劉哥請客,大家飽餐一頓,為了確保明天的戰鬥力,酒並沒有喝太多,點到為止,保安兄弟們回宿舍睡覺,貝小帥麾下的半大孩子們也都沒回家,紛紛給家裡打電話撒謊說在同學家過夜了,反正都是些野慣了的問題少年,夜不歸宿也不是啥大事。

  安排他們休息去了之後,劉子光卻依然在忙碌著,他把蟑螂喊過來問:“聽說你以前在部隊的時候當過工兵?”

  “也不是真的工兵,我在修械所幹了兩年,會點技術活。”蟑螂說。

  “那好,電焊會用吧,你跟我走,咱們去汽修廠馬超那裡,連夜加工點東西出來。”

  “好嘞!”

  又帶上幾個有機械基礎的伙計,一行人前往汽修廠,路過一個小花園的時候,劉子光忽然被吸引住,過去端詳著小花園的雕花欄桿,這是一根根兩米長的長矛狀鐵桿子組成的柵欄,筆直細長的柵欄讓劉子光想到了某種武器。

  “蟑螂,回頭去搬個切割機來,給我把這一片柵欄給切下來!”

  “劉哥,交給我辦了!”

  ……

  這一夜,汽修廠的車間裡燈火通明,劉子光麾下的東風卡車也忙碌著跑了一夜,黎明時分,車床邊,劉子光拿著一張優質鋼片做成的長弓,用力拉了拉鋼絲做的弓弦。

  “嗯,力道還行,有點意思,小蟑螂手藝不錯。”劉子光叼著煙讚許道。

  “劉哥,對方要是亮槍出來,這玩意能壓制住麼?”幾個滿身油污的兄弟疑惑的問道。

  “這玩意用好了,比槍厲害,看好了。”劉子光說著,拿了一支鋁合金桿,硬塑羽翼的長箭搭在弓上,慢慢的拉滿,鋼絲弦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大家凝神屏氣看著老大射箭。

  “小貝!”劉子光大喝一聲,貝小帥心領神會,迅速拋出一個巴掌大的金屬機件,機件在空中甩出一個拋物線,劉子光卻一動不動,當機件快要抵達車間最高處的時候,突然身子一轉,弓如滿月,箭如流星,嗖的一聲過去,只見空中火花四濺,鋼製的箭頭和金屬機件在空中碰撞,發出一聲脆響。

  “劉哥神箭啊,這要是參加奧運會,不得虐死那幫高麗棒子啊!”大家贊不絕口,有人跑過去撿起機件一看,上面赫然一個豁口,鋼製的箭鏃也變形扭曲了。

  媽呀,這得多大手勁啊!

  劉子光把長弓拋給貝小帥:“幫哥背著。”

  貝小帥將長弓挎在身上,做個了鬼臉說:“我這形象,不用化妝就是個精靈族的神射手。”

  眾人一陣哄笑。

  “兄弟們,把東西蓋上,瞇瞪一會該出發了。”劉子光一聲令下,大家一起動手,用綠色的苫布將東風卡車上的高大金屬架子遮蓋起來。

這兩個鐵架子,是劉子光親自畫的草圖,讓人用廢鐵焊起來的,時間來不及就沒噴漆,鏽跡斑駁的巨大中世紀武器讓他們心頭都有一絲涼意閃過,這還是打群架麼?這分明是戰爭!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1 10:59 AM

2-7 這一天,江北黑道都哭了

  清晨的郊外,涼意徹骨,淮江的水洶湧向東不回頭,江岸邊一望無盡的蒿草沾滿了露珠,一路走過去,褲腳都會濕掉,江闊雲低,幾隻水鳥低低的飛著,不時發出幾聲淒厲的鳴叫。

  五號碼頭附近很荒僻,這裡遠離公路,不會有人經過,更不會有警察打擾,寬闊的江岸上滿是泥沙和蒿草,藏都藏不住人,正適合打群架。

  兩輛蒙著篷布的東風卡車停在空地東側,旁邊還有三輛轎車橫七豎八的放著,幾十個半大孩子聚在一起瑟瑟發抖,今天忽然變了天氣,寒流來了,衣著單薄的他們有些撐不住了,一個個流著清水鼻涕在硬抗。

  劉子光和幾個領頭的伙計在汽車邊低聲商量著什麼,忽然遠處一陣汽車轟鳴聲響起,長龍般的車隊開了過來,有豪華轎車,有大麵包車,出租車,甚至還有一輛大通道公交車,車隊壓著蒿草開過來,在江堤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車轍印,開到距離劉子光他們百米左右,車隊逐漸停下,開始下人。

  幾十輛車,足有四百多號人陸續下車,都穿著利索的短打衣服,運動服,基本上都是板寸或者禿頭的髮型,有人打開轎車的後備箱開始發武器,自來水管,棒球棍、大砍刀、鐵尺、應有盡有,這幫人大多互相認識,彼此熟絡的打著招呼,遞著煙,談笑風生,分明都是老江湖了,一點也沒把眼前的大戰當回事。

  反觀劉子光這邊,卻是死一般的沉寂,不少孩子嚇得臉色都白了,有些人的腿還是篩糠一般抖動,昨晚的豪情壯志隨著早晨的一泡尿早就付之東流了,剩下的只有驚恐。

  對面黑壓壓的一片人,足有四五百人,還都是久經沙場的老混混,自己這邊滿打滿算就五十個人,其中三十多個是毛都沒扎齊的初中生毛孩子,給他們刀都不會用,幹過最牛逼的事情就是在學校門口敲詐低年級學生的錢財了,碰到這種級數的江湖大PK,不嚇得屁滾尿流才叫奇怪。

  時間是六點四十,雙方都來得比較早,一方面是偵察地形,看看對方有沒有伏兵,另一方面也是看看對方陣營裡有沒有自己認識的人,通常這種大規模鬥毆,會把道上朋友全都驚動,怎麼說也能找到一兩個面熟的,雙方說和一下,這架就打不起來了。

  但是今天例外,江北市道上混的比較好的混混基本上全都到場了,但在對面陣營裡硬是沒看見什麼熟人,像貝小帥這種混跡於網吧學校之間的初級小混混根本不入流,人家就算認識他也不會搭理。

  所以,大家都覺得今天可能真的要動手見血了。

  暫時還沒有開打,是因為主事的人還沒到,昨天晚上四哥打了一夜麻將,五點才躺下迷瞪了一會,這會正驅車趕來,清晨的道路上沒什麼車,幾分鐘後就到。

  江邊公路上,一輛黑色的本田八代雅閣正在疾馳,四哥一身黑色的阿迪達斯運動服,躺在後座上閉目養神,時不時打個哈欠,禿子坐在副駕駛位子上,檢查著包裡的手槍。

  “四哥,你說今天要不要動傢伙?”禿子問。

  “看情況,帶著主要是以防萬一。”四哥說。

  汽車在一個岔道口駛入了江堤,在鬆軟的草地上開著,四哥透過車窗看到遠處的情景,忍不住笑了。

  “這他媽是玩過家家呢,才來這幾號人,真沒意思。”

  雖然這樣說,但禿子仍然聽出四哥話語裡驕傲的意思。四哥一句話,江北黑道總動員,實際上今天早上到場的人比昨天晚上預計的還要多,起碼五百口子!

  劉子光那邊,就是孤零零的幾輛破車,一幫臨時工保安和一群毛孩子,現在的孩子發育早,十三四歲就一米七以上了,但是一個個仍然是豆芽菜體型,有幾個還是穿著校服來的,嫩綠色的初中校服摻雜在一幫迷彩服當中,更顯得可笑。

  汽車在眾人面前停下,車門打開,一身運動服打扮的四哥跳了出來,大肚皮上的肥肉跟著顫了一下。

  “都來了。”四哥很隨意的招呼道。

  “四哥”

  “四哥”

  眾人紛紛過來招呼,有幾個重量級的還和四哥握了握手,場面非常熱烈,四哥抬起腕子看了看金勞,說:“差不多了,要不然開始吧。”

  劉子光那邊,這幫小毛孩們一個個緊張的面色蒼白,牙齒直打架,有幾個孩子還冷得打了噴嚏,劉子光眉頭一皺,對貝小帥一擺手。

  小貝把汽車尾箱打開,用刀子挑開包裝箱的帶子,一水二兩五裝的紅星二鍋頭,一人發了一瓶,自己先擰開蓋子,一仰脖咕咚咕咚兩口乾了,惡狠狠喊了一聲:“喝!”

  小毛孩們也都用發抖的手擰開蓋子,學著貝小帥的樣子一飲而盡,到底是沒怎麼喝過酒的小孩,二兩五二鍋頭灌下去下去,頓時臉就紅了。

  這時候對面的人已經開始攻過來了,開始是慢悠悠的走,拎著木棍鐵尺,勝似閑庭信步一般,然後逐漸加速跑動起來,一張張猙獰的面孔上全是殺氣,四五百人一起跑動的聲音如同打雷一般,觸目驚心。

  劉子光嘴角上依然掛著微笑,萬馬奔騰的步騎會戰他都指揮親歷過不知道多少次,這種陣仗簡直太小兒科了,雖然敵人越來越近,但是他嘴角上叼著的那支中南海,連煙灰都沒有掉。看到老大如此從容,那幫酒勁上頭的毛孩子也都挺直了脖頸。

  眼瞅著敵人奔到了五十米以內,劉子光把煙頭一丟,厲聲喝道:“打!”

  一聲令下,兩輛東風卡車上的篷布刷的一聲掀開了,露出大大小小十幾具奇形怪狀的武器,兩個廢鐵管加爛鐵皮焊成的高大鐵架子後面有一個方形的鐵皮槽子,正好能放進去四塊磚頭,前面用鐵塊做配重,整個就一縮小版的投石車。

  其餘那些Y形的鐵架子上,拴著紅色的三輪車內胎,身穿迷彩服頭戴柳條盔的漢子們,殺氣騰騰的將內胎拉的老長,巨型彈弓的彈巢裡放著的,是碩大的鐵質螺母或者螺絲,別說是用這種彈力極好的內胎發射出去了,就是用手扔過去,砸在頭上也是一個老牛。

  十個巨型彈弓,兩架投石車,準確的說是投磚車,彈藥是廢舊螺栓螺帽以及隨手可得的紅磚,全都放在最趁手的位置,一伸手就能拿到,射手、副射手、彈藥手各司其職,都是退伍兵出身的小伙子,幹這個再內行不過了。

  漫天的板磚雨傾盆而下,巨型彈弓發射的鋼鐵螺栓帶著淒厲的破空之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射入敵群。

  一片鬼哭狼嚎!混混們剎那間被打懵了,這TM是哪門子的打法,全部是重武器啊!他們身上又沒穿護具,都是輕便合體的運動服,打到頭上就是血淋淋的一片,打到身上就是一片淤青。

  劉子光再一揮手,貝小帥高喊一聲:“上刺刀!”

  興奮勁開始上來的小毛孩們一起回身,從車廂下面抽出一支支銳利的鐵槍攥在手裡,柳條盔卡在頭上,有些小孩的頭顱太小,柳條盔直晃蕩,但依然殺氣騰騰。這些恐怖的武器是用小公園的柵欄改成的,用砂輪打磨過頭部,寒光閃耀,嚇人的很,全都是兩米的長度,小毛孩們挺起來,在兩輛卡車旁形成一道刺猬陣。

  砲手們嚴格按照命令動作,有條不紊的裝彈,射擊,動作分毫不差,也不用瞄準,反正打出去肯定能揍到人,各式武器以勻速射擊,繼續發射著板磚和大號螺栓。

  四哥組織的五百烏合之眾瞬間就崩潰了,這玩意沒法打,漫天都是板磚,挨上一塊就血頭血臉的,那些大號螺栓更要命,打到身上肋骨都得斷,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對方的氣勢和新奇的打法,完全將這幫混混打暈了。

  五百人馬倉皇後撤,企圖脫離對方的打擊範圍,可是人家的砲火也跟著向前延伸,本來放四塊磚頭的,現在改成兩塊,一塊,射程更遠,跑得再快也沒用。

  劉子光跳上卡車頭,站在頂上大吼一聲:“前進!”

  卡車慢慢的開動了,小毛孩們挺著長矛氣勢洶洶的護著卡車往前走,柳條盔一張張唇上長著細細絨毛的臉,寫滿了殺氣。

  我的媽呀,還玩機械化衝鋒啊,混混們倉皇跑到他們的汽車後面藏起來,可是對方的彈弓和磚頭依舊傾盆而下,玻璃破碎聲和汽車鐵皮被砸癟的聲音此起彼伏,四哥的八代雅閣停在最前面,被螺栓打得全是坑坑窪窪,簡直成了麻子臉。

  這會兒四哥已經傻了,今天可是足足喊了五百人過來啊,結果連人家的毛都沒摸到,就被打得落花流水,這個心理落差,他真的接受不了。

  一塊板磚從天而降,眼瞅著就要砸到頭上,四哥還不知道躲,被禿子一把拉過來:“四哥,咋辦,你拿個主意啊!”

四哥終於回過神來,惡狠狠地吼道:“怕毛!豁出去貼近了打,放倒一個,我給五千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四哥的賞格一出,有些不要命的傢伙蠢蠢欲動了,他們躲在汽車後面看的真真切切,對方雖然遠射武器厲害,但是實際上並沒有幾個人,只要衝上去玩命,那些拿著長矛的小毛孩未必能擋得住。

  他們正在醞釀著進攻,誰也沒有注意到一艘平底船悄悄從背後駛來,在江邊靠了岸,四十個頭戴柳條盔,身穿迷彩服,左手藤牌,右手鐵棍的青年一陣吶喊,掀開篷布爬出船艙,踩著江邊的泥濘和露水,從背後掩殺過來。

  混混們腹背受敵,一陣驚呼:我的媽呀,除了砲兵,還有海軍陸戰隊啊,這他媽的到底碰上什麼人了!



2-8 中華五千年戰爭文明的傳承者

  這幫沒文化不讀書的混混當然不會知道,他們面對的可是一位最優秀的將軍,指揮這種小規模戰鬥那是絕對的駕輕就熟,小菜一碟。

  劉子光進行了詳細的兵力部署,先以少弱殘兵麻痺敵人,使其鬆懈輕敵,然後猛然亮出獠牙,以猛烈的遠程火力打擊對方集群兵力,同時以配備長矛的小毛孩們為掩護步兵,緩緩向前推進,以機械化擲彈兵的火力壓制對方,力圖將對方擊潰。

  身經百戰的劉子光深知,兵力多管毛用!越多越亂!一旦潰敗,光自相踐踏就得死不少人,更何況老四糾集來的這幫人,大多數是打醬油的,跑個龍套,領個盒飯而已,真打起來,只有少數幾個嫡系才能派的上用場。

  為了進一步打擊他們的軍心,劉子光在正兵之外,還安排了一支奇兵,王志軍帶著四十個精銳保安,埋伏在運沙子的平底船裡,先在遠處不聲不響泊著,這邊一開打就過來,在敵人背後登陸,來個兩面夾擊。

  擲彈兵長矛手,藤牌刀盾軍,海軍陸戰隊,水陸並進,這TM哪是打群架啊,分明就是立體化全方位作戰,中華文明幾千年的傳承,從兵器到謀略,被劉子光用到了極致,這場仗,老四不敗都出了奇了。

  王志軍帶領的奇兵從背後爬上江岸,大吼著衝過來,小混混們腳都軟了,這都是些啥人啊,簡直武裝到了牙齒,手肘膝蓋都帶著護具,頭上柳條盔,手裡長藤牌,胸前的迷彩服裡還有一塊方方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盔甲,人家手裡不是自來水管就是鎬把,掄起來呼呼響,隊伍呈楔形突擊過來,見人就是一棍,你手裡的鐵尺鍊子鎖根本派不上用場啊,就算打過去,人家有頭盔盾牌擋著呢。

  這也太不對稱了吧,東邊是板磚雨,大螺栓,長槍陣,背後是猛虎一般的藤牌手,所到之處一片人仰馬翻,有些機靈的伙計,早就鑽進汽車,冒著漫天的磚頭倒車準備開路了。

  可是汽車停的太過密集,慌亂之下倒車碰到了別人的汽車,場面更加混亂了,這五百人根本毫無組織紀律性,一片鬼哭狼嚎,誰還管老四的高價懸賞啊,五千塊,你留著自己玩吧。

  五百人實在是有點多,憑著劉子光的兵力還照顧不過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其中一部分人狼狽逃走,貝小帥要開車去追,被劉子光攔住:“窮寇莫追!”

  那些人落荒而逃,跑出去沒二百米,忽然江堤上開下來十幾輛出租車,從裡面跳出來幾十個號猛男,手裡拿著木棍鐵尺,照著他們劈頭打來,這些人早被嚇破了膽,頓時被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饒。

  四哥朝那邊看過去,只見這股伏兵還是老熟人,領頭的正是和平飯店的老疤,自己的死對頭,沒想到啊沒想到,疤子竟然和這小子勾結上了,我怎麼這麼背!

  四哥這回是真急了,啥也不顧了,從手包裡掏出一把手槍,從汽車後面撲出來,一邊大吼著:“馬勒格壁的,我和你拼了!”一邊高舉著手槍沖向劉子光。

  動槍了!現場所有人都呆住了,此時兩幫人已經陷入混戰,為了避免誤傷,磚頭和大螺栓已經停止發射,距離太近,那些挺著長矛的小毛孩都能看見老四手裡漆黑的手槍,和他因為憤怒而漲的通紅的胖臉,以及脖子上閃爍的金鍊子。

  站在東風卡車車頭上的劉子光,見狀衝著貝小帥大喊一聲:“弓來!”

  貝小帥刷的一下將鋼臂弓拋了上來,劉子光一把抓住,在眾目睽睽之下搭箭、張弓、發射,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一般自然,動作瀟灑利落。

  “嗖”的一聲,長箭劃破長空,正中老四拿槍的手腕,頓時穿透,手槍落地,老四疼的慘叫一聲,摀住了手腕,劉子光眼睛都不眨一下,繼續搭上一支箭,下意識的瞄準老四的胖腦袋,就在發射前的那一瞬間,稍微猶豫了一下,箭頭向下一偏,手指一鬆,鋼臂弓強大的彈力將箭矢射了出去,正中老四的左腿,他再次發出一聲嚎叫,跪在了地上,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馬勒格壁的,都玩冷兵器,你玩火器,真不講究!”劉子光罵了一聲,手持長弓佇立在東風卡車的車頭上,威風凜凜,此時陽光終於穿透層層雲彩射了過來,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著劉子光,初升的太陽將他的背影鑲上一層金邊,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媽呀,老大太帥了……”手握長矛的小毛孩們都看傻了,一個個眼角濕潤,熱淚盈眶,今天真是太拉風了,太牛逼了,一輩子都忘不了啊!

  蹲在汽車後面的混混們也是內牛滿面,心裡腹誹道,明明是你們不講究,俺們玩的才是冷兵器,你們玩的那是重武器!

  打群架就是那麼回事,大多數是湊熱鬧打醬油的,彼此間也沒什麼深仇大恨,不像真打仗那樣必須拼個你死我活,王志軍麾下的藤牌手和疤子帶來的近百號生力軍左右夾攻,劉子光居中推進,三面夾擊,混混們背水一戰,但他們並沒有項羽的覺悟,只能像鴨子一樣被趕進水裡。

  上百個混混被趕進水裡,哭爹喊娘,幸虧秋天的江水還不是很冷,水也不深,只能淹到褲腰帶的位置,但也狼狽的很,岸上的人也不痛打落水狗,反而哈哈大笑。

  終於笑場了,因為疤子帶來的這夥人也都是經常在外面混的,和水裡泡著的這幫傢伙都認識,有熟人就好說話了,水裡的伙計們嚎道:“不打了,服了!”

  岸上一片哄笑,有人喊道:“看你們那熊樣,麻利的爬上來吧。”

  大混戰就此結束,滿地都是傷員,幸虧場地夠大,泥沙草地又很鬆軟,沒有人因為踐踏而受傷,但被磚頭砸傷的和被螺栓射中而受傷的比比皆是,還好沒有死人,車輛損失更是嚴重,基本上擋風玻璃全破了,車身上坑坑窪窪全是坑,看的玄子直咂嘴:這得用多少膩子才能補平啊。

  混混們從水裡爬上來,冷的直打哆嗦,蹲在草叢裡不敢動,那些沒下水的則全部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那幫小毛孩子拿長矛在旁邊虎視眈眈看著呢,誰敢亂動就拿長矛猛捅,雖說是照著屁股大腿上招呼,可也疼啊,都是些不知道輕重的小毛孩子,真捅到大血管上把人弄死,他連判刑的年齡都不到,你還不是乾吃虧。

  劉子光從車上跳下來,撿起四哥掉在地上的手槍,嫻熟的抽出彈夾一看,頓時罵道:“操!還以為是真鐵,原來是狼狗,老四你多大了?還玩兒童玩具!”

  老四心裡這個憋屈,這把汽手槍還是他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用二氧化碳做動力發射鋼珠的,威力相當驚人,竟然被稱作兒童玩具,不帶這麼損人的啊。

  此時他那還能說得出話來,手腕上中了一箭,大腿上中了一箭,血嘩嘩的淌,那叫一個疼,疼得他緊咬著嘴唇,一張大黑臉都變成了慘白色。

  疤子快步走了上來,看也不看地上的老四,伸出手來和劉子光握手:“兄弟,我叫方國豪,喊我疤子就行。”

  劉子光和他握手,笑意吟吟的說:“疤子,來的很及時嘛。”

  疤子那張刀條臉上的傷疤都因為興奮變成了紫紅色,他大笑道:“還不是你安排的好,整個一十面埋伏。”

  原來昨天晚上疤子收到風就和秘密和劉子光聯繫了,劉子光救了他媳婦和女兒,這可是兩條命的恩,疤子是個講義氣的漢子,這個情說啥都得報,但劉子光以為,這場架一定要用自己的嫡係人馬來打,借助別人的力量就沒那個效果了,但疤子的盛情難卻,就請他從旁協助,擔任左路伏兵。

  疤子也是江北道上有名的大哥,在場不少殘兵敗將都認識他,能說上話就最好了,疤子這邊一說情,劉子光也是個豪爽人,當即表示:除了老四的嫡系手下,所有人都放了。

  眾人如蒙大赦,互相攙扶著離開現場,不少鼻青臉腫的伙計疼的嘶嘶的直叫喚,一瘸一拐的爬上車,竟然沒有一個敢放狠話的,這也難怪,五百人對人家不到一百人都能打敗,還有什麼資格放狠話。

  地上只剩下老四手底下一幫人了,三十多號人戰戰兢兢的蹲著,頭也不敢抬,劉子光對貝小帥說:“上次是誰砸咱們地地道道的,都給我挑出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老四到底是縱橫黑道十幾年的大佬,虎死不倒架,硬氣的很,死撐著半跪在地上,一雙陰狠的眼睛盯著劉子光,依舊囂張無比。

  劉子光走到他面前,勾起他的下巴,問道:“四哥,還認得我不?咱們在華清池見過一面的。”

  老四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惡狠狠地說:“小子,有種你就弄死我,只要我不死,一輩子找你麻煩!”

  貝小帥跳過來就是一巴掌,脆響!

  “叫你狂,今天你不想死都不行了!”

  “小貝,不要這樣嘛,讓人家說兩句又不會傷筋動骨。”劉子光冷笑著將貝小帥拉開,蹲下身子,緊盯著老四的眼睛說:“記住,我叫劉子光,你在底下要是悶的慌,隨時上來找我玩,反正也不差你一個。”

  老四一陣寒顫,被劉子光犀利的目光看的有些發毛,這一刻他忽然明白,這個所謂高土坡的黑馬,來頭絕對不簡單!如果自己猜得沒錯的話,他手上的人命兩隻手怕是都數不過來。

  報仇的時候終於到了,新仇舊恨一起算,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昔日風光無限的黑道大佬四哥被一幫江湖新秀徹底打垮,那些參與過砸地地道道的打手們被揪出來按在地上一頓胖揍,命是丟不了,但是一段醫院生活是免不了的。

  至於老四,則要開個小灶單獨處理,劉子光一努嘴,貝小帥會意,挑了一把趁手的斧頭,試試鋒刃,一手提著斧頭,一手拎著老四的衣領子,拖死狗一樣往岸邊茂密的蒿草叢裡拉。

  老四知道這是要送他歸西了,裝出來的硬漢風度瞬間崩塌,鼻涕眼淚橫流,阿迪達斯運動褲襠部一片水漬,刺鼻的尿騷味被風一吹就散了。

  “求求你,饒了我啊,我要是報復就不是人養的,以後江北建材生意全給你!你就是我親哥哥!我說一句帶謊的死全家!”老四蹬著腿掙扎著,拼命的求饒,哪還有半點英雄氣概,劉子光啐一口:“我還當你是條漢子呢,原來是個慫貨!拖走!”

  兩個伙計過來幫著貝小帥將老四龐大的身軀往蒿草叢裡拖,尖利的哭叫和求饒聲越來越遠,地上只有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禿子想說點啥,但是喉嚨聳動了兩下,終於還是沒說出話來,只是深深的低下了頭,將腦袋藏在了褲襠裡。

  五分鐘後,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天空,驚得草叢裡棲息的水鳥都撲閃著翅膀飛起來,然後是滿手鮮血的貝小帥一臉輕鬆的走出來,說:“解決了。”

  一陣冷風吹過,眾人毛骨悚然。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1 11:01 AM

2-9 小劉哥有女朋友了麼

  簡單打掃了戰場,將滿地磚塊和螺栓收拾了一下,眾人跳上東風卡車,凱旋而歸,只留下滿地鼻青臉腫滿頭包的老四麾下打手們,以及幾輛破破爛爛面目全非的汽車。

  這一天,江北市大小醫院診所的外科急診全都爆滿,全都是血糊瀝拉的年輕人前來就診,醫生問起來,就支支吾吾說是騎車摔著了,公安機關得到消息後很是關注了一下,認定這些傷員和早上城南開發區五號碼頭群毆案有關,但是這種黑幫鬥毆的事情,一般是民不舉官不究,只要不出人命,懶得管他們。

  大獲全勝之後自然要犒賞三軍,可是中午夜市不能開,宴席便擺到了疤子的和平飯店,這家飯店位於橫跨淮江兩岸的和平大橋南岸,以前是個國營老牌飯店,後來經營不善倒閉了,被疤子盤了下來,隨後鹹魚翻生,風生水起,名字還是沿用老的,恰好那時候周潤發的《和平飯店》上映,疤子很是得意了一把呢。

  今天和平飯店打烊,不對外營業了,但大廳裡依舊賓朋滿座,杯觥交錯,為了掩人耳目,細心的疤子還讓人在門口擺了個貼著雙喜的大牌子,表示今天有人包場婚宴,其實這是劉子光麾下人馬在開慶功宴。

  門口停了一長溜汽車,停車場的保安還在不停地指揮著汽車往裡進,疤子打電話把朋友都叫來了,劉子光也沒閒著,通知了幾個以後用得著的朋友,讓他們過來喝酒,今天和平飯店是高朋滿座,歡聲笑語。

  和平飯店的樓不高,一共五層,下面兩層是飯店,上面是客房,所有的大廳和包間都滿了,來的都是道上伙計,仔細一看,還有些頭上帶包的朋友,早上還在老四的陣營裡搖旗吶喊,中午就到和平飯店來稱兄道弟了。

  疤子換了一件新的黑西裝,依然是光膀子穿西裝的老風格,親自在門口點了一掛一萬響的大地紅,炸得劈裡啪啦亂響,滿地的紅紙屑,看著就喜慶,反正對外說是辦婚禮,誰也不敢說啥,派出所的警車來溜了一趟,在門口瞅了瞅,走了。

  南泰六建的項目經理木三水也是來賓之一,他本來工地上的事情挺多的,不大想參加這個應酬,不過聽說酒場設在和平飯店,就多了個心眼,要知道和平飯店的疤子和拉土方的老四有些不對付,疤子和劉子光混在一起,肯定沒老四的好處,飽受老四欺壓的木經理便驅車前來,剛進大堂就從旁人熱烈的討論聲中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哎呀呀,劉總,我來晚了,來晚了。”木三水一眼瞅見劉子光就坐在大廳裡,趕緊撲上去抓住他的手一陣猛搖,親熱的如同多年老友一般。

  劉子光也很配合,親切的拍著木三水的肩膀,向疤子介紹道:“這位是南泰六建的木三水,木經理,這位是和平飯店的方總。”

  木三水又是握著疤子的手一陣猛搖:“久仰,疤哥,這是我的名片,木三水。”

  從腋下皮包裡摸出名片夾,恭恭敬敬的給疤子上了一張,疤子還不明就裡呢,劉子光介紹說:“柳條盔和磚頭都是找木經理借的,他是我朋友。”

  疤子恍然大悟:“噢,木經理,趕緊坐,回頭咱們喝一杯。”

  “你忙,你先忙。”木三水很練達的向眾人擺手,笑呵呵的找了張桌子坐下,忽然發現坐在旁邊的還是熟人。

  “這不是集團的曹部長麼?”木三水驚喜的喊道。

  坐在他旁邊的正是至誠集團保安部的主管曹達華,以及他的幾個部下,劉子光把他們也很喊來了,本來以為只是幾個人小範圍聚一下,結果是幾百人的大聯歡,可把曹達華、雷鳴他們幾個人給震懾的不輕,原來不起眼的小保安劉子光,真的是黑社會大佬啊,他們一個個後怕不已,當初真是瞎了眼啊,怎麼想起來和他作對的啊,幸虧及時收手,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曹達華很矜持的和木三水握手,兩人以前只是見過而已,並不算很熟悉,但木三水八面玲瓏,為人處世相當老練,攀談了幾句就套到了曹達華的話,知道了劉子光曾為集團立下了赫赫功勞,和高層的關係相當之密切。

  木三水暗暗下定決心,以後沙子全都用劉子光家的,別家一概不收了!

  其餘桌子上的客人們也都嗡嗡的說著話,他們討論的全是今天早上五號碼頭大戰的事情,談起來都是讚不絕口,心悅誠服,江北黑道上有幾年沒出過這麼生猛的角色了,這人冒出來,少不得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啊。

  正聊著,疤子拍了拍桌子,大嗓門喊道:“都嫩娘給我住嘴!”四下裡的嘈雜靜了下來,幾百雙眼睛望向他。

  “今天不是我請客,是高土坡的劉哥請客,別的我就不多說了,下面讓劉哥說兩句。”

  下面一陣熱烈的掌聲,劉子光笑瞇瞇的站出來,臉上一團和氣,哪還有半分早上的威猛凌厲,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

  “今天的事兒,幹得不錯。”

  底下嘩啦啦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尤其是那些小毛孩子,一臉的嚴肅根本不笑,巴掌都拍紅了,真如得到將軍讚許的士兵一般。

  劉子光伸手四下裡按一按,頓時又恢復了安靜。

  “我劉子光賞罰分明,知恩圖報,幫襯我的,給我面子的,我心裡都有數,暗地裡陰我的,給我下絆子的,我也記著,以後的日子長著呢,各位江北道上的兄弟,咱們來日方長。”

  後面這半段話,是說給那些參加酒席的混混們聽的,大家都是冷汗直流,人不可貌相啊,這位大哥分明就是個笑面虎!

  “別的不多說了,大家一起吧。”說完,劉子光一舉杯,將高腳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

  在座所有人也共同舉杯乾了杯中酒,然後各桌開始隨意發揮,捉對廝殺,劉子光帶著幾個端酒瓶子的,挨桌敬酒,主要是敬自己的部下,讚揚一下他們的勇敢,再勉勵兩句,大家也都被早晨的勝利震撼著,心情格外激動,尤其那些小毛孩,一個個小胸脯挺著,彷彿已經是江北黑道的一份子了。

  正在敬酒,那邊疤子端著酒杯過來了,小聲說:“劉弟,樓上有一桌是我單請的,請你過去坐坐。”

  劉子光依舊談笑風生,對貝小帥和王志軍說:“你倆幫我敬酒,不許偷懶啊。”然後跟著疤子上樓去了。

  樓上雅座門口,站著兩個服務員,看到疤子上來,輕輕推開了門,裡面一個粉嫩嫩的小女孩立刻跑了出來。 “爸爸,爸爸“的喊著,撲進疤子的懷抱,此時的疤子哪還有半點黑道大佬的樣子,任憑女兒在自己臉上亂捏亂抓。

  “妞妞,你還認得這個叔叔麼?”疤子抱著女兒朝向劉子光。

  小女孩歪著腦袋想了想,奶聲奶氣的說:“認識,這是英雄叔叔,媽媽電腦裡有叔叔的照片。”

  疤子試探著說:“讓叔叔抱好不好?”

  小女孩說:“好。”

  說著就伸手向著劉子光,劉子光呵呵笑著接過來,疤子一臉的驚訝:“我家妞妞除了她媽媽和我,誰都不讓抱,今天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兩人抱著孩子進屋,圓桌邊已經坐了一個溫婉如玉的少婦,娥眉淡掃,略施粉黛,正是疤子最驕傲的大學生老婆沈芳。

  沈芳微笑著站起來,和劉子光打招呼:“你好,我們見過的,我叫沈芳,還沒謝謝你救了我家妞妞呢。”

  劉子光欲將妞妞交給沈芳,可是小女孩卻像牛皮糖一樣賴在他身上不走了,他只好笑著說:“嫂子客氣了,我和妞妞有緣,救她也是菩薩安排的。”

  說著話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劉子光看到沈芳手上戴著一串檀香木的佛珠,料定她是信佛的,所以才投其所好有此一說。

  果然,沈芳驚喜的說:“原來你也是信佛的啊,唉,我們家國豪整天打打殺殺,我經常念經給他消孽,不知道小劉哥平時念什麼經文?”

  劉子光有些尷尬,自己滿手沾滿鮮血,喝酒吃肉外帶泡妞,哪是什麼信佛的人,多虧疤子趕緊打岔,問劉子光:“劉弟,我一直想問你,當天在銀行大廳裡,到底是那個女警察打死的老三,還是你打死的?”

  劉子光說:“為什麼這麼問?”

  “你也知道那幫警察有多廢柴,那個小女警我知道,剛上班沒幾天,哪有那麼厲害,再說我們家妞妞也一直說,是叔叔打死的壞人,報紙電視可能撒謊,小孩子可不會撒謊。”

  劉子光明白了,大概是當時妞妞的記憶出現了混亂,把所有的事情都加在自己頭上了,人在緊張的時候是會混淆一些事情的,疤子的話雖然有些歪理,但這次他錯了。

  但是劉子光並不准備澄清什麼,誤會就誤會吧,他微微一笑說:“算了,不提了,也不是什麼好事。”疤子會意的一笑,心中更加認定這件事是劉子光幹的。一瞬間擊斃三名持槍歹徒,這份勇猛,早已超出江北市黑道人物的能力範疇,這哥們,屬於過江猛龍級別的,老四和他作對,簡直就是廁所裡打燈籠,找死!

  想到這裡,疤子也是一陣後怕,要是自己機緣不巧和劉子光槓上,那多可怕啊,指不定今天躺在淮江岸邊的就是自己了,留下沈芳孤兒寡母的怎麼活。

  “國豪,趕緊招呼人家吃菜啊。”沈芳嗔怪的瞪了丈夫一眼。

  疤子醒悟過來,趕緊給劉子光倒酒,酒是真正的軒尼詩XO,菜是精心烹調的私房菜,和下面的菜餚差距九重天都不止。

  酒過三巡,疤子問道:“兄弟,你到底把老四怎麼著了?剁了?”

  “沒有,殺人這種犯法的事情我怎麼能幹,就是挑了他的腳筋而已。”劉子光淡淡的說。

  “咳咳”沈芳很不滿意的乾咳了幾聲,說:“兩位先生,妞妞還在這裡呢。”

  兩個男人頓時呵呵笑著不再提打打殺殺,沈芳也岔開話題道:“對了,小劉哥有女朋友了麼?”



2-10 生意上了軌道

  “對對對,聽說劉弟剛回江北,還沒成家吧,讓你嫂子幫你介紹一個,她現在閒著沒啥事,除了帶孩子就是當媒婆,她大學同學裡還真有幾個不錯的呢。”疤子一臉的興奮說道。

  劉子光哭笑不得,剛想婉言謝絕,沈芳又說了:“我有個同學品貌都是不錯的,在大公司裡當高級職員,我看挺適合你的。”

  疤子接口說:“就是那個剛失戀的衛子芊麼?”話一出口就知道說錯了,只好嘿嘿尷尬的笑,劉子光卻是一愣,沒想到衛子芊和沈芳竟然是同學,沒聽說衛子芊談朋友麼,難道說失戀的原因就是自己?

  沈芳狠狠剜了疤子一眼,說:“別聽他胡說,對了,小劉哥在哪裡上班啊?”

  “哦,我在至誠物業上班。”劉子光答道。

  “那太好了,我這個同學也在至誠集團,不過工作地點在富豪廣場那邊,這樣吧,改天我約一下她,找個地方一起喝茶吧。”

  “呵呵,謝謝嫂子,我看就不用了吧,其實我和衛助理早就認識了。”劉子光說。

  “啊,早就認識?你不會就是那個……”沈芳說著說著,忽然摀住了嘴,其實她不往下說劉子光也猜到了內容,沈芳的意思是衛子芊不會就是被你拋棄的吧。

  這個小娘們的想像力還真是豐富,但劉子光啥也不說,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愛怎麼想怎麼想去吧。

  氣氛又有點尷尬,疤子舉起舉杯說:“來來來,喝一個。”

  忽然包間的門開了,黑豹領著幾個兄弟走進來,手裡都端著酒杯,說要找光哥喝酒,看到這幅陣勢,沈芳便對疤子說:“那你們下去吧,記得少喝一點。”

  疤子點頭,要和劉子光一起下樓去,無奈妞妞死纏著英雄叔叔不放,說要把叔叔帶到幼兒園去給小朋友們看,費了沈芳老大的功夫才哄好。

  一樓大廳,熱鬧非凡,大家都已經喝高了,東倒西歪一片,見到劉子光下來,木三水先端著酒杯過來,他的一張臉已經喝得通紅,但是神智依舊清醒,在劉子光跟前拍了胸脯,說以後保證用南泰的沙子,款子絕對按時結清云云,劉子光也說木經理以後有誰找你的麻煩,儘管給我打電話,兩人連走了三杯酒,親熱的如同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正說著話,疤子領著幾個人過來了,木三水很會察言觀色,笑呵呵的說:“劉總你忙。”就回座位上去了。

  “劉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都是咱們江北道上玩的不錯的朋友……”疤子一一向劉子光介紹著,那些滿臉江湖氣的漢子也都客客氣氣的和劉子光碰杯喝酒,其中有兩個人早上還在老四的陣營裡呢,現在也坐在一起喝酒了,這就叫做不打不相識。

  眾位黑道大哥對劉子光的路數摸不清楚,說話也很謹慎,隱約透露出一個意思,就是這回老四倒了,他的地盤到底應該歸誰。

  老四在江北混的不錯,夜市附近幾家洗浴中心和酒店、網吧都是他罩的,著名的1912酒吧也有乾股,另外勢力遍布全市各大建築工地,拉沙子,運土方,幹些來錢的買賣,手底下也養著幾十號能打的角色,絕對算是江北道上數得著的人物。

  但是這回老四是一蹶不振了,前段時間他一拜的三哥出了事,不知道怎麼的和銀行劫匪混在一起,被警察當場爆頭,死無全屍,老三一倒,老四的官方路子就都斷了,就有了點走下坡路的意思,然後又是拉沙子的生意被人搶了去,四哥為了重振雄威,召集道上兄弟去幹架,結果威沒振住,反誤了卿卿性命,這都是早上剛發生的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老四栽了,就算不死,以後也沒人鳥他了,他留下的勢力空白急需填補,按理說老四的地盤應該由誰接手,根本不需要問劉子光的意思,道上的規矩也沒那麼涇渭分明,總是誰的嘴大,誰吃的多些,但是老四是劉子光幹趴的,而且這位新近竄起的黑馬又是如此的凶悍,如果不問他的意思就接手的話,怕是要惹毛他。

  劉子光得知眾人的意思後,淡淡的說:“我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什麼地盤不地盤的,我不感興趣,你們愛怎麼分就怎麼分,別礙著我做生意就行。”

  話說的很低調,但眾人卻從中聽出另一番意思,劉子光志向遠大的很,怕不是一個小小的江北市能容得下的。

  ……

  這場酒一直喝到下午三點,眾人才逐漸散去,今日一戰,江北黑道大洗牌,以往的四哥淪為了老四,從此一蹶不振,尤其是他在江邊嚇得尿褲子的典故,更是淪為笑柄,反倒是劉子光的威名遠震,被人稱作江北最能打的一哥,誰也不敢小覷半分。

  至於老四的下場究竟如何,流傳著好幾個版本,有說老四被貝小帥直接砍死了,扔進大江裡餵了王八,有說老四手腳都被砍斷,從此成為廢人,還有人說老四手腳俱全,只是被嚇破了膽,再也不敢涉足黑道,在某某街道開了個書報攤,每天賣報紙雜誌度日,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真看見了一般。

  雖說劉子光表示對地盤不感興趣,別人還是很默契的將夜市一帶和碼頭一帶讓了出來,劉子光也毫不客氣,一方面讓貝小帥接管整個夜市,以及附近的酒店、網吧、洗浴中心,一方面默許孟黑子接管碼頭。

  貝小帥一躍成為管轄整條街區的大哥,興奮的整夜睡不著覺,多年的夢想終於成為現實啊!其實這種所謂的大哥也只是約定俗成的規矩而已,別管是碰瓷的,拉黑車的、小偷小摸洗皮子的,過界都會打個招呼,大哥也未必會去收取所在地區商舖的保護費,反而是那些機靈點的商舖會主動上門拉關係,送點東西意思意思,或者邀請大哥經常去他那裡坐坐,也算鎮場子的。

  孟黑子因為關鍵時刻站對了隊伍,被劉子光默許管理碼頭一帶,這位東北大漢也是個懂得分寸的人,以後南泰河沙運輸線路交給他負責就行了。

  變化最大的還是那些晨光機械廠子弟中學的初中生們,平時就不愛學習,整日混跡在網吧遊戲廳裡,現在又參加了碼頭大戰,自以為真成了黑道一份子,以前還只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現在乾脆曠課不去了,每天叼著煙在貝小帥的黑網吧裡玩。

  貝小帥最近也挺忙的,他終於開始實施他的另外一項人生理想,那就是開一家大網吧,樓上樓下幾百台機器的那一種,整天帶著幾個小兄弟忙的沒影,也不回自己的黑網吧了,就交給幾個學生打理著。

  沙子生意非常火爆,老四種樹,劉子光乘涼,一百塊錢一方的沙子價格他就沒打算降下來,反正房地產是暴利,就算自己降價,好處也輪不到消費者頭上,還不如多賺一點。

  木三水又幫劉子光介紹了幾個工地,每天的沙子用量都在幾百方左右,運輸壓力大增,劉子光雇了幾個車隊,五六十輛泥頭車,給各個工地運沙子,閒暇時候還能拉些土方,反正都是一個類型的工作,順帶著就幹了。

  土方生意向來是黑道人士的最愛,因為來錢快,沒啥技術含量,如今江北市的土方生意硬生生被人分了一杯羹出去,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個不字,老四的前車之鑑擺在那裡,能召集五百人馬的大佬都栽了,何況是你?

  ……

  生意上了軌道,手裡餘錢也多了,但還沒到可以一擲千金的地步,劉子光先給家裡買了自動滾筒洗衣機和空調、冰箱,又給自己添了個筆記本電腦,這是應方霏要求買的,為的是晚上聊QQ方便。

  錢多了,責任也多了,物業公司裡上百號保安兄弟,挖沙場幾十號工人,運輸隊五六十輛泥頭車,以及地地道道燒烤攤子,都要靠劉子光維持著,他屬於那種粗放管理型的人才,全都放手給兄弟們去操作,自己當個甩手掌櫃就行。

  兒子當了公司副經理,在外面還有生意,兒媳婦也快要進門了,老爸老媽高興的合不攏嘴,在鄰居們跟前也分外有了面子,但老倆口就是閒不住,還是想幹點什麼,老爸的傷終於養好,在修理三輪車,準備去夜市擺個攤子,老媽依然是每天掃大街,任憑劉子光說了多少遍也沒用。

  老年人就是這樣,驟然閒下來也不好,一時間失去了存在感,會得病的,於是劉子光也不再說什麼,只是老媽負責清掃的那一段路面,每天都是特別的乾淨,連個廢紙落葉都沒有,老媽當然不會知道,每天夜晚燒烤攤子下班之後,都會有幾個人專門去清掃一下馬路,為劉大媽分擔一下清掃任務。

  沙子土方生意做得這麼好,衛子芊功不可沒,想到這位衛大助理和自己還有點小小的誤會,劉子光決定給她打個電話,約一下。

  電話打到至誠集團總部,衛子芊聽到劉子光的聲音後,竟然沒有半點激動地意思,依然是冷若冰霜,不過很快就答應了,而且主動提出要去1912酒吧。

  我日,個破酒吧有那麼好玩麼,不過人家開口了,也不好拒絕,於是劉子光便答應下來。

  約好了衛子芊,閒來無事的劉子光穿著拖鞋出了家門,不知不覺就到了貝小帥的黑網吧附近,鐵皮屋裡面黑洞洞的,傳出電腦遊戲的聲音,外面的幾個台球案子上,穿著校服叼著煙的小孩旁若無人的大聲談笑著。

  劉子光溜達過去,想看看貝小帥在不在裡面,走到鐵皮屋門口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被人從裡面推了出來。

  “老不死的,趕緊滾。”裡面傳出少年桀驁不馴的聲音。

  劉子光的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1 11:03 AM

2-11 對著電腦有個P意思

  老人家年紀不小了,滿頭白髮蒼蒼,身上穿一件樸素的中山裝,雖然被少年痛罵,但是一點都沒有動怒,依舊試圖往網吧裡面走。

  黑網吧裡走出一個瘦高的長毛小子,臉上還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發育不良的身軀如同豆芽菜一般,偏偏還叼著一支煙,滿臉的桀驁。

  長毛很不耐煩的推搡著老人,嘴裡罵罵咧咧的,老人則毫不放棄的衝裡面喊道:“鄧渺凡,王棟樑,快回學校去吧。”

  “再喊我真動手了啊。”長毛一甩頭髮,有些抓狂,旁邊台球案子邊聚攏的少年們呵呵笑著,一邊給桿子打著蠟,一邊看著熱鬧。

  劉子光剛要上去插話,忽然發現老人有些面熟,似乎是自己上初中時候的班主任,他試探著喊了一聲:“王老師?”

  老人一回頭,發現了站在路邊的劉子光,扶了扶眼鏡疑惑道:“你是……”旋即又恍然大悟道:“你叫劉子光吧,我記得你,你爸爸是沖壓車間的老劉。”

  劉子光呵呵笑道:“是我。”快步上前扶住了老人,熱情的說:“王老師,您還在子弟中學麼,這是怎麼回事啊?”一邊說,一邊抬眼往黑網吧裡望,漆黑的鐵皮屋裡,一幫少年正聚精會神的坐在電腦前玩著網游,頭上戴著耳機,嘴上叼著煙,不時發出激動或者沮喪的吶喊,每人身邊都堆了一些垃圾,空飲料瓶子,方便麵碗,還有如山的煙蒂,網吧裡烏煙瘴氣,令人窒息。

  “唉,退休了,現在學校裡幫忙,這些孩子曠課上網,我來找他們回去上學的。”王老師向劉子光解釋道,同時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說你呢,長毛,過來過來。”劉子光衝長毛一招手,後者很不耐煩的走上來,上下打量著劉子光,挑釁的說:“怎麼滴?”

  “你怎麼和老年人說話的?你有沒有家教?趕緊道歉,立刻。”劉子光並沒有聲色俱厲,只是很平靜的說著,但這番話卻讓長毛當場暴走,太陽穴都一跳一跳的。

  “我擦!你TM是誰?有你說話的份麼!”長毛氣勢洶洶的猛推了劉子光一把,沒推動。

  台球案子那邊的幾個人看見有事,便都拿了桿子,懶洋洋的走過來,嘴上叼的是清一色的中南海,呈半圓形將劉子光包圍住。

  “大叔,說話那麼衝,不怕閃了舌頭麼?”

  “伙計,你混哪裡的?知道這是誰的地盤麼?”

  少年們神氣活現的嚷著,大有當場將劉子光收拾一頓的意思,王老師急了,猛推劉子光:“孩子,你別和他們一般見識,趕緊走吧。”

  劉子光扶住王老師,和顏悅色的對這幫小混混說:“我哪裡也不混,我就住這一片,對老師,對長輩不應該這樣說話,你們爹媽不管,你們大哥不管,我就替他們管。”

  說完,自顧自掏出中南海,點了一根,瀟灑的甩滅火柴。

  “操!”小痞子們被他囂張的態度激怒了,一個拎著台球桿的少年竄上來,一把揪住了劉子光的領子,卻看到了裡面的白色班尼路T卹。

  少年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高土坡這一帶穿班尼路這種中古衣服的人不多,只有一個,而且就是傳說中的……老大的老大,難道他就是?對了,剛才那老頭喊他什麼來著?

  “繼續,讓我看看貝小帥教出的小弟有多厲害。”劉子光輕蔑的說。

  少年看了看長毛。長毛也是一臉的納悶,這時候王老師上前拉架來了,按住少年揪住劉子光領口的手說:“可不敢打架啊,孩子們,算了算了,劉子光你趕緊走吧。”

  這回眾少年是真聽清楚了,這位大叔真的就是老大的老大!一時間他們只覺得寒意徹骨,天旋地轉,尤其是揪著劉子光領子的那位少年,竟然忘記了撒手,手指都發白了,兩雙腿也篩糠一般亂抖,水滴啪啪的從褲襠處滴下來,一股尿騷味傳來。

  “老大,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長毛首先反應過來,帶著哭腔說道,嚇得尿褲子的傢伙也慌忙撒手,後撤半步,臉色白的嚇人,說話都不利索了:“大……大……老大,我我我,我錯了。”

  劉子光整理一下衣領,攙著王老師說:“王老師您稍等,我教育一下這些學生先。”

  王老師此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完全暈菜了,就看見這群剛才還橫眉冷目的少年忽然之間變得低眉順眼,一個個低著頭直打擺子。

  劉子光在他們面前走了一圈,平靜的說:“都跪下。”

  呼啦啦一下,七八個少年全都面向劉子光跪下。

  “不是跪我,是跪王老師。”

  少年們又轉過來在王老師面前跪倒,驚得老頭子不知所措。

  “給老師賠禮!”劉子光叼著煙訓斥著。

  “老師對不起。”

  “我們錯了,請你原諒。”

  王老師嚇得趕緊攙扶他們,可是誰也不敢起來,一個個眼巴巴的望著劉子光。

  “一點也不誠懇,現在的孩子怎麼了,連賠禮道歉都不會,再來!”劉子光不為所動。

  少年們再次大聲喊道:“老師對不起!我們錯了!請你原諒!”

  聲音很響,很高亢,還帶著些許哭腔,路人都被驚動了,投來狐疑的目光,只有鐵皮屋裡正在激情PK的學生們,依舊緊盯著電腦,對外面發生的事情絲毫都不知曉。

  正在這時,貝小帥帶著幾個伙計從巷口頭走過來,看見這副情景趕緊跑過來,不安的問道:“光哥,怎麼了?”

劉子光撿起一根台球桿,說:“轉身。”

  貝小帥一聲不吭,老老實實轉身。

  劉子光狠狠一桿子抽下去,打的貝小帥竄了起來,捂著屁股嘶嘶的吸氣。

  “看看你帶的小弟,都TM成啥了!”劉子光將台球桿拋過去,貝小帥趕緊伸手接住。

  “給我挨個的教訓,打到改為止。”劉子光說。

  貝小帥抄起台球桿,大喊一聲:“操!都給我把屁股撅起來!”

  少年們乖乖撅起了屁股,貝小帥掄起台球桿,一路抽過去,頓時鬼哭狼嚎一片,打完最後一個人,台球桿子也斷了,貝小帥順手抽出了腰間的銅頭寬皮帶,還要再打,王老師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阻攔:“別打了,孩子們知道錯了。”

  貝小帥看看劉子光,劉子光點點頭,他才悻悻地收起皮帶,喝道:“還不謝謝人家王校長。”

  怎麼是王校長?劉子光狐疑的看著貝小帥。

  “光哥你不知道,你畢業之後,王老師就當校長了,後來退休,又返聘回來,現在還是校長。”貝小帥解釋道。

  “哦,我想起來了,你是貝小帥。六年前畢業的那一屆,初三五班的搗蛋鬼,對吧?”王校長的記性非常好,對貝小帥的印像也很深刻。

  貝小帥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王校長還記得我啊。”

  “唉,你們都長大了,對了,趕緊讓孩子們起來吧,地上髒。”王校長說。

  “還不謝謝王校長!”劉子光喝道。

  少年們低聲道謝,爬了起來,灰溜溜的站到了一邊。

  “小貝,王老師是來抓學生上網的,你這個黑網吧也該整頓一下了,小孩子整天蹲在電腦跟前做什麼,沒出息。”劉子光說。

  貝小帥一擺手,手下立刻過去將鐵皮屋的電源閘刀給扳下來了,十幾台電腦頓時黑屏,孩子們摘下耳機,一片抱怨,這才想起回頭來看,看見門口一大幫人,傳說中的貝老大正在給一位看起來更加有派的老大點煙,頓時不敢聒噪,大眼瞪小眼互相看著,但從彼此的目光中都沒找到答案。

  “都給我滾出來,排好隊,跟王校長回學校。”貝小帥厲聲喝道。

  十幾個小孩趕緊屁顛屁顛的跑出來,有幾個手上還拿著煙,被貝小帥看見,就是一腳踹過去:“還學吸煙,夠年齡麼!”

  這麼多老大在場,小毛孩們連P都不敢放一個,乖乖丟了煙,排成一隊低著頭,貝小帥還不放心,對一個手下說:“以後給我盯著點,凡是還在上學的,一律不許進網吧。”

  手下問:“這些小孩都上癮了,不上咱的網吧也會去別的網吧啊。”

  “哪個網吧也不許去,我說了!誰TM再敢上網,我就廢了他!”貝小帥惡狠狠地說道,手上一使勁,煙卷變成了碎屑。

  小毛孩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王校長低頭哀嘆了一聲。

  “王老師,您先領著學生回去吧,以後有啥事給我打電話就行。”劉子光摸摸身上,沒帶筆,還是王校長從中山裝口袋裡拿出鋼筆和小本子,記下了劉子光和貝小帥的電話號碼。

  小毛孩們跟著王校長走了,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頭,貝小帥才說:“光哥,你不會真的逼他們上學去吧,這些小弟都不是上學的料啊,在學校裡只是活受罪。”

  劉子光一瞪眼:“胡扯,學校裡多好玩,能交朋友把馬子,對著電腦有個P意思,遊戲裡的MM再漂亮也日不到管毛用!”

  貝小帥一點頭,心悅誠服:“光哥,我服了。”

  ……

  處理了網吧學生事件,劉子光看看時間不早了,回家換衣服準備赴約,經過院子的時候,聽到鄰居老鄧大哥家裡吵吵鬧鬧,摔鍋砸碗,片刻後,鄧雲峰的媳婦挎著包風風火火的走了,老鄧拎著酒瓶子出來,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抱著頭揉著頭髮,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劉子光走進家門,老媽對他說:“看見了吧,小鄧也挺不容易的的,四十出頭正當年,下崗沒事幹,小孩整天泡在網吧不回家,媳婦生氣回娘家,小光你要是有門路,給你鄧大哥找份工作吧。”

  “嗯,媽,我記住了。”劉子光說。



2-12 幸虧是漢蘭達

  晚上要去酒吧赴約,可是翻遍衣櫃,劉子光發現自己真沒幾件衣服,除了老媽給買的一套衣服之外,就全是工作服了,兩套保安制服,一套打架用的迷彩服,還有就是集團發給自己的黑西裝了。

  看來看去,只有這件黑西裝還算上點檔次,於是劉子光就穿戴起來,外面西裝裡面襯衣,沒繫領帶,看起來倒也精神。

  匆匆吃了晚飯,驅車前往1912酒吧,來到酒吧門口,依然是熱鬧非凡,車水馬龍,俊男靚女,名車雲集,劉子光這輛老掉牙的雅閣根本不起眼,停在角落裡之後,劉子光進入了酒吧,細心的他立刻發現,酒吧裡看場子的人已經換了,原先老四的馬仔已經統統不見了。

  酒吧裡面光線很黑,但劉子光依然很快找到了坐在角落裡的衛子芊,一個猛男正在旁邊糾纏著,衛子芊目不斜視,手上夾著一支女士香煙,優雅的坐著,兩條長腿疊在一起,臉上的眼鏡也不見了,應該是戴了隱形眼鏡。

  劉子光走上去拍拍猛男的肩膀,猛男回頭看一眼他,蠻有禮貌的點頭訕笑道:“你來試試吧。”然後就走開了。

  劉子光在衛子芊身旁坐下,衛大助理依然盯著前方,說:“你就沒有別的衣服嗎?”

  劉子光瀟灑的一笑:“不瞞你說,這是我最貴的一件衣服了。”

  這件西裝雖然價格昂貴,製作考究,但是式樣太過中規中矩,和時令流行的修身窄領小洋裝大相徑庭,而且來泡吧的都是些時尚青年,穿的都是很潮的時裝,在他們的襯托下,劉子光就像是剛下了班的銀行小白領,工作服都沒換就來喝酒了。

  衛子芊看也不看劉子光,眼睛盯著舞池,問道:“喝酒麼?”

  劉子光說:“來一點。”

  衛子芊立刻招呼服務生:“Long Island Ice Tea,兩杯。”

  不一會兒服務生便端來兩杯雞尾酒,紅紅黃黃看起來像紅茶的酒水,劉子光正好口渴,端起來咕咚一口灌下去半杯,咂咂嘴:“這冰茶挺衝的。”

  衛子芊無奈的搖搖頭的,真的被他打敗了,這種雞尾酒是用四種烈酒調配而成,雖然名字叫長島冰茶,但是極為辛辣,他竟然像喝涼水一樣仰著脖子灌,真的是沒語言了。

  或許這就是他的風格吧,我行我素,揮灑自如,毫不在意世人的目光。

  “衛助理,謝謝你幫忙……”劉子光剛開口,就被衛子芊打斷:“不談那些,喝酒。”

  衛子芊本來是滴酒不沾的人,現在也學會了喝酒,辛辣的長島冰茶一口一口的啜著,心裡酸酸的,這個劉子光,把自己約來只是談生意啊。

  半杯酒下肚,酒量不堪的衛子芊已經有些醉了,她又點燃一支煙深深抽了一口說:“你的沙子生意,我可以幫忙,幫你很大的忙,只要我一句話,集團所有在建工地都必須使用你的沙子,我可以幫你這個忙,你也要幫我一個忙。”

  “什麼,衛助理儘管說。”

  “告訴我,你喜不喜歡我?”衛子芊忽然轉臉,直勾勾的盯著劉子光,讓他無言以對。

  要說喜歡吧,自己可是已經有女朋友的人了,要說不喜歡吧,又對不起良心,人家衛助理人不錯,對自己又好,看她現在這副模樣,憔悴的眼神,尖尖的下巴,分明就是一副失戀女人的造型,沈芳也說了,她有個失戀的女同學,各項證據都表明,衛子芊就是為了自己而憔悴的。

  沒等他回答,衛子芊已經將頭扭了過去,深吸了一口煙說:“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要約我去你房間,為什麼要讓我出醜?”

  說這話的時候,衛子芊夾在纖細手指上的煙微微的顫抖著,從側面看過去,在吧檯燈光的映襯下,長長的睫毛上似乎有晶瑩閃爍。

  劉子光張口結舌,這話怎麼說的,明明是你深夜潛入我的房間,主動脫衣勾引,老子我比柳下惠還堅定,知道你是中了春藥的毒,送到嘴邊的肉都沒吃,本來這事挺尷尬的,過去也就過去了,大家心照就好了,你還非得說出去,找難看不是。

  雖說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但為了避免衛子芊走入歧途,劉子光還是深吸一口氣說道:“衛助理,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

  “哦,我猜也是,恭喜。”衛子芊聲音忽然變得很平靜。

  此時一個留著大鬢角穿著修身襯衣的男子彬彬有禮的上前邀請衛子芊跳舞,衛子芊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將剩下半杯長島冰茶一飲而盡,跟著那男子就下去了,看也沒看劉子光一眼。

  劉子光覺得無趣,起身走了,正在舞池中的衛子芊透過重重人影,看見劉子光頭也不回的走出大門,那一刻,她的心碎了。

  大鬢角趁著衛子芊發呆的時候,將一小包藥粉灑在杯子裡,一邊搖晃著一邊走過來,大聲說:“美眉,請你喝酒。”

  衛子芊看也不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繼續狂舞起來,大鬢角露出一絲狡詐的笑,身後幾個男青年也搖擺著走過來,將衛子芊圍在中央狂舞著,這種下藥的事情在酒吧裡很常見,周圍一些圍觀的人也是見慣不驚,根本沒人去管。

  ……

  酒吧門口,劉子光坐在汽車裡抽煙,衛子芊的態度讓他很不爽,抽了半支煙之後準備發動汽車離開,可是這輛老掉牙的本田雅閣又趴窩了,怎麼打都打不著,最後沒辦法,只好給馬超打電話讓他來修。

  就這樣又耽誤了幾分鐘,正趴在方向盤上打盹呢,忽然酒吧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過,苗條纖細的身材,迷離的眼神,踉蹌的腳步,不是衛子芊還能是誰,三個男青年在她左右殷勤的伸手攙扶著,不對,那不是攙扶,分明是綁架。

  一輛早就發動好的漢蘭達SUV開了過來,車門打開,青年迅速將衛子芊推了進去,然後跳上車一溜煙的開走了,動作麻利的超乎想像,簡直就像演練過無數次一樣。

  劉子光頓時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猛的一擰車鑰匙,老爺車竟然啟動了,一踩油門鑽出來,可是面前忽然開出一輛車,是另一位客人在倒車出去,這人的技術有點潮,正好攔在劉子光車頭前,還在慢慢騰騰的打著方向盤一寸寸的挪著。

  眼瞅著漢蘭達就要消失在拐彎處,劉子光一踩油門,猛然撞上去,將攔路汽車撞到一邊,不顧司機和停車場保安的責罵,加大油門衝了出去,緊追著漢蘭達不捨。

  漢蘭達的司機技術不差,在夜晚的馬路上狂奔,速度不低於一百,但還是很快被劉子光追上來了,前車裡的人警惕性很強,立刻發現了跟在後面的雅閣,於是立即加速,在稀疏的車流中左衝右突,如同游魚一般,2.7的排量加上嫻熟的駕駛技術很快就將雅閣甩的沒影了。

  “哈哈,和我飆車,還嫩點。”開車的小子囂張的笑道,同車三個傢伙也擊掌相慶“嘢!”

  可是不到十秒鐘,那輛陰魂不散的老款雅閣又在後視鏡中出現了,四個青年頓時怒了。

  “超超,往郊外開,咱們是越野車,一下子就能甩掉他。”

  “對,往郊外開,虐死他!”

  漢蘭達一打方向盤,猛然轉彎向城外方向開去,夜晚十點鐘的公路上空蕩蕩的沒有一輛車,縱然劉子光將油門踩到底,也追不上那輛漢蘭達,在這種平坦直順的馬路上,速度和車技無關,誰的排量更大,車況更好,誰稱王。

  劉子光都快把油門踩到車底板下面去了,但這輛老爺車的速度還是上不去,只能跟在囂張的漢蘭達後面喝風,對方車裡人影晃動,倘若趁著這個空當對衛子芊下手,自己完全無能為力,假如真的釀成惡果的話,劉子光很難原諒自己。

  好在對方並沒有在柏油路上開太久,而是忽然轉彎上了旁邊的土路,這是一條坡度三十的鄉間小路,幾棵小樹影影綽綽的立在小山坡上,昨天剛下過雨,路上稍微有些濕滑,但是對於價值三十餘萬,排量達到2.7之鉅的豪華SUV來說,絕對如履平地。

  漢蘭達開上了土路,司機還特意停了一下,給劉子光留出追趕的時間,等雅閣追上來的時候,一個傢伙還伸出手臂沖他揚了揚中指,嘴裡怪叫了一聲。

  眼瞅雅閣追了過來,漢蘭達的司機冷笑一聲,猛踩油門,巨大的SUV怒吼著向坡頂沖去,可是只衝了十幾米,兩個前輪就不斷打滑,再也爬不上去了。

  車裡的人都呆住了,猛踩油門也無濟於事,只是在空氣中增加了一股難聞的膠皮燒焦的味道而已,一道小小的山坡,怎麼就爬不上去了呢!

  劉子光沒有給他們考慮的時間,方向盤一打,老爺車緊跟著衝了上來,看到這副景象劉子光也納悶,難道這幫慫貨又在玩什麼花招?不過看這樣子不像啊,這輛車似乎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馬達震天響,就是跑不動。

  劉子光將車一橫,堵在漢蘭達背後,下車奔了過去,對方的車門是鎖死的,玻璃後面是幾張慌亂的面孔。

  當看到劉子光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對方反倒冷靜下來,熄車,開門,四個打扮入時的青年跳了出來,手裡各自拿著匕首短刀。

  再看車裡,衛子芊昏沉沉的躺在後座上,肩膀上的帶子已經掉了,露出雪白的香肩。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1 11:04 AM

2-13 深夜大飆車

  荒郊野外,風聲呼呼,月亮也躲進了厚厚的雲層裡,鄉間土路上根本沒有路燈,只有雅閣的大燈照亮著一切。

四個青年扇面形圍了過來,手中的小攮子閃著寒光,這種情況下根本不需要什麼廢話,直接幹翻了事,車上還有一個活色生香的美女等著大家享用呢。

  四人一擁而上,劉子光從容面對,啪啪兩腳踢出,對方中的兩個就捂著褲襠蹲下了,五官都疼得扭曲了,第三個人揮著匕首刺過來,被劉子光劈手奪過小攮子,順手就扎在對方大腿上,疼得他怪叫一聲摔倒在地,最後一個人拔腿就跑,劉子光兩步追上,一腳踹翻,照著腳踝骨猛踩下去,喀啪一聲骨頭就碎了。

  不到十秒鐘,對方全部放翻,劉子光鑽進漢蘭達裡,將醉貓一般的衛子芊抱了出來,扛在肩膀上向自己的車走去,神智還不清楚的衛子芊趴在劉子光背上,如雲的秀髮瀑布一般淌下來,鄉間的風一吹,衛子芊似乎清醒了一些,無力的用拳頭捶打了劉子光兩下。

  將衛子芊扔進後座,劉子光發動了汽車離開現場,四個趴在地上的青年慢慢的爬了起來,開車的那個摸出手機按了幾個號碼說道:“小斌,我是超超,出點事,你趕緊帶人過來,幫我堵一輛車。”

  劉子光沉默的開著車,五代雅閣飛馳在寬闊的大道上,兩邊的路燈飛一般的向後掠去,後視鏡裡的衛子芊在座位上扭動著身軀,一隻手撕扯著衣領,似乎熱的想脫衣服,舌頭還伸出來舔著嘴唇,好像很渴的樣子。

  忽然,衛子芊猛然撲了上來,雙手環繞著劉子光的脖子,在他耳邊呵著帶有酒味的熱氣,如此香豔的場景,劉子光竟然不為所動,冷靜的開著車,速度絲毫不減,忽然他一打方向盤,將衛子芊掀到後面,汽車一個急剎車,停在街心公園邊。

  劉子光冷著臉下車,拉開車門將衛子芊揪了出來,不顧她亂抓亂踢,夾在腋下朝噴泉水池走去,到了跟前,沒有絲毫猶豫就將衛子芊丟了進去。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衛子芊頓時全身濕透,冷水一激,昏昏沉沉的腦袋也清醒了許多。

  “醒了沒有?沒有的話多泡一會。”劉子光冷冰冰的說道,自顧自點上一支煙,火柴劃著的那一瞬間,照亮他冷酷的臉。

  衛子芊沒說話,一聲不響從水池裡爬出來,頭髮全濕了,衣服也浸透了貼在身上,曲線畢露,這是第二次在劉子光面前丟醜了。

  小風一吹,頭髮還在滴水的衛子芊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雙手緊緊抱著,似乎很冷的樣子,劉子光搖搖頭,還是丟了煙頭,脫下西裝披在衛子芊身上。

  衛子芊緊咬著嘴唇,沒有拒絕也沒有感謝,只是低著頭瑟瑟發抖,昏黃的路燈下,噴泉池塘邊,一車,兩人,簡直就是一幅都市戀情剪影,唯一的遺憾是,這兩人並沒有依偎在一起,而是面對面尷尬的站著。

  寧靜並沒有持續多久,馬達的轟鳴聲由遠及近,二十餘輛摩托車和跑車亮著車隊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改裝的氙氣大燈閃亮無比,粗獷的哈雷摩托車上端坐著穿著帶有閃亮裝飾黑皮衣的男子,跑車也都是些奧迪TT,寶馬Z4,奔馳CLK之類說高不高,說低不低的類型。

  這些人也不下車,也不說話,只是轟著油門,冷冷的盯著大燈照耀下的兩個人,衛子芊下意識的抓住了劉子光的手,劉子光的手很大,很溫暖,頓時讓衛子芊砰砰亂跳的心放了下來。

  看他們這副架勢,大概是想賽一把,劉子光一拉衛子芊,沉聲道:“上車!”

  兩人鑽進老爺車,衛子芊還沒把安全帶系上,劉子光就一踩油門出去了,這輛老爺車雖然偶爾會出點小故障,但是關鍵時刻從不掉鍊子,猛踩油門之下竟然有一種推背感出現。

  空蕩蕩的馬路上,幾十輛車在瘋狂追逐著,撞擊著,這根本不是賽車,而是謀殺,跑車們如同貓逗老鼠一樣左右夾攻著劉子光的老爺車,那些哈雷摩托則忽快忽慢,在雅閣前後左右晃著,坐在後座上的暴力男還掄起兩節棍猛敲著雅閣的玻璃,嚇得衛子芊捂著耳朵尖叫不止,聽到女人的尖叫,那些人更加興奮,發出粗野的笑聲。

  劉子光左衝右突,毫無顧忌的撞擊著那些跑車,他反正是老掉牙的破車,撞爛了也不心疼,開跑車的少爺們被他激怒了,也豁出去了,前後左右夾擊著劉子光,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衛子芊緊咬著嘴唇,臉色蒼白無比,頭髮梢還在滴著水,作為公司白領的她那裡經過這樣驚心動魄的事情,汽車被撞的砰砰作響,左右兩個後視鏡也掉了,五代雅閣如同被群狼撕咬的雄獅一般,雖然傷痕累累但仍奮戰不已。

  慢慢的,又有一些豪華越野車加入了追逐,有JEEP牧馬人,陸虎,還有剛才那輛爬不上坡的漢蘭達,這些車馬力強勁,皮糙肉厚,遠比跑車的殺傷力更強,劉子光的老爺車被他們團團圍住,前後保險槓都撞掉了,四個車窗玻璃也被砸爛,四周充斥著粗野的笑聲和囂張的叫罵,漢蘭達降下車窗,一張年輕而驕橫的臉露了出來,衝著劉子光伸了一下中指。

  劉子光也降下車窗,鄙夷的衝著漢蘭達伸出小拇指比劃了一下,漢蘭達大怒,猛打方向盤,將劉子光逼到了護欄上,鋼製的護欄和車廂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這輛老爺車今天算是徹底廢了。

  雖然強敵環顧,但是劉子光依然頑強的駕駛著老爺車左衝右突,這種情況下比拼的是汽車的馬力和鐵皮厚度,和人的勇猛倒沒有太大的關係,一向不落下風的劉子光這回是真吃了虧了,但是他的嘴角卻浮上了一絲笑意,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戰鬥的感覺了。

  忽然,前面車燈閃爍,四輛高大的泥頭車正緩慢的開著,將快慢車道超車道以及路肩全都佔據了,絲毫縫隙都不留,氣的那幫開跑車的少爺猛按喇叭,但對方依舊不理不睬,慢吞吞的開著。

  前面泥頭車擋路,這些瘋狂角逐的跑車摩托們不得不放緩速度,強壓著怒火跟在後面,猛按喇叭,高聲叫罵,忽然後面又出現了一隊重型卡車,全都是粗獷無比的泥頭車,車身龐大無比,一個輪子都比跑車還高。

  劉子光拿出手機按了免提,罵了一句:“來的這麼晚,哥都快被這幫小子玩殘了。”

  手機裡傳來馬超的喊聲:“光哥,你瞧好吧,看我怎麼虐這幫小崽子。”

  開豪華跑車的傢伙們終於覺察到不對勁了,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全都是粗野無比的泥頭車,形勢急轉直下啊,剛才還在虐別人的人,現在變成了被虐的一方,管你什麼寶馬奧迪還是漢蘭達,在泥頭車這種巨獸面前只能是渣一般的存在。

  泥頭車們正在連夜給工地送沙子,接到劉子光的求援電話的時候,剛卸了沙子都是空車,一聽老大召喚,司機們的精神頭全上來了,劉子光故意往城南開發區的路上開,泥頭車隊在這裡擺下了埋伏圈,就等著對方鑽進來。

  結局可想而知,那些馬力強勁,造型流線的豪華跑車以及牛逼哄哄的SUV們,在泥頭車的包圍下,就如同大洋裡的小舢板一樣風雨飄搖,這還是泥頭車手下留情的結果,真想搞死他們,還不就是一腳油門的事情,畢竟不想鬧出人命來,只是輕輕刮一下,擠一下罷了。

  十幾分鐘後,這些豪華車全都歇菜了,有幾輛車衝上護欄,氣囊都開了,還有幾輛被撞的發動機熄火,停在路上直冒煙,最慘是那輛漢蘭達,車門都被撞癟了,車胎也漏氣了,前風擋玻璃全爛了,一輛自卸王開到漢蘭達前面,把半車沒卸完的沙子全倒了進去,把裡面的人淹了個半死。

  唯一比較幸運的是那些開哈雷摩托的小子,泥頭車實在不敢撞他們,這玩意都是肉包鐵,刮一下就成肉餅了,弄出人命來犯不上啊。

  正虐的開心,忽然遠處警燈閃爍,尖利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劉子光看看也玩的差不多了,通過手機下令:“撤!”

  泥頭車頓時作鳥獸散,劉子光也拐上岔路跑了,只留下十幾輛冒煙的破爛豪華車在空蕩蕩的外環路上。

  此刻的衛子芊已經恢復了平靜,蒼白的臉上有了些許血色,但是衣服仍在滴水,劉子光繼續開著傷痕累累的老爺車行駛在市區道路上,兩人都一言不發,車內保持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停車!”忽然衛子芊開口了,劉子光一腳剎車,老爺車停在路邊,衛子芊從車裡鑽出來,攏一下濕漉漉的頭髮說:“謝謝,我到家了。”然後脫下西裝吊在手上說:“你的衣服。”

  劉子光下車去接衣服,哪知道衛子芊竟然丟掉衣服張開手臂撲上來,緊緊攬住了劉子光的腰,將一頭秀髮深深埋在他的懷裡。

  一輛公交車駛過,下小夜班的方霏坐在靠窗戶的座位上,居高臨下看見了路邊正在發生的一幕,女孩子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2-14 雜草叢中長江750

  衛子芊深吸一口氣,從劉子光懷裡拔出腦袋來,臉上全是淚痕。

  “還是謝謝你,再見吧。”說完,衛子芊轉身離去,旁邊就是一個高檔住宅小區,燈火通明,警衛完善,劉子光就沒有再送,回身上車,發動汽車準備走人。

  不出所料,老爺車再也打不著了,努力了半天終於徹底歇菜,一股難聞的焦糊味從發動機艙飄出來,劉子光氣的一砸方向盤,哐當一聲,車門居然掉了下來。

  這都什麼事啊,出來見個人就惹出這麼多麻煩來,外環路上大追逐,今夜報廢的汽車少說也十幾輛,損失起碼幾百萬塊錢,那都無所謂,關鍵是自己這輛老爺車也歇菜了。

  打電話給玄子,讓他帶人來拖車,剛好玄子正在打通宵麻將,聽見光哥招呼趕緊親自開了拖車過來,來了以後先掀開引擎蓋看看成色。

  “光哥,這車廢了,別要了,賣廢鐵吧。”玄子咣當一聲蓋了蓋子說。

  “不是吧,這車挺好的,皮實又耐操,馬超說小心點用能用幾年呢。”劉子光大為驚訝。

  “我的哥哥啊,這是九七年的老爺車啊,再皮實也架不住你老人家這種操法啊,您看看這車,滿身都是坑,您這是把它當成坦克來開啊。”玄子撫摸著車身上的傷痕,嘖嘖稱奇道。

  “聽說光哥是開著這車從萬馬軍中殺出來的,今天晚上廢了不少寶馬奔馳呢。”一個滿身油污的修理工說道,看來今夜外環大飆車的事情已經傳開了。

  劉子光拍拍玄子的肩膀說:“我不管,你得給我弄好,總不能讓我沒車用吧。”

  玄子說苦著臉說:“哥哥,你饒了我吧,修這車,光鈑金就得幾十個工時,犯不上啊,我那裡本來有幾輛黑車,不過已經賣了,這樣吧,下回再來新貨,我給你留一輛最耐撞的。”

  劉子光擺擺手:“再說吧。”

  ……

  回到家裡,打開電腦,還想上網和方霏聊幾句呢,可是那個小貓頭像始終是灰色的,留言也不答應,看看時間已經是深夜兩點鐘了,方霏大概已經睡了吧,無趣的劉子光也上床躺著去了。

  第二天一早,劉子光出門上班的時候看見鄰居鄧雲峰蹲在大院門口抽煙,看到自己過來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劉子光知道他有事找自己,便下了自行車問道:“鄧大哥,早啊?”

  鄧雲峰強顏歡笑:“是啊,挺早的。”他面前的地上已經扔了十幾個煙頭,看來蹲在這裡起碼兩個鐘頭了。

  “兄弟,中午有空麼,想請你吃個飯。”鄧雲峰故作輕鬆的說。

  “哎呀不巧,中午約了人了。”劉子光倒不是撒謊,中午約好王志軍去買兩輛自卸王,順便兄弟幾個一起吃飯,定好的事情不好推。

  鄧雲峰眼中的遺憾之色一閃而過,劉子光知道這個老大哥活的不容易,便說:“晚上吧,我請你。”

  “還是我來,巷口頭二葷鋪,六點半,不見不散啊。”鄧雲峰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辭別鄧雲峰,劉子光騎車上班,他現在身兼物業公司副經理,又是保安主管,職位上去了,工作卻輕鬆了不少,現在他就是物業公司的太上皇,自打高金寶知道劉子光為集團立下大功之後,認定此人將來地位不可限量,現在已經儼然以劉子光的小弟自居,其實高經理這個人還是很有點才的,用劉子光的話說,弄到古代去閹了送進皇宮,就沒有什麼劉瑾魏忠賢李蓮英啥事了。

  高總主動承擔了大部分工作,只是涉及到人事任免方面和財務報銷的問題,勢必來請劉副經理拿主意,因為高總深知,公司的人事權和財權是一把手的禁臠,自己切不可因小失大,得罪了這位集團總裁眼中的紅人。

  物業費的收繳非常順利,已經完成了大部分的任務,這個也是有馬太效應的,一旦突破之後成績一日千里,每天客服部和財務部的同事都是眉開眼笑,數錢數到手抽筋,至誠一期可是至誠集團下面最大的一個小區,有近百座樓,硬件設施很上檔次,就是軟件跟不上,現在服務也跟上了,物業費自然順利徵繳,如果能達到物業老總定下的徵收率,這回大家可是要漲工資的。

  劉經理的人氣如日中天,誰見了都要點個頭打個招呼,尤其是白隊長,每天都等在大門口,看見劉子光過來就點頭哈腰湊上來套近乎,劉子光也不會對他假以辭色,該怎麼訓就怎麼訓,還把他的隊長職位給免了,讓他嚐嚐基層保安的辛苦。

  工作清閒,有足夠的時間忙自己的沙子生意,還有幾十名精壯保安可以驅使,為了上下班方便,劉子光從公款裡撥出一筆前租了四套單元房給保安們當宿舍用,又添置了一大批的健身器材給兄弟們使用,最得人心的還是和他們簽了正規的用工合同,有三險一金,從此他們就擺脫了臨時工的稱號,找女朋友啥的都方便。

  劉子光的辦公室是用原來的小會議室改的,窗戶朝南,陽光充足,裡面設施很簡單,大桌子,長沙發,幾把椅子而已,桌子上擺著電腦,開著QQ和網頁,劉副總把腿架在桌子上,悠閒地上網,奇怪的是方霏至今沒回信息,給她發短信也不回,打電話也不接,可能是急診上來了病人吧,劉子光也沒有多想。

  忽然,桌上的電話響了,接了一聽,是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請問劉子光在麼?”

  這不是昨天見過的王校長麼,劉子光趕緊說:“我就是,王老師您找我?”

  “你在就好,找你還真不容易,昨天你給我的手機號丟了,問了一大圈,還是從廠裡的退休人員聯繫單上找到你家的電話,又問了你上班地方的號碼,對了,既然你在,那我過半小時之後到,找你有點事商量。”

  王校長六七十歲的人了,哪能讓人家來找自己,劉子光忙說:“不用了,我剛好要出去,王老師您在哪裡,我過去。”

  王校長說:“我就在咱們子弟中學的辦公室裡,你記得地方麼?”

  “怎麼能忘呢,那可是我的母校,您等著吧,一會就到。”

  放下電話,劉子光出了辦公室飛身上車,騎著自己那輛加重永久朝晨光廠子弟中學方向駛去。

  劉子光所住的高土坡棚戶區,其實是兩個老國營工廠的宿舍區,這兩個廠一個是晨光機械廠,原來是兵工系統的,後來轉了地方就一蹶不振了,劉老爸就是這個廠退休的,還有一個廠是紅旗鋼鐵廠,規模也不小,劉子光的媽媽以前在鋼鐵廠上班,這兩個廠的男女青年工人素來有聯姻的傳統,高土坡不少小孩都是兩個廠子工人的結晶。

  老國營大廠都很注重生活配套設施,既有工會婦聯團委這些機構,還有大食堂、集體浴室,托兒所、小學、中學等硬件設施,晨光廠和紅旗廠各自發揮長處,互相配合,紅旗廠辦了托兒所和小學,晨光廠辦了中學,培養了整整一代工人子弟。

  現在廠子不行了,原來的三產都分割出去了,或者出售,或者出租,比如原來的職工浴室,就是現在的華清池洗浴中心,原來的廠俱樂部,就是現在的益蟲網吧,唯有子弟學校還在堅持運行,牌子依然沒變。

  對於自己的母校,劉子光還是很有感情的,他熟門熟路的騎著自行車進入了晨光機械廠的大門,廠區面積很大,想抵達子弟中學,穿越這片空曠的廠區是最便捷的。

  門衛室裡有幾個大漢正在打撲克,根本看也不看外面,廠子都快倒閉了,除了幾個承包出去還在開工的車間外,到處是一人多高的茅草,野貓到處竄,高大的紅磚砌成的車間廠房,破敗不堪,沒有一扇窗戶的玻璃是完好的,車間的大門用粗鐵絲纏死,但通過殘破的窗戶能看見裡面擠滿了厚厚的一層灰塵。

  劉子光面前似乎浮現出一幅畫面,自己背著書包從子弟中學出來,跑到廠子來找爸爸,正遇到工廠下班,電鈴聲之後,漫廠區都是工人和自行車,一派朝氣蓬勃的景象。

  “唉,我的童年啊……”劉子光感慨道,他又何嘗明白,他緬懷的只是自己的童年而已,但對於廣大已經不能上班的工人來說,那卻是他們一生中最寶貴的黃金歲月啊。

  騎著自行車走馬觀花,忽然劉子光被草叢裡的一堆廢鐵吸引住,過去撥開亂糟糟的雜草一看,是一輛草綠色的邊三輪摩托車靜悄悄的停在那裡。

  “我操!暴殄天物啊。”劉子光撫摸著鏽跡斑駁的車身,看金屬銘牌標記,還是1979年國營贛江機械廠出品的,粗獷的線條、對置雙缸、水滴形油箱、橫置彈簧坐墊、平直的車把,都讓劉子光回到了那個物質貧乏的改革開放初期年代。

  這輛飽經風雨的邊三輪摩托車一定是廠保衛科的遺產,想當年保衛科那些叔叔可真是威風,開著長江750,頭戴鋼盔身穿帆布工作服,車斗上架著56式班用機槍,牛逼到掉渣渣啊,年幼的小劉子光很想摸一下,那個和氣的保衛幹事叔叔和爸爸挺熟的,還帶著他兜了一圈呢。

  再看這輛邊三輪,雖然鏽跡斑斑,但是沒有損失多少零件,車胎雖然扁平,一點氣也沒有,但花紋還在,劉子光忍不住上去撫摸起來。

  “幹什麼的!”一聲怒吼傳來,回頭一看,是個穿著工作服的小伙子,帶著紅袖章,拿著橡皮棍。

  劉子光不怒反笑:“我操,是你啊,卓羅圈。”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1 11:08 AM

2-15 連老大的自行車都敢偷

  那個帶紅袖箍的青工狐疑的看了看劉子光,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試探著喊了一聲:“四眼?”

  劉子光笑著說:“想不到你還認識我啊,卓羅圈。”

  青工確信無疑了,上前一把抱住劉子光,兩人都惡狠狠的捶著對方的後背,沒兩下子青工就受不了了,跳開來大喊道:“我日,你勁怎麼那麼大,想打死我啊?”

  劉子光呵呵笑道:“對不住,不是故意的,我太興奮了。”

  “走,上我們保衛科辦公室坐一會去,咱倆有十好幾年沒見面了吧。”卓羅圈熱情的拉著劉子光,他的兩條腿微微有些並不攏,大概這就是外號的來歷。

  “不巧,剛才咱們子弟中學的老校長打電話找我,我正趕過去呢,等回來的時候再去找你吧,正好也有點事想找你。”劉子光說。

  “那行,今天我值班,你待會過來吧,保衛科還在老地方,你記得吧。”

  “記得,回頭見。”劉子光飛身上車,飛馳而去,直到他消失在視線內,保衛科的小伙子才嘆了口氣,轉身繼續巡邏去了。

  ……

  到了晨光子弟中學門口,劉子光看到母校的大門依然是老樣子,就連校門旁掛著的斑駁的木牌子都還是原來的,他不勝唏噓起來,這扇大門背後,有著多少青蔥歲月的往事啊,一時間前塵舊事全都湧上心頭,眼角都濕潤起來。

  還在上課時間,學校大門緊閉,劉子光把自行車鎖在門口,過去敲了敲傳達室的門,巧了,看門老頭也是原來那個老程頭,現在怕是有七十多歲了,依然精神矍鑠,就是眼神有點不好。

  劉子光通名報姓,老程頭恍然大悟:“是你啊,趕緊進去,王校長正等著你呢,記得校長室怎麼走麼?上五樓右拐第三個門。”

  劉子光道一聲謝,進學校去了,等了走了以後,從大門旁邊的巷口裡鑽出兩個鬼鬼祟祟的少年,看看左右沒人,便從衣服下面掏出一把大鉗子,快步上前剪開劉子光車輪上的鍊子鎖,推了車子就跑,老程頭在傳達室裡戴著老花眼鏡看報紙,也沒發現他們的行徑。

  劉子光穿過空蕩蕩的操場,回味著自己的學生歲月,那些單槓雙槓,那些籃球架,上面似乎還有自己的體溫,跑道邊一排排高大的楊樹,樹葉依舊繁茂,微風吹過沙沙作響,一時間彷彿回到了過去。

  多少年過去了,子弟中學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整潔的校園和書聲朗朗的教學樓都表明這裡依然是一所生機勃勃的學校,上了教學樓,劉子光簡直是一步一停。每一步他都在回憶著往事,十二三歲的青春年華,都流逝在這校園中啊,一生都難以忘懷。

  終於到了五樓行政層,這裡有學校的幾個後勤處室,左轉第三個門就是校長室,輕輕敲一敲門,裡面傳來慈祥和藹的聲音:“請進。”

  推門進去,坐在一張陳舊辦公桌後面的就是王校長,看見劉子光進來,老人家趕緊走出來和他握手,請他在一張布沙發上坐下,自己又拉了一張椅子過來,親自泡了杯茶放到劉子光面前,還從抽屜裡拿出一包沒開封的芙蓉王請劉子光抽。

  劉子光受寵若驚,趕緊客氣:“王老師,我是您的學生啊,您要是這樣,我可坐不住了。”說著就要站起來。

  王校長哈哈一笑,將劉子光按在沙發上,遞煙給他:“來,抽煙,已經是大人了嘛,咱們現在是平等的身份。”

  劉子光要幫王校長點煙,可是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白盒紅杉樹說:“我只抽這個。”說著,自己點上了一根。

  劉子光不勝唏噓,王老師還是一如既往啊,以前就是個大煙槍,現在是個老煙槍,茶幾上那個易拉罐做成的煙灰缸裡積滿的煙蒂足以證明這一點。

  “王老師,您找我來有什麼事吩咐,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做不到的也會盡力,您只管開口千萬別客氣。”劉子光心裡有些酸楚,老王校長都已經是七十歲的人了,為了學生依然戰鬥在教育崗位上,這可不是貪圖權力金錢,而是真正為了孩子,這些從他抽的三元一包的白盒還有身上的陳舊中山裝都能看出來。

  為了款待自己,王校長肯定去特地買了這包芙蓉王,這支煙劉子光抽了,就一定會幫王校長辦事,哪怕再難也會去做。

  王校長坐下來,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說:“我就知道找你找對了,昨天那幾個學生回來之後,老老實實的去上課了,一直到放學才走,這在以前可是不可想像的事情啊,我很震驚,事後訪問了一下,聽說你在學生們中很有影響力,所以,我想聘請你當過校外輔導員,專門幫一些後進學生做思想工作。”

  說完,王校長笑瞇瞇的看著劉子光,等待著他的答覆。

  劉子光二話沒說,一拍大腿道:“沒問題!這個校外輔導員我當了,不過我還有些個人意見,想說一下。”

  王校長說:“你說。”

  劉子光說:“我記得我小時候的校外輔導員都是請的解放軍啥的,每個學期來一兩次走個過場就算了,根本起不到作用,王校長您要是放心的話,我可以來免費當個代課老師,教個思想政治什麼的,言傳身教,絕對把他們教育好。”

  王校長一拍桌子,說:“你這個想法好,簡直太好了,比我想的還要全面,這樣吧,我回頭和教導主任年級組長碰個頭,把這件事落實下來,爭取盡快實行。”

  說完,王校長按滅已經抽到根部的煙蒂,又點了一支煙,深吸了一口說:“小劉啊,現在的孩子和你們那批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可不一樣了,現在的孩子早熟,接觸的東西也複雜,早戀,涉黑,網絡,都是毒害青少年,侵蝕學校的毒素啊,你將來一定要針對性的教育他們,不要碰這些東西。”

  劉子光第一支煙才抽到一半呢,聽到王校長這話便解釋說:“王老師,我覺得凡事都要辯證的看,現在的孩子需要的是正確的引導,而不是一味的封堵,他們正是叛逆年齡期,堵不如疏啊,而且網絡這些新生事務也不全是壞的啊,我記得我小時候有一句口號是,誰不會用五筆字型就落後於時代,現在也是這樣,誰不會用電腦,不會上網,就是落後於時代。”

  王校長哈哈一笑,說:“剛才我是考考你的,看來你比我想的還要成熟,這個代課老師,我是聘定了,好吧,你先回去準備一下功課吧。”

  劉子光再次和王校長握手,兩人親切告別,當王校長將劉子光送到樓下的時候,已經在抽第四根煙了。

  出了校門,劉子光掏出鑰匙想去開車鎖呢,結果發現牆角空蕩蕩的啥也沒有,左顧右盼,大門旁邊空無一人,自己那輛加重二八永久真的是不翼而飛了。

  劉子光趕緊去問看門的老程頭,可是老程頭說啥也沒看見,氣的他當即打了電話給貝小帥:“小貝,子弟中學這邊是誰罩的?哪個王八蛋的地盤?”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然後是憋著笑的回答:“光哥,子弟中學一帶是你罩的啊。”

  “啊!”劉子光這才想起來自己兼著老大的位子呢,不過又一想不對啊,網吧學校這些比較低幼的項目一貫是交給貝小帥打理的啊。

  “小貝,不要和我胡扯,我的自行車剛才在子弟中學門口讓人借走了,我給你半天時間,到晚上看不見車的話,我找你算賬,找到了車,少一個螺絲的話,我還找你算賬!”

  說完啪的合上電話,悻悻的走了,心裡這個惱啊,氣都沒地方撒去,八成是這幫輟學少年偷的,說來他們的教育問題還真的是很嚴重啊。

  ……

  時間還早,劉子光先去廠裡找卓羅圈。

  卓羅圈不叫卓羅圈,而是叫卓力,這人是劉子光的初中同學,他爸爸是一個膀大腰圓的蒙古族大漢,退伍兵出身,據說以前是騎兵,現在家裡還有一把65式騎兵刀呢,開刃的,寒光閃閃非常拉風。

  卓力的媽媽是漢族人,姓卓,所以他有三個名字,蒙古名字叫卓力格圖,勇士的意思,漢族名字叫卓力,也是很有力量的意思,還有一個綽號卓羅圈,就是劉子光給起的了,因為卓力繼承他爸爸的一個特點,因為長期騎馬養成的羅圈腿。

  初中生互相起外號是很平常的事情,劉子光也因為戴眼鏡所以有個外號叫四眼,至今卓力也還記得。

  穿過雜草叢生的廠區,來到辦公樓一層保衛科,卓力正在裡面看報紙,瞅見劉子光過來趕緊迎接,給他倒茶上煙,細心的劉子光注意到,保衛科裡連個飲水機都沒有,還是那種老式熱水瓶,卓力抽的煙也只是四五塊錢一盒子的紅梅,看來經濟狀況不佳。

  辦公室裡沒有別人,兩人坐下來敘舊,初中畢業的時候,劉子光選擇了普高,去市三中上學去了,而卓力則上了廠辦的職業高中,學的是機電專業,但是三年下來除了打架啥也沒學會,後來進了廠子,接他父親的班在保衛科工作,一幹就是十年。

  “卓力,結婚了沒有?”劉子光問,按說自己的同齡人也有小三十歲了,不結婚的應該不多。

  “唉,提到這個就來氣,現在廠子不景氣,大部分工人都下崗了,我還在保衛科上班,每月就六百塊錢,抽煙都不夠,哪有人願意嫁給我啊。 ”卓力愁眉苦臉的說。

  劉子光暗暗吃驚,才六百塊錢,還不如原來志誠花園保安臨時工的待遇呢,於是他問:“為什麼不出去闖闖?”

  “唉,父母在不遠遊,再說著還好歹算是正式工作啊。”

  劉子光沉默了,卓力的思想很有待提高啊,不過這種事情只能循序漸進,不能把自己的看法強加給別人。

  “這樣吧,回頭我幫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現在有件事你先幫我一下。”劉子光說。

  “什麼事,你儘管開口。”

  “剛才我看到三車間西牆外面有個報廢的長江750邊三輪,我想弄來玩玩,你有辦法麼?”

  卓力一拍大腿:“你吃飽撐的,要那堆廢鐵幹什麼?”

  劉子光笑著說:“我自有道理,你就說有沒有辦法搞出來吧。”

  卓力說:“辦法有兩個,一個是你找輛車來拉走,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著也也是歸我們保衛科管的。”

  “那另一個辦法呢?”

  “那就得破費點了,去找廠固定資產清理辦公室的伙計買,估摸著這玩意也有幾百斤吧,五毛錢斤的話也得收你百十塊錢,所以我個人建議你還是找輛車拉走的好。”


  “咱哪能給你惹麻煩。”劉子光說,“這樣吧,我出五十塊,另外買條煙你給固定資產清理辦公室的人送去,你看這樣行麼?”



2-16 歷經風雨大紅旗

  “哎呀,這太行了,沒看出來四眼你辦事挺有一套的啊。”卓力拍著劉子光的肩膀喜笑顏開。

  劉子光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對了四眼,你現在哪個廠上班?”卓力這才想起來問劉子光。

  “我在至誠花園上班,做物業管理。”

  “至誠集團下屬的啊,那可是大公司,雖然是私企,比我們國企規模還大呢,你在裡面做什麼?”

  “我做保安,手下管著幾個人。”

  卓力一拍大腿:“哈哈,四眼,就你這小樣還當保安,聽說至誠花園的保安最孬種,成天被人家揍得半死,是不是就是你啊,哈哈哈。”

  看到初中同學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劉子光也不氣惱,反而找到一點小時候的感覺了,那時候卓力和自己是同位,別的同學欺負自己的時候,總是這個粗壯的小胖子出來幫自己,這份情,自己會記一輩子。

  卓力終於笑夠了,說:“說起來咱們還是同行呢,你是保安小頭目,我是保衛科幹事,兼廠民兵連長,怎麼樣,官銜比你大吧?”

  晨光機械廠原來的行政級別很高,隸屬於國防部門的時候,廠長都開總後勤部牌照的汽車,甲字打頭的,即便後來劃歸地方,也是廳局級待遇,廠裡有一個民兵高炮團的編制,廠長擔任團長,下面還有營連排的編制。

  廠子最興旺的時候,民兵全部拉出來操練,解放牌大卡車後面拉著四聯裝14.5高射機槍,雙37高炮,一百毫米重型高射砲,上面用樹葉子做著偽裝,工人們帶著安全帽,穿著帆布工作服,背著六三式全自動,解放牌的車頭上和邊三輪的跨斗上架著班用機槍,牛逼到不行啊。

  現在是徹底完蛋了,偌大個廠子茅草叢生,野貓遍地,保衛科就這幾個人了,還什麼民兵連長,想想都覺得可笑。

  卓力心裡何嘗不懂這些啊,劉子光看到,他暢快笑過的眼睛裡竟然有晶瑩閃爍,卓力流淚了。

  “廠子垮了,我捨不得走,我替我們家老爺子守著他戰鬥、工作過的地方,我心裡還有一線希望,有一天,咱們晨光廠還能像以前那樣,風光無限,咱們晨光廠的工人,找對像是最容易的,咱們晨光廠的禮堂,是全市最好的,咱們晨光廠的……”

  說著說著,卓力有些哽咽,說不下去了。

  劉子光拍拍他的肩膀:“老同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因為咱們都在努力,對了,晚上你有空麼,鄧雲峰約了我吃飯,一起去吧。”

  “老鄧哥,是電工組的啊,上個月才讓他下崗,我和他關係不錯,行,我去。”

  “好,把你的手機號給我。”

  ……

  中午劉子光去和王志軍他們吃飯,酒店選在江濱大道上的香樟酒家,價格適中,菜味地道,五六個兄弟,外加賣自卸王的銷售經理一夥人,吃了兩千多塊錢的,現在工程機械的銷售也很火暴,往往是一車難求,好在劉哥名聲在外,一餐飯之後,大家就稱兄道弟了,保證明天就把車發來。

  午飯後,一幫人走在陽光燦爛的濱江大道上,一邊抽煙一邊剔牙,貝小帥說:“哥,我已經放話出去了,今天上午在咱們地盤上幹活的,限令今晚必須交出來,晚一天就剁手,你放心好了。”

  劉子光說:“剁手這個辦法好,不過太血腥了,打折就行,以後如法炮製,凡是在這一帶小偷小摸的,哪隻手幹的活,打折哪隻手,就這麼著。”

  大家各自去忙,劉子光回辦公室午休,其實就是躺在會議室裡看電視,江北新聞二台正在播報交通新聞,這是一個電視台和交警支隊合辦的普法類節目,屬於相對冷門的節目,讓劉子光驚訝的是節目主持人竟然是以前採訪過自己的江雪晴,江大主播竟然被發配來主持這種冷門節目,怪不得好久沒在電視上見過她了。

  更驚訝的還在後面,今天這個節目的內容竟然是昨夜外環路上大飆車的事件,電視畫面裡是一輛輛滿身傷痕的豪華跑車被拖上卡車,黎明的寒風中,衣衫單薄的江雪晴講解著事故發生的原因和經過,據她說,這些車都隸屬於本市一個車友會,他們經常深夜在外環路上酒後飆車,以此為樂,今天因為車速過快導致不幸發生,不幸中的萬幸是沒有人死亡,在此告誡廣大司機朋友,一定不要存在僥倖心理,酒後超速駕車,交警部門對這種行為一定是一查到底的。

  個把月沒見,昔日的JBTV第一女主播消瘦了許多,神色也遠不如當初那麼精神了,眉宇間隱隱有些愁緒,說起來劉子光還想找她問問呢,怎麼當初採訪自己的段子一直沒播啊。

  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卓力打電話來通知,說賣廢鐵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讓他帶車來拉,別忘了拿一條煙過來。

  劉子光馬上給玄子打電話,十分鐘後,玄子的拖車就載著劉子光開到了晨光機械廠大門口,門衛已經接到卓力的通知,立刻放行,兩人來到保衛科,卓力領著他們上二樓找固定資產清理辦公室,裡面坐著幾個無所事事的中年人,正在吹牛打屁看報紙,劉子光按照卓力的示意將一條紅南京放到其中一人的面前,那人不動聲色的將報紙裹著的煙掃進抽屜裡,提筆刷刷寫了一張條子,讓劉子光去財務交錢。

  財務室在三樓,裝著防盜門,裡面有幾個老娘們在打毛衣聊天,收了劉子光五十塊錢,然後在收據上蓋了章還給他。

  再將條子交給剛才開單子的男人,那人已經抽上了紅南京,正和卓力談的開心,見劉子光回來,便熱情的招呼他坐下喝茶,自然有工人幫著將賣掉的廢鐵搬上拖車。

  劉子光在辦公室喝茶,玄子指揮著幾個工人去搬邊三輪,當他看到茅草叢裡的長江750時,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但玄子到底是玄子,不動聲色,和幾個工人合力將報廢邊三輪搬了上來,輕輕撫摸著飽經風雨的跨子,低聲讚了一句:“我操!稀罕物啊!”

  辦公室裡,劉子光已經知道這位負責清理運輸車輛的科員姓丁,便熱情的稱他為丁科長,晨光機械廠原來有個車隊,廠子資不抵債的時候就抵押出去了,現在整個廠子還剩下幾輛轎車和卡車,是領導們跑事情用的,所以老丁平時也閒的難受,好不容易碰到一個願意撿破爛的劉子光,還不盡力的推薦一下廠裡的存貨。

  “我說,小劉,你要是喜歡玩這些有年頭的老車的話,我倒有個建議,廠部車庫裡有一輛報廢的老爺車,正準備送到廢品收購站呢,你可以去看看,喜歡的話,我幫你說說,盡量花少點錢給弄下來。”

  “是什麼老爺車?”劉子光頗感興趣的問。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時候,咱們廠負責對口援建阿爾巴尼亞的地拉那機械廠,阿爾巴尼亞的領導人,霍查、謝胡他們都來過咱們廠視察,為了接待他們,中央特批了一輛紅旗轎車,用了二十多年也差不多報廢了,自打八十年代以後就擱在車庫裡了,現在不知道灰多厚了,正巧廠長想把車庫那一片地方騰出來給人家當倉庫,這些破車都得處理掉,與其賣廢鐵不如給你了,隨便意思意思,我能交代過去就行。”

  劉子光聽的毛骨悚然,這幫敗家子簡直是暴殄天物啊,但他表面上依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丁科長,這樣吧,我先看看,要是成色還行我就要,要是實在不像樣子了,那就算了吧。”

  “好好好,咱們這就去。”老丁拿了鑰匙領著劉子光去看車,一出門正遇見兩眼放光的玄子,劉子光一把拉住他,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衝動,一行人向車庫走去。

  老車庫已經被半人高的雜草掩蓋住,打開鏽跡斑斑的大鎖,推開吱吱呀呀的鐵門,拉亮了電燈,灰黃的燈光下,一輛積滿了灰塵的大紅旗靜靜地停在車庫裡,四個輪子已經癟了,風擋玻璃上全是灰,看不見裡面,車頭上是一面迎風飄揚的有機玻璃質地的大紅旗,如同劈驚斬浪的戰艦一般。

  劉子光捧著下巴品頭論足:“哎呀,太老了,東西都丟的差不多了,嘖嘖,這要弄回去也不好收拾啊。”

  那邊玄子都快急死了,心說劉哥你也太沉得住氣了,這可是寶貝啊。

  老丁也是個老油條了,深知真買家才會嫌好道歹,他呵呵一笑說:“這車其實好好的,稍微弄弄就能開,除了油耗大點沒啥毛病,就連行駛證都齊備著呢,你真想要的話,比廢品站多一點就行,你是卓力的朋友,我也不坑你,三千塊,行就拉走,不行就再說吧。”

  “三千太貴,兩千吧。”

  “兩千八”

  “兩千五”

  “成交!”

  劉子光當場點了兩千五百塊錢給老丁,那邊老丁和卓力屁顛屁顛去辦手續,這邊玄子已經撲了上去,趴在汽車上驚嘆道:“我的天啊,這可是真正的大紅旗,CA770豪華三排座啊,當年只有中央領導和外國元首才能坐啊,我做夢都想要一輛啊。”

  擦擦車窗,又是嘖嘖稱奇:“你瞧,懷檔,蒙布的沙發椅,哎呦喂,老味兒太足了,我太喜歡了!”

  看他這副癡迷的樣子,劉子光說:“那好辦,這車哥送你了。”

  玄子一個餓虎撲食上來:“劉哥,你就是我親哥!”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1 11:09 AM

2-17 再炒盤腰花!越騷越好

  從廠裡把大紅旗和長江750拉出來之後,天色已經有些擦黑,看看時間快到了,劉子光便喊著卓力一起去赴宴,至於玄子,早就進入失心瘋的狀態,估計從此以後,至少三個月不會出修理車間了。

  來到巷口頭的二葷鋪,鄧雲峰已經到了,坐在桌邊還沒點菜,看見卓力也跟著來了,趕緊站起來和兩人握手,分別坐下之後先拆了一包紅南京,然後開始點菜。

  鄧雲峰拿著油乎乎的菜單躊躇了一下,說道:“拌個黃瓜,弄點花生米,土豆絲,拉皮肉絲,炒乾絲,再燒個湯吧,冬瓜海米湯你們看怎麼樣?”

  鄧雲峰點的這些菜都是最便宜的,加在一起不會超過五十塊錢,他到底是居家過日子的中年男人,最近又下崗,手頭緊張也是情有可原,但卓力就不一樣了,蒙古漢子生性豪爽,哪怕錢再少也要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他一把搶過菜單說:“老鄧你咋點的菜,沒有一個硬菜,我來,弄一個炒腰花、炒豬肝、炒大腸,大腸給我洗乾淨點啊。”

  看著他那副架勢還要再點,鄧雲峰擔心自己的錢不夠,趕緊攔住:“差不多了,不夠再點。”

卓力這才悻悻的放下菜單出去了,不一會兒拎著一箱子啤酒進來了,說:“今天好不容易見到老同學,我和老鄧哥也有些日子沒聚啊,得好好喝一喝。”

  大家都說好,不一會兒涼菜上來,啤酒全都打開蓋子放著,三個人開始喝酒,先聊了聊廠子的情況,劉子光在家也經常聽父母提起這些事情,無非是領導貪污,工人下崗,醫藥費沒地方報銷的瑣事,想到這些看著自己長大的叔叔大哥們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劉子光心裡也不是滋味。

  閒聊了一會,三杯酒下肚,鄧雲峰開始進入正題,他說:“小光,你爸爸是我的師傅,論輩分我得喊你一聲弟弟,現在哥哥有難處,你得拉一把。”

  劉子光說:“鄧大哥,有事情你只管說,跟我千萬別客氣。”

  鄧雲峰先嘆了口氣,說:“我那個小孩,自打你回來還沒見過吧,十四了,整天不回家,在外面上網,胡混,偷家裡的錢,昨天你嫂子為這事還和我生氣,吵了兩句就回娘家了,我知道,她們娘倆嫌我沒本事,沒管好這個家,我也不容易啊,在廠裡幹了十八年,哪個車間我沒幹過,車工鉗工電工樣樣精通,可是架不住背運啊,廠子倒了,我也完了,整天下崗在家,連請兄弟們喝酒的錢都拿不出來,我也是個響噹噹的七尺漢子啊,我……”

  說到這裡,鄧雲峰有些哽咽,雙眼也略微紅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啊,卓力坐在那裡悶不吭聲的只顧自己喝酒,看來也是感觸頗深。

  劉子光拍了拍鄧雲峰的肩膀說:“老鄧哥,這些我都知道,現在說說你的打算吧,看看我能幫多大忙。”

  鄧雲峰說:“我聽說你回來以後幹的挺不錯,在物業公司大小是個領導,在夜市還有攤子,生意也不賴,我想託你找份工作,別管是當保安還是當維修工都行,另外我還想在夜市擺個攤子,賣手擀麵啥的,白天晚上都不耽誤,你看這樣行不?”

  說完,鄧雲峰眼巴巴的看著劉子光,怕他不答應又補充了一句:“我今年才三十六,正當年,什麼活都能幹,要是維修工什麼的不行,清潔工也可以啊。”

  望著老鄧哥一臉的期盼,劉子光的心中一陣酸楚,鄧雲峰今年才三十六歲啊,但是看起來就像是四十五歲以上的中年人,這都是生活的重擔將他壓迫的啊,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為了家庭,為了尊嚴,寧願白天黑夜的幹活,不辭勞碌也要賺錢養家,這是何等的悲壯啊。

  劉子光想了想,答道:“夜市的事情先放一放,白天的工作有幾個選擇,老鄧哥你看哪個更適合你,首先是你說的物業公司,安排個人很簡單,進保安部還是工程部隨便你挑,但是工資不高,一千二百塊而已,第二個選擇是我朋友開的修車廠,按工時拿錢,不知道你能幹麼,第三個選擇是我在南泰縣辦的挖沙場,那些挖沙船烘乾機遴選機啥的機電設備都需要人維護,你願意的話可以去當個技術指導,管吃管住,每個月三千塊,加班費另算,車費報銷,你自己看看哪個更合適?”

  鄧雲峰幾乎連想都沒想,就說:“我去挖沙場!”

  錢對於這個下崗工人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那好,明天我就安排人過來接你,就這麼說定了。”劉子光舉起了酒杯。

兩個酒杯碰在了一起,橙黃色的啤酒四濺,聽到鄧雲峰的問題解決,卓力臉上也有了笑意,此時桌上的菜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卓力轉頭大喊道:“老闆,再炒一盤腰花,不要洗,越騷越好!”

  找到工作的鄧雲峰心情大好,打趣道:“卓力,你吃那麼多腰花幹什麼,晚上一柱擎天你上哪裡瀉火去?小年輕又沒有對象。”

  這話真是戳到了卓力的痛處,眼瞅著三十歲的人了,別說老婆了,連個女朋友的影子都沒有,他故作瀟灑的說:“找老婆有什麼用,現在沒有房子人家就不跟你過,稍微像點樣的房子就要五六十萬,有那錢還不如天天去華清池打炮呢,一天換一個新的,還不帶重樣的,算下來也比買房子娶媳婦劃算。”

  鄧雲峰笑道:“娶媳婦不如找小姐,你這個理論還真是稀奇。”

  卓力正色說:“老鄧哥,我還真不是開玩笑,反正嫂子也回娘家了,回頭華清池我安排。”

  鄧雲峰趕緊擺手:“不敢。”

  正說著呢,貝小帥一掀簾子進來了,看見都是熟人,趕緊客客氣氣喊道:“光哥,鄧叔,師兄。”

  貝小帥的父親是劉子光爸爸的同事,又是鄧雲峰一起學車床的工友,大家又都是一個大院的鄰居,貝小帥也就按照自己的身份喊了,反正是英雄無歲,江湖無輩,大家各親各叫,至於卓力,雖然不住在高土坡,但既是貝小帥的學長,又是練八極拳的師兄弟,所以也都認識。

  看貝小帥一臉興沖衝的樣子,劉子光就知道自己那輛加重永久肯定回來了。

  “辦好了?”劉子光問。

  “好了,不光找回來了,還多出不少呢?大家出來欣賞一下吧。”貝小帥說。

  眾人走出二葷舖一看,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了,路邊停著一輛桑塔納,兩輛摩托車,四輛電動車外加六塊電池,自行車只有一輛,就是劉子光的加重永久。

  “這都是這兩天在咱們這一片幹的活,我一聲令下,全收上來了,怎麼樣,咱說話還挺好使的吧。”貝小帥得意洋洋的說。

劉子光讚許的點點頭:“嗯,不錯,回頭都送派出所去吧,對了,借我車的人呢?”

  “帶上來!”貝小帥一擺手,兩個十七八歲的男青年被人押了上來,一臉的恐懼,雙腿都在顫抖,看見貝小帥,當場就跪下了,說話都帶哭腔:“貝帥,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貝小帥兩腳踹翻他們,對劉子光解釋說:“這兩慫貨是機械職高的學生,上午去子弟中學門口晃悠是想堵人要錢的,結果把你車給偷了,現在自行車不好出手,倆小子居然推著去郭大爺那裡賣,結果被人看見告訴我了,我親自帶人去網吧把這倆小子逮出來的。”

  劉子光說:“行了,我知道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中午已經說好了的事情,貝小帥心中有數,從袖子裡拽出甩棍來,抖開來一棍砸下去,其中一個傢伙的胳膊就斷了,另一個嚇癱了,被貝小帥按在地上又是一棍,也是骨折。

  劉子光連眼皮都不眨一下,說:“送醫院吧。”

  貝小帥從包裡掏出一疊錢扔在兩個人身上,厲聲說:“滾!以後別讓我看見你們,不然見一次打一次。”然後回頭笑著說:“光哥鄧叔師兄,你們慢慢吃,我走了。”

  貝小帥領著人走了,這邊鄧雲峰和卓力都看傻了,回到酒桌上,鄧雲峰說:“這不老貝家的兒子麼,都說混社會混社會的,原來還是真的啊。”旋即他又醒悟過來,狐疑的看著劉子光,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

  卓力嘖嘖連聲:“我們一起練八極拳的幾個師兄弟,貝小帥是最小的老六,練得也是花拳繡腿,也就是學個皮毛,沒想到卻是混的最好的,這到底是什麼世道啊?”

  劉子光說:“卓力,你要換一換思路了,總是窩在廠裡靠天吃飯不是辦法,憑你的身手應該混出個人樣才是啊。”

  卓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嗯,我考慮考慮。”隨後猛抬頭衝著服務員大喊了一聲:“再炒盤腰花!越騷越好!”

  忽然門前的道路上紅藍警燈閃爍,一輛熟悉的桑塔納警車開了過來。



2-18 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劉子光記得這輛警車的牌號,正是那個一直看自己不順眼的小女警胡蓉的座駕,自從上次銀行喋血以來他就再沒見過這個潑辣勇猛的女警花,此時她卻忽然出現,肯定又是針對自己來的。

  八成是剛才那兩個被打折胳膊的小子被警車發現了,這才找上門來,劉子光苦笑著說:“不好意思,這酒沒法繼續喝了。”

  鄧雲峰和卓力看看劉子光,又看看警車,似乎明白了什麼,但是卻都坐著不動,他倆都是良民,遇到這種情況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警車停下,兩邊車門打開,副駕駛位子上下來的依然是片警老王,但開車的卻不是胡蓉,而是一個眼神青澀的實習警察。

  老王快步走進二葷鋪,把帽子一摘,先對小老闆說:“炒兩份河粉帶走。“然後呵呵笑道:“小劉,吃飯呢。”

  劉子光也點頭致意:“王警官,巡邏呢。”

  老王笑著說:“是啊,順道買個外賣,對了,那事兒處理的不錯,我再過半年就退休了,退休前咱們轄區能平平安安的,我請你喝酒。”

  說著,在鄧雲峰和卓力驚訝的眼神中拍了拍劉子光的肩膀,似乎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樣,那邊大師傅熱鍋快火,已經將兩份河粉炒好了,裝在一次性飯盒裡遞給老王,老王拿了飯盒,招呼一聲:“走了。”

  走到門口,忽然一扭頭說:“對了,小胡現在不在所裡上班了,調分局刑警二大隊去了。”

  劉子光不知道老王為啥冷不丁提了這麼一句,一時間無言以對,只能含含糊糊“嗯”了一聲。

  片警老王上車走了,鄧雲峰重新拿起了筷子,說:“小光,和派出所的人也挺熟啊?”

  卓力說:“看不出來你小子混得不錯,在這一帶呼風喚雨的,趕明要是我讓警察抓了,你可得來救我。”

  劉子光說:“稍微有點交情而已,卓力你要是被抓,肯定是因為嫖娼,我才不去撈你呢,那多丟人啊。”

  晚飯在歡樂的氣氛中結束,臨走的時候,鄧雲峰緊握著劉子光的手不住的道謝,老工人的大手粗糙有力,飽含了感激之情,劉子光說:“老鄧哥喝了不少早點休息吧,明天就得去上班了。”

  鄧雲峰先回家了,吃了三盤子炒腰花的卓力還不願意回家,鬧著要去華清池洗澡,劉子光看看手機,才七點半,便說:“時間有點早,小姐還沒吃飽飯化好妝呢,不如咱再去喝點小酒,吃點燒烤。”

  卓力馬上表示同意,兩人上了自行車,來到夜市燒烤攤子,地地道道生意正旺,人頭攢動,一桌難求,喝空的啤酒箱子堆積的如同小山一樣,旁邊賣菸的,賣飲料冰糕手擀麵的生意都跟著興旺,看的卓力張大了嘴:“我操,這就是你的攤子?一天得賺多少錢啊!”

  劉子光淡淡的笑了:“小玩鬧而已,我讓小兄弟幫罩著的,一天幾千塊錢進賬吧,免單的太多,沒辦法。”

  卓力嘖嘖稱奇:“太厲害了,沒想到賺錢這麼容易啊。”

  別看攤子上人滿為患,桌子都擺到外面人行道上去了,但是大棚下面卻始終有一張桌子是空著的,別人也不敢去坐,這是專為老大留的位子,劉子光來了就坐這,不來就寧可空著。

  帶著卓力在桌子旁坐下,不用招呼,菜就上來了,現在毛孩已經是地地道道的服務員領班了,手底下一群十三四歲的小男孩小女孩,都是從老家喊來幹活的,本來劉子光不想用童工的,但是考慮到這些孩子家的實際困難,窮的都揭不開鍋了,總得先吃飯再上學吧,所以他才同意讓他們來當服務員。

  “毛孩,這是你卓力大哥,安排點油腰子、羊鞭羊球什麼的,反正是火力越大的越好。”劉子光說。

  毛孩咧嘴衝著卓力一笑,漆黑的臉上是兩排白牙,最近他娘的癌症經過化療已經趨於穩定,孩子的心情很好,當然這個療效的代價也是不菲的,劉子光已經砸了七八萬塊錢下去了,他也不提,毛孩也不問,但是心裡卻有數的很。

  劉子光往這裡一坐,就不斷有人過來打招呼,敬酒,看的卓力眼花繚亂的,說:“四眼,以後真不敢喊你四眼了,不然非得有人拿刀砍我不可。”

 又吃了一大堆燥熱的玩意,喝了一箱子啤酒,卓力竟然連廁所也不用去,劉子光不由得大為驚嘆:“都說吃什麼補什麼,一點不假啊,你丫的腰子絕對建康。”

  卓力說:“那絕對了,時間差不多了吧,我酒夠了,想去蒸個桑拿。”

  劉子光哈哈大笑:“是你想去洩火了吧,好!白天的事情還沒謝你呢,我請客。”

  說完,當即喊了十幾個小弟,一起打車前往華清池,到了門口,洗浴中心的保安看見劉子光上來,趕緊用對講機通知樓上,經理馬上帶著領班下來,喜笑顏開的給劉子光上煙,笑嘻嘻的說:“光哥又來捧場了,對了,新來兩個揚州培訓過的技師,不到二十歲,活好,今天剛到,光哥要不要試試活?”

  劉子光說:“老李你又忘了,我不好這一口的,這是我老同學,今天我請他,你可要招呼好。”說著將卓力推了過去。

  經理何等的世故,一使眼色,那個風騷的領班就撲上去抱住了卓力的胳膊,哥哥長哥哥短的喊著,當場卓力的眼神就散了,腳步也亂了,有些把持不住,恨不得當場將其正法。

  別的先不說,換鞋更衣,匆匆沖個澡,卓力急的嚯嚯的,也不洗什麼桑拿了,趕緊穿了桑拿服上樓,本來他都是去大廳休息的,今天劉子光請客,自然要去四樓包間,豪華包房內,果盤香煙糕點搖頭丸樣樣俱全,麻將桌子也擺好了,卓力偷偷問:“聽說包間最低消費一千塊啊,你真請我? ”

  卓力哪裡知道,自從老四垮了以後,華清池就歸劉子光罩了,老闆巴結他還來不及呢,劉哥請客肯定是免單的。

  “你別管了,隨便玩就是了,有多少都算我的。”劉子光說。

  “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可就真隨便玩了。”按捺不住的卓力急火火的說道。

  領班把全華清池的技師都給帶上來了,請卓力挑選,一溜穿著黑色吊帶超短裙的妖豔女子一字排開,大腿如林,白花花的晃眼,卓力咽了口唾沫,褲襠裡早支起了帳篷,他迅速指了指:“這兩個就行。”

  卓力和兩位技師上去按摩了,只留劉子光在下面看電視,過了整整一個小時卓力還沒下來,劉子光讓領班上去催催,結果領班上去了就再沒回來,又過了四十分鐘,卓力才神清氣爽、腳步輕盈的下樓,領班和兩個技師跟在後面,腿都軟了,香汗淋漓的,累得不成樣子。

  躺在軟綿綿的沙發椅上休息,抽著中華煙,吃著進口水果,卓力感慨萬千:“真TM太爽了,把兩個新來的技師搞得死去活來,都求饒了,後來領班上來,我又把她也給上了,到底是年齡大經驗足,這個只堅持了半個小時。”

  劉子光說:“怎麼樣,盡興了麼,盡興了咱們就走吧。”

  兩人下樓,大廳裡那些小弟也都休息好了,一行人浩浩蕩盪下到大廳,卓力只看到劉子光拿了一疊錢給前台,經理不收又推了回來,劉子光說了一句什麼,他便收了下來,似乎很愧疚的樣子。

  經理將眾人一直送到路上,又讓保安幫他們叫了出租車,直到劉子光上了車,他還在後面招手遠送。

  “四眼,今天花了多少錢啊,我怎麼看經理還不想收你的錢?”卓力在出租車上問道。

  “花了多少錢不知道,他說免單的,但我還是給了一千塊錢小費,你把人家搞得那麼狠,不給點錢哪行啊。”劉子光說。

  卓力沉默不語了,打開車窗,讓呼呼的風吹著自己的頭髮,不得不說,今夜的事情刺激了他,人家劉子光黑白兩道通吃,呼風喚雨手下小弟一片,各種生意日進斗金,隨便打賞都超過自己一個月工資,真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下車的時候,卓力向劉子光要了電話號碼,吞吞吐吐的說:“如果我下崗了,想跟你混,怎麼樣?”

  劉子光就說了四個字:“隨時歡迎。”

  ……

  第二天一早,劉子光在家吃早飯的時候注意到這樣一則報紙新聞,本市交通局一把手江大明因為在擔任高速公路建設總指揮時期貪污受賄五千萬被正式起訴,此前一個月,江大明就已經被紀委雙規了,現在才移交司法機關。

  這是一則很普通的新聞,報紙上的前交通局長一身橘黃色的囚服,神色慘然,劉子光根本沒在意,只顧端著碗喝稀飯,忽然猛抬頭,這個貪污犯的五官很熟悉啊,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劉子光也就不再去想,出門跑步去了,高土坡雖然是棚戶區,但地勢極好,緊挨著風景秀麗的淮江,跑著跑著就到了濱江大道上,此時才早上七點多鐘,那些住在沿江豪宅裡的白領們紛紛開著私家車出來上班,但也有些人步行出來乘坐公交,在一處公交站台前,劉子光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那不是電視台的主持人江雪晴麼。

  現實中的江雪晴比電視屏幕中的更加憔悴,一張小圓臉蠟黃蠟黃的,沒精打采的站在那裡,忽然一輛鋥亮的黑色奧迪開了過來,車窗降下露出一張胖臉:“小江,上班啊,我捎你去吧。”

  江雪晴擠出笑臉說:“謝謝主任,我坐公交。”

  胖臉還不罷休,不依不饒的讓江雪晴上車,引得站台上等車的人都為之側目,無奈之下江雪晴只好往前走,那胖臉依然開著車跟在後面,顯然是有點生氣了,嘴裡不乾不淨的說:“小婊子,別給臉不要臉,以前你爸爸在台上,我不敢動你,現在你爸爸倒了,看我整不死你,你今天要是不上路的話,就先停職吧,連交通欄目也別做了。”

  忽然一隻腳猛踹過來,將胖臉踢進車內,胖臉下意識的一個急剎車停下,定睛一看,一個穿著凶神惡煞的漢子正對他怒目而視:“你TM有完沒完!”

  胖臉不敢多說什麼,忍著臉上的巨疼,一踩油門溜了。

  踹人的正是劉子光,雖然他對這個有些神經質的女主播無甚好感,但也看不得這樣趁人之危的惡劣行徑,回過頭來再看江雪晴,美麗的女主播已經熱淚滿眶,雙肩聳動,無聲的抽泣著。

  這張臉好面熟啊,劉子光突然想到,早報上那個貪污犯和江雪晴的面容很像,而且也姓江,搞不好兩人是父女關係呢。

  江雪晴此時也認出了劉子光,這個晨練的年輕人正是幾個月前自己採訪過的見義勇為民間英雄,秒殺兩名持槍歹徒,冷酷無情身手矯健,江雪晴曾經瘋狂的迷戀過這個傳奇一般的男子呢,只是因為家裡突遭變故,才根本沒有進行。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1 11:13 AM

2-19 麻辣教師

  人生何處不相逢,只是沒有料到會在這種尷尬的情況下面對面,伶牙俐齒的江雪晴面對劉子光竟然沉默了,連聲謝謝都忘了說,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劉子光一言不發。

  站台上等車的人都伸著脖子看熱鬧,劉子光覺得挺沒意思的,扭頭繼續跑步去了,他卻沒注意,站台上有一雙眼睛是屬於衛子芊的。

  電視台頭號花旦江雪晴是至誠集團李總的好朋友,身為助理的衛子芊自然是認識的,這段時間江雪晴家裡發生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

  江雪晴的父親正是前交通局長,貪污犯江大明,最近一段時間江家屢屢出事,先是江雪晴的小姨父,也就是龍陽市的李副秘書長跳樓死了,然後是江局長被雙規,隨即江雪晴也被電視台從頭號主播的位子上弄下來,去主持什麼不知所謂的交通欄目。

  為了彌補父親留下的大窟窿,江雪晴把自己的甲殼蟲小車賣了,濱江錦官城的房子也賣了,但依然還不上那個在澳門葡京賭場輸掉的千萬巨款,江雪晴過的很慘,但衛子芊並不怎麼同情她,因為一直以來衛子芊就不喜歡江雪晴這種開朗潑辣到近乎放蕩的性格。

  江雪晴好幾次和李紈通電話說要把劉子光追到手之類的話,衛子芊都是聽見的,原本倒也沒覺得什麼,但是龍陽之行以後,衛子芊對江雪晴的意見更大了,因為在潛意識中,她覺得劉子光就是被江雪晴奪走的。

  要知道人家可是江北電視台頭號女主播,性格開朗活潑,身材火暴人又放得開,真要下本錢去泡劉子光,絕對一泡一個準啊,可是今天看到的情況卻並非如此,江雪晴和劉子光如同陌路人一般,既沒有仇恨也沒有愛意,看來兩人一點瓜葛也沒有,自己是疑神疑鬼了。

  送上門的大肥肉不吃,看來劉子光還真的是一個正人君子,這樣說的話,當天那張赤裸裸表達愛意,邀請自己深夜去他房間的紙條未必是劉子光寫的。

  在公交車上,衛子芊想了一路,到了公司開過晨會以後,衛助理發了一個內部郵件,收件人是當初去龍陽的所有項目組成員,包括幾名保安在內,讓他們手寫一份述職報告過來。

  中午的時候,報告就全部交上來了,員工們的字蹟有的龍飛鳳舞,有的如同屎殼螂爬,有的下筆千言洋洋灑灑,有的笨嘴拙舌只有乾巴巴的幾句話,這些衛子芊都不在乎,她在意的只是誰的筆跡符合那張“情書”上的字體。

  很快衛子芊就從二十一份報告中找出了自己想要的,這張紙上的字體和那張小紙條上的字體完全一致,一看就是出自一個人的手筆。

  這張報告的署名是雷鳴,看到這裡,衛子芊終於全都明白了,自始至終都是自己冤枉了劉子光,人家從開始就對自己沒那個意思,是自己主動投懷送抱,人家是柳下惠謙謙君子,沒有趁人之危,反而緘口不言保住了自己的清譽。

  衛子芊一點也不恨雷鳴,因為這件事更讓她認清了劉子光的品格,也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今生為他守候,哪怕一輩人不嫁人。

  ……

  回家之後,劉子光接到了王校長的電話,讓他八點鐘去學校報到,他已經被正式聘任為晨光廠子弟中學的校外輔導員了,並且擔任代課教師,今天就可以上課了。

  放下電話,劉子光很激動,打開衣櫃亂翻了一陣,終於找出一條西褲和一件白襯衣,對著鏡子穿上,又拿了幾桿圓珠筆插在口袋上,再拿出以前自己的近視眼鏡摳下鏡片戴上,拿梳子沾了水理了個偏分頭,對著鏡子里斯斯文文的自己呲牙一笑,為人師表啊。

  騎上自行車趕到學校,和看門老頭打聲招呼,蹁腿下車滑入小門,到車棚把自行車鎖上,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似乎是自己的人生進入了另外一扇門,現在自己已經是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了。

  上了五樓校長室,王校長和教導處譚主任都在,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女教師在場,大家握手寒暄之後,王校長說:“小劉啊,經過學校黨委會一致通過,從今天起你就是咱們子弟中學的輔導員和代課老師了,這是你的聘書。”

  劉子光接過紅底燙金的聘書,樂呵呵的說:“我一定盡力教好學生們,不辜負老校長的期待。”

  那位女老師乾咳一聲說:“小劉啊,現在的學生和你那時候可大不一樣了,教導處準備讓你代課的這個班,是咱們學校刺頭集中的一個班,早戀、涉黑、沉迷網絡等問題都很突出,你要有個思想準備啊。”

  王校長介紹說:“這位是張蘭老師,初三五班的班主任,也是和你配班的,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多請教她。”

  劉子光向張老師點頭致意,王校長看看時間不早了,便說:“小張,你帶小劉下去吧。”

  張老師帶著劉子光下到四樓,指著走廊末尾的教室說:“那就是初三五班,咱們學校的老大難班級,你聽聽,這還是上課時間,裡面亂的像雞窩一樣,這幫小孩,難纏啊。”

  劉子光說:“張老師你就放心了,少則三天,多則一周,我就把他們治的服服貼貼的。”

  張老師很不相信的打量著劉子光,沒說什麼,正好此時下課鈴響了,張老師趕緊帶著劉子光來到班級裡,對正在上課的老教師打個招呼,走上講台說:“同學們注意了,這位是咱們新來的劉老師,下一節課由他給咱們上。”

  一班學生在下面玩的玩,說話的說話,竟然沒有一個人聽張老師講話,更沒人去看站在門口的劉子光,張老師無奈的搖搖頭,似乎早就猜到這個結果,說了聲下課,就帶著劉子光來到辦公室,把學生花名冊交給他,說:“這是名單,學生的特長、成績都在上面,你拿著用吧。”

  辦公室裡還有幾個老師,聽說劉子光是新來的代課老師,都好奇的望過來,子弟中學已經好幾年沒來新的師範畢業生了,不過看劉子光的年紀似乎不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有人便問了:“小劉,你以前在哪個學校教書?”

  劉子光呵呵笑道:“以前在軍校帶過課。”

  眾人暗暗讚嘆,看來王校長還真是找了個能人回來啊。

  課間十分鐘一晃就過去了,上課鈴響起來,劉子光夾著花名冊離開辦公室,當上課鈴最後一個音節結束的時候,正好踏進初三五班的大門。

  對於這間教室,劉子光很熟悉,因為他就是十五年前的初三五班畢業生,現在重回老教室,心情更是格外激動,但是進去一看,心就涼了半截。

  教室裡只有一半座位上有人,還都是些女學生,後排大部分位置都是空著的,就是坐在教室裡的這些人,也都是低頭聊天,根本沒人在乎這個新來的老師。

學  生沒到齊,劉子光就拉了張凳子坐在講台後面,也不說話,過了大約五分鐘,十幾個男學生才說說笑笑上來,根本看也不看劉子光就直往座位上走。

  “站住。”劉子光說。

  學生們停下腳步,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有個個頭挺高的小孩扣扣鼻子,說:“你新來的?”

  劉子光說:“上課遲到,你們知道錯了麼?”

  學生們一陣輕笑,誰也不當回事。

  “今天就算了,咱們互相還不熟悉,但我不希望有下次,好吧,你們回座位吧.”

  十幾個男學生各自回到座位上坐好,但教室的後半部分依然是空著的,劉子光說:“同學們好,是新來的輔導員兼代課老師,你們可以喊我劉老師,或者直接喊我名字,我叫劉子光。”

  學生們依舊亂哄哄的沒人認真聽他說話,劉子光拿起花名冊說:“誰是班長?”

  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站了起來。

  “花名冊上初三五班有四十個人,怎麼教室裡只有三十二個人?”劉子光問。

  “他們出去砍人了!”一個男學生忽然冒出來一句,教室裡一陣哄笑,劉子光皺著眉頭說:“你是誰?我讓你說話了麼?”

  聽到新來的老師口氣不善,那個男學生噌的一下就站起來了,頭髮剪的好像雞冠子一樣,身上穿著帶著亮晶晶小片片的T恤衫,吊襠褲子,歪著頭盯著劉子光,一臉的挑釁:“我叫袁偉,我就說話了,怎麼著?”

  劉子光走下講台,和袁偉面對面站著,足足有二十秒沒有說話,但袁偉已經被這種刀片一般犀利的目光看的發毛,目光躲躲閃閃的不敢直視。

  “出去,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百遍。”劉子光平靜的說。

  整個教室都安靜下來,有些學生幸災樂禍的看著劉子光,袁偉咽了口唾沫,走到教室外面開始念叨:“我叫袁偉,我就說話了,怎麼著……”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如同念經一般。

  “班長,叫夏沁心是吧,你說,那些缺勤的學生去哪裡了?”劉子光繼續問。

  “他們沒請假,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家裡有事吧。”那個女孩子怯生生的說,看樣子也是個沒威信的班長。

  劉子光點點頭,開始點名,在場的學生清點一遍之後,沒打鉤的就是曠課沒到的學生了,劉子光掏出手機打電話:“小貝,是我,我報名字你記錄,要是四十分鐘之內見不到這些人,你也別幹什麼老大了,洗洗屁股來子弟中學上課吧。”

  掛了電話,下面學生都呆了,這位新來的老師太牛叉了,作風和那些老師很不一樣啊,劉子光也不上課,放下電話說:“人不來齊,不上課。”然後坐在講台後面閉目養神。

  外面正在念經的袁偉悄悄一回頭,看見新來的老師正閉眼呢,他的聲音便慢慢小了下去,悄悄走到樓梯口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大哥,我是袁偉,學校有人欺負我,你中午帶幾個人過來堵他吧。”



2-20 黑道學生

  新來的老師不講課,只是坐在講台後面玩手機,下面學生們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有人竊竊私語說小話,有人摸出手機來玩,有人在下面看小說,劉子光也不管他們。

  二十分鐘以後,教師的門被輕輕敲響了,劉子光過去打開門,只見八個小孩垂頭喪氣的站在門口,貝小帥叼著煙在後面站著,一臉的得瑟樣:“哥,人都給你提來了。”

  劉子光一瞪他:“把煙掐了,這是學校。”

  貝小帥趕緊把煙在鞋底上按滅,剛要扔到陽台外面呢,想了想還是揣在自己兜裡,對劉子光訕笑了一下。

  劉子光將這八個學生叫進教室,一字排開蹲在牆角,此時教室裡鴉雀無聲,這幾個混混學生是初三五班混的最好的,和社會上的大哥都認識,隨時一個電話都能招來幾十號人堵在學校門口,就連那些年輕老師都怕他們,現在竟然被這個新來的老師治的服服貼貼的,連頭都不敢抬,真是出了奇了!

  劉子光打量著八個學生,沒有一個是穿校服的,都是一身混混打扮,雞毛一般的頭髮,染著紅色紫色,身上不是亮閃閃的小夾克就是低領T卹,下面是緊窄的仔褲和板鞋,還有一個女生混在裡面,蹲下以後低腰褲更低了,露出小蠻腰上繫著的紅繩子,繩子上還掛著一串玉環。

  我操!這哪是學生啊,分明是一幫古惑仔。

  這八個學生都認識劉子光,他們是貝小帥的嫡系手下,整天跟著老大在夜市或者網吧晃蕩,上次和老四開片的時候,這幾個男生都是參加戰役的,現在老大的老大發怒了,他們真是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

  “學生就要有個學生的樣子,看你們一個個搞得什麼髮型?小貝!”

  “在!”

  “出校門往左拐,有個剃頭鋪子,幫我借一把電推子來。”

  “好嘞!”

  五分鐘後,電推子借到,劉子光讓這七個男生坐在椅子上,挨個給他們剃頭,別的髮型是別想了,劉老師只會理一種髮型,那就是----禿瓢。

  劉子光快刀斬亂麻,電推子如同推土機一樣在少年們精心製作的髮型上軋過,大團的彩色頭髮掉在地上,二十分鐘之後,七個癩子頭就出爐了,頭髮剃的比狗啃的還難看,少年們摸著腦袋欲哭無淚,想死的心都有,這以後還怎麼出去見人啊。

  那個唯一的女孩子,劉子光也沒放過她,抄起剪子給理了個不倫不類的五四頭,還指著她罵道:“好的不學盡學那些歪門邪道,紅繩子是你掛的麼?你是學生還是小姐啊,你知道這些玉環是什麼意思了,睡過一個男人就掛一個,你要是願意我晚上就把你送到華清池去掛牌上崗,找一百個男人幹死你!你就是百人斬了。”

  女生捂著臉痛哭流涕,教室裡噤若寒蟬,誰都不敢說話,看小說玩手機的都將手上的東西深深藏進桌子洞裡,恐懼的望著這個新來的老師,這哪是什麼老師啊,分明是黑道大哥,這間教室也不是教室了,是黑社會香堂。

  期盼已久的下課鈴終於響了,這節課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啊,幸運的是劉老師不拖堂,打鈴就下課,學生們沒有像往常那樣一溜煙衝出教室,而是坐在座位上等著劉老師出去以後才敢動。

  劉子光帶著貝小帥來到操場上,對他說:“現在我受王校長特聘,是學校的輔導員,讓你這些小弟都收收心,混社會不是那麼好玩的。”

  貝小帥說:“哥,不是我不聽你的,可是這幫小子真的不是上學的料啊,你把他們弄到學校裡也是活受罪,生不如死啊。”

  劉子光說:“我又不是老古板,心裡有數,能挽救一個是一個嘛,走,上廁所擺柳去。”

  路過體育器材區域的時候,幾個男生正蹲在雙槓上抽煙,看見劉子光和貝小帥過來也不避諱,看模樣不是本班的學生,劉子光當即發飆:“那幾個學生,幹什麼呢! ”

  幾個學生扭頭一看,根本不是本校的老師,便囂張的沖他一伸中指:“操!你管我。”

  “馬勒格壁的,怎麼和光哥說話的。”貝小帥上去將幾個小子拽下來就是一頓暴揍,四樓上初三五班的學生看見老大在下面K人,趕緊衝下來幫忙,將那幾個學生揍得鼻青臉腫,跪地求饒。

  “我操,你丫長眼了麼,這是我們高土坡忠義堂的老大貝帥,這是我們劉老師,你都不認識,活該挨揍!”那幾個斑禿學生神氣活現的嚷道,在老大跟前盡情的表現著。

  劉子光彎腰撿起地上的煙頭:“呵呵,還是芙蓉王呢,來人啊,給我出去買兩條芙蓉王過來。”

  貝小帥馬上掏出錢來打發小弟出去買煙,學生飛一般的直衝向學校圍牆,三兩下就翻了過去,沒有兩分鐘呢,就又翻了回來,拿著兩條芙蓉王興沖沖的跑過來請功:“貝帥,老師,煙來了。”

  劉子光說:“拆開,給他們發下去,不抽完不許上課,小貝,你給我盯著點。”

  三個學生一人六盒煙,一邊哭一邊抽,周圍站著一圈人,橫眉冷目的盯著他們,每支煙都得抽到過濾嘴,還得抽進肺裡從鼻孔呼出來,不然馬上就是一個大耳帖子抽上去。

  校園暴力在子弟中學很常見,但都是在廁所裡或者後山上,很少有這種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進行的,整個教學樓的陽台上全是人,都在趴著看熱鬧,這三個挨揍的學生是初三二班的,但是他們班的男生看見貝帥在下面,那可是高土坡一霸啊,誰還敢冒頭,都悄悄縮了起來。

  教導處韓主任發覺異常之後迅速趕來,但也無能為力,劉子光說:“既然王校長聘請我來,那我就要用自己的辦法來教學生,韓主任你就放心好了,出了事我兜著。”

  韓主任說:“小劉啊,現在的孩子都金貴,你這樣體罰,他們的家長要投訴的。”

  劉子光說:“他們喜歡抽煙,我就讓他們抽個夠,至於投訴,您問問他們敢不敢告訴家裡?”

  韓主任無奈的搖搖頭,看看五樓陽台上的王校長,王校長不動聲色,韓主任蹬蹬蹬跑到五樓質問王校長:“您就這樣縱容他體罰學生麼?”

  王校長點了一支煙,說:“對這些沾惹不良社會風氣的學生,韓主任你有什麼辦法麼?”

  韓主任語塞了,事實確實如此,子弟中學的風氣已經到了不能不糾正的地步了,學生都敢當眾抽煙,辱罵老師,老師和家長都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沾染了不良社會風氣的學生,就讓社會來教育他們吧,這就是我聘請小劉的初衷。”王校長說。

  上課鈴響了,學生們都戀戀不捨的回教室上課去了,只留下操場上的幾個可憐學生,一邊哭一邊抽煙,地上才只有五六個煙蒂,要抽完這兩條煙,不知何年何月啊。

  劉子光第一天客串老師,得瑟的很,背著手在學校裡晃蕩了一圈,又上五樓校長室和老王校長吹了一會牛,抽了半盒煙,中午放學的鈴聲終於響了。

  放學了,近千名學生走出了教室,走進車棚推了自行車,三五成群的出了校門,此時的校門口已經多了十幾個年輕人,都是很潮的打扮,蹲在路邊一邊抽煙一邊盯著人流中的漂亮女生,不時低聲說兩句什麼,然後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哄笑,袁偉就在他們當中。

  劉子光推著自行車也從學校裡出來了,他胸前別著紅色的校徽,車籃子裡放著幾本書,鼻樑上還架著沒有鏡片的眼鏡,一副為人師表的模樣。

  袁偉一指劉子光:“大哥,就是那個新來的老師欺負我的,扁他。”

  旁邊沒有聲音,袁偉回頭一看,幾位大哥臉色都變了,兩條腿篩糠一般,也不敢說話了,只是深深將頭藏在褲襠裡,如同鴕鳥一般。

  袁偉還沒明白過來:“大哥,咋了?”

  大哥沖他猛擺手,臉上的表情酷似便秘,袁偉張著嘴不明所以,那邊劉子光已經笑瞇瞇的過來了,手扶著車把說:“這不是袁偉麼,我讓你念的台詞兒還沒念完就跑了,咋的,看不起老師?”

  袁偉囁嚅著不敢說話,他請來的那幾位機械職高的大哥也都艱難的吞著唾沫不敢說話,眼前這位老師摸樣的人正是如今江北市道上最狠的大哥,他們這些接觸社會比較深的職高生可是認識的。

  “嘖嘖,還喊人來了,想堵老師麼?”劉子光繼續說道。

  那幾個職高生臉都變成慘白色了,把頭從褲襠裡拔出來,拼命的搖手:“不是不是,劉老大您誤會了!”

  劉子光和善的笑笑說:“那就都散了吧,以後不要在我們子弟中學門口蹲著,蹲了一溜好像羊屎蛋,挺難看的。”

  職高生們如蒙大赦,站起來倉皇跑了,只剩下一個不知所措的袁偉。

  “繼續念,念到下午上學為止,要是停一停,哼哼。”劉子光不懷好意的笑笑,騎上自行車走了。

  空無一人的學校大門口,只剩下一個留著雞冠子髮型的男生,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我叫袁偉,我就說話了,怎麼著……我叫袁偉,我就說話了,怎麼著……”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1 11:14 AM

2-21 我的偶像是聖鬥士星矢

  中午劉子光去公司食堂混了頓紅燒肉,下午一點半的時候才剔著牙回到學校,走到門口就看到袁偉依然站在校門外口齒不清的念叨著,嘴唇發乾,眼神不振,絲毫也不在意周圍同學們詫異的目光。

  劉子光上前拍拍他的頭:“好了,別念了,去那邊小舖吃碗米線,再去剃個頭,不要耽誤上課,這是二十塊錢你拿著。”

  袁偉如蒙大赦,接了錢說聲謝謝拔腿跑了,劉子光繼續往學校裡走,就見操場上停著一輛救護車,穿著淡綠色衣服的救護人員正在攙扶著那三個學生上車,地上除了一大堆的煙蒂之外,還有幾灘嘔吐物。

  八成是尼古丁中毒了,劉子光聳聳肩膀,心中暗道,看你們以後還抽煙不,他帶著一臉的無所謂上樓去了,教師辦公室裡的同事們大都是些三四十歲的老娘們,根本沒有想像中年輕貌美的冬月老師這種形象,劉子光也懶得和他們交流,預備鈴一響就去上課了。

  像模像樣的拿著課本和伸縮教鞭,跟著一群老師走在走廊裡,別的教室裡都是嗡嗡的說話聲音,只有初三五班鴉雀無聲,搞得幾個很納悶,還以為初三五班集體翹課了呢,伸頭一看,教室裡整整齊齊全是學生,昂首挺胸背著手端坐在座位上,大氣都不敢出。

  老師們面面相覷,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初三五班這些小鬼終於碰到閻王了。

  劉子光走進教室,隨著班長夏沁心的一聲口令:“起立。”全體學生刷的站了起來,齊齊喊了一聲:“老師好!”

  劉子光一本正經的回禮:“同學們好,請坐。”

  學生們又都坐下了,動作整齊劃一,如同一個人一樣。

  劉子光掃視著全班同學,發現下午比上午的精神面貌好多了,學生們全都自覺的換了校服,或者規規矩矩的衣服,髮型也都很老實,包括袁偉在內的一幫男學生,大多是禿頭或者板寸,看起來倍兒精神,女生們的打扮也很小心,耳環項鍊啥的不敢戴了,太花哨的衣服也不敢穿了。

  “這才象學生的樣子嘛。”劉子光讚許的點點頭,扶著講台開始上課,他代的是思想品德課,本來課目表上是沒有的,所以也沒有相應的課本和教案,全憑老師個人發揮。

  “同學們每人拿出一張紙,寫下你心中的偶像,以及你的理想是什麼,限時五分鐘,開始吧。”

  劉老師的教學方式還真是古怪,不過同學們啥也不敢說,紛紛撕下作業本上的紙,開始托著腮幫子冥想,劉子光倒是很善解人意,說了聲:“可以小聲交流。”

  同學們立刻交頭接耳起來,氣氛非常熱烈,五分鐘後,作業完成,劉子光也不讓班長收作業,而是說:“從班長開始,一個個念出自己的偶像和理想吧,最好能說出理由來。”

  夏沁心第一個站了起來,小姑娘很秀氣,顯然是挺害怕劉子光的,鼻尖上還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她細聲細氣的說:“我的偶像是周杰倫,因為他又能唱歌又能作詞,我的理想是當一名醫生,因為……因為這是我爸爸媽媽的期望。”

  劉子光點點頭說:“很好,班長的偶像和理想都很建康向上,是個好孩子,大家鼓掌。”

  同學們劈裡啪啦鼓起掌來,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對劉老師也沒有那麼怕了。

  “下一個請副班長吳偉娜發言。”劉子光對著花名冊說。

  副班長也是個女孩子,個子高高瘦瘦的足有一米七,她站起來說:“我的偶像是RAIN,因為他又酷又帥,我的理想是當電影明星……”

  副班長之後,又是幾個女孩子陸續發言,他們的理想五花八門,有不切實際想當影星歌星主持人的,有靠譜點想當公務員、女老闆的,還有更切合實際想找個白馬王子嫁了的,她們的偶像基本上大同小異,都是諸如飛輪海、SHE、之類的半吊子偶像派歌手,還有幾個又醜又胖的女生是玉米,說最喜歡李宇春,當時下面男生一片笑聲,劉子光也不干涉,只是以微笑鼓勵他們繼續發言。

  終於輪到男生們了,憋了好一會的男生們的偶像竟然出奇的一致,那七八個禿頭學生的偶像全部是貝小帥,理想是當江湖大哥。

  其他一些男生的偶像稍微正常一些,有說周杰倫的,有說比爾蓋茨的,有說貝克漢姆的,還有個小胖子的偶像竟然是小瀋陽,當場引發一陣哄笑,劉子光也跟著大笑了兩聲,然後拍著小胖子的肩膀說: “不錯,能給人帶來笑聲也是一種個人價值的體現。”

  男生們的理想也比女生更有想像力,除了那幾個想當大哥的以為,還有想成為黑客、國際僱傭兵、籃球明星之類的,反正是天馬行空,胡扯八道。

  發言完畢,劉子光總結說:“同學們說的都不錯,我祝願有一天你們的理想都能實現。”

  同學們自發的鼓起掌來,初三年級,十五六歲,正是剛開始叛逆的時候,他們的這些偶像或者理想,往往得不到家長和老師的認可,會被認為盲目追星,不切實際的幻想,現在這位新來的劉老師竟然認可了他們的偶像和理想,自然而然的也就被同學們接納了。

  忽然班長舉手示意要發言,劉子光點頭同意。

  “老師,那您的偶像是誰?理想又是什麼?”夏沁心忽閃著大眼睛問道。

  同學們也都安靜下來,靜靜的看著他們的劉老師。

  劉子光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說:“每個人的偶像和理想,在每個年齡階段都不同,我小時候的偶像說出來能雷死你們。”

  同學們的興趣被吊起來,眼巴巴的瞪著劉子光:“快說啊,快說啊老師,我們保證不笑話你。”

  “好吧,我的偶像是天馬座的青銅聖鬥士星矢,我的理想是保衛女神雅典娜以及大地上的愛和正義。”劉子光煞有介事的說。

  下面一片哄笑,同學們笑的淚花都出來了,沒想到上午還那麼嚴厲的劉老師到了下午竟然這麼可愛,偶像居然是動畫片人物,還是個不死小強。

  笑聲之大,以至於其他班都被驚動了,兩個老師探頭探腦,看了兩眼沒說什麼就走了。

  劉子光伸手四下裡壓了壓,教室裡恢復了平靜,他接著說:“等我長大一些,和你們差不多年齡的時候,偶像就變成了劉德華,理想也從拯救地球降格成為當一個影星,等我再大一些,上了大學以後,我的偶像和理想又昇華了,我崇拜比爾蓋茨,想當和他一樣的世界首富。”

  此時教室裡恢復了平靜,同學們臉上都帶著笑意,興趣盎然的聽著老師講話。

  “當我大學畢業之後,在家待業了半年,然後推著小車去夜市擺攤賣烤腸,這時候我已經沒有偶像,對於一個掙扎在貧困線上的失業青年來說,哪還有什麼精力去崇拜誰啊,同理,我的理想也再次降格,從世界首富變成了能在鐵皮報亭裡賣報紙雜誌香煙瓜子的小老闆,因為他比我賺的多,還不會被城管追趕。”

  此時教室裡教室裡靜悄悄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同學們都有些動容,劉老師的轉變給他們上了生動的一課。

  “什麼年齡做什麼樣的事情,小時候奧特曼,大了就周杰倫,這都無所謂,誰沒有年少輕狂過,誰沒有激情澎湃過,少年時期就應該多姿多彩,轟轟烈烈,等到了老,回顧自己的青蔥歲月才不會後悔啊,但是,當你們長大成人之後,世界觀和價值觀一定要正確的樹立起來,我提倡一句話,天生我材必有用,不管是當影星也好,當黑客也罷,只要你能發揮出自己的長處,為這個社會做出有益的貢獻,你的人生就是有價值的,同學們,我說的對不對?”

  片刻的寧靜之後,雷鳴般的掌聲響起來。

  窗口外,走廊上,王校長和譚主任滿意的點點頭,悄悄地走了。

  ……

  下午放學的時候,王校長找到劉子光談話,說想讓他代課的範圍擴大一下,除了初三年級之外,最好把初一和初二也給代了,課時不用排的太多,保證一個班級一星期能上一節課就好。劉子光滿口答應下來。

  回到家裡,正準備吃飯了,忽然接到電話,是跟著貝小帥的彬彬打來的,說出事了,小貝哥讓人捅了。

  劉子光飯碗一丟,火速衝出去騎了自行車就走,老媽在後面喊:“吃飯了,幹什麼去?”兒子已經騎了幾十米出去,遠遠的丟下一句話:“有點急事,不吃了。”

  小貝是在網吧裡被人捅的,他經常在一家叫做“益蟲”的網吧玩,和老闆等人都認識,今天下午正在打WOW的時候,忽然外面進來一個人,徑直走到貝小帥身後,二話不說從懷裡抽出一把軍刺就捅進了貝小帥的後心,軍刺從靠背椅上穿進去,穿透整個人體,把貝小帥活生生釘在電腦桌上!

  兇手得逞之後立刻就跑了,貝小帥旁邊的人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追出去的時候早就沒有人影了。



2-22 貝小帥讓人釘在桌子上

  網吧就在夜市一條街上,距離劉子光居住的大雜院非常的近,當他趕到的時候,救護車還沒來,網吧大門口圍的滿滿的全是人,不少伙計是從夜市攤子上聞訊趕來幫忙的,手上還提著明晃晃的菜刀。

  劉子光趕到網吧門口,將車子一扔,當時就有人接了車子,有人在前面引路,有人介紹情況,蹬蹬蹬上了二樓,人已經被清空了,十幾個人圍住貝小帥,一個個手足無措的,急的面紅耳赤。

  劉子光上前一看,只見貝小帥身後的椅子背上插著一把軍刺,看帶鉤的手柄是那種老式日本步槍上的三八刺,貝小帥的右胸位置,有明晃晃的一截刀刃伸出來,扎進電腦桌的木板裡,整個人就被釘在那裡,動都不能動。

  “操!你們幹看著麼?救人啊。”劉子光吼道。

  “老大,我們不敢啊,一動刀子小貝哥就死透了!”一個男孩急火火的說道,他說的不假,這把軍刺已經打磨到血槽平了,以至於貝小帥體內的血被封住沒噴出來,如果貿然將刺刀拔出來,搞個大出血什麼的,或許貝小帥當場就完了。

  但劉子光說的明顯不是這個意思,他緊緊握住刀柄,對旁邊人說: “你們幾個,把電腦桌往前挪挪!”

  五六個人撲上去,將聯排電腦桌往前挪動了一下,刀尖終於從桌子裡拔了出來,挪完桌子,眾人額頭上全是汗,情緒都太緊張了,一個個年輕的面龐甚至連害怕都忘了。

  劉子光看見在場的馬仔中有幾個就是白天課堂上的學生,也來不及訓斥他們了,只是說:“都閃開,小貝需要新鮮空氣。”

  眾人連忙閃開,還有人將窗戶打開,劉子光望瞭望坐在椅子上的貝小帥,此刻他臉色蒼白,汗流浹背,呼吸都變得急促而虛弱。

  “小貝,挺住!”

  “哥,我想吸煙。”

  劉子光趕緊掏出香煙,在自己嘴上點燃,塞到貝小帥嘴裡。

  貝小帥伸出顫抖的手夾住煙卷,深深的吸了一口,忽然咳嗽起來,嘴角沁出一股鮮血,眾人一看都嚇壞了,以為小貝就要掛了,哪知道他喘著粗氣又抬起頭來,但已經說不出話來,下巴上全是血,白T恤的前襟上也是淋漓的一片。

  “哥,我不想死。”貝小帥的聲音有些衰弱。

  “好弟弟,你不會死的,挺住!”劉子光的聲音依然沉著冷靜。

  救護車的警笛聲終於響起來了,由遠及近,很快到了門口,網吧門口的人讓出一條路來,幾個帶著口罩穿著淡綠色急救服的人衝上來,簡單檢查一下傷勢,先給貝小帥戴上了氧氣面罩,然後說:“這刀不能拔,你們配合一下,把傷員抬下去。”

  劉子光指揮四個禿頭學生過來抬他們的貝老大,自己親自在一旁陪著,四個人小心翼翼的連著椅子將貝小帥抬到外面,網吧門口已經有上百人圍觀,看見一個血淋淋的人被抬出來,無不發出驚悚之聲。

  貝小帥被抬上了救護車,劉子光臨上車前,對那幫學生說:“誰電腦玩得好?”

  “我!”袁偉舉起了手。

  你們幾個留下,從網吧監控錄像裡把人給我挖出來,我要清晰版的。”

  劉子光說完,拉上了車門,救護車閃著藍白相間的燈,嗚哇嗚哇叫著開遠了,袁偉等一幫少年才覺得腿軟,嘴唇發乾,牙關打戰總是停不下來,想起來真是太害怕了,他們就和貝小帥坐在一起的,大家集中精神玩WOW,根本沒注意到後面有人過來,萬一那人捅完貝哥又捅他們,那就是三兩秒之間的事情啊,鬼門關前走一遭的感覺對於江湖大哥來說都是很滲人的,何況這幫初三學生。

  ……

  救護車一路綠燈,很快到了市立醫院急診科,急救員們將貝小帥連人帶椅子抬了下來,劉子光也跟著進去,正好方霏也在,看見傷員進來都嚇了一跳,不過急診科的護士到底是見多識廣的,別說是一刀對穿的,就是額頭上嵌著砍刀來就醫的都見過,醫生護士立刻投入急救之中。

  先做CT,先將傷員和椅子分割開,然後鋸斷刀柄,上儀器做CT,看看哪個內臟受傷了,然後才能施救,這些事情都由專業人員來進行,陪人在外面等著就行了。

  奇怪的是方霏看見劉子光的時候一點也不熱情,似乎提不起精神來,敷衍了兩句就關上了手術室的門,劉子光惦記著貝小帥的傷勢,也沒往心裡去。

  李建國、玄子、馬超等人聞訊全來了,還有不少道上的兄弟帶著傢伙開車過來,要幫貝帥報仇,醫院急診科外面黑壓壓的一片人,簡直就是黑社會大聚會。

  忽然,一輛黑色的大切諾基閃著紅藍相間的爆閃開進了醫院,眾人看見這車掛著警牌,都紛紛避讓,大切一直開到急診科門口,從車上下來三男一女,都是非常幹練的便裝打扮,其中那位女警員,正是劉子光的老熟人胡蓉。

  如今的胡警官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剛出更的派出所警花了,而是幹練沉穩的刑偵警察,牛仔褲平底鞋,緊身T恤外面是收腰短夾克,隱約露出小蠻腰上懸掛的銀色警徽和黑色快拔槍套。

  “劉子光,叫你的人散了。”胡蓉開門見山的說道。

  “他們都是來看人的,不犯法吧?”劉子光正在氣頭上,直接頂了回去。

  “怎麼說話的!說你呢!”旁邊一個男刑警顯然是胡蓉的追求者,聽到劉子光頂嘴,便惡狠狠的訓斥起來。

  劉子光猛地一扭頭,滿眼的殺氣,嚇得那個小刑警急忙按住腰上的手槍,往後退了一步,他們公安內部對劉子光的事蹟可是知道的,都說他是和宋局長一個部隊出來的特種兵,手上的人命起碼幾十條,還都是各種各樣凶悍的恐怖分子,這種凶神一旦發飆起來,可不管你是什麼身份。

  “小王!”胡蓉責怪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和顏悅色的對劉子光說:“你的兄弟被人捅了,我很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你召集這麼多人又能做什麼?最近市裡在創安全衛生文明城市,在嚴打呢,你們這麼多人聚在一起,還都帶著傢伙,萬一鬧出什麼事情來,誰也負擔不起,那不是我想看見的,相信也不是你願意看見的,對麼?”

  劉子光吃軟不吃硬,對兄弟們說:“建國玄子馬超留下,其餘人都散了吧,回去等我電話。”

  眾人便都散了,各自開車回去,胡蓉鬆了一口氣,對劉子光說:“謝謝你。”

  劉子光淡淡的點點頭,沒說什麼。

  “不是因為這件事,是上次銀行裡的事情,謝謝你救了我,這個情我會還,而且我希望你一定要冷靜,不要一時衝動做出犯罪的事情,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這件事你不要管了,交給我們公安機關來辦就行了。”

  胡蓉說完,深吸一口氣,說:“我們走!”帶著三名刑警上車走了。

  ……

  李建國、玄子和馬超都看著劉子光,等他拿主意,劉子光點了一支煙深吸了一口說:“這件事咱們要自己辦,建國,該你出手了,我今夜就要見到捅小貝的人,小貝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親自做了他。”

  李建國走上來輕輕拍拍劉子光的後背:“放心,這事交給我,你也別太心急了。”說著自己先走了。

  玄子拿著手機,望著劉子光說:“劉哥,小貝家裡……還是你說吧。”

  劉子光接過手機,躊躇了一下還是撥通了號碼:“老貝叔,我是小光,小帥出點事,現在市立醫院,您趕緊過來吧。”

  放下電話,劉子光坐立不安,不停地抽煙,貝小帥是他的小兄弟,也是從小看大的鄰居,現在人家跟著自己混,卻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向貝大叔交代啊。

  十分鐘後,一輛出租車停在了急診科門口,貝大叔兩口子趕來了,劉子光的爸媽也趕到了,奇怪的是貝大叔竟然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歇斯底里,而是出奇的冷靜,一一和大家握手,說:“麻煩你們了,都回去吧。”

  劉子光說:“貝叔對不起,我沒看好小帥。”

  貝大叔擺擺手說:“這一天我早就料到了,這孩子天生就這個命,從上初中起就在外面打架鬥毆,動刀動槍的,走這條路,遲早有這一天,我平時都隨時準備幾千塊錢在家裡,就是給他看傷用的,說吧,到底傷成什麼樣?”

  劉子光說:“被人拿刀捅了,右胸貫通傷,現在正在搶救。”

  貝大叔的眼神明顯的暗了一下,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那邊貝小帥的媽媽已經開始嚎啕大哭起來,是那種絕望到極點的哭泣,哭了沒兩聲就一頭栽倒,嚇得劉子光的爸媽趕緊去扶,搧風掐人中還是沒用,幸虧就在醫院裡面,趕緊扶進去急救。

  那邊剛扶進去,這邊貝大叔又出事了,坐在花壇上面色灰白,喘不上氣,一隻手在口袋裡掏著,卻怎麼也掏不出來,劉子光趕緊過去幫他掏出那個裝著速效救心丸的小瓷瓶,把硝酸甘油含片吃下去才緩過氣來。

  一番折騰,貝家三個人都進了急診室,老爸老媽也進去陪著,現在已經是深夜十一點鐘了,劉子光打發玄子先回去休息,自己在這盯著。

  玄子走了,急診科外面的停車場上恢復了寧靜,望著黯淡的燈光,劉子光嘆了口氣,又從口袋裡掏出煙來,忽然他沉聲喝問一句:“誰在那裡!出來!”

  不遠處黑漆漆的小樹林裡,走出幾個人影來。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5 09:00 AM

2-23 網絡追緝令

  門診科附近的小樹林裡走出來三個少年,正是初三五班的學生,分別是袁偉、鄧渺凡、王棟樑,三顆禿瓢在黯淡昏黃的街燈下閃著幽光,三張年少稚嫩的臉上滿是淚痕。

  剛才貝小帥父母悲愴欲絕的樣子,他們都親眼目睹了,如果說剛才在網吧的時候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心中充滿了憤懣和報仇的慾望,那麼現在這種情緒已經被深深的恐懼所代替,江湖老大不是那麼好當的,風光的背後是隨時會被人捅死的危險。

  劉子光掃視三個人:“讓你們做的事情做好了麼?”

  “老師,警察已經把監控錄像取走了,我們沒來得及拿。”袁偉說。

  “算了,我另外有辦法。”劉子光並未責備他們,讓這些學生和刑警搶重要物證,那是不現實的事情。

  “老師,我們有這個。”袁偉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優盤來。

  “這是什麼?”劉子光問。

  “我記得那個捅貝哥的人上樓的時候,樓梯口那台電腦的QQ視頻是開著的,出事以後人就都清場了,但QQ沒關,我查到視頻對方的IP地址了,也是本市一個網吧,我們三個就過去了,費了一番周折找到那台電腦,把視頻圖像從電腦緩存裡面摳出來了。”

  “找台電腦,我要看看。”劉子光說。

  “手機也可以看。”袁偉說著,從優盤裡抽出一張迷你SD存儲卡,放進自己的手機裡,操作一番遞給劉子光。

  手機屏幕裡,是一個女孩的臉,正在暢快的進行著語音聊天,女孩身後一個穿著米色短風衣和牛仔褲的青年從樓梯下面走上來,棒球帽壓得很低,看不清面目,一隻手揣在懷裡,似乎捏著一根長條狀物品,人影一閃而過,幾秒鐘後而是又是他倉皇逃竄的身影,慌慌張張的下樓,而後視頻裡亂糟糟的全是人影,整個片段只有不到十秒鐘而已。

  “這個人是誰?你們有印象麼?”劉子光問。

  “太模糊,看不清楚,不過我總覺得這個人在哪裡見過。”袁偉說。

  “好好想,我們必須趕在警察前面找到這個人。”劉子光咬牙切齒的說。

  大家立刻行動起來,連夜找人查線索,凡是在這一帶經常出去玩的人,都要問一遍。

  今夜江北黑道很不平靜。貝小帥是高土坡忠義堂的堂主,又是江邊一帶新近崛起的大哥劉子光手下頭馬,他的遇刺肯定不會簡單,不知道牽扯到多少利益紛爭,江湖仇恨。

  所有人第一個想法,都是認為這件事是老四找人做的,再不然就是附近幾個老大派人做的,劉子光的狠辣名聲已經打出去了,在道上響噹噹的一號人物,哪能容得人家動他的頭馬,所以,一場腥風血雨是免不了的。

  周邊幾位老大都是風聲鶴唳,深夜的市立醫院,時不時有高檔轎車駛入,各路黑老大來看貝小帥,順便向劉子光極力表白,這件事和自己無關。

  李建國已經帶著毛孩去找老四了,城市追蹤和刑訊逼供這一套,李建國絕對在行,這一路人馬去找老四,還有貝小帥手下的一幫小孩,按照袁偉提供的資料區找那個帶棒球帽穿小風衣的青年。

  公安局刑警大隊也在行動中,黑道人物仇殺他們不管,但是關係到社會穩定就必須插手,否則就是一串江湖仇殺,腥風血雨,社會亂了,領導不會答應,老百姓也不會答應。

  漆黑的夜,各方面都在行動著,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盡快找出捅貝小帥的兇手。

  ……

  凌晨三點鐘的時候,李建國打電話來,說找到老四了。

  “是不是他派人幹的?”劉子光平靜的問。

  “不是。”李建國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簡短截說,斬釘截鐵。

  “好,我知道了,”劉子光掛上了電話。

  郊區的一間出租屋外,李建國推門出來,用報紙擦著手上的血,神色鎮定如平常,看也不看停在遠處的那輛沒掛牌照的大切諾基,直接騎上摩托車走人。

  “韓隊,李建國出來了,要不要去看看。”切諾基內的胡蓉用對講機說。

  “不用了,李建國有分寸,撤吧。”對講機裡傳來刑警大隊長韓光冷靜的聲音。

  ……

  凌晨五點,各路人馬紛紛給劉子光打電話,都說找不到這個人,兇手可能不是江北道上玩的人物。

  貝小帥還在搶救之中,未脫離危險期,但尋找兇手的行動卻陷入了僵局,周邊那些堂口老大咬死口不是他們做的,看神色也不像騙人,劉子光心裡也泛起了疑惑,按說貝小帥比自己的仇家要少,他們即便尋仇也應該找自己下手啊,把貝小帥捅死又有什麼用,除了激起自己無窮的怒火之外根本沒有其他好處。

  ……

  刑警大隊的工作也陷入了停頓,警方在社會上有很多線人,根據他們提供的資料,最近道上勢力範圍劃界已經結束,大家比較滿意,沒人打算對付劉子光,至於老四,江灘一戰之後元氣大傷,手下一幫兄弟都散了,他本來就沒有什麼實業,家底子不算殷實,勢力不在了,誰也不鳥他,即便是想報仇也沒那個資本,更何況李建國已經去逼問過一次了,李建國既然說不是他,那就肯定不是他。

  早上七點鐘,劉子光還在急診室的椅子上打盹,忽然電話響了,他睜開眼睛去拿電話,發現身上蓋了一件女式的風衣,不由得心中一暖,不用問這是方霏給自己蓋上的。

  按下接聽鍵,聽筒裡傳來袁偉急促的聲音:“老師,找到他,我們找到下刀子的兇手了!”

  劉子光說:“慢慢說,是誰幹的?”

  “不知道,但是有線索了,老師趕緊到聚友網吧來!”

  聚友網吧就是貝小帥開的黑網吧,劉子光迅速趕到那裡,就看到鐵皮屋子裡七八台電腦前全是眼睛紅紅的少年,其中一台電腦的屏幕上正顯示著某人的QQ空間,袁偉指著上面的照片說:“老師,您看!”

  劉子光定睛一看,照片上的人帶著棒球帽,身穿小風衣,和視頻上的兇手一摸一樣,絕對就是一個人。

  兇手年齡不大,不到二十歲的樣子,和他站在一起的兩個個人也都年齡不大,穿著時髦,好像高中生一般,三個人在江灘公園的景點邊合影,眼神中充滿了青年人常有的那種青澀、徬徨和對未來的憧憬。劉子光迅速就認出了照片上的另外兩個人。

  正是前天偷自己自行車的那兩個機械職高的學生!

  水落石出,原來如此,是那兩個被貝小帥打折胳膊的職高生找人來尋仇的,而不是什麼江湖大哥針對劉子光的行動。

  “幹得不錯,你們是怎麼做到的?”劉子光讚許的問。

  “是鄧渺凡,他想的辦法,深更半夜的也不好去查,我們就在網絡上查找線索,因為我們覺得殺手對網吧很熟悉,應該就是附近的人,所在就在我們認識的範圍內查找,專攻QQ好友,在線給他們發照片,發網絡追緝令,進他們的空間搜索,設密碼的就破解,沒想到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被我們找到了。”袁偉激動地介紹說。

  “嗯”劉子光點點頭,望著網吧裡辛苦了一夜的學生們,網絡搜尋,大海撈針一般困難,黑道大哥們沒有做到的事情,竟然被他們做到了,這幫小孩子不簡單。

  鄧渺凡也是初三五班的學生,劉子光看過他的檔案,知道他是鄧雲峰的兒子,少年只有十四歲,才剛發育,嘴唇上一層淡淡的絨毛,眼睛紅紅的,是熬夜的後果,但是卻充滿了激情和幹勁。

  劉子光拍拍他的肩膀:“有你的!”

  得到老師的讚揚,鄧渺凡心情激動,緊緊抿著嘴唇點了點頭。

  劉子光又對大家說:“等抓到兇手,小貝康復,我給你們設宴慶功!”

  貝老大還在重傷之中,他們也不好歡呼慶賀,只是彼此以拳頭捶著對方的肩膀,用力的點點頭。

  “好,現在正主已經找到,沒你們的事了。”劉子光走出網吧,掏出手機打電話,五分鐘以後,一直在待命的兄弟們就開車過來了,整整三車人,被報紙包裹的鐵尺和武士刀偶爾從上衣下擺露出來,一張張臉上全是殺氣。

  劉子光跳上頭一輛車,大手一揮:“去機械職高。”

  機械職高距離高土坡稍遠,是另外一位大哥馬勝利的地盤,說起來機械職高比子弟中學黑多了,學生有一大半都是混黑道的,想找他們太簡單了,只要馬勝利要人就行了。

  勝利哥昨天晚上也去了醫院看貝小帥,賭咒發誓說這件事和自己無關,他混的小,就是罩著一個學校幾個網吧商店什麼的,小打小鬧不能和劉子光相提並論,早上七點二十左右,他還在床上睡覺呢,房門突然敲響。

  勝利哥睡眼惺忪過去開門,剛打開門就有一隻腳踹過來,徑直將他踹到客廳的大沙發上,還沒反應過來就有然後四把小攮子頂到脖子上,劉子光帶著一股風走進來,大馬金刀的一坐,說:“勝利,我找你要人來了。”



2-24 邊緣少年殺人事件

  馬勝利渾身上下就穿了一個小褲衩,被人按在沙發上,胳膊腿都動攥住,動也不能動,脖子上頂著四把小攮子,刀尖已經劃破油皮了。

  勝利哥的喉結聳動了一下,在道上混了這麼久,他自然知道人家為什麼找上自己,他趕緊賭咒發誓的辯解道:“劉哥,小貝那事,真的和我沒關係,我要是有半句瞎話,死我全家!”

  劉子光上去就是一腳跺在馬勝利的心口窩,罵道:“還他媽說和你沒關係,我問你,皮猴、螞蟻、高竿這幾個小子,是不是跟你混的?”

  馬勝利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心說這回完了,這幾個小屁孩瞞著自己幹下這麼大的事情,現在人家找上門來了,自己這個當老大的難辭其咎啊。

  “劉哥,他們幾個是跟我混的不錯,可這事我真的不知道啊,你就是殺了我我還是這句話,跟我沒半分錢的關係。”馬勝利的眼淚都快出去了,心說我真比竇娥還冤啊。

  劉子光也明白這件事和馬勝利關係不大,但是他御下不嚴也是有責任的,這回絕不能輕饒,一把將馬勝利提起來說:“走,帶我去找他們幾個。 ”

  馬勝利匆忙套了件睡袍,趿拉著拖鞋就上了劉子光的汽車,他帶路前往這三個小子的家。

  機械職高是有名的混混學校,男生混黑道,女生坐檯,在江北市都是有名的,由於勢力犬牙交錯,並沒有哪位老大真正收服這裡,馬勝利也只是招了幾個高三學生當小弟而已。

  皮猴叫侯小勇,螞蟻叫馬毅,這兩個人就是那天偷劉子光自行車的傢伙,後來被貝小帥打折了胳膊,這件事馬勝利也是知道的,但是卻並沒有說啥,一方面是因為手下手腳不乾淨,還跨界幹活,被人家逮住了執行家法也是正常,另一方面也是實力有限,不敢和劉子光叫板。

  或許是因為老大的不作為,皮猴和螞蟻自己行動了,有個和他們倆關係很好的學生,名字叫王文君,因為個人高外號高竿,就是QQ空間里合影的那第三個人,也就是下手扎貝小帥的兇手。

  馬勝利雖然是老大,但也不清楚手底下這些人的家庭住址,他連打了好幾個電話,終於問到了皮猴的住址,一行人馬上趕過去,在江北化肥廠宿舍樓找到了他的家,劉子光親自上樓逮人。

  穿過牆皮剝落的樓道,煤球爐子裡的煙氣嗆得人喘不過氣來,這種老式宿舍樓沒有廁所,居民都要下樓大小便,在侯小勇家門口,劉子光見到了一個出來上廁所中年男人,看面貌應該是侯小勇的父親。

  “您好,請問是侯小勇的家長麼,我是機械職高的老師……”劉子光還沒說完,那個穿著破汗衫的中年人就熱情的說道:“哎呀老師來了,趕緊屋裡坐,小勇在家呢,我上個廁所就回來。”說完捂著肚子匆忙下樓去了。

  劉子光推門進去,室內空間不大,不到二十平方,擺著兩張床,幾個老式的櫥櫃。兩張床中間用布簾子隔開,那張小床上還躺著一個人,正睡眼惺忪的爬起來,劉子光一看。正是侯小勇!

  二話不說,上前揪住頭髮摜到地上,門外衝進來兩個人,雪亮的白鞘武士刀架在侯小勇脖子上,嚇得他一哆嗦,褲襠當時就濕了。

  “知道我為什麼找你麼?”劉子光問。

“不……不知道。”侯小勇的胳膊上還打著石膏,那還是貝小帥的傑作,怪不得侯小勇的父親見到冒充老師的劉子光並不驚訝,他還以為是老師來看學生的呢。

  “高竿把貝小帥給捅了,到現在不知道死活。”劉子光緊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並且捕捉著侯勇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

  震驚,恐懼,徬徨、無助,侯小勇的表現和劉子光想的差不多,這個十八歲的少年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只是劇烈的顫抖著,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劉子光和那兩個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人。

  “穿上衣服跟我走,我不難為你,就想弄清楚事情。”劉子光說。

  兩個手下不由分說將攤在床上的運動服套在侯小勇身上,讓他穿上鞋子,架著他就往外走,剛走到門口,侯小勇的父親回來了,手上還拿著一塑料袋油條,看見劉子光便招呼道:“老師吃了麼,一起吃個早飯吧。”

  劉子光說:“侯小勇是在學校摔傷的,我現在帶他去複診,就不打擾了。”說罷領著人徑直下樓,侯小勇爸爸望著他們的背影撓了撓頭,心說不對啊,兒子前天不是說自己在外面摔傷的麼?

  皮猴一到車上就全說了,他和螞蟻被貝小帥打折胳膊以後,不敢給家裡說,就說是騎車摔傷了,又找到勝利哥哭訴,可是勝利哥根本不給他們做主,於是便在幾個好朋友面前發了牢騷,說什麼跟人混不如自己混,也不會受了欺負沒法出氣,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他也沒想到高竿竟然真的會出手。

  劉子光當然不會輕易相信他的一面之辭,一切要等到抓到高竿以後再說,可皮猴說高竿家住的很偏,只有螞蟻才認識,於是他們又去找螞蟻。

  螞蟻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媽媽跟人跑了,爸爸是業務員整天在外面出差,抓他的過程比較簡單,直接踹門進家把人從床上提起來,直接訊問,得到的答案和皮猴是一樣的,這起案子並不是這兩個人指使高竿幹的,而是高竿自己仗義出手。

  螞蟻比皮猴硬氣一點,但是在劉子光的威逼之下還是很快說出了高竿的住址,這人住在河岔子邊上,不大好找。

  河岔子是江北市內的污水河,下水道裡的東西都排到這裡,市內還好些,都蓋上水泥板子了,這裡卻依然是露天的,深綠色的粘稠的河水緩慢的流淌著,一到夏天就臭氣熏天,蚊蠅鋪天蓋地,這裡聚居著江北市以收廢品為生的一大幫人,搭建了不少棚子,用磚頭隨便砌起來,上面蓋幾片石棉瓦就是一個家。

  捅了貝小帥的兇手就是住在這樣一個骯髒不堪的地方,難怪沒人認識,幾輛車停在河岸上,劉子光跳下車來,望著炊煙裊裊的破爛棚子,無言的搖了搖頭,這裡的環境簡直比高土坡還要差許多。

  啥也不說了,押著人下去,在狹窄的石棉瓦棚子間的道路上艱難的行走著,終於到達了高竿的家。

  這是一個低矮的棚子,門前有一個碎磚頭壘起來的灶台,一個頭髮花白的高個子中年男人正在用蒲扇鼓著風,灶台裡是碎木頭和舊報紙,燒起來黑煙一片,那口爛鐵鍋裡煮著不知道什麼東西。

  看到馬毅過來,中年人抬起那張飽經風霜的臉笑了:“小馬,你來找文君的麼坐下等一會吧,他出去倒馬桶了,一會就來。”聽口音不是江北本地人,而是河南一帶人。

  馬毅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麼好,劉子光倒是很自然:“您好,您是王文君同學的家長吧?”說著就伸出手來。

  中年男人立刻不自然起來,兩隻手在褲子上使勁的擦著,臉也憋紅了,伸出手來遲遲疑疑和劉子光握手,又轉頭衝著黑洞洞的棚子裡喊道:“孩他娘,老師來了,快出來。”

  隨著一陣咳嗽聲,一個神色憔悴的中年婦女走了出來,忙不迭的給劉子光搬板凳,倒茶,還不好意思的說:“這幾年麻煩老師照顧我們家文君了,我和他爹幹活太忙,一直也沒去學校看過,真的對不住了。”

  劉子光笑著說: “王文君在同學們中間的威信還是很高的,就是脾氣暴躁一點,性格也比較內向。”

  中年男人嘆了口氣,扣扣索索摸出煙來,是一元錢一包的沒有過濾嘴的大前門,想給劉子光上煙又不好意思,還是劉子光主動要了一根,自己點上,還誇說這煙夠勁,男人臉上的表情才愉悅起來。

  “我們家文君,從小學習就好,小學初中都是班裡的前幾名,後來考高中的時候因為戶口問題,本來都考上一中了,還是沒上,唉,我們整天忙活,對不起孩子啊,老師,你跟我來。”男人說著,將劉子光領進屋裡。

  棚子裡氣味很熏人,被褥都是很久沒洗過的,桌子上擺著剩菜和乾饅頭,到處都積著一層灰,但是牆上卻貼著令人眼花繚亂的獎狀,全都用各種各樣的鏡框子鑲起來,擦得鋥亮無比,這些獎狀,記錄著王文君從小到大的成長歷程,劉子光看的不勝唏噓。

  “我和他娘,都是河南鄉下出來打工的,在江北市做廢品回收已經十幾年了,孩子是八歲跟過來的,本來在鄉下挺開朗的一個孩子,在城裡越上學越沉悶了,除了和幾個朋友說說話,在家都不怎麼說話的,我知道,他是嫌棄俺們給他丟人呢,所以俺們一直也沒去過學校。”

  說著,男人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遠處,提著馬桶的王文君出現了,身上還穿著那套小風衣和牛仔褲,很整潔的樣子和河岔子渾然一體的廢品堆景色很不協調。

  “高竿!快跑!”忽然馬毅歇斯底里的叫起來,王文君一驚,當場站住,正好看見劉子光從他家棚子裡鑽出來,眼中閃爍著殺氣。

  王文君把馬桶一丟,扭頭就跑。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5 09:02 AM

2-25 義烈少年

  “跑啊!”螞蟻聲嘶力竭的喊著,回頭驚恐的看看劉子光,拔腿也想跑,哪裡還來得及,被劉子光一腳踹倒踩在地上,少年疼的眼淚鼻涕橫橫流,但依然衝著王文君逃竄的方向不顧一切的大喊:“跑!跑!”聲音帶著絕望,帶著哭腔,淒厲無比的在哈岔子的上空迴盪。


  王文君頭也不回的跑了,他對河岔子的地形很熟,跑的非常快,劉子光也不追他,只是提起螞蟻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著,只留下驚得不知所措的王文君父母站在原地發呆。

  王文君在遍地雜物的河岔子貧民窟裡如履平地,身手矯健敏捷,不時飛身跨越大堆的障礙物,很快就跑了出去,奔上高高的河堤。

  剛跑上河堤,兩邊就撲過來幾個人,將王文君死死按住,他困獸猶鬥,竟然掙脫了,但是迎面一腳踢過來,是那種穿著44碼3515巡洋艦八寸鋼頭陸戰靴的大腳,一腳下去,王文君額頭上就是一個大豁子,人當場就懵了,晃了晃倒下來,隨即幾把雪亮的武士刀伸過來,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文君只昏迷了半分鐘就醒過來了,晃一晃臉上的血,眼前兩張驚恐無助的面龐正是自己的好朋友皮猴和螞蟻,寬闊的河堤上停著幾輛汽車,十幾個殺氣騰騰的漢子圍在左右,手裡拿的都是利刃。

  人家為什麼找上自己,王文君很清楚,前天的時候,皮猴和螞蟻找到自己訴苦,說是因為偷車子被高土坡那邊的人打了,勝利哥也不願意出頭,當時王文君就惱了,說不為小弟出頭算什麼大哥,馬勝利就是個孬種,想不被人欺負,只有自己動手報仇!

  在機械職高,王文君只有兩個朋友,那就是皮猴和螞蟻,他們三個人的家庭條件都比較窘迫,所謂同命相連,誰也不笑話誰,現在的就業環境那麼緊張,連大學生都找不到工作,更何況這些職高生,在學校裡什麼技能都沒學到,去外面工廠應聘還不如農民工呢,對他們這些高三學生來說,混黑道幾乎是唯一的出路。

  所以他們三個人都跟了勝利哥,說是混黑道,其實也就是瞎混而已,小偷小摸打個架泡個網吧,就以為自己是黑社會了,距離真正的黑道差距十萬八千里都不止,所以當皮猴和螞蟻出事的時候,勝利哥連個P都不敢放,反而是王文君憤然發難,當即表示要去砍了高土坡的小貝為兄弟報仇。

  十七八歲血氣方剛的小屁孩最囂張,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怕,腦子一熱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管你什麼道上成名的大哥,照捅不誤,但是他們卻知道後怕,事情幹出來了,人家來報仇了,才屁滾尿流起來,皮猴和螞蟻就是這種人,但王文君卻似乎天生不知道害怕一樣,面對明晃晃的刀鋒依然彪呼呼的瞪著一雙眼。

  少年依然穿著那件小風衣,牛仔褲,衣服很時髦,但是質地卻很差,能看出來穿了很長時間,袖口和領口已經磨損了,或許出身貧寒的他只有這一件能上檯面的衣服吧,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額頭上的鮮血呼呼地冒著,早晨的太陽照在他十八歲的面龐上,慘白血紅一片。

  陽光忽然被遮住,一個漆黑的人影站在面前,太陽在他身上鑲了一圈金邊,那人蹲下來盯著王文君,問道:“是你捅的貝小帥?”

  王文君的眼睛被額頭上流下的血糊住,他竭力睜開眼睛,緊咬著嘴唇,倔強的點點頭。

  “為什麼要捅人?”

  “因為他欺負我的兄弟!”

  “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麼?”那人問。

  “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難為我的兄弟和家人,我會給你交代!”少年依然倔強無比,落在仇家手裡,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放開他。”劉子光站了起來,陽光重新佔據了王文君的視線,他瞇了瞇眼,覺得抓住自己的手都鬆開了,然後一柄白鞘刀的拋在自己面前。

  “我看你怎麼給我一個交代。”那個聲音再度響起。

  王文君艱難的爬起來,撿起了長刀,深吸了一口氣,對淚眼婆娑的兩個朋友說:“皮猴,螞蟻,幫我照顧爸媽。 “然後沒有絲毫猶豫,撿了這柄白鞘刀,倒轉刀鋒刺進自己的胸膛。

  鮮血噴湧而出,但是刀鋒卻只停在入肉半寸深的地方,王文君握著刀的手被另一隻手捏住了,是那個帶頭大哥。

  “小子挺有種的,就這樣吧。”劉子光把白鞘刀從王文君胸前拔了出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白色的方巾塞在他的傷口上,說:“你們兩個,來按著!”

  皮猴和螞蟻趕緊跑過來幫王文君按著傷口,三個人眼睜睜的看著這幫凶神惡煞的江湖人士收起傢伙,上車走人。

  幾輛汽車絕塵而去,空蕩蕩的河堤上,只有三個徬徨的少年對視著,難道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

  飛馳的汽車裡,剛才的畫面一幅幅在劉子光腦海裡重現:

  那個收破爛的高個子男人佝僂著身子,如數家珍的向劉子光介紹著兒子的獎狀,當說到自己兒子的時候,行走在城市大街小巷之間,這張從來謙卑低下的臉上,竟然有一種神聖的驕傲。

  “文君從小學習好,雖然沒上重點高中,但也上了職高,是我們家最有學問,最有出息的,他娘身子骨不好,我們將來就全靠這個兒子了。”

  說這話的時候,王文君的母親靠在門口,一邊咳嗽著一邊微笑,這一刻,劉子光明白,這個兒子就是他們全家的希望和所有對未來幸福生活的寄託。

  “光哥,光哥。”是開車的玄子在說話,將劉子光從回憶中驚醒。

  “難道就這麼算了麼?小貝的傷怎麼辦?”

  “哦,剛才醫院打電話來了,軍刺插在心臟和肺部之間,沒有傷到臟器,就是戳了個透明窟窿,血也沒出多少,小貝沒大事。”

  “太好了!”玄子興奮之下,猛按喇叭,汽車發出肆無忌憚的鳴叫。

  “不對啊,光哥,就算小貝沒事,也不能放過這幾個小子啊,要不然咱們以後還怎麼在社會上混啊,是個小痞子都能上來捅一刀,這個先河不能開啊。”玄子很是不滿的說。

  劉子光說:“誰說放過他們了,我看那小子有種,是個可造之材,就先放他一馬,我能放過他們,警察不會放過,這是故意傷害罪,要公訴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警察已經到了。”

  ……

  當劉子光他們離開三分鐘之後,王文君的父母也互相扶持著爬上河堤,看到兒子胸前一片殷紅,都心疼的哭起來,王文君的傷口很淺,只是皮外傷而已,他擺擺手說:“爸媽,我沒事。”

  皮猴和螞蟻扶著王文君站起來,剛要去醫院,忽然一輛大切諾基開了過來,從車上跳下幾個便裝漢子,出示了證件說:“警察,跟我們走一趟。”

  那對中年夫妻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兒子和他的朋友被警察戴上手銬,押上警車,嗚嗚的開走了,相對無言,唯有淚四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一向老實的兒子竟然惹出這麼大的罪過。

  ……

  市立醫院,外科病房,手術後的貝小帥已經被轉移到這裡,人早就醒了,赤裸的身軀上纏滿了繃帶,正在和護士小妹妹吹牛逼呢,忽然病房的門被推開,一幫雄赳赳的漢子走了進來,為首正是劉子光。

  “小貝,我就說過你死不了,怎麼樣。”劉子光哈哈笑著上前將貝小帥從床上拉起來就是一個熊抱,疼的貝小帥嘶嘶的抽冷氣:“哥啊,你輕點,我讓人戳一透明窟窿啊。”

  “小帥,你丫就是屬星矢的,整個一不死小強啊。”玄子也上來給了貝小帥一拳,眾人都歡笑起來。

  貝小帥從床底下抽出一柄三八槍刺來,咂著嘴說:“嘖嘖,稀罕物啊,真正的日本三十年式銃劍,帶三環標記,造兵場東京小倉工廠出品的,早年武鬥的時候,咱們機械廠的紅衛兵人手一把,現在的混混都不玩這個了,沒想到居然能碰上這玩意,哈哈。”

  劉子光說:“小貝,挨了這一刀,你也該長點記性了,以後有點老大的範兒,別盡幹二桿子事兒,對那些十七八歲的小崽子,要恩威並施。”

  貝小帥不屑一顧:“毛,等我好了,點起兄弟去把機械職高掃平,絕對揍改他們,對了光哥,那幾個小子怎麼樣了?廢了麼?”

  劉子光搖搖頭說:“我說話你怎麼一點不往腦子裡進呢,打打殺殺那是低級手段,要學會動腦子才行。”

  “好了好了,光哥我知道了。”貝小帥躺到了病床上。

  “那三個小子,都是苦命的孩子,家庭條件挺差的,尤其那個高竿,為了兄弟兩肋插刀,敢捅你這個老大,也算有種,如果我沒算錯的話,他已經進局子了,現在給你兩條路,一是找人安排,先在看守所裡揍個半死,然後判他七八年,或者這樣,你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馬,或許你以後就有一個忠心的小弟了。”

  貝小帥愣了半天,說:“這事我的好好想想。”



2-26 進軍機械職高

  王文君不是第一次進局子了,不過以前都是進派出所,這回進的卻是刑警隊,在醫院簡單處理過傷口之後,他被帶進了分局刑警二大隊,刑警們並沒有打他,也沒有訊問他,只是將他隨意的拷在暖氣片上就不管了。

  這也難怪,刑警大隊那麼多重要的案子等著處理,這一樁故意傷人案,案情明了簡單,沒什麼好問的,犯罪嫌疑人又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傢伙,先晾他一陣子再審,效果更好。

  蹲在牆角裡,這兩天的事情在王文君腦海裡重演起來,那天晚上,兩個好朋友找到自己訴苦,三個人在夜市要了幾個菜兩瓶啤酒就打開了話匣子,原來皮猴和螞蟻的胳膊是被高土坡的貝小帥打折的,起因僅僅是因為某位老大的自行車被偷了。

  幾杯啤酒下肚,王文君的火噌的一下就上來了,當即拍了桌子表示要幫兄弟報仇,兩個兄弟唉聲嘆氣說人家是真正的黑道老大,連勝利哥都不敢惹,咱們只是外圍馬仔,哪有實力和人家叫板,忍了算了。

  王文君便不再說話,但心裡已經開始盤算,什麼老大不老大的,也是兩個眼睛一張嘴,也怕磚頭和刀子,既然勝利哥不給兄弟們做主,那我就幫兄弟出這口惡氣!

  他行事都是盤算好的,先觀察貝小帥的行動規律,這個很簡單,貝老大的排場大,只要稍加留意就能觀察到,通常是在地地道道和益蟲網吧兩個地方出沒,至於下手用的傢伙,王文君也安排好了,這是一柄父親收破爛的時候,從郊區一戶人家收來的軍用刺刀,足有五十厘米長,帶鉤的手柄,鏽跡斑斑的刀身,看得出是一柄老刀。

  王文君用了一夜時間打磨這把銹刀,用油石和清水磨了一遍又一遍,軍刺終於重新煥發了光彩,銳利依舊,只是因為鏽蝕嚴重,打磨過度,刀身上的血槽都平了。

  第二天晚上,王文君出動了,彪悍的他連衣服都沒換,直接揣了刺刀就去了益蟲網吧,直接上二樓,就看見貝小帥背對著自己在那裡玩WOW,正打得起勁,根本注意不到後面的情況,他沒有猶豫,直接上前,抽出懷裡報紙包裹著的軍刺,照著椅子背就捅了下去。

  這種椅子背很薄,根本起不到防護的作用,再加上刺刀極其鋒利,過度緊張的王文君用力過猛,直接將貝小帥戳了個透心涼,刀尖都扎進了電腦桌的木頭裡。

  王文君當時是想拔出軍刺的,但是由於血槽平了,軍刺被貝小帥的血吸住,一時間竟然拔不動,得手了的王文君又不敢久留,便丟下軍刺跑了,倘若當時將軍刺拔出來了,恐怕貝小帥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王文君腦子裡的事情越來越多,萬一貝小帥被捅死了怎麼辦,自己肯定要判死刑了,父母辛苦了一輩子把自己撫養大,最終落得一個白頭人送黑頭人,以後終日以淚洗臉,呆在那個河岔子邊的棚子裡望著自己的遺像哭泣,想到這裡,少年的心中絞痛起來。

  中午的時候,一個看起來挺漂亮的女警察走過來丟給他一份盒飯,王文君沒吃,警察也不管他,依然在一旁說說笑笑。

  到了下午兩點的時候,王文君的兩條腿已經蹲的發麻了,刑警終於提審了他,一個年齡稍大的男警察和剛才那個年輕漂亮但是冷若冰霜的女警察一同坐在審訊桌後面,男警察主審,女警察筆錄。

  審問過程很簡單,持械行凶殺人,人證物證具在,犯罪嫌疑人也供認不諱,無非是確認一下事情的經過,已經了解行凶的動機而已,不大工夫,審問完畢,王文君在筆錄上簽字按了手印,然後被解往看守所。

  到了桃林看守所的時候已經是晚飯時間,王文君因為犯的是故意殺人,所以被分配到暴力犯艙,當然現在這裡已經不是四喜當家的時候,早換了新的牢頭,王文君接受了任何一個新丁都要經歷的過程,睡在靠近糞槽子的下舖上,吃飯都要等人吃完了再吃,上馬桶尿尿都要經過牢頭的批准,簡直苦不堪言。

  王文君是個極其倔強的少年,寧死也不願折辱,所以當夜就和牢頭發生了矛盾,他雖然年輕力壯,但畢竟沒有劉子光那種恐怖的實力,被眾犯人打到吐血,幸虧幹部及時發現了情況,又將他單獨提出來關了小號。

  在坐臥都不舒坦的小號裡,王文君終於留下了悔恨的淚水,少年的心裡極度的矛盾,想一死了之,可是一想到父母期盼的眼神,又不忍心去死,他帶著鐐銬在小號裡輾轉反側,度過了十八年來最難熬的一個夜晚。

  第二天,回到艙房的時候,犯人們卻出乎意料的沒有難為他,有幾個老油條還過來問他:“聽說你把高土坡的小貝放翻了?”

  少年堅定地點了點頭,桀驁的說:“對,我幹的。”

  老犯人不說啥,看了他兩眼,回頭趴著去了。

  從此後沒人再惹他。

  ……

  市立醫院,外科病房,貝小帥被繃帶纏的像個殭屍一樣躺在床上,心電監控氧氣脈搏等各種管子電線都連在身上,看起來就是個頻臨死亡的重病號。

  初三五班的學生們在劉老師的帶領下前來探望他們的學長貝小帥大哥,一群學生躡手躡腳的走進病房,看了看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病人,放下手中的花籃,鞠一個躬,啥也不說就走了,然後又是下一波,不大工夫,貝小帥病床前就堆滿了花籃,小貝簡直就是躺在蒼松翠柏萬花叢中,就差一面黨旗和一具水晶棺材了。

  學生們表情肅穆的探望完病人,都聚集在醫院停車場上說話,袁偉、鄧渺凡他們幾個沉痛的向同學們介紹著貝老大受傷的經過,怎麼被人一軍刺釘在電腦桌上,怎麼被抬進醫院急救,他們又是怎麼徹夜調查,最終找出真兇的,林林總總,洋洋灑灑,聽的那些沒親身經歷過的同學們一個個瞠目結舌。

  混社會,真的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光鮮啊,人前顯貴的同時,也要冒著隨時被人釘在桌子上的風險,這才是江湖大哥真正的生活。

  “那個捅貝老大的職高學生已經被警察抓了,有可能要槍斃,他才十八歲……”袁偉搖頭嘆息,宛如見慣世間冷暖的長者。

  眾人都低頭不語,空氣彷彿凝滯了一般,十八歲啊,只比他們這些初三學生大三歲而已,還是父母身邊的孩子呀,就要被處以極刑,這種活生生的案例對於大家的震撼可想而知。

  劉子光站在住院部大樓的陽台上,遙望著這幫學生,淡淡的笑了,掐滅煙蒂,回到病房,貝小帥正艱難的撕扯著身上的繃帶,抱怨道:“哥,你要教育學生也別拿我當反面教材啊,人家可是重傷號。”

  劉子光說:“還說,整個子弟中學的風氣都是被你帶壞的,現在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還唧唧歪歪的,你躺著別動,回頭還有一撥初二的學生要來參觀呢。”

  貝小帥欲哭無淚:“天啊……”

  ……

  高土坡忠義堂老大,劉子光手下頭馬,子弟中學男生們的心中偶像貝小帥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職高生用軍刺釘在電腦桌上,命懸一線差點掛掉的消息在學校裡傳的沸沸揚揚,各種版本的傳聞繪聲繪色,對於江湖,這幫十五六歲的少年又有了新的認識,再加上輔導員劉老師的嚴厲教導,他們狂野叛逆的心漸漸的消停下來了。

  以前,學生曠課,遲到,不遵守校紀的情況是家常便飯,毆打同學,辱罵老師也不稀罕,至於抽煙、早戀,一出校門就摟摟抱抱的事情也是司空見慣,現在則大為改觀,首先沒有人敢在學校裡抽煙了,劉子光那一招實在是太狠了,那幾個被他處罰的學生,現在別說抽煙了,就是聞到煙味都會嘔吐,誰還敢以身試法啊。

  以前學生敢不鳥老師,那是仗著有江湖大哥撐腰,現在不一樣了,江湖大哥都是老師的小弟,這玩意上哪說理去,學生們無所遁形,唯有好好上學讀書。

  劉子光雖然只是輔導員兼代課老師,但是管的極寬,整天在學校裡溜達,看到違紀的事情就當場糾正,不給人留絲毫面子,有這樣一尊大神鎮著,子弟中學的風氣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得以糾正,王校長、譚主任和各位老師看在眼裡,喜在心頭。

  其實機械職高當初也是和晨光機械廠合辦的學校,開了幾個實用的專業,什麼機械製造、機電、電工電子什麼的,後來廠子不行了,學校也就改了專業,換成財會、計算機、物流管理、經濟管理等時髦的專業,還開了中專大專連讀的科目,總之是以營利為目的,怎麼來錢怎麼搞,但是人們還是按照老名字稱其為機械職高。

  看到子弟中學的風氣迅速得以扭轉,苦於校園風氣不正的機械職高校長向子弟中學老王校長發出了求援信,王校長不好做主,徵求劉子光的意見。

  劉子光也不是老好人,子弟中學是他的母校,幫助學弟學妹們走上正道是他的義務和責任,但是機械職高和他有毛關係,他當即一口回絕,沒空。

  不過後來又一想,收服機械職高這一塊一直是貝小帥的夢想,自己這個做大哥的為何不藉著這個機會送受傷的小弟一個禮物呢。

  劉子光立刻給王校長打電話,說可以考慮一下,但不能白幹,王校長說,機械職高效益不錯,比子弟中學這種九年義務制學校的油水大多了,給你開了兩三千的月薪不成問題,只要偶爾去指導一下就行,隨即又苦口婆心的勸了劉子光幾句,大意是為了青少年的將來,辛苦一下也是值得的。

  劉子光順水推舟就答應了下來,回頭到醫院和貝小帥一說,小貝激動地差點從床上蹦起來:“太好了,這可是我多年的夙願啊,光哥你幫我完成了!”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5 09:03 AM

2-27 你要什麼我都答應,哪怕是我

  王文君的案子審判的時候,劉子光已經擔任了機械職高的團支部書記一職,並且被特聘為德育老師,每堂代課費是一百塊錢,算起來已經是大學副教授的水準了。

  機械職高的校長是個很精明的人,劉子光啥身份,他比誰都清楚,請這麼一號人過來就是鎮住學生,讓他們不要在學校裡亂來,也能嚇阻外面那些社會流氓,這裡可是劉老大罩著的地盤,你們想亂來可得掂量掂量。

  這位校長的算盤打得不錯,劉子光就這點小弱點,給他個團委書記的聘書,就把他樂呵的不知道東南西北了,沒事就騎著自行車到機械職高晃悠一圈,打打籃球,撐幾個雙槓啥的,平易近人,和學生打成一片,校園風氣自然而然的好了起來。

  這可苦了馬勝利,但又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人家可是校方請來的團委書記,和你有個毛的關係,想找茬都找不出來啊,所幸劉子光也不插手其他的,除了學校這一塊壟斷之外,一切還是讓勝利哥管著。

  王文君的案子不算什麼重大疑難案件,很快就移交給檢方公訴了,鑑於貝小帥沒有生命危險,而且不提出民事賠償,醫院又出具了一份輕傷報告,公安機關也說了一些好話,再者說罪犯還是個十八歲的孩子,本著治病救人的原則,檢方也沒有下狠手。

  江岸區人民法院刑事庭大廳內,正在審理王文君故意傷人案,王文君是學生,家庭貧困,所以法院指派了司法援助中心的律師為他辯護,審判過程沒有什麼懸念可言,旁聽席上坐著的,除了王文君的家人之外,還有機械職高的老師同學,鑑於這個案子對青少年的影響力很大,晨光廠子弟中學的學生們也被組織前來旁聽。

  劉子光作為機械職高的團委書記兼子弟中學的校外輔導員進行旁聽,他坐在最後一排不起眼的角落裡,注視著被法警押上來的王文君。

  此時的桀驁少年眼中已經沒了當初的那種戾氣,頭皮刮得鐵青,身上穿著橙黃色的馬甲,上面五個小字“桃林看守所”。

  王文君的父母就坐在旁聽席的第一排,眼巴巴的看著兒子帶著手銬被押上來,臉龐比以前更瘦削了,眼窩深陷,精神不振,老兩口忍不住抽泣起來,但又不敢在莊嚴的法庭上哭泣,只好強忍住情緒,王文君看見蒼老的父母坐在那裡,也是心中一陣悲涼。

  自己因為一時糊塗,鋌而走險走上犯罪道路,手持管制刀具將別人捅成重傷,這可是重罪,聽看守所裡那些幾進宮的老傢伙們說了,起碼三年徒刑,多了還可能上五年。

  五年青春啊,出來後就二十三歲了,最寶貴的歲月都將在監獄裡渡過,王文君懊悔的心情難以言表,心中盡是悔恨和絕望。

  庭審過程很枯燥,無非是冗長的宣讀,劉子光閒得無聊,走出法庭去外面抽煙,正好迎面看見胡蓉,女警官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的工裝褲,黑色的T恤,墨鏡短髮,顯得幹練異常,遠處停車場上一輛大切諾基靜靜的停著,那是胡警官的座駕。

  王文君的案子,是胡蓉當上刑警之後經手的第一個案件,只用了一夜時間就告破了,神探之花的美譽已經開始傳播,當然胡蓉並不在意那些虛榮,她關心的是失足少年的前途,所以當劉子光打電話來給王文君求情的時候,她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刑庭外的走廊裡,兩人再度相遇,竟然如同陌路人一般擦肩而過,忽然,劉子光停下腳步說了一聲:“謝了。”

  胡蓉也站住,頭也不回的說:“我不是幫你,我是幫那個孩子,你記住,千萬不要以身試法,否則我一定會親手逮捕你。”

  劉子光揶揄的說:“好了好了,你看看你,以前在派出所的時候還親民點,現在當了刑警就學會裝逼了,整天扳著一張臉好像人家欠你兩千塊錢似的,沒意思。”

  胡蓉氣的猛然回頭:“你!”

  劉子光聳聳肩膀,揚長而去。

  一個小時後,王文君故意傷人案進行宣判,法官酌情處理,判處王文君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判決一出,眾人都緩了一口氣,這個結果比預想的要輕多了。

  宣判之後,犯人可以短時間和家屬見面告別,在法警的監視下,王文君和父母抱頭痛哭,哭了一會兒,父親告訴他,不要掛念家裡,已經有好心人幫他們老兩口搞了一個小區內的廢品收購站,等於是專項經營沒有競爭,絕對穩賺不賠,以後的日子是不用愁了。

  王文君很驚訝,問父親是哪個好心人幫忙的。

  父親說:“就是那天到河岔子來找你的那個老師啊。”

  王文君恍然大悟,原來伸出援手的竟然是貝小帥的大哥劉老大啊,自己差點捅死人家的兄弟,別人還以德報怨,幫助自己的父母,這讓年輕的王文君很難接受,怎麼也想不通。

  短暫的會面之後,王文君帶著手銬押上囚車,送往省第四監獄服刑,等待他的將是一年半的改造生活,從此人生記錄上將留下污點,不過換一個角度來想,對他來說這也是一種磨練和鍛煉,當他拿起軍刺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這個結局,既然想混黑道,蹲監獄就是最好的資歷,等一年半後出來,就是大哥了,這樣一想似乎也不賴。

  到了監獄之後,同監舍的犯人並沒有欺負他,而是問他是不是跟著十六鋪孟老大混的,王文君很納悶,這個孟老大就是看守所裡欺負自己的牢頭,自打自己關過小號以後,也就變得和顏悅色了,但是不管怎麼算,自己也不能算孟老大的人啊。

  同監舍的犯人看他不明白,便說:“你不認識孟老大也沒什麼,反正有人給打過招呼了,這一年半沒人敢欺負你,放心好了。”

  王文君卻更加納悶了,難道是勝利哥打的招呼,不對啊,勝利哥哪有這麼仗義,就算他仗義,也沒這個實力啊,招呼都打到監獄裡了,這是真正江湖大哥才有的能量啊。

  ……

  案子終於結了,貝小帥也在康復之中,劉子光也了了一件心事,他從晨光廠花廢鐵價格買來的紅旗大轎車和長江750邊三輪依然在修復當中,玄子說了,劉哥你要是等車用,先開我的富康吧。

  玄子身為汽修廠的老闆兼走私車批發商,過手的好車不知道多少,但就是喜歡老三樣,尤其是1.6排量16氣門的白色兩廂富康,說這玩意比賽車都好開,在行家手裡,公路上見誰滅誰。

  劉子光沒那個興趣,說我還是先騎自行車吧,綠色環保速度又快,等我的長江750修好了再換。

  話雖這樣說,劉子光也確實打算弄一輛汽車了,現在拉沙子的生意很火,簡直是日進斗金,買輛好點的汽車不成問題,所以他平時也就挺關注電視裡的汽車欄目。

  這天早上,劉子光正在家裡吃早飯,電視機裡演著《交通與法》節目,抬頭一看,主持節目的竟然不是江雪晴了,而是一個長著一雙桃花眼的女主持人。

  看來自己那天幫了江雪晴的倒忙啊,那個色狼主任公報私仇,竟然真的讓江雪晴下崗了,真他媽的不是玩意啊,劉子光心中暗道。

  “咦?怎麼上次的節目沒接著演?”老媽拿著遙控器按了一圈,又回到JBTV來,奇怪的說:“前天早上那個新聞怎麼沒了,就是江主播主持的那個跑車撞死清潔工的。”

  劉子光問:“是不是《交通與法》欄目啊?”

  老媽說:“對啊,就是這個,大前天凌晨,我們環衛處的老張正在清運垃圾,結果被一輛逆行闖紅燈的轎車給撞飛了,人飛出去五十多米,都散了,可憐老張上有老下有小,孩子才上高中,這一家人怎麼活啊,前天交通與法把那個開車的給曝光了,我還等著看下文呢,怎麼就沒有了呢。”

  劉子光說:“主持人都換了,節目可能不做了吧。”

  老媽嘀咕著,念叨著同事老張家裡的慘狀,上一邊收拾東西去了,劉子光卻擰起了眉毛,喜歡飆車的那些小子,不就是在1912迷暈衛子芊的那幫闊少麼,沒想到他們竟然幹下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騎著自行車去上班,一路上都在想這件事情,劉子光越想越生氣,但卻無能為力,只好等下班的時候給老媽五千塊錢,讓她去老張家安慰一下聊表寸心,也算盡點同事之情。

  到了至誠花園門口,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寒風之中,樸素的牛仔褲,藕色風衣,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瘦弱的身軀在風中瑟瑟發抖,劉子光一眼就認出來了,是江雪晴,昔日江北電視台的頭號花旦,今天竟然落魄成這個樣子。

  劉子光下車推過去,哪知道江雪晴竟然迎面走來,開門見山的說:“劉子光,我需要你的幫助。”

  劉子光說:“你們電視台的事情我管不上啊。”

  江雪晴咬咬嘴唇,說:“不是電視台的事情,是……看守所的事情,聽說那裡面管事的犯人叫孟知秋,是你的小兄弟……我可以給你錢……”

  劉子光上下打量著江雪晴,譏諷的說:“你有多少錢?”

  看到劉子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轉,江雪晴將心一橫,又說:“只要你答應幫我照顧我爸爸,你要什麼我都答應,哪怕是……我。”



2-28 情債肉償

  劉子光看看江雪晴,前平後板,要啥沒啥,除了一張蘿莉臉之外基本沒有什麼傲人的資本,就這樣還敢自薦枕席,也不嫌寒顫。

  但是話又說回來,這女孩為了父親能做出這樣的犧牲,也算是個孝女了,劉子光最敬重孝順的人,所以他一擺下巴說:“到我辦公室說話。”

  說實話,劉子光不喜歡江雪晴,因為她那種與生俱來的,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特質,以及貪官家庭都讓劉子光覺得不舒服,而且兩人除了上次的採訪之外根本沒什麼交集,江雪晴就這麼跑來向基本等同於陌生人的自己求援,只能說能一個問題,她走投無路了。

  事實確實如此,自從父親江大明被雙規以後,江家的那些親戚朋友就避之不及,唯恐惹上麻煩,江雪晴表面上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其實骨子裡是個很要強的女孩,不到萬不得已,她不願意求人。

  但是,今天她還是坐到了劉子光的面前,那種江北第一女主播的矜持與高貴氣質早就煙消雲散了,辦公室裡沒有別人,劉子光坐在桌子後面,連一杯水都沒給她倒,只是冷冰冰的說:“你說吧,想讓我做什麼?”

  江雪晴就站在那裡,咬了咬嘴唇說:“我爸爸現在被關在看守所,他以前得罪的人放話說要在裡面廢了他,我很擔心……能找的人我都找過了,他們都不願意幫我,只有你……”

  劉子光打斷她說:“為什麼是我?”

  “不知道”江雪晴搖了搖頭,“或許是因為那天你幫我打了主任吧,我覺得你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還能堅持正義的人。”

  劉子光輕輕的笑了:“這個世界上沒有純粹的正義,要我說的話,你爸爸貪污幾千萬,拿著納稅人的錢在澳門賭的昏天黑地,就算他在看守所裡被人打殘,打死,也不為過,他貪污的時候,可曾想過正義?”

  “可是!”江雪晴急切的反駁“那是私刑啊,我爸爸是腐敗了,但有法院制裁他,不能讓那些犯人下手啊,我爸爸貪污的錢已經追回四千萬了,我也把房子和汽車賣了,努力還他欠下的公款,我已經竭盡全力了,他雖然貪污腐壞,在外面還有二奶……但是……他畢竟是我的爸爸啊。”

  江雪晴淚流滿面,聲音哽咽了。

  劉子光無聲的嘆了一口氣,說:“好吧,我可以給孟知秋打個招呼,讓他照應著點你爸爸,可是我不能白做這些事啊。”

  江雪晴擦了一下眼淚,冷靜的說:“我的房產汽車以及所有的存款都沒了,現在唯一值錢的是我的身子,如果你需要,就拿去吧。”

  劉子光盯著江雪晴看了一會兒,點點頭說: “好。”

  “那就這樣吧,你需要的時候,打我電話。”江雪晴留下一張名片,轉身就要走。

  “等等。”

  江雪晴站住,轉身譏誚的看著劉子光:“怎麼,改主意了,想在這裡就上我?告訴你,我沒那麼傻,我要等到爸爸平安才能給你。”

  劉子光說:“我想打聽一件事而已,前幾天撞死環衛工人的節目怎麼沒下文了。”

  江雪晴明白誤會劉子光了,她訕笑一下說:“沒什麼,那個肇事司機是個闊少,家裡很有勢力,給台裡施加了壓力,節目停了,我也下崗了,就這麼簡單。”

  “肇事司機,是不是前段時間在外環路上造成數十輛車連環車禍的那群人之一?”劉子光問。

  “你怎麼知道?”江雪晴詫異的瞪大了眼睛,“沒錯,他們都是一個俱樂部的,上次車禍之後全都換了馬力更大,價錢更貴的新車,這才釀成了慘禍。 ”

  “那麼,你一定清楚案子是怎麼處理的吧?”

  “我下崗了,不清楚後續狀況,大概是私下處理的吧,聽說交警認定環衛工人也有責任,肇事一方給六萬賠償,就這樣,如果那家人會鬧的話可能多點,但是偏偏他們家都是老實人,唉。”

  談到自己的節目,江雪晴的談性似乎上來了,但忽然想到今天自己來的目的,神色又黯淡下來,自己比那家人也強不到哪裡去啊。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劉子光說著,起身幫江雪晴推開了門。

  江雪晴低聲說了句謝謝,便匆匆離開了。

  等她走後,劉子光開始安排,讓人給孟知秋帶話,照顧一個叫江大明的貪污犯,總之別讓人動他就是。

  江灘一戰後,這個東北大漢對劉子光心悅誠服,甘願為其鞍前馬後,東北漢子就是豪爽,素來敬重強者,一旦認定你是兄弟,就鐵了心對你好,他這次犯事進去,是因為打群架捅死了人,劉子光花錢幫他請了律師,想盡辦法保命,律師一邊想辦法尋找新的證人,一邊不斷使用一些小伎倆,使得案件拖住,所以孟知秋便一直呆在看守所裡。

  孟老大是狠人,一進去就自然而然成了牢頭,讓他關照一個人還不是小菜一碟,只要不是官方想整江大明,一般犯人是別想動他了。

  第二天,江雪晴就接到了父親的電話,這讓她非常的震驚,要知道看守所裡可不是能隨便打電話的,電話裡父親說已經有人罩著自己了,不但沒人打他,還有煙抽,睡上鋪,伙食也不會被人搶了。

  江雪晴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聲音有些哽咽:“爸爸,你在裡面一定要好好的啊,女兒會幫你的。”

  “雪晴,好孩子別哭,自從雙規那天起,爸爸就想通了,這一切都是報應,現在爸爸活的挺好的,雖然飯菜沒有油水,但是高血壓高血脂膽固醇都下來了,爸爸比以前瘦了二十多斤了,乖,囡囡不哭啊。”

  江雪晴已經泣不成聲,她掛了電話,鎮定了一會兒,又撥了一個號碼,說:“是劉子光麼,謝謝你,該我履行諾言了,晚上八點半,夏日酒店大堂見。”

  夏日酒店是江北市一家小有名氣的賓館,位於淮江邊上,造型如同一隻鼓起風帆的航船,所有的房間都是朝著江水的全景落地玻璃,連衛生間都是透明玻璃的,所有的臥具都是日本進口的水床,天花板上更是模擬星空的景色,浪漫至極,可謂江北住宿業界一絕。

  試想一下,帶著情人在夏日酒店開個房間,躺在水床上,望著滿天星斗和全景玻璃窗外旖旎的淮江夜景,再打開冰箱倒上一杯紅酒,那個氛圍簡直難以言表啊。

  江雪晴提前一個小時來到夏日酒店,開了一個大床房,先洗了個澡,穿著潔白的浴袍躺在了水床上,濕漉漉的頭髮如烏雲一般披散下來,修長苗條的大腿從浴袍下伸出來,光潔細嫩,皮膚吹彈可破。

  仰面朝天,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江雪晴發出一聲嘆息:我還是把自己給賣了……

  床頭櫃上,一包大號螺紋水果味的杜蕾斯靜靜的放著,等待著使用它的人的到來。

  八點鐘,劉子光騎著自行車抵達了夏日酒店,走進大堂,一名服務生迎面走來:“請問您是劉子光先生麼?”

  “是我。”

  “這是一位客人讓我交給您的。”

  劉子光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信封,打開,裡面是一張房卡,上面印著房間號。

  “哦,謝謝。”劉子光將房卡揣進了口袋裡。

  ……

  這一夜,江雪晴一直在等待,但直到東方破曉,她等的人還沒有來,早上九點的時候,江雪晴實在餓壞了,打電話點了早餐,服務員送早餐的時候,給她帶來一個信封。

  打開信封,裡面滑出房卡和一張紙條。

  紙條上龍飛鳳舞寫了幾個字:你已經不欠我了。

  這一刻,江雪晴的眼淚奪眶而出。

  自從父親出事以後,一直生長在蜜罐裡的江雪晴從九天跌落凡塵,見慣了白眼和勢力,親戚朋友翻臉不認人,同事上級的嘴臉更是醜惡,對自己的身體垂涎三尺,不達目的便落井下石,這短短的三個月來,江雪晴簡直如同生活在地獄裡一般。

  但是今天,東方終於破曉,一縷陽光刺透了重重陰霾,剛開始的時候,江雪晴哭的還很壓抑,但是到了後來卻暢快淋漓的哭起來,將多日的憤懣和壓力統統宣洩了出來。

  ……

  市立醫院,急診科,最近幾天方霏的心情不大好,同事小麗請她去喝咖啡,最近江北市新開了一家星巴克,自認為比較小資的男女都要去品嚐一下呢。

  方霏不是很感興趣,但耐不住小麗的熱情邀請,兩個人下了班就跑去星巴克喝咖啡了,她們點的是花式的卡布奇諾,喝著咖啡,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方霏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心裡想的全是劉子光這個負心漢。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方霏眼睛一亮,那不是和劉子光有曖昧的女孩麼,她也來了!

  來的正是衛子芊和沈芳,今天難得衛子芊有空,沈芳把妞妞扔給老疤照顧,自己拉著老同學到星巴克來喝咖啡。

  兩人落座,正好在方霏的斜對面,衛子芊從包裡拿出一個馬克杯對服務員說:“我只習慣用自己的杯子,來一杯極品藍山。”

  方霏瞪大了眼睛,精神頭也上來了,裝作喝咖啡的樣子,其實小耳朵早就豎起來了,偷聽那兩個女人的談話。

  沈芳和衛子芊不認識方霏,方霏可認識她們倆,沈芳就是上次女兒被匪徒劫持在銀行裡的那個母親,衛子芊是那天深夜主動把頭扎在劉子光懷裡的女人,方霏可記得清清楚楚。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5 09:05 AM

2-29 富康VS保時捷

  坐定以後,衛子芊從提包裡拿出便攜上網筆記本,打開之後開始處理工作郵件,沈芳打趣說:“你好忙哦,出來喝個咖啡還不忘工作,怪不得短短時間就當上總裁助理了。”

  衛子芊淡淡的笑了,一手端起咖啡杯,雙腿優雅的疊在一起,說:“沒辦法,習慣了,我喜歡工作,只有在工作的時候才有存在感。”

  沈芳一撇嘴:“少來,你又不是醜的不能見人的老菜皮,今年不過二十七歲吧,還不夠剩女的標準呢,不過你這樣下去也快了,對了,上次我和你說的那個小劉,你倆相處的怎麼樣?”

  衛子芊搖搖頭:“他是他,我是我,只不過是同在一家公司而已,沒有什麼交集的。”

  沈芳說: “咱們是老同學了,你就別藏著掖著了,我知道你喜歡他,告訴你,小劉和我們家疤子是朋友,改天我安排個機會,咱們一起坐下來喝咖啡怎麼樣。”

  衛子芊說:“芳芳,你就別摻乎了,好吧我承認,我確實喜歡他,但是他已經心有所屬了。”

  “啊,這樣啊,也是,他這樣優秀的男人,身邊怎麼會少了女人呢,唉,是我沒考慮周全,喝咖啡喝咖啡。”

  衛子芊的眼神有些恍惚:“他喜歡的人,一定比我優秀很多倍……”

  這邊,方霏喜滋滋的拿出小鏡子,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呲牙一笑,兩顆白生生的小虎牙彰顯著無敵的青春,小女孩這下心裡踏實了,劉子光這個臭壞蛋還算老實,沒有在外面亂來,是自己冤枉他了。

  這下方霏開心了,喜笑顏開,叫服務員過來加兩份提拉米蘇和芝士條,嚇得小麗趕緊摀住了錢包:“方霏,我今天可沒帶多少錢。”

  “沒關係,我請客。”方霏笑瞇瞇的說。

  ……

  環衛處的同事們組織去老張家燒紙,劉子光接了玄子的富康,親自開車陪老媽過去,已故同事老張家位於城西的某小區,一室一廳的房子,家具陳設簡單,老張的丈夫眼神呆滯的坐在妻子的遺像旁邊,孩子只有十七歲,披麻戴孝跪在門口,見人來了就磕頭。

  老媽和那些同事都是環衛處招聘的臨時工,大家同命相連,年歲也差不多,看見這副淒涼的景象無不悄悄落淚,老張只是臨時工,所以環衛處也沒給多少撫卹金,肇事者一方在交警的協調下答應給六萬塊錢,但到現在還沒到賬。

  大家紛紛給了燒紙錢,每人一百塊,劉子光用白紙包了五千塊錢,悄悄放到了老張家的抽屜裡,大家出來以後,才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老張出事的情況。

  那天凌晨,老張的丈夫突然接到通知,說妻子出事了,人已經不行了,讓他趕快到醫院去,事實上人當場就死掉了,根本沒等到救護車來,交警說是老張闖紅燈了,肇事方車速也不是很高,也不是醉駕,所以雙方都有點責任,但主要責任還在老張,協調之下,賠償六萬塊算了,對方也就不追究車子撞壞的損失了。

  老張的丈夫是個老實巴交的退休工人,兒子上高中,也不頂事,明顯屬於弱勢人群,別人說黑就是黑,說白就是白,他們儘管充滿了悲痛和疑惑,但也只好默默忍受。

  電視台倒是做了一期節目,不過主持人江雪晴隨即便下崗了,這個節目就沒繼續下去,肇事方的公關工作做的相當出色,老張家人又不會鬧,所以這件事根本沒傳出去,網絡上也沒人知道。

  有當時在場的環衛工人向同事們繪聲繪色的描述了當時發生的事情,老張的遺體遠在五十米外,一輛紅色的跑車停在路上,裡面有個青年男子連車都不下,不斷的打手機,幾分鐘之後,又是幾輛跑車開到,從車裡下來一群年輕人,聚在路邊一邊抽煙一邊說笑,然後是一輛豪華轎車開來,下了一個中年婦女,先將跑車裡的青年安排上了自己的車,然後開始打電話聯繫,隨後交警方面才姍姍來遲。

  交警來了之後不久,電視台欄目組也到了現場,當時還發生了一點小小的不愉快,那些開跑車的青年阻攔攝影師拍攝躲在豪華轎車裡的肇事司機,罵罵咧咧推推搡搡,在警察的協調下才住手,其後才是現場勘查,清理運送遺體。

  環衛工人們一陣嘆息,但又無話可說,人家有權有勢,一手遮天,平民老百姓又能如何,只能盼望這種事情不要發生在自己身上才好。

  回去之後,劉子光盤算了一個小時,終於做出決定,先給江雪晴打了一個電話。

  現在江雪晴雖然不再做節目,但依然是電視台的人,每天就在辦公室裡無所事事而已,忽然看到來電顯示裡劉子光的號碼,她竟然激動地不敢接了。

  遲疑了幾秒鐘,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你好。”

  “江主播麼,我想看看上次你做的那個交通肇事的節目錄像,方便麼?”

  “方便,你想什麼時候看?”

  “就現在。”

  半小時後,江雪晴拿著筆記本坐進了劉子光的汽車裡,給他放了一段未經剪輯的錄像,清晨的馬路上,一幫打扮入時的青年人推搡著攝影機,畫面模糊抖動,但依然可以看見那輛黑色寶馬裡面藏著的年輕人,身穿銀色皮夾克,正衝著鏡頭豎起中指,一副醉醺醺的樣子。

  這個人劉子光認識,正是上會在外環路上圍堵自己的司機之一,只不過當時他開的是一輛陸虎,現在開的則是紅色保時捷。

  “這個肇事司機,什麼來頭?”劉子光問。

  “是大開發房地產公司一個股東的兒子,江北體院大三學生,母親家也有些實力,好像是省裡的官員。”江雪晴說。

  “我想請你幫個忙。”劉子光盯住定格畫面中青年囂張的嘴臉說。

  江雪晴的心一陣狂跳,她強按住激動的心情,沉著的答道:“你說吧,我聽著。”

  “今天下午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江雪晴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好的,我發誓不會透露一個字。”

  ……

  當天夜裡十一點四十分左右,1912酒吧門口,幾個醉醺醺的年輕人勾肩搭背走了出來,其中一個身穿銀色皮夾克的男青年,一手拿著啤酒瓶子,一手摟著個濃妝豔抹的女郎,時不時伸出鹹豬手,在女郎穿著豹皮裙子的臀部抹一把,女郎誇張的尖叫,揮動手上的LV手袋打過去,男青年更加肆無忌憚的狂笑。

  年輕人們紛紛去發動自己的車子,各式各樣的跑車中,唯有銀衣男青年的紅色保時捷最新款,最出位,他摟著豹皮女郎鑽進車裡,伸出手臂指了指夜空,怪叫一聲,保時捷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飛奔了出去。

  年輕人們開始了追逐,酒精在血管裡流淌,腦子卻更加興奮,時不時跨雙黃線做出驚險動作,引得對面來車猛打方向盤躲避,甚至有兩輛正常行駛的汽車撞在了一起,青年們更加興奮,哇哇的怪叫著,在沒有交警的大道上瘋狂的飆車。

  保時捷開的最快,大大領先於其他車輛,他一馬當先來到經常飆車的路段,當他停下等待夥伴的時候,一輛極不起眼的白色富康如同鬼魅一般鑽出來,滑到了和保時捷平行的位置,司機挑釁的踩了一腳油門,發出一陣轟鳴,這是要賽車的示意。

  銀夾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富康都來挑戰自己的保時捷,這傢伙瘋了不成?他又好笑又生氣,旁邊副駕駛位子上的豹皮女郎惟恐天下不亂的喊起來:“銀龍哥,滅了他!”

  銀龍也轟了一腳油門作為回應,前面的紅綠燈在一秒秒的閃爍著,3、2、1!兩輛車同時竄了出去,一分錢一分貨,自然是價格昂貴的保時捷衝在前面,大大領先,但是富康也不簡單,如同鬼魅一般跟在後面,每逢彎道就趕上來,甚至領先保時捷一個車頭。

  這段道路位於江北市西郊山區,道路崎嶇盤旋,被飆車一族們譽為江北市的秋名山道,而銀龍就是他們中的藤原拓海。

  但這個所謂藤原拓海顯然只是山寨版本,今天他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剋星,一個開著1.6兩廂富康的傢伙,這人開車簡直出神入化,飄移,甩尾,入彎,動作嫻熟的簡直令人妒忌,這才是真正秋名山道上開的最快的人。

  幾個彎道下來,富康已經將保時捷甩在後面,它故意減慢速度,一面車窗降下,看不清面孔的司機衝著保時捷輕蔑的伸出小拇指比劃著。

  銀龍暴怒了,以往都是他虐別人,哪能容得了別人虐他,他是大開發副總的獨子,從小倍受寵愛,要星星不給月亮的那種小皇帝,而且從沒受過挫折,上中學的時候拿鐵棍把同學砸成癡呆,家里花了幾十萬擺平,上高中強姦了女同學,家裡又花幾十萬擺平,走關係上了體育學院之後,更加無法無天,經常和臭味相投的富家子弟朋友一起用迷藥迷暈一些愛玩的女孩子,擄回去姦迷,事後丟個幾千塊錢了事,反正她們也不敢張揚。

  最近的一次是一周前,也是在這個車道上,銀龍開快車撞死了一個清潔工,家裡走了路子,才花了六萬塊錢就擺平了,此事之後,他更加猖狂,在他心中撞死一個人和撞死一條狗,一隻雞沒什麼區別。

  銀龍的車技並不高,但架不住錢多,光保時捷就買了兩輛,上次那輛肇事的已經送往香港維修了,現在他開的是另一輛備用的,駕照還扣在交警隊,不過也沒關係,試問哪個不開眼的交警會去查開保時捷的人的駕照啊。

  車技不好沒關係,用好車來彌補劣勢,依然虐死那幫開不起保時捷的傢伙,但是今天情況有點不同,一個小子竟然開著富康就把自己給滅了,這讓銀龍極其的不爽,暴躁之下,酒勁又頂上來了,開不過別人就拿身邊的人撒氣也是他的作風之一,瞅瞅旁邊嚇得花容失色的豹皮女郎,銀龍一陣惱怒,大罵道:“那麼重,影響老子的速度!”

  保時捷還在高速行駛之中,銀龍就將豹皮女郎一腳踹了出去,一陣慘呼,女郎在路邊打了幾十個滾才停下,人趴在路邊不動了。

  富康靜靜地停在前面,等候著保時捷再來賽過。



2-30 開了保時捷就是舒馬赫麼

  江北市的出租車用的都是老三樣,桑塔納、捷達、富康,買老三樣當作工作車和私家車的也不在少數,尤其白色富康,在江北市簡直滿大街都是,就這樣一輛不上檯面的破車,也敢跑來和堂堂保時捷叫板,銀龍的肺豈能不氣炸。

  剛才在酒吧裡已經喝了一打嘉士伯的銀龍,酒勁和執拗的脾氣一起上來了,他就不信了,七十多萬的保時捷BOXSTER賽不過六萬塊的富康!剛才輸了一場是因為自己輕敵了,而且車上還有個負擔,現在負擔踹出去了,自己可以一展雄風了。

  對方的車窗緊緊的關著,看不清司機的面目,但是銀龍可以猜到玻璃後面有一張囂張無比的臉,正對著自己恥笑,這讓從小沒受過氣的銀龍極其的暴躁,狂踩油門,轟的山響,兩輛車一前一後竄了出去。

  老實說,富康這輛車不錯,是八十年代雪鐵龍主打車型ZX的翻版,有後輪隨動轉向結構,風阻係數僅有0.315,彎道和高速行駛性能極好,但富康畢竟是富康,哪怕狀態再好,也不可能是保時捷的對手,尤其是在起跑的時候,保時捷一下就能將富康拋到九霄雲外去。

  但是,再好的車也要有好司機來開才能發揮作用,給普通人一輛保時捷,未必能開得過舒馬赫駕駛的富康,尤其是在這種盤山公路上,很多急轉彎,又是漆黑的夜裡,稍有不慎就會掉進萬丈深淵。

  銀龍的駕駛技術並不咋地,他的特長僅僅是敗家而已,就連泡妞的手段也是簡單粗暴,拿錢硬砸,還不行就霸王硬上弓,這種花花大少買跑車不過是為了顯擺而已,泡妞方面,招搖過市拉風就夠了,哪顧得上練車技啊。

  但是人家銀龍畢竟開的是保時捷,雖然是保時捷裡面最便宜的一款,也是保時捷啊,有這將近八十萬塊錢坐在屁股底下,膽氣自然很壯。

  一場驚心動魄的大角逐開始了,一紅一白兩輛車在盤山公路上瘋狂角逐,你追我趕,由於彎道太多,保時捷反而落後於富康,每當直路的時候,銀龍一踩油門就追上了,但是遇到彎道,他不得不減速前進,這時候富康就囂張無比的追上來,一個乾淨利落的飄移過彎,就將保時捷甩在了後面,氣的銀龍猛砸方向盤,大罵不止。

  深夜時分,盤山公路上靜悄悄的,四下裡漆黑一片,只有雪亮的車燈照射著柏油路,銀龍屢屢落後,怒不可遏,在接近山頂的時候,他終於按捺不住,猛踩油門追了上去,臨近彎道的時候也想玩個飄移,可是一灘黑色的油漬忽然出現在路面上,觸目驚心,不好!銀龍下意識的猛打方向盤和踩剎車,可是已經晚了。

  保時捷BOXSTER 2.9排量的發動機驅動下,這輛紅色的跑車以一百六十公里的時速上彎道急轉,還遇到地上一灘油,那些什麼ABS、EBD、ASR、ESP全沒用了,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保時捷如同出欄的野牛一般,咆哮著衝破公路護欄,以雷霆萬鈞之勢向著深邃幽黑的山谷義無反顧的衝去,在汽車凌空的一瞬間,銀龍腦子裡那點酒勁全都化作了冷汗,從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湧了出來,他終於醒了,發現自己隨著汽車下墜,倉促之間唯有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啊~~~~~~~~~~~~~砰!轟~~”保時捷落到山下碎石灘上,大概是油路破了,遇到了什麼火星,頓時化作一團熊熊烈火,映紅了半邊天空。

  盤山道上,白色富康一個急剎車停下,車窗緩緩降下,一張冷峻的臉孔露了出來,火焰映紅了他憤怒的臉龐,深邃的目光中,仇恨漸漸消退。

  山下,一條車燈組成的長龍正在靠近,銀龍的狐朋狗友們趕來了,富康升起車窗,絕塵而去。

  ……

  銀龍的朋友趕到之後,看到保時捷已經化作熊熊烈火,都嚇傻了,這幫紈絝子弟竟然沒有一個敢上去就滅火器救火的,只是抱著電話哭天喊地,給他們的爸爸媽媽叔叔大哥打電話求援。

  不多時,交警和消防隊趕到,但是為時已晚,保時捷已經燒沒了,人在駕駛座上變成了一具漆黑的焦屍,這時候銀龍的母親才乘著黑色寶馬740趕到,看到兒子的慘狀,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即又站起來撲向旁邊正在勘察照相的交警,瘋狂的撕打扭扯著警察,歇斯底里的大罵:“還我的兒子來!”

  旁邊的警察趕緊過來勸解,說這是交通意外,怎麼能怪警察呢,婦人惡狠狠地說:“我兒子整天飆車那麼危險,你們當警察的也不管!你們瀆職!是你們害死我兒子的!我要告你們,讓你們全都扒衣服!”

  交警們面面相覷,這邏輯也太強大了吧,銀龍在交警隊可是掛了號的惡少,他的違章記錄簡直是汗牛充棟,真要論起來早就吊銷駕照幾千次了,可是人家有路子,別說是違章了,就是醉酒撞死人都沒事,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就是你們這些家長嬌縱的結果,和我們交警有個毛的關係。

  但是警察們卻不敢說啥,這個娘們可是開寶馬740來的,惹不起啊。

  忽然一個警察大聲喊起來,原來他在路邊發現了一名昏迷的女子,渾身都是擦傷,豹皮裙子都破了,於是趕緊抬上救護車急救。

  交警沿著盤山道一點點的勘察,終於在山頂上發現了保時捷衝出公路護欄的痕跡,這個彎道很陡,看剎車距離似乎比較短,地上還有一灘油污,交警們都嘖嘖的咂嘴,在這種路況下玩飄移,這不是找死是什麼,這小子以為開了保時捷就成了舒馬赫麼?

  不久,銀龍的父親也開著卡宴趕到了,這個中年胖子倒是比較冷靜,追問是誰和兒子一起飆車的,那幫紈絝子弟沒一個出聲的,半天才有人說,我們都在後面,沒人和他飆啊。

  中年胖子黑著臉不說話,半天又拿起手機打電話,把能折騰動的人都折騰起來了,什麼交警支隊長,刑警大隊長,保險公司的,還有一大幫手下,公路上全是人和車,電視台的也跑來湊熱鬧,當場就被人轟了出去。

  到底銀龍有沒有和別人飆車,豹皮女郎是唯一的證人,可是她已經深度昏迷,只有等脫離危險了才能問話,現在只有進一步勘察路面,抬走汽車殘骸和遇難者遺體。

  一直鬧騰到凌晨五點,交警拖車才拉著保時捷的殘骸離開現場,旁邊一個交警忽然咕噥了一句: “這不是前段時間撞死那個清潔工的地段麼?”

  可不是麼,保時捷落地燒毀的現場,距離那個姓張的清潔工死亡現場不足百米。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報應來的竟然這麼快,讓人不信邪都不行。

  “唉,我上次就說了,這樣造孽的傢伙,人不管,自有天來收。”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交警感慨萬千的說。

  ……

  第二天晚上,豹皮女郎才甦醒過來,向交警和刑警以及銀龍的家人敘述了當時的情況。

  “銀龍和我開到山腳下,突然就有一輛白色的出租車冒出來,轟了一腳油門要和我們飆車,銀龍氣不過就和它飆了,結果沒飆過,他……他就把我踢下車了,後來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

  “胡說八道,你個小賤人還敢誣陷我兒子,我和你拼了!”銀龍的母親,那位彪悍的婦人張牙舞爪撲了上來,嚇得豹皮女郎哇哇大哭,警察們趕緊拉住她。

  “富康?你確定麼?”交警事故大隊的大隊長皺著眉頭問,別人也都一臉的納悶,這也太離譜了吧,富康把保時捷給滅了,誰信啊。

  “嗯,是富康,就是那種兩廂的,和街上的出租車差不多的樣式。”豹皮女郎忐忑不安的說,她大難不死,心裡正在後怕,臉上自然表現出來。

  “那你看清楚車牌照麼?”大隊長問。

  “沒有。”

  事故大隊長從皮包裡拿出一本畫冊翻開,指著裡面一輛老式白色兩廂車說:“你仔細回憶一下,是不是這種車?”

  豹皮女郎更加迷惑了,她本來就是個車盲,只認識寶馬奔馳保時捷等幾個牌子,具體車型根本不了解,當晚她也喝了不少酒,飆車的時候那麼興奮,哪裡記得清楚,而且畫冊上這輛車和兩廂富康也比較接近,她迷茫的搖搖頭,又點點頭。

  大隊長收起畫冊,自信滿滿的說:“我判斷的沒錯,不是富康,而是AE86。”

  “可是!”旁邊有人插嘴說,“別說咱們江北市了,就是全省也沒有AE86啊。”

  眾人一起回頭,說話的人是一個英姿颯颯的女警官,胸前掛著刑警徽章,是刑大的人。

  “那小胡你是什麼意思?”事故大隊長對這個女警還挺尊重的。

  胡蓉到床邊坐下,盯著豹皮女郎的眼睛問道:“我問你,當天晚上你們從哪裡出來的?”

  “1912”

  “喝酒了麼?”



“沒喝多少?”

  “回答我,喝了就是喝了,沒喝就是沒喝!”

  “喝了……”

  “嗑藥沒有?”

  “什麼藥?”豹皮女郎明顯開始害怕了。

  “別裝傻,你明白我的意思!”女刑警聲色俱厲。

  “磕了……”

  “磕了什麼!搖頭丸?麻古?K粉?還是溜冰?”

  “吸的K粉……”豹皮女郎低聲說。

  “我問完了。”女刑警瀟灑的起身。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5 09:06 AM

2-31 幽靈賽車與俠客

  銀龍的父親很不滿,強壓著怒火質問道:“這位小同志,你是什麼意思?”

  胡蓉正色道:“死者出事前在酒吧喝了一打啤酒,並且吸食了軟性毒品,駕駛無牌車輛在盤山公路上高速行駛,根據技術人員測定,出事時候車速高達一百五十公里以上,超速百分之三百!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死者在一周前就因為嚴重肇事致人死亡,已經吊扣了駕駛證,屬於無證駕駛。”

  眾人都傻眼了,這小胡也太認真了,畢竟死者為大,現在說這個多不合適啊。

  果然,銀龍的父母都暴怒了,胖男人指著胡蓉咆道:“你哪個單位的?你領導是誰?叫他來見我!我一句話就扒了你的衣服信不信!”

  中年惡婦更厲害,直接就撲了上去,張牙舞爪來挖胡蓉的臉,被她一個漂亮的擒拿就制服了,旁邊的人趕緊上來拉架,胖男人氣的臉上的肉都在抖動,嚷道:“這小婊子是誰的手下,我今天非扒她的衣服不可,我的手機呢,我的手機呢!”

  胡蓉將中年惡婦推到一邊,冷笑著說:“我叫胡蓉,是刑警二大隊的,我們大隊長叫韓光,支隊長叫宋劍鋒,局長叫馬伯仁,政法委書記是胡躍進,你要是沒有電話號碼,我可以幫你撥。”

  胖男人怒不可遏,忽然旁邊有人拉住他,在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他便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不動了。

  可不是麼,他勢力再大,也扒不了政法委書記女兒的制服。

  胡蓉對事故大隊長說:“我們刑警的結論就是,沒有什麼所謂的富康出租車或者AE86,這都是目擊證人在吸食毒品以後的幻覺,這是一場意外,是偶然,也是必然,對此,我個人表示遺憾,可惜了那麼好的保時捷。”

  事故大隊長哭笑不得,胡書記的女兒簡直太犀利了,難道當了刑警都這德性?不過也怨不得人家,本來就是一樁交通意外罷了,交警部門的同事早就議論過了,銀龍這小子這樣的玩法,能活過二十五歲都算走運,結果果不其然,二十二歲不到就掛了,胡蓉說的對,這個人渣死了沒啥可惜的,唯一可惜的是那輛保時捷。

  “鍾大隊,回頭我會給你書面調查報告的。”胡蓉說完,轉身走了,看也不看死者的父母。

  一周前,清潔工人張某被撞死的案子,刑偵部門也曾經介入,刑警二大隊早就關注銀龍這個小子了,此人惡行累累,強姦少女,組織飆車危害公共安全,但一直苦於沒有強大的證據使伏法,上周銀龍酒後駕車撞死清潔工,這本來是一起惡性交通事故,但由於銀龍的家庭背景,竟然不了了之,銀龍甚至拒絕向死者家屬道歉,只象徵性的給了六萬塊錢,還要求人家寫保證書絕不上訴才給,這些事情,身為刑警的胡蓉都是清楚的。

  老刑警的女兒正義感很強,對於銀龍這種害群之馬,她早就看不慣了,所以才說出剛才那些刺激性的話來,她快意恩仇是舒坦了,但是卻在不經意間,給父親結下了一個仇敵。

  ……

  西郊盤山公路上,兩輛警用摩托車正在慢慢的行駛著,一老一少兩個時不時停下拉開鋼捲尺測量一下,夜晚太黑,一些事故數據沒有測量清楚,所以白天交警隊派了兩個警察來補充測量。

  那個年輕的摩托警就是曾經配合劉子光擒拿人販子的交警李尚廷,烈日下,帶著頭盔穿著皮靴的小交警仔細的測量著,並且時不時在小本子上記錄著,兩個警察一直來到山頂附近,李尚廷終於忍不住了,說:“老宋,我覺得有點不對頭。”

  被他稱作老宋的是一位老鬢斑白的老警察,肩膀上兩槓三花,但依然騎著摩托奔波在第一線,看來行政級別也不高,老宋擦擦頭上的汗,說:“小伙子又有什麼高論?說來聽聽?”

  李尚廷拿著小本子說:“根據痕跡判斷,昨晚這裡確實進行過一場飆車,我測量過剎車印跡,其中之一就是保時捷,還有一輛神秘的汽車,根據剎車痕跡判斷,它飄移的動作似乎更加流暢,我隱隱覺得,這輛車是領先於保時捷的。”

  老宋饒有興致的聽著,問道:“還有呢?”

  “還有就是,那個目擊證人的口供應該是對的,根據我的測量,昨晚和保時捷飆車的那輛車,軸距是2540,而事故大隊長所說的AE86,軸距應該是2570才對。”

  “然後呢?”

  “2540是富康的軸距,那個目擊者並不是在迷幻狀態下看到的幻影,也不會是什麼神秘的AE86出現,就是一輛普通的白色兩廂富康,而且油路還不太好,會滴一些潤滑油出來。”

  “那麼,你得出一個什麼結論呢?”

  “我不知道,這很難說清楚,只有找到這輛富康才能查出原因,老宋你看,這是我畫的現場模擬圖。”李尚廷說著,將小本子遞了上去。

  老宋看了看,隨意的丟還給他,說:“時候不早了,回去吃飯吧。”說完就去騎自己的摩托。

  “哎,老宋你怎麼不仔細看看啊。”

  老宋停下腳步,轉身嚴肅的說:“小李,你測算的這些,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我就問你一句話,能把富康開的比保時捷還快的人,有幾個?”

  “不知道,或許舒馬赫可以吧。”小李有些茫然。

  “那這樣的人算不算人才?”

  “算”

  “那撞死清潔工的銀龍算什麼?”

  李尚廷不說話了。

  “我替你說,是社會渣滓,你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猜測,我也是在你的猜測基礎上做作評論而已,一個舒馬赫級別的賽車手,一個社會渣滓,兩個人賽車,結果一個人死了,這不是很正常,很大快人心的事情麼?為什麼你非要把它復雜化呢?你真有這份閒心,為什麼不去關注一下上星期那個環衛女工的死呢?”

  盤山公路上,一輛接一輛的大卡車駛過,掀起一陣陣煙塵,老交警語重心長的話語也被卡車的聲浪掩蓋住,李尚廷低著頭沉思著,半天才抬頭道:“我明白了,這就下山寫報告,不能確定昨晚是否發生過飆車事件。”

  老宋笑瞇瞇的沒說話,戴上了頭盔發動了摩托車。

  ……

  保時捷車禍事件就這麼不了了之,任憑銀龍的父母勢力再大,也沒法捕風捉影的耗費精神去找一輛不存在的AE86,其實做父母的心裡也有數,兒子是個什麼貨色,只是不願意忍下這口氣罷了。

  江北市這些喜歡開快車的小子們之間開始流傳一個故事,版本有很多種,最著名的是說當晚有一輛AE86出現,和銀龍飆了一把,正當銀龍領先的時候,結果看到馬路上站著一個渾身是血的清潔工,結果就出事了……

  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反正這一段時間裡,飆車的現象在江北市算是絕跡了。

  汽修廠內,輪胎磨損嚴重的富康靜靜的趴著,玄子一看就知道自己的愛車昨晚經歷過狠操,玩車的朋友之間流傳的那個幽靈AE86的故事他也聽說了,但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把門一關,自己親自給車換了四個半舊的輪胎。

  江北電視台,江雪晴捧著咖啡杯靜靜的看著電腦裡面,這是昨晚欄目組在山下拍攝的畫面,那幫紈絝子弟依然囂張至極,阻撓攝影師的拍攝,但是明顯色厲內荏,大概是銀龍的死嚇壞了他們。

  江雪晴忽然明白劉子光為什麼讓自己保密了,或許這件事……她不再往下想了,而是站起身來,走到電視台大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說:“師傅,去至誠花園。”

  至誠花園對面的馬路上,江雪晴靜靜的坐在出租車裡,注視著小區的大門,快到兩點鐘了,那個人還沒來,出租車司機聽著交廣台,不時看看後視鏡,心說這個女人真奇怪,甩給自己五十塊錢就為在這裡傻呆呆的坐著。

  一點五十八分,劉子光騎著自行車悠閒的來上班了,眉宇間看不到任何異樣,看到他出現,江雪晴心中忽然湧起了一種特別的情愫,她忍不住低聲吟誦起來: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這一刻江雪晴終於明白,什麼叫做俠客,什麼叫做隱士。

  “走吧,師傅。”江雪晴說。

  出租車司機發動了汽車,狐疑的看了看後視鏡中的女孩子,怎麼一會兒工夫,她就淚流滿面了。



2-32 方霏,咱們結婚吧

  今天劉子光心情不錯,中午老媽做了紅燒排骨,他胃口大開吃了三大碗米飯,飯後老媽語重心長的說,你現在也有正式工作了,也有女朋友了,該考慮買房子結婚了。

  劉子光一邊剔牙一邊說不急,老媽苦口婆心的勸他:“小光,你都老大不小了,人家小方條件那麼好,年輕漂亮有工作,你再不抓緊小心飛了,媽已經幫你看好了,濱河新村的二手房,十五年房齡,五十五平方六樓,要價二十五萬,咱貸點款給買下,我看這房價還得漲,再不買一輩子都買不起了。”

  劉子光說:“好了,我知道了,這事兒我心裡有數,您就放心好了。”

  老媽又督促了幾句,這才收拾碗筷去了,劉子光明白,父母老了,自己的婚事就是他們最掛念的事情,只有自己結婚了,再生個孩子出來,老兩口才了心願。

  可憐天下父母心,寧願自己住棚戶區,也要拿出家底子幫兒子買婚房,劉子光是肯定不會答應的,即便是買新房,也是先考慮為父母買,他現在也不缺錢,沙子生意如火如荼,日進斗金,賬上的資金已經接近八十萬了。

  但是,這筆錢不能隨便動用,劉子光目光敏銳,考慮的很長遠,目前來看房地產市場還很火爆,但是不知道哪天就會崩盤,河沙生意就會一落千丈,所以要抓緊機會趕緊撈,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所以他打算再添置兩條挖沙船,以及各種相應設備,這關係到幾十號伙計的活路問題,自己怎麼能釜底抽薪,拿出錢來買房子結婚呢。

  車到山前必有路,真到了該買房子結婚的時候,還愁沒有辦法麼,劉子光大包大攬,向老媽打了包票,這才騎著自行車上班去。

  到了公司簽個到,然後劉子光又大搖大擺的出去了,下午他約了方霏出來玩,順便給她那五十萬貸款的利息。

  中心廣場的花壇邊,兩人碰面了,劉子光問:“今天去哪裡玩?”

  方霏眨眨眼說:“新開了一家星巴克,那裡的咖啡很好喝,要不我帶你去玩吧。”

  劉子光呵呵笑道:“好啊,你帶我去,要不要牽著我的手啊。”

  方霏裝作生氣的樣子說:“你要是小狗我就牽著你,哼哼,我還有帳沒和你算呢,到地方再說。”

  兩人攜手來到星巴克,雖然是下午三點鐘,這裡依然坐滿了小資們,開著筆記本,端著咖啡杯,煞有介事的裝著逼。

  靠窗戶的座位已經滿了,兩人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方霏替劉子光點了一杯咖啡,自己又點了卡布奇諾,然後捧著杯子笑瞇瞇的看著劉子光。

  劉子光拿出一疊錢來說:“這個月的貸款利息,你拿著,你剛才說的是不是這個賬啊。”

  方霏接了錢放在自己包裡,說:“才不是呢,不過事情已經澄清,我原諒你了,沒事了。”

  劉子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過看方霏一臉狡黠的笑,他也呵呵傻笑起來,岔開話題說:“方霏,咱們結婚吧。”

  “噗”一口咖啡噴出來,方霏臉上的表情簡直難以用語言形容,驚愕、喜悅、害羞、慌張,足足愣了二十秒才反應過來,紅著臉在下面猛踢劉子光一腳:

  “誰要嫁給你,臭壞蛋。”

  劉子光雙手一攤:“我什麼時候成了臭壞蛋了?”

  “你本來就是,哪有這樣求婚的,一點都不浪漫,連鮮花和戒指都沒有,還有,你還沒跪下呢。”

  劉子光乾笑兩聲,摸摸頭:“嗯,是我太著急了,不過我可是認真的哦。”

  方霏說:“你還沒給我寫過情書呢,我不能那麼快答應你,而且,你還沒見過我爸爸媽媽呢。”

  劉子光說:“事不宜遲,找個時間我去見一下叔叔阿姨,咱們定個日子,兩家人一起吃個飯,把婚事趕緊定下,以後你就是我媳婦了。”

  方霏的臉紅了,輕輕呸了一口說:“誰要當你的媳婦,我爸爸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回國,我媽媽她……”

  說到這裡,方霏忽然變得吞吞吐吐起來,遲疑著說:“其實有一件事我瞞著你了。”

  “哦?什麼事。”

  “其實……我爸爸媽媽已經離婚很久了,我的家庭,不完整。”方霏的臉色忽然黯淡下來,聲音都低沉了。

  “爸爸媽媽的婚姻是失敗的,他們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就協議離婚了,但是對外卻還保持著家庭的完整假象,我一直跟著爸爸生活,媽媽在省城上班,一家人分成兩半,初中畢業的時候,我想考衛校當護士,爸爸支持我,可媽媽極力反對,從此他們的關係就更加惡化了,甚至幾年都不說話。”

  劉子光有些吃驚,沒想到方霏的家庭居然是這樣的,難得她還保持了這樣一種樂觀開朗的性格,真是不容易,家家都有難唸的經,對於這個橫空跳出來的問題,劉子光一點也沒往心裡去。

  “沒關係,以後我給你一個家,一個咱們自己的家。” 劉子光伸出手,握住了方霏白嫩的小手。

  “嗯,咱們要壘一個屬於自己的小窩,只有我和臭壞蛋,咱們貓在一起取暖過冬,你出去找吃的,我在家做飯,多美好啊。”方霏望著外面的天空,一臉的憧憬。

  “呵呵,你是把我當灰太狼了吧。”劉子光笑著說。

  “嗯,你就是我的灰太狼。”方霏臉上的憧憬變成了甜蜜。

  “那你想把咱們的小窩安在哪裡呢?”劉子光問。

  “起碼要有自己的私密空間吧,我看濱河新村就不錯,距離你家還有醫院都只有十分鐘的路程,方便照顧你爸媽,上班也便利,咱們租一個一室一廳的房子就行,那邊的租金便宜,七樓帶個小閣樓,每月也就是六百塊錢的樣子,我喜歡閣樓,夏天可以在樓上燒烤,還能和臭壞蛋一起數星星……”

  方霏在那裡憧憬著未來的美好生活,劉子光在這邊暗暗感慨,人家姑娘根本不圖什麼房子汽車,知道自己家境不好,竟然主動表示可以租房子結婚,這樣世間難找的好女孩,夫復何求!

  ……

  兩人一直在星巴克坐到下午六點,點了兩份簡餐吃了,方霏就去上班了,劉子光則先回公司看看。

  一進辦公室,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坐在自己位子上,還將兩條腿搭在桌子上,架勢比自己還囂張,這人發現劉子光進來,趕緊放下手上的報紙,嚷道:“四眼,你咋回事,一下午都沒開手機,我等你老半天了。”

  此人正是劉子光的初中同學,晨光廠保衛科的小幹事卓力。

  “卓力你來了,找我有事啊?”劉子光將身上約會專用的勁霸夾克脫下,換了一件山寨5.11的軟殼。

  “可不是麼,急死我了都,我出事了。”卓力心急火燎的說。

  “走,咱們喝酒去,邊喝邊說吧。”劉子光攬住卓力的肩膀,和他一起出了辦公室,又喊了幾個下班的保安,大家一起去地地道道吃燒烤。

  幾杯啤酒下肚,卓力打開了話匣子:“四眼,我下崗了。”

  “啊,這麼快啊,是不是上回處理廢鐵的事情惹出麻煩了?”劉子光問。

  “不是,和那個沒關係,咱們廠幾個車間都是租出去的,工人也跟著那些承包人幹,有個小老闆挺不講究的,經常剋扣工人工資,今天鬧大了,十幾個工人領不到錢,家裡沒米下鍋,他還罵罵咧咧說什麼願意幹就幹,不願意就滾蛋,我一時氣不過就上去動手了,打掉他兩顆牙,結果下午廠辦就下通知了,讓我明天不用上班了。”

  說完,卓力咬了一口油腰子,猛灌一大口啤酒,他似乎說的毫不在意,但是細心的劉子光卻發現,這個粗豪的蒙古漢子眉心之間,似乎有一種絕望。

  三十歲的人了,沒有女朋友,沒有積蓄,只有一份微薄的薪水,現在連這薪水都沒了,卓力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是廠裡的子弟,從小在廠裡長大,又在廠保衛科工作了十幾年,這份深厚的感情不是常人能夠明白的,現在突然就失業了,心裡空蕩蕩的滋味唯有用酒精才能麻醉。

  卓力身邊已經放了十二個空瓶子,他依然在狂飲不止,雖然表面看起來嬉笑怒罵,對下崗不以為然,但劉子光知道,卓力喝下的,不僅僅是啤酒,還有淚水。

  “這樣吧,卓力,你跟我幹,我把華清池交給你看著,每天就在裡面看著,有搗亂的小痞子或者不著調的客人,你就幫忙處理一下,這錢不是我出,是華清池的老闆出,每月五千,你看行麼?”

  聽了劉子光的話,卓力放在嘴邊的啤酒杯停下了,忽然放下杯子瞪著劉子光問道:“五千!真的假的?你不是忽悠我吧?”

  劉子光點燃一支煙:“怎麼會呢,幹得好的話,可能還多些呢,不過有一點要說清楚,做按摩的錢可得自己出。”

  “那就這麼定了,你可千萬別反悔,啥時候上崗?要不今天我就去吧。”卓力連啤酒都不喝了,心急火燎的看著劉子光。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8 03:10 PM

2-33 接管華清池

  劉子光笑瞇瞇的看著卓力,說:“不慌,你先休息幾天也行,等小貝出院,你倆交接一下。”

  卓力急不可耐的說:“交接啥啊,又不是機關單位,華清池我太熟了,不用你們交代,我也不需要休息,在廠保衛科上班整天閒的蛋疼,我想現在就去上班,早上班早拿錢嘛。”

  劉子光說:“以前華清池的場子是我讓小貝捎帶著管的,他自己有一幫小弟,你要去的話可是單槍匹馬,你想清楚了,萬一出事你得能鎮住場面才行。”

  卓力把汗衫一扒,露出健碩的腱子肉,把胸脯拍的通紅,說:“四眼你放心好了,我可是小貝的師兄,六個師兄弟裡我拳練得最好,我好歹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社會上的事情也明白一些,你就放心好了。”

  “那就好,吃完我就帶你過去吧。”劉子光滿意的點點頭。

  “不吃了不吃了,哪還有心思吃飯啊。”卓力一推桌子站起來,喝了十幾瓶啤酒的他連晃都不晃,看樣子似乎清醒的很,他從口袋裡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張五十塊錢的票子和幾張五塊一塊的零錢,說:“今天誰也不許和我搶,我來結賬。”

  旁邊毛孩一撇嘴,心說光你吃的那幾個油腰子就不止這個錢,還好意思說請客,但劉子光卻明白老同學的難處,一個月六百塊而已,這五十幾塊錢大概就是他所能拿出全部的錢了。

  劉子光一使眼色,毛孩接過卓力的錢裝模作樣的數數,鄙夷的說:“正好!”

  卓力一擺手:“不用找了,剩下的是小費。”

  毛孩將圓珠筆架在耳朵上,裡也不理他,不屑一顧的走了。

  “卓力,上個廁所再去吧。”劉子光好意勸道。

  “不用,我腰好!”卓力大手一揮。

  ……

  到了華清池,劉子光把卓力介紹給經理,說這是我朋友,以後就在你們這裡幹了,經理自然沒有二話,他看重的是劉老大的實力,具體安排誰在這裡看場子到無所謂,下面大廳裡的技師們卻都奔走相告,說“種馬”又來了,嚇得她們互相推搡,都不願意接活。

  不過卓力心裡很有數,以前是來休閒,想怎麼玩都行,現在是來看場子的,就得正兒八經的幹。

  劉子光交代了幾句就走了,卓力領了一部對講機,這就開始正式上班了,經理在四樓給他預備了一個房間,晚上可以在裡面值夜班。

  華清池的老闆姓李,以前蹲過十年大牢,放出來之後幾個朋友湊了點錢,把晨光機械廠的職工澡堂子給承包下來,隨便裝修一下,鍋爐和管道都是現成的,再招募幾個技師,洗浴中心就開起來了,剛開始的時候生意還不錯,後來濱江大道上開了諸如金碧輝煌之類的會所之後,華清池的生意就大不如以前了,只能接待一些低端客人了,技師的檔次也跟不上了,這就形成惡性循環,生意一落千丈。所以連看場子的也只有幾千塊的收入。事實上李經理已經萌生退意了,想把今年做滿,然後就收攤。

  五千塊錢在卓力看來已經不少了,他腰間別著對講機,戴著耳麥,煞有介事的在洗浴中心各處溜達,時不時騷擾一下路過的技師,嘿嘿的笑兩聲,感覺不要太好。

  兩天後的夜裡,凌晨一點,華清池門口,卸裝後的技師們三三兩兩走出來,打著哈欠鑽進出租車離開,有的回去睡覺,有的去夜市大排檔吃火鍋,正在此時,四個滿身酒氣的客人走進了洗浴中心。

  四個傢伙明顯是外地口音,在大堂裡大呼小叫,酒氣沖天,前台也沒說什麼,開門做生意就得應付各種各樣的客人,這樣的醉漢他們見多了。

  四人換了拖鞋拿了毛巾下去,匆匆洗了個澡就上休息大廳了,張口就要雙飛,每人兩個技師伺候,可是技師們已經下班,只有兩個留下值班的,於是只好先頂上,領班再打電話叫人回來。

  進包房沒有五分鐘呢,就出事了,技師從房間裡衝出來說不幹了,客人也穿著桑拿服跑出來,氣勢洶洶說要投訴,按說這種事情也常見,算不了大事,一般來說協調一下,換個人,送個果盤也就拉倒下了,但這回不同,四個客人很橫,說著說著就動起手來,打的小姐血頭血臉,拉都拉不住。

  卓力聞訊趕來,也是好言相勸,但四個外地人氣焰更加囂張,叫囂要把華清池給拆了。大廳裡休息的客人們全都起來看熱鬧,技師和服務員們也都圍著被打傷的同事,對那四人怒目而視。

  經理趕緊給劉子光打電話,劉子光正在家裡睡覺呢,聽到後只說了一句話:“讓卓力解決。”

  經理都快哭了,那四個外地客人一看就是身上帶著案子的猛人,那個下崗工人怎麼可能搞得定,忽然背後轟隆轟隆一陣響,回頭一看,就見卓力拍了拍巴掌說:“沒事了。”

  四個身材高大的客人,全都躺在樓梯下面口吐白沫了。

  經理拿著電話張大了嘴,他哪裡知道,劉老大派來給自己看場子的這位不起眼的下崗工人,其實是本地八極拳的嫡傳掌門。

  後續的事情,卓力也沒麻煩劉子光,他一個電話打給自己保衛科的同事,連夜開著212吉普車過來,把四個穿著浴袍的傢伙拉到廠裡防空洞下面,恐嚇他們說要活埋了,嚇得四個大男人眼淚嘩嘩的,不停地磕頭求饒

  第二天,四個灰頭土臉,鼻青臉腫的傢伙再次來到華清池,給被打傷的技師鞠躬賠禮,並且賠償損壞的樓梯桌椅等損失。

  卓力指著他們的鼻子惡狠狠的說:“記住,別不拿按摩小姐當人看,別的地方我管不著,但是華清池這一畝三分地,所有的技師都是我卓力的姐妹,誰敢欺負她們,我就和誰死磕!聽見了沒有!”

  四個人諾諾連聲,昨天的氣焰一點也看不見了,卓力大手一揮:“拿上你們的衣服,滾蛋吧。”

  四人抱著衣服抱頭鼠竄,卓力身後響起一片掌聲,技師們全都撲了上來,將他抬了起來,七手八腳扯掉衣服,嘻嘻哈哈往包房裡抬,卓力摀住要害處,故作驚恐萬狀般大呼小叫著:“姐妹們,你們這是要幹啥?”

  經理點燃一支煙,呵呵笑著走了,不管她們怎麼鬧去。

  此事過後,華清池的生意竟然奇蹟般的好了起來,江北市各個場子裡幹活的女孩子們紛紛跑來搭伙,洗浴中心這種地方最重要的就是常換常鮮,晃來晃去就那幾張熟面孔,就沒有回頭客了,按摩小姐多起來,客源也多起來了,李經理看在眼裡,喜在心頭,有意拉卓力一把。

  但是卓力是劉子光的人,李經理可不敢亂來,先給劉子光打了招呼,劉子光很好說話,說卓力只是我老同學而已,不是我的手下,你想用就用吧,只要他願意。

  於是李經理找卓力談了談,把他的工資給漲到八千塊,然後提升他當大堂經理,管著那些服務員和保安,卓力也是個仗義的人,把保衛科的同事找了幾個過來兼職夜場,每月給開千把塊錢,手底下也漸漸有了自己的小弟。

  這天晚上,華清池迎來了一群特殊的客人,是劉子光帶著傷愈出院的貝小帥,當天中午他們在和平飯店給貝小帥擺了接風宴,一直吃到下午六點,然後又去地地道道弄點燒烤啤酒,算是壓驚宴,一直玩到夜裡十點,才到華清池來一洗征塵。

  李經理帶著卓力親自出迎,大家注意到卓力臉上有一道很明顯的刀疤,觸目驚心的,但他不提,大家也沒問,畢竟混江湖的免不了這個,砍人和被人砍都是家常便飯。

  在卓力的指揮下,大批鶯鶯燕燕一字排開讓貝小帥挑選,貝小帥的眼睛都花了,張大了嘴說:“我操,幾天沒來大變樣啊,這小姐檔次簡直不亞於金碧輝煌啊。”

  李經理笑笑說:“那是,都是阿力親自接的人,試的活,水平能差麼。”

  大家一起看卓力,八極拳的傳人很謙虛的笑笑:“都是應該的,份內事,份內事。”全然看不到別人眼裡艷羨的怒火。

  “呸,幾十個小姐全都試活一遍,丫簡直就是以權謀私!”貝小帥惡狠狠的腹誹道。

  “六師弟,哥哥給你推薦十八號和八十八號,活兒絕對一流,包你流連忘返。”卓力湊到貝小帥耳邊說。

  “去去去,你試過的我不用。”貝小帥沒好氣的推開卓力,上樓去了,到了樓上,卻又喊來領班悄悄的說:“幫我把18和88號叫上來,我也試試活。”

  二樓休息室,劉子光和卓力坐在沙發上聊天。

  “卓力,你臉上的傷咋回事,誰幹的?要不要我找人幫你找回場子?”劉子光問。

  “算了,這個場子是找不回來的。”卓力笑笑,小心的用手摸摸臉上的傷痕,發出嘶的一聲,看來挺疼的。

  “誰這麼牛逼啊,能把你打得沒脾氣?”

  “還能有誰,我家老爺子,聽說我下崗以後在華清池幹活,氣的說我是'大茶壺',我反駁了兩句,說現在都笑貧不笑娼了,我又不是賣P眼,就是看個場子,算啥啊,老爺子就怒了,非要砍死我以正家風,我臉上的傷,是他用騎兵刀砍的,我知道,老爺子是留了手的,他的功力能砍斷豆腐上的頭髮絲,真想殺我的話,我這半拉腦袋早就飛了。”

  卓力苦笑了一笑,又點了一支煙,現在他抽煙的檔次也上去了,不再是四塊五的紅梅,而是四十五的硬盒中華了。

  “那你準備怎麼辦?”劉子光問。

  “還能怎麼辦,廠裡那種半死不活的窮日子我是打死也不願意再過了,現在唯有一條路走到黑了。”卓力深吸一口煙,扭頭看著劉子光,黑暗中他的雙眼和煙頭一樣熠熠生輝。

  “光子,謝謝你!”

  劉子光注意到,卓力這一次沒有喊自己為四眼。



2-34 幼兒園危急

  富豪廣場十八樓,至誠集團總部,李紈正在審閱本季度的集團合併財務報表,這個月的現金流量表波動很大,不由得引起了她的注意。

  波動的原因是由於物業一期分公司的收入大大增加,可不要小看物業費這一塊,至誠一期雖然算不上豪華住宅區,但也是江北市比較高檔的小區了,一百座樓,上萬居民,每月的物業費不是個小數字,以前由於種種原因,一期分公司的物業費總是收不上來,集團幾個老總都很頭疼,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有了改觀。

  李紈是個心細如髮的人,集團任何一個中層幹部的履歷她都記得,接觸過的普通員工也能說出名字,一期分公司為什麼業績突飛猛進,她心裡清楚的很,這和副經理兼保安部長劉子光的努力分不開關係。

  上次劉子光組織了一次公安城管工商稅務等部門的整頓群租大行動,效果奇佳,業主滿意了,員工的幹勁也被調動了起來,這才九月份呢,今年的物業費已經收繳了百分之九十六了,成績好的讓人不敢相信。

  上千萬的現金流入公司,解了資金的燃眉之急,李紈很滿意,董事們也很欣慰,當然主要成績是要算在集團主管物業口的呂副總頭上,正是這位副總在一期分公司放出去話,說徵收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五,他就親自去鞠躬道歉,當然現在他早把這句話給忘了,業績那麼好,今年的分紅獎金肯定少不了。

  李紈按了一下鈴,將助理衛子芊叫進來說:“一期的業績不錯,回頭你擬一個嘉獎,全集團通報一下,還有,馬上就是中秋節了,我想拜訪一下員工們,草擬一份名單吧,不用太多,但是一定要有代表性。”

  衛子芊答應一聲出去了,李紈看看時間不早了,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去幼兒園接孩子了,她雖然是集團老總,但依然堅持自己接送孩子上學,就算再忙也要抽出時間陪伴兒子,集團公司只是她的事業,但兒子卻是她的一切。

  開著沃爾沃行駛在馬路上,李紈忽然想到了劉子光,這位新進的員工簡直算得上是至誠集團的年度明星了,如果他願意的話,應該會有更大發展,但是這人就喜歡留在分公司裡當個基層小領導,真是猜不透他啊。

  忽然李紈又擔心起來,讓衛子芊擬的那份中秋看望名單,她會不會把劉子光給漏了啊,不過轉念一想,衛子芊那麼聰明的人,肯定明白劉子光對於集團的重要性,斷然不會把他給漏了的。

  正是下班時間,道路上稍微有些擁堵,李紈打開CD,放著馬克西姆的exodus,一邊聽著鋼琴曲,一邊想著兒子可愛的笑容,臉上不禁浮現出幸福的微笑,兒子五歲了,長得像自己,很聰明,在幼兒園一直拿小紅花的。

  想著兒子,道路擁堵也顯得不那麼可惡了,不過周圍的司機卻都叫罵起來,堵的時間也太長了吧,都綠燈了怎麼還不走。

  一陣淒厲而急促的警報聲響起,一串警車閃爍著警燈疾馳過去,然後又是兩輛黑色的依維柯特警車,還有草綠色的武警大卡車,朝著大連路方向開去,李紈忽然一陣心悸,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要知道兒子所在的幼兒園就在大連路上。

  警車過去之後,交通終於恢復了暢通,心急火燎的李紈開著車疾馳而去,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安,果不其然,快到大連路的時候,前面出現了警方拉的警戒線,已經禁止通行了,所有車輛必須繞道行駛。

  李紈心中更加不安,一打方向盤上了人行道,把車停下,拿起自己的提包,疾步往前走,走到警戒線邊上,派出所的協警攔住了她,說是警方正在辦案,禁止通行。

  李紈當即表示,自己的兒子就在前邊不遠處的幼兒園,請他通融一下,放自己過去,那協警卻生硬的很,軟硬不吃就是不放,李紈這個堂堂集團公司的總裁,竟然被一個協警攔在外面,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過這難不倒李紈,她經常來這邊接兒子,知道有一條小路可以過去,於是便繞到一旁,從小區破開的圍欄處爬了進去,穿著名牌套裙的女白領,竟然和一個小孩子一樣爬圍欄,如果讓至誠集團的員工看見一定驚訝死,不過此刻李紈心中掛念著兒子,什麼形像不形象的,全不顧了。

  剛爬過圍欄,李紈的手機就響了,接了一聽,居然是幼兒園老師打來的:“李總,出事了,快來吧~~”

  幼兒園老師的聲音明顯帶著哭腔,李紈的第六感竟然是真的!兒子出事了!

  李紈只覺得天旋地轉,渾身無力,手機滑落在地,她也不管了,脫下高跟鞋拎在手裡,瘋狂的往幼兒園方向奔去。

  地上的手機裡,依然傳出老師的聲音:“喂,喂,李總你還在麼?”

  ……

  此時劉子光正在和平飯店和疤子談事,疤子想幹房地產生意,苦於找不到業內人士,便將劉子光請來了,劉子光雖然只是個物業人員,但畢竟是房地產公司業界人士,又認識木三水等項目經理,經常跑各個工地,想必也是圈內人。

  劉子光抽中南海,疤子抽雪茄,反正沈芳去接妞妞了,兩個大煙槍就可勁的抽吧,屋裡煙霧騰騰,劉子光的牛逼也是吹的雲山霧罩,疤子叼著大雪茄坐在老闆椅上,一邊聽劉弟介紹房地產,一邊煞有介事的頻頻點頭。

  忽然,桌上擺著的手機開始跳舞,並且發出:“老公老公接電話”的鈴聲,疤子將雪茄從嘴裡拔出來,拿過手機按了下說:“老婆,啥事?”

  手機裡傳出急促的聲音,劉子光只聽見“劫匪,綁架、警察,刀”幾個字眼,那邊疤子忽地站起來,說:“芳芳你別急,我馬上就到!”

  劉子光噌的一下也跳起來了,問道:“怎麼了?”

  疤子一邊披衣服一邊說:“幼兒園出事了,闖進來一個瘋子綁架了孩子們,妞妞也在裡面。”

  劉子光二話沒說,跟著疤子就下了樓,與此同時,飯店裡待命的兄弟也都拿著傢伙跟下來,疤子大喝一聲:“沒你們的事,在家守著!”然後鑽進了駕駛室,劉子光在副駕駛位子上還沒坐穩,汽車就如同離弦利箭一般衝了出去。

  疤子的臉色鐵青,全神貫注開車,嘴唇緊繃一言不發,劉子光也不說話,他明白疤子的心情,上回妞妞就出過一次意外,被老三劫持在銀行裡,差點沒命,後來接孩子的時候,疤子總是安排兩個兄弟跟著沈芳一起,沒想到今天再次出事,就算是巧合,也不會這麼頻繁吧,搞不好是有人針對疤子呢。

  比疤子心情還要差的是金寶貝幼兒園的園長,這所幼兒園可是江北市最好的私立幼兒園,師資優良,雙語教學,普通人家的孩子根本交不起那麼高昂的學費,可是幼兒園短短半年之內,就出了兩次惡性事故,這簡直讓她欲哭無淚。

  第一次是有人在幼兒園門口綁架小孩,然後劫持到對面的銀行裡,當時驚動了全市的警察,鬧的很大,雖然完滿解決,小孩子安然無恙,但也給園方敲響了警鐘,安全問題不可忽視,從此幼兒園方面更加重視孩子的安全問題,決不讓陌生人領走孩子,必須出示接送證,並且經過家長電話核實才行,而且,嚴禁任何人,任何車輛進入園區,為此幼兒園還聘請了兩名保安把守大門呢。

  今天下午四點半的時候,一個年輕男子來到幼兒園門口,說要接孩子,門衛見他是生面孔,就讓他出示接送證,這人便突然發難,拔出匕首一刀戳翻保安,另一個保安嚇得不敢亂動,這人趁機衝進幼兒園,揮舞著利刃綁架了全部還在上課的中班學生和老師。

  幼兒園馬上報警,派出所110警車五分鐘內抵達現場,但由於情況太過複雜,他們也不敢往裡面衝,只能請求上級支援。

  因為,幼兒園保安說,似乎看到那個人胸前有十幾根扎在一起的柱狀物體,以及紅紅綠綠的電線,警方判斷,很可能是雷管!

  警方立刻啟動應急預案,出動特警、武警、談判專家,派出所警察以及協警負責封鎖道路,疏散群眾,爭取把損失降到最低點。

  同時,讓幼兒園方面通知幼兒家長,爭取找到劫匪的作案動機,這才是破案的關鍵所在。

  李紈瘋狂跑到幼兒園門口,這裡已經停了一圈警車,一輛插滿天線的指揮車裡,市局領導正在進行緊急部署,一名身穿白襯衣的高階警官看到李紈試圖衝擊封鎖線,便趕緊招呼手下:“去把那個女同志請過來。”

  這位白襯衣警官正是市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宋劍峰,他當然認識江北市商界的頭面人物李紈,但此時並不是說閒話的時間,他開門見山的說:“李總,現在有一名劫匪在幼兒園了,身上有炸藥,手裡有管制刀具,劫持了三十名兒童和一名教師,我知道您兒子也在裡面,但我還是希望您能冷靜下來,配合我們的工作。”

  “需要我做什麼?”李紈脫口而出。

  “認識這個人麼?”宋劍峰拿出一張照片,是狙擊手用長焦相機拍攝的照片。

  “是他!”李紈驚呼道。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8 03:12 PM

2-35 越獄狂龍

  照片很大,是用A4紙當場打印出來的,這位狙擊手顯然有著攝影師的天賦,把倚在幼兒園二樓窗戶邊上的劫匪照的很是清楚。

  劫匪身穿一件藍黑色風衣,頭戴絨線帽,將幼兒園年輕的女教師擋在身前,把匕首架在女孩的脖子上,半張臉從後面露出來,他相當狡猾,一直隱藏在人質背後,沒有給狙擊手任何射擊的機會,這張照片還是從幾十張連拍中挑出來的那稍縱即逝的一瞬間。

  照片中那邪惡的眼神和桀驁的嘴角都讓李紈一下就認出這個人來。

  劫匪就是昔日龍陽市呼風喚雨的大老闆龍少!

  龍少不是被警察抓起來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而且還跑到了江北市,闖進了金寶貝幼兒園,難道說他的目標是……自己的兒子?

  李紈腿一軟,當場就要摔倒,幸虧一位女警官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這個人是誰?”宋劍鋒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著李紈問道。

  “龍少平,龍陽人,他是衝著我來的。”李紈有氣無力的說。

  “龍少平,這個名字很熟,小李,給我接龍陽市局!”宋劍鋒衝著指揮車上喊道。

  指揮車上忙碌了一陣,一個戴眼鏡的警察揮著一張紙說:“宋局,龍陽方面有傳真,說龍少平是他們看守所的犯人,昨夜越獄,現在還在抓捕當中。”

  “亂彈琴!”宋劍鋒憤怒的吼了一聲,作為局長,他明白鄰市同行的苦衷,看守所跑了犯人,不敢立刻通報上級,先自己圍堵抓捕,抓不到再發通緝令,這樣面子或許還能保住,但是卻耽誤了抓捕工作。

  既然犯罪分子的身份已經確定,下面就好行動了,宋局長下令談判專家出動,以強大的政治攻勢督促犯罪分子投降的同時,狙擊手也進入戰位,擇機射擊,爭取一槍斃命。

  這回的案子和上回不同,上回是銀行劫案,劫匪是求財的,不是要命的,這迴龍少綁架兒童,分明就是尋仇來的,而且又是從看守所裡越獄出來的,這種人根本沒有什麼談判的餘地,而且幼兒園裡都是四五歲的孩子,毫無自我保護的能力,萬一出事的話,就是震驚全國的大事,別說自己的帽子保不住,就是市長都要受影響。

  所以宋劍鋒當機立斷做出了部署,今天政法委胡書記和市局馬局長都在省裡開會,現場就只有老宋的官最大,他拍板就行。

  由於確定劫匪沒有槍支,所以這回談判專家的膽子比較大,站在幼兒園牆外拿著話筒喊道:“龍少平,你已經被包圍了,趕快釋放人質,出來投降,爭取寬大處理。 ”

  龍少平躲在人質背後喊道:“少給我來這套!乖乖按照我的話去做,不然我馬上就殺一個小孩給你們看看。”

  罪犯窮凶極惡,談判專家不敢刺激他,趕緊說:“千萬不要傷害孩子,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我們會考慮的。”

  龍少平扯著嘶啞的嗓子喊道:“我要李紈來,必須在十分鐘之內趕到,我還要兩把手槍,三百發子彈,一百萬美元現金,一架飛機!”

  指揮車裡,警官們面面相覷,這個龍少平一定是瘋了,他提出的所有條件都是不能實現的。

  “犯罪分子已經瘋狂了,為了避免無辜傷亡,我建議突擊隊行動。”特警大隊長說。

  “不合適,幼兒園的地形比較特殊,突擊隊無法在罪犯注意不到的情況下進入,萬一引起他的狂躁,會造成人質的傷亡。”刑警支隊長謝華東說。

  “老謝,你有什麼辦法?”宋劍鋒問。

  “找人冒充李紈,混進去擊斃犯罪分子。”謝華東信心滿滿的說。

  一旁的胡蓉也挺身而出: “宋局,我上!”

  如今胡蓉已經是刑警支隊有名的警花了,雖然人家是政法委書記的女兒,但是業務水平絕對沒得說,關鍵時刻敢玩命,能打硬仗,全局上下,說起胡蓉沒有不佩服的。

  宋劍峰擰著眉頭想了一會,終於下定了決心,說:“小胡,你學過排爆麼?”

  “宋局你放心好了,我在刑警學院的時候,排爆這門課是優秀。”胡蓉自豪的答道。

  “犯罪分子窮凶極惡,刑警的配槍制止力太弱,小胡,用我的。”宋劍峰說著,從腰帶上取下一把沉甸甸的九二式9毫米手槍遞給胡蓉。

  胡蓉接過手槍,嫻熟的退下彈夾看看餘彈,嘩啦一聲推彈上膛,關了保險,將槍插在腰帶上,說:“放心吧,保證完成任務。”

  那邊談判專家拿著喇叭筒高聲喊:“龍少平,你不要衝動,李紈馬上就到,她會走進幼兒園和你面談。”

  上面沒有回聲,只有女教師蒼白的面孔在滴著汗,罪犯相當狡猾,根本不冒頭答應,狙擊手依然無法進行射擊。

  此時群眾已經被疏散到安全距離以外,除了被綁架的那一班學生之外,其他孩子也都安全撤離,很不巧的是,沈芳的女兒妞妞和李紈的兒子小誠在一個班,所以萬分焦急的沈芳和一大群家長在一起,以淚洗臉望眼欲穿。

  疤子駕駛的汽車也停在了封鎖線外,協警還想攔阻,被心急如焚的疤子一錘放倒,和劉子光一起闖進了警戒圈。

  幼兒園外,警察們忙碌萬分,緊急從附近服裝店購買了西裝套裙,高跟鞋和黑絲襪,讓胡蓉按照李紈的模樣打扮起來,胡蓉平時都是T恤牛仔運動鞋打扮,忽然穿上職業女裝和高跟鞋稍微有些不適應,但職業素養讓她很快適應了高跟鞋,試著走了幾步,倒也風情萬種。

  再戴上頭套和眼鏡,挎上一個坤包,看起來有些相似了,胡蓉給談判專家做了個OK的手勢,那邊開始喊:“龍少平,你看清楚,李紈來了,她現在就走進去。”

  胡蓉在眾目睽睽之下,慢慢走向了幼兒園,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稍有紕漏犯罪分子就會行凶殺人,甚至引爆炸彈,那可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景象。

  全部人的希望都寄託在了胡蓉身上,只有圍觀群眾中的劉子光見狀暗暗說了一聲不好!

  龍少平是什麼人,他對李紈簡直是走火入魔般的迷戀,李紈的身影早就印在他的腦海裡了,胡蓉雖然身材也不賴,但屬於那種健美型的,和李紈的柔媚少婦型有一定差距,連自己都能區分出來,更何況龍少平。

  果不其然,胡蓉才剛走到一半,龍少平就歇斯底里的大喊起來:“你們騙我!她不是李紈!” 然後就看到一隻手伸到人質胸前,一下一下的紮著,鮮血噴湧而出,所有人都發出一聲驚呼,不少年輕的媽媽當場就暈了過去,這其中就有沈芳,疤子趕緊搶救自己的老婆,全然沒注意到身邊的劉子光不見了。

  女講師軟軟的摔倒了,但龍少平依然沒有暴露在槍口下,三秒鐘後,一個小男孩出現在窗口,哇哇大哭著,鼻涕眼淚橫流,警車裡的李紈驚呼一聲,也暈倒了,那個被龍少平當作人質的,正是自己五歲的寶貝兒子小誠。

  罪犯終於鋌而走險了,殺傷了一名女人質,被刺者生死未卜,胡蓉也被識破,不得已退了回來,狠狠的扯下頭套摔在地上,恨不得衝進幼兒園,一槍打死那個可惡的罪犯。

  心急如焚的宋局長通過對講機質問道:“剛才為什麼不開槍?為什麼不開槍!你們沒這個水平,我換人打!”

  狙擊手們也很委屈,罪犯實在是太狡猾了,根本不給人射擊的機會,現在他又挾持著那個小男孩當人質,小孩的腦袋亂動,哭號不止,狙擊手根本沒有把握射擊,萬一打中了人質,或者擊中罪犯胸前的炸藥就全完了。

  一般來說,二線城市的狙擊手只不過是精確射手而已,他們講究的是在盡量近的距離內射殺或者射傷目標,由於警方通常佔據絕對優勢,所以說不管是特警還是武警的狙擊手,水平都難以和軍方的狙擊手相比,那種既要掩蔽自己,又要在一千米外射殺目標的軍方狙擊手,才是真正的狙擊之王。

  宋局長也是氣急了,他是特種兵出身,自然明白狙擊手們的難處,剛才說的也是氣話,江北市雖然有駐軍,但只是常規的裝甲兵和步兵,根本沒有特種大隊,就算有,警方調用軍方特種大隊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光是層層手續審批就得一整天下來,到時候怕是全部人質都被龍少平殺完了。

  整個江北市,能有一擊必殺能力的狙擊手,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李建國,但是他退役多年,身上還有傷,不知道能不能達到當年的水準,還有一個就是劉子光,從上次銀行事件來看,他的射擊技術應該不亞於李建國,只是現在那麼危急,到哪裡去找這兩個人呢。

  幼兒園對面的居民樓天台上,兩名武警狙擊手正靜靜的趴在那裡,一個二級士官抱著八五狙擊槍,另一人捧著雙筒望遠鏡,捕捉著幼兒園二樓窗戶內的一舉一動,忽然他們背後一陣響動,觀察手回頭一看,是個穿著5.11戰術褲和沙漠靴的男子,腰間還懸著一枚刑警徽章,是自己人。

  那人弓著身子跑過來,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把狙擊槍給我。”

兩個武警戰士對望了一眼,心說雖然是自己人,但你是刑警,我們是武警內衛,不一個系統啊,你憑什麼命令我們。

  沒等到李紈,龍少平的情緒極度的不穩定,他是昨夜越獄跑出來的,本來想案子沒多大事,大不了判個二十年,然後操作成保外就醫,不用幾年就能出來,但是情況突變,那個被自己打成植物人的市委秘書,竟然死了!

  要知道那人可是省委高官的侄子,這樣一來龍少鐵定判死刑,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便鋌而走險,藉著放風的機會越獄了。

  龍家在龍陽多少有點勢力,看守所方面都是打過招呼的,不會難為龍少,所以給他的越獄創造了條件,輕而易舉就逃出了看守所。

  潛逃的過程中越想越生氣,要不是因為李紈,這些災難本來都降臨不到自己頭上的。

  於是喪心病狂的龍少平決定,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反正這輩子他想不想過東躲西藏的生活,不如豁出去拼了,把李紈給弄死到陰間陪自己去。

  龍少以前就調查過李紈,知道她有個兒子,也知道這孩子所在的幼兒園,所以便有了剛才那一幕。

  龍少的腦子不是很好使,被捕前被藏獒驚嚇過,受不了刺激,這會還看不到李紈便血往頭上頂,剛才幾刀放倒了小老師,這會又把李紈的兒子架到了胸前,至於他是怎麼從全班三十個小孩之後找到李紈兒子的,那很簡單,因為小誠和媽媽長得很像,所以龍少一眼就認出來了。

  看到兒子痛哭流涕的小臉,李紈的心揪了起來,她緊緊抓住宋劍峰哭道:“求求你救救我兒子,救救我兒子,要什麼我都給你。”

  江北市的商界第一女強人已經失態了,宋劍峰心中何嘗不是難過加憤怒,難過的是自己身為警察,竟然不能保護這幫孩子,憤怒的是罪犯竟然如此喪盡天良!

  此時龍少的情緒已經嚴重失控,他將小男孩舉在面前,只露出半張臉來大喊道:“李紈,我知道你在看,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舒坦,我要你親自看著你兒子死!”

  “死~~~~哈哈哈哈~~~~~~~~~”

  淒厲的狂笑在幼兒園上空迴盪,喪心病狂的龍少赫然揮動了匕首,刺向小誠的胸膛。

  “不要~~~~~~~~~”看到鮮血濺出的時候,李紈歇斯底里的大喊一聲,昏死過去。

  恰在此時,一聲槍響,大群受驚的鴿子飛上了天空,鴿哨在空中鳴響,和槍聲的迴響交織在一起。



2-36 生命之泉-RH陰性血液

  一枚53式7.62毫米凸緣鋼芯彈高速旋轉著,從小男孩揮動的胳膊間隙當中射入,正好擊中龍少的脖頸,巨大的能量當場折斷了他的頸椎,人體迅速失能,就算是手上握著炸藥的引信,也無法引爆了。

  槍聲就是命令,宋劍峰手持對講機大喝一聲:“出擊!”

  埋伏在幼兒園大門兩側的特警突擊隊立刻衝了進去,動作迅猛無比,戰術配合嫻熟無比,全黑色的特警戰鬥服和黑色的面罩,以及加掛了戰術手電的79微衝讓圍觀群眾都有一種身臨其境反恐大片的感覺。

  片刻之後,特警隊員出現在那個窗口,一名隊員伸手做了個手勢,表明一切順利,對講機也傳來突擊隊小組長的回報:“報告,罪犯當場死亡,兩名人質受傷,暫無生命危險!”

  宋局長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胡蓉也鬆了一口氣,此時李紈甦醒了,大聲喊道:“我兒子呢!”

  “罪犯已經被擊斃,人質沒事。”胡蓉安慰道。

  “是誰開的槍?幹的漂亮!”宋局長由衷的讚嘆道,回頭望向幼兒園對面的居民樓天台。李紈和胡蓉也跟著他回頭望去。

  一棟五層的居民樓天台上,一個身穿便裝的男子手舉85式狙擊步槍,一隻腳踩在天台邊緣,正威風凜凜的站著,槍口似乎還有裊裊青煙升起,一群白鴿在他頭頂盤旋飛翔,夕陽照射過來,在他身上蒙了一層橙紅色的光環。

  那人正是劉子光。

  現場所有參戰幹警和群眾也都注意到了天台上力挽狂瀾的狙擊手,頓時一陣雷鳴般的掌聲響了起來,所有人自發的鼓掌,為英雄喝彩。

  “我就知道是他,不愧是部隊培養出來的人!”宋劍峰欣慰的笑了。

  “又是他……”胡蓉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竟然難以定位這個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亦正亦邪,既是黑社會頭目,又是英雄,他到底是黑是白呢。

  而李紈則跟著大家一起鼓掌,拍著拍著,忽然淚水奪眶而出。

  ……

  天台上,劉子光賣弄完了,這才心滿意足的下來,將狙擊步槍拋給那個二級士官,二級士官一臉崇拜的說:“首長,您是哪個單位的?”

  “軍事秘密,不該知道的不要問,保密條例忘了麼?”劉子光虎起臉來呵斥道,剛才兩個小兵說啥也不願意將狙擊步槍給他使用,看到下面情況突變,劉子光不得已動了粗,直接把槍搶了過來,站在天台上立姿無依托射擊,一槍斃敵,動作漂亮的讓兩個小武警簡直崇拜到死。

  劉子光拍拍衣服,下樓去了,兩個小武警還是一臉的震撼。

  “班長,他是特警隊的吧?”

  “不像,特警隊那幫慫貨還沒咱的槍法好呢。”

  “那他是誰?”

  “我說啊,是軍區特大的王牌狙擊手……”

  ……

  幼兒園樓上,龍少的屍體四仰八叉的躺著,頸椎被子彈擊中,腦袋整個飛到了一旁,血肉模糊但是基本還可以辨認相貌,頸子裡的血噴了一天花板,危險還沒有解除,幼兒們被緊急疏散,特警隊員們一個抱倆,迅速撤離現場。

  那個女教師胸前被扎了兩刀,血流了一地,但是並無生命危險,也被抬了下去,只有小誠傷的比較重,龍少被擊斃的時候,手中的匕首還是落了下去,刺傷了小男孩,血流滿地,孩子已經昏迷過去,臉色蒼白。

  救護車嗚哇嗚哇的叫著,拉走了傷員,受到驚嚇的孩子們也被毯子裹著,送到大客車上交給他們的父母,一時間大客車裡哭成一片。

  樓上,兩個排爆組的特警隊員小心翼翼的檢查著龍少胸前綁著的所謂雷管,發現不過是兩排雙匯火腿腸而已,被狡詐的龍少聯排綁起來,冒充雷管。

  虛驚一場,警報解除,此役大功告成,只有三人受傷,罪犯當場擊斃,基本算是交了一份滿意的答卷,宋劍峰的仕途必將因此而變得更加光明。

  ……

  救護車中,李紈緊緊捏著兒子的小手,淚流滿面,兒子還在昏迷當中,身上的傷口已經包紮過了,兒子是娘的心頭肉,受了這麼重的傷,李紈哪能不傷心,小誠是個可憐的孩子,兩歲多一點的時候他爸爸就因車禍去世了,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如果兒子再有個三長兩短,李紈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可依戀的了。

  兩輛警用摩托車拉著尖利的警笛在前面開道,沿途所有路口的車輛都停止通行,救護車一路疾馳著來到市立醫院急診科,兩個傷員被迅速抬下車進入搶救室。

  李紈兩腳發軟,坐在急救室外面的長椅上,不停地的祈禱著,但願兒子只是皮外傷而已,千萬不要出事。

  可是,怕什麼來什麼,搶救室的門咣當一聲推開了,一個渾身血跡斑斑的醫生衝出來,摘掉口罩喊道:“誰是患兒的家長?”

  李紈腿都軟了,強撐著站起來說:“我是孩子的媽媽。”

  “你兒子的左腎動脈血管破裂,現在就要手術,這是手術同意單,你簽一下。”醫生急促的說。

  李紈用顫抖的手在同意單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醫生又進去了,搶救室的門咣當一聲關上。

  李紈無力的坐下,淚水模糊了雙眼,她雖然不是學醫的,但也明白腎動脈破裂的後果,如果手術不成功的話,重則死亡,輕則也要摘除一個腎,孩子的未來就廢了。

  急診科的長椅上,還有那個女教師的家屬,他們也在焦急的等待,不多時,另一間搶救室的門打開了,護士推著傷者出來,說:“傷口不深,已經縫合完畢,沒有生命危險了,現在轉入病房休息,家屬跟過來幾個吧。”

  那群人發出欣喜的聲音,簇擁著傷者去了,走廊裡又只剩下李紈一個人,空蕩盪白森森的牆壁,讓她感到格外的孤獨和冰冷。

  忽然,搶救室裡面的儀器嗶嗶的叫起來,醫生再度心急火燎的衝出來大喊道:“怎麼血庫主任還沒回話,傷員急需RH-AB型血,再不送來就來不及了!”

  護士站那邊電話鈴響了,護士長接了電話焦躁的回答道:“血庫回話,沒有庫存了!只有省城中心血庫才有一千CC的庫存!”

  “亂來!省城運到這裡最快也要三個小時,等不及了!”醫生焦躁的扯掉口罩,心急如焚。

  李紈終於癱在了長椅上,她剛才是忙暈了,竟然忘記了兒子是稀有的RH陰性血型,這種血型被稱為熊貓血,在人群中的比率是萬分之一,異常的稀有,現在兒子動脈破裂,如果沒有新鮮血液補充的話,那就只有一個結果----死亡。

  “你不是孩子的母親麼?你是什麼血型?”醫生忽然看到了李紈,趕緊問她。

  李紈無力的搖搖頭,孩子遺傳於他的父親,自己卻是普通的AB型血,根本派不上用場。

  醫生一跺腳:“那麻煩了。”

  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漸漸死亡,但是卻無能為力,李紈通過敞開的急救室大門,看見病床上的兒子,小臉蒼白,插著心臟起搏器和氧氣管,幼小的生命正一點一點的消逝。

  這一刻,她想到了丈夫的死,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她也是這樣親眼看著丈夫在自己眼前死去,這種人間慘劇竟然再度重演,情何以堪!

  今天早上,兒子還是那麼的活潑可愛,紅撲撲的臉蛋,長長的睫毛,奶聲奶氣的喊著媽媽,到了傍晚,竟要變成一具小小的,冰冷的屍體,再也不能喊媽媽,再也不能撲在自己懷裡撒嬌了,想到這裡,李紈兩眼一黑,如同墜進萬丈深淵,就在她昏死前的一秒鐘,一群人走進了急診科的大門。

  ……

  “李總,李總。”昏昏沉沉的李紈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睜眼一看,是衛子芊焦急的面龐。

  她長長出了一口氣,強忍住悲痛哽咽著說:“什麼時候了?我想見孩子最後一眼。”

  衛子芊瞪大了眼睛說:“李總您說什麼呢,小誠好好的,手術很成功。”

  “什麼!” 本來還虛弱不堪的李紈立刻從病床上爬起來,鞋也不穿就跳下床衝出病房,出來一看還是急診科的走廊,她不顧一切的衝向急救室,撞開大門一看,頓時呆住了。

  兩張病床,其中一張躺著的是自己的兒子,小傢伙的臉龐已經恢復了紅潤,長長的睫毛抖動著,顯然已經是脫離了生命危險。

  另一張床上,躺著的竟然是劉子光,他的右臂上插著一根針,暗紅的血液從他身上直接抽出來,如同生命之泉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注入小男孩的靜脈。

  霎那間,李紈淚如雨下。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8 03:13 PM

2-37 孩子的爸爸及時趕到

  “要不是孩子的爸爸及時趕到,真的不堪設想啊。”醫生在後面說道,李紈一轉身想分辨:“他不是……”

  “你愛人說了,孩子隨他的血型,我們也就沒驗血直接抽血輸上了,多虧了這關鍵的五分鐘啊,要不然的話……”醫生搖了搖頭,將一張單子遞過來說:“簽個字吧,住院單。”

  這回李紈的手不再顫抖了,從容的在住院單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放下筆問道:“我兒子不會有事吧,醫生?”

  “小孩子恢復力強,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吧,應該沒多大問題。”醫生說完,夾著本子走了。

  李紈呆呆的站在門口,看著病房裡一大一小兩個人,一時間有些恍惚了,病床上的劉子光似乎變成了自己的丈夫,父子倆血脈相連,父親慈祥的看著兒子,兒子甜美的熟睡,場面溫馨感人至極。

  “李總,李總”耳畔傳來衛子芊的叫聲,李紈從恍惚中醒來,尷尬的笑笑,接過衛子芊遞過來的紙巾,擦擦臉上的淚水,說: “子芊,明天我不去公司了,有什麼事情你安排一下,重要問題給我打電話。”

  衛子芊點點頭,關切的說:“李總,你要注意身體啊。”

  “好的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李紈說。

  衛子芊似乎有些不情願離開,深深看了一眼病房內的劉子光,這才向李紈說再見,離開了急診科。

  李紈躡手躡腳走入病房,但還是驚動了劉子光,他睜開雙眼,眸子中閃耀著全是善良與溫情,就像一個體貼的丈夫,慈祥的父親,這副形像很難和站在天台上手持狙擊槍,英姿勃發銳氣逼人的那個劉子光聯繫起來。

  “你醒了,坐吧。”劉子光輕聲說,語氣神態都極其的自然,就像是一家人那樣。

  李紈找了張椅子在兩張病床間坐下,動作輕的不能再輕,生怕驚醒兒子。

  “剛才我撒了一個慌,說是孩子的爸爸,要不然他們堅持要驗血,肯定會耽誤孩子,你不要見怪啊。”劉子光說。

  “怎麼會呢,我謝你還來不及呢,對了,你也是這種血型麼?”

  “是啊,我的血型也比較奇特,沒想到今天正好派上用場,說起來我和小傢伙也挺有緣分呢。”

  忽然小男孩在床上動了一下,嘴裡呢喃著什麼,房間裡靜悄悄的,可以清晰的聽見小男孩先咕噥了幾聲媽媽,然後又口齒不清的說著:爸爸、爸爸。

  李紈心中一陣黯然,沉默不語了,劉子光心裡明鏡似的,也不再說話

  病房裡的氣氛稍微有些沉悶,忽然護士推門進來,檢查了一下輸血裝置,說:“已經輸了八百毫升血液了,足夠了。”然後就幫兩人拔下了針頭,劉子光掀開身上的被子跳下床,就去拿掛在門邊的衣服。

  護士趕緊勸他:“抽了那麼多血,你還是休息一下吧。”

  劉子光穿上外套說:“不用了,我身體好得很,抽這點血沒關係的。”然後又對李紈說: “李總,再見啊。”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聲李總喊得李紈心裡挺不是滋味的,剛才營造出來的那種溫馨的家庭氣氛一下子被這聲李總完全沖淡了,但是她也不好說什麼,只能也擺擺手,輕聲說:“再見。”

  ……

  當晚李紈一直陪伴著兒子,直到第二天兒子甦醒過來,衛子芊辦事很細緻,將李總家裡出事的消息嚴密封鎖起來,集團裡沒有幾個人知道,所以也沒有來打擾,中午時分,衛子芊過來幫著李紈把孩子轉到了ICU病房,其實孩子的傷勢沒有那麼重,但李紈覺得自己虧欠兒子太多,想用這種方式補償一下。

  兒子恢復的很快,連醫生都覺得驚訝,外科主治醫生檢查過之後說:“孩子的傷勢痊癒的很好,以後也不會留下後遺症,可以考慮轉入普通病房了。”

  李紈想想也是,她倒不是在乎ICU一天上萬的費用,為了兒子花再多的錢也無所謂,而且她也有這個實力,不過人家醫生都說了,兒子痊癒的很好,繼續住在ICU也顯得不吉利,所以便愉快的將兒子轉到了高級單間病房去了。

  李紈這幾天都沒上班,只是在病房裡用筆記本上網遙控公司的運作,她還將家裡的阿姨調過來照顧兒子,另外在家政公司花大價錢請了兩個護工,把兒子的一切照顧的井井有條。

  兒子最喜歡吃媽媽做的番茄蝴蝶麵,於是李紈親自回家下廚,做了一份蝴蝶麵用保溫桶盛起來,開著沃爾沃送到醫院。

  出了電梯,來到走廊盡頭的病房門口,剛想推門進去呢,忽然聽到裡面傳來兒子的歡笑聲,要知道自從那天出事以後,兒子就沒有笑過,醫生說是受到過度驚嚇,需要緩解一段時間,實在不行就找心理醫生,因為這事兒,李紈暗地裡沒少掉眼淚。

  兒子竟然笑了,李紈驚喜萬分,推門進去,赫然發現病床上坐著一個男人,正在和兒子瘋在一起,兒子開心的滿床打滾,小臉紅撲撲的別提多興奮了。

  “寶貝兒,小心你的傷口。”李紈把保溫桶一放就衝過去了,這時那個男人一回頭,不是劉子光還能是誰。

  “呵呵,我來看看孩子,你兒子很可愛,也很勇敢呢。”劉子光摸著小男孩的頭,笑著說。

  “媽媽媽媽,飛人叔叔說我是最勇敢了,等我病好了就能當奧特曼了,專打小怪獸。”兒子興奮的說。

  沒想到兒子記性這麼好,還記得劉子光是飛人叔叔,李紈抱起兒子,狠狠的親了一口,說:“小誠就是勇敢,剛才叔叔和你玩什麼呢?”

  “叔叔教我怎麼打怪獸呢,打最壞的幼兒園大怪獸大惡龍,叔叔是大奧特曼,我是小奧特曼。”

  “呵呵,小誠最乖了,媽媽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番茄蝴蝶麵,趕快趁熱吃吧。”

  哪知道兒子一點也不買賬,小腦袋晃得像個撥浪鼓:“我不,我不,我要和叔叔玩。”

  “小誠不乖,媽媽生氣了哦。”李紈故意板起了臉。

  小男孩依舊鬧個不停,就是不願意吃飯,這時候劉子光說話了:“小誠,這一桶是宇宙能量塊,你要不補充能量的話,就打不過怪獸了,就不能當奧特曼拯救幼兒園了。”

  小男孩立馬乖乖坐下,說:“我要補充能量,補充能量!”

  李紈呵呵一笑,打開保溫桶,讓阿姨給小孩繫上小圍兜,準備餐具開飯,劉子光看看表說:“李總,我還有事,再見啊。”

  “就走啊?”李紈言不由衷的說著,還是將劉子光送到了門口,房間裡阿姨護工都在,她不願意讓別人看到自己對劉子光有什麼別的感覺。

  再說了,劉子光畢竟是自己的員工,兩人之間不可能有什麼的,懷著複雜的心情,李紈將劉子光送了出去,哪知道劉子光前腳剛走,兒子後腳就鬧起來了,非要看著叔叔才能補充能量,把個李紈搞得焦頭爛額,毫無辦法。

  “天啊,這可怎麼得了,難道非得以權謀私,通過行政手段把劉子光調來當男保姆才行?”李紈望天興嘆。

  忽然病房的門敲響了,砰砰砰三下,彬彬有禮不輕不重,李紈趕緊跑過去拉開門說:“小東西正哭著鬧著要你呢。”

  來人一怔,隨即笑道:“小誠什麼時候這麼喜歡趙叔叔了?”

  來的不是劉子光,而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三十來歲,斯斯文文,穿著挺括的藍色襯衣,手裡捧著一大束鮮花。

  “趙秘書你好。”李紈臉上的喜悅迅速的消散,換成了一副冷冰冰但是很有禮貌的表情說。

  “李總永遠是這麼客氣,我聽說小誠出事了,特地來探望,對了,傷情不嚴重吧,我認識幾個北京的外科醫生,醫術相當的好……”

  李紈打斷他說:“謝謝你趙秘書,小誠沒事了,吳媽,該抱孩子下去了。”

  趙秘書顯然不在意李紈的冷淡,舉著手中的花束說:“小李,這是你最喜歡的馬蹄蓮。”

  李紈接過花,交給護工插起來,依舊冷淡但又不失禮貌的說:“趙秘書,謝謝你的花,我該陪兒子下樓散步去了。”

  趙秘書呵呵笑道:“沒關係,你忙你的,我下午還有一個會,也該走了。”說著看了看腕子上的浪琴表,衝陽台上的小誠喊道:“小誠,叔叔走了哦。”

  小男孩回過頭,很有禮貌的說:“叔叔再見。”但是臉上並沒有笑意,純粹是那種優良家教下的禮貌回答。

  趙秘書又衝李紈笑了笑,轉身走了。

  李紈關上門,走到陽台邊愁眉緊鎖,沉默良久,下面醫院停車場上,趙秘書鑽進一輛陸虎攬勝,一溜煙走了。

  “媽媽媽媽,我補充完能量了,我要去找叔叔當奧特曼。”小誠拉著媽媽的裙子,一臉期盼的說。

  “小誠乖,叔叔去打怪獸了,要去幾天才能回來。”李紈蹲下來哄兒子。

  “媽媽騙人,媽媽就會騙人!”小誠撅起了嘴。

  “咦?小誠為什麼這樣說。”

  “媽媽說爸爸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出差了,就是騙人,幼兒園的小朋友說,我沒有爸爸。”小男孩一本正經的說。

  李紈鼻子一酸,一把摟住了兒子。

  好不容易將兒子哄睡著了,李紈思量再三,還是拿起了手機,第一次親自給劉子光打電話。

  “劉子光麼,你好,我是李紈,我想請你吃飯,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2-38 大紅旗出動

  李紈很直接的發出了邀請,作為大集團的總裁,屈尊向下屬員工發出邀請,要攤一般人早就受寵若驚,不是高興的語無倫次,就是忙不迭的答應,可是劉子光卻只是平淡的說:“好啊,不過最近都沒空,下星期再看吧。”

  “哦,那你先忙吧。”李紈放下電話,托著腮望著遠方,心情有些小小的波動。

  實際上,李紈身邊不乏追求者,她年齡不大,只有三十出頭而已,外貌看起來更加年輕,美女富豪的光環照耀下,多少優秀男人趨之若鶩,就像剛才那個趙秘書,就是市委書記的大秘,可謂權傾江北,上次劉子光誤殺人販子的案子,就是李紈通過他解決的,一塊浪琴錶外加一頓飯,換來一個電話,多少人奔忙努力都無法解決的事情立刻迎刃而解。

  趙秘書喜歡李紈,但這種喜歡不是李紈所能接受的,事實上趙秘書是個很有品位和格調的男人,整天衣著整潔挺括,氣質儒雅溫潤,手握權柄卻又親切和藹,任何事情到了他那裡都能得到圓滿的解決,一般女人都無法抵擋這種男人的進攻,但李紈畢竟是李紈,她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丈夫,還必須是一個好父親,一個事業上的好助力。

  這三條,趙秘書就有兩條不符合,因為,他是有家室的人。

  所以,李紈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他,哪怕是私下裡的來往,趙秘書也明白這一點,但從不氣餒,依然一如既往的關心著,照顧著李紈和她的至誠集團。

  至於其他追求者,就更是如過江之鯽一般了,江北商界圈子裡,被李紈的成熟淑女氣質打動的大老闆不在少數,聲稱願意為她離婚的都有好幾個,但李紈從來不把他們當一回事,只不過一笑置之。

  就算是在集團內部,也不乏暗戀李總的男性員工,比如尹志堅副總,四十幾歲的人了,自打離婚後一直沒有再娶,為的就是能獲得李總的芳心,但是李紈只把他當合作夥伴看,從未給過那方面的暗示。

  這麼多優秀的男人追求自己,而自己竟然在為一個小小的保安主管拒絕了邀請而煩惱,想想真是可笑,李紈自嘲的笑了笑,打開筆記本開始處理公務了。

  看了幾封郵件之後,李紈的心緒還是不寧,不知道為什麼,劉子光的身影總是在眼前浮現,從最初銀行門口的邂逅,到飛車捉拿人販子,再到龍陽之行的每一個驚心動魄的瞬間,還有天台上手持狙擊槍的英姿,當然最深刻的還是他和兒子並排躺在一起的情景,是那樣的溫馨,那樣的感人。

  “媽媽媽媽,我要叔叔。”不知道什麼時候兒子醒了,扯著李紈的衣服嚷嚷著,李紈趕緊把兒子抱起來說:“小誠乖,叔叔才會來咱們家做客。”

  ……

  劉子光沒有立刻答應李紈的邀請,不是在賣味,而是確實很忙,別看他平時吊兒郎當的閒著沒事,每逢吃飯的時候總是分身乏術,而且最近和方霏的關係突飛猛進,恰逢週末,肯定要去陪女朋友吃飯,哪有時間去赴李總的宴席啊。

  街頭小飯店裡,劉子光和方霏坐在寂靜的角落裡,劉子光筷子上下翻飛,不停嘴的吃著盤子裡的乾煸辣子雞,一邊吃一邊說真好吃,方霏在對面捂著嘴笑著說:“我介紹的飯店,能不好吃麼,對了,我聽說你昨天在醫院冒充人家的爸爸和老公呢,有沒這回事?”

  劉子光解釋說:“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為了盡快給孩子輸血,我就客串一回了,你不會吃醋吧?”

  方霏說:“怎麼會呢,我為你驕傲還來不及呢,對了,你真的是RH-AB型血麼?”

  劉子光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隨口叉開話題道:“對了,你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麼?”

  “是啊,你不提我都忘了,最近國家衛生部有個支援非洲的項目,需要抽調大批醫生和護士,我想參加,你說怎麼樣?”

  小護士瞪著熱切的眼睛望著劉子光,一臉的期盼,劉子光知道方霏最崇拜的人是南丁格爾,當年她初中時候成績本來是可以上重點高中的,但是為了理想還是考了衛校,每年都是年級第一名,最後以全校第一的成績畢業,進入全市最好的醫院工作,又被分配到醫院的窗口單位急診科,要知道那時候方霏的爸爸還不是院長,這些全都是靠她個人努力的結果。

  方霏如此熱愛護士職業,想去戰火紛飛,飢荒疾病橫行的非洲救死扶傷,更是她夢想中的事業,劉子光又有什麼理由反對呢。

  “好,我支持你!”劉子光堅定的說。

  “哎呀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會反對呢。”方霏喜出望外,竟然探過身子,在劉子光面頰上親了一口,劉子光站起來也要回敬一個,兩人鬧成一團,小餐廳裡的人都善意的看著這對幸福的小兩口,呵呵的笑了。

  注意到大家的目光,方霏趕緊坐回椅子,整理一下散亂的頭髮,定了定神說:“唉,八字沒一撇的事呢,人家要的是業務精英,哪能輪得上我呢。 “說著拿筷子亂搗盤子裡的排骨,唉聲嘆氣。

  “我家方霏可是市立醫院技術最全面的護士,怎麼可能輪不到你呢。”劉子光說。

  “真的麼?”方霏又眉飛色舞起來,憧憬著未來:“非洲大陸,充滿浪漫與激情,戰爭與罪惡,我多麼想親眼看一下乞力馬扎羅山上的雪啊,對了,如果真的挑上我,一去就是三年,你能等我麼?”

  劉子光信誓旦旦的說:“等,我等你。”

  “真的麼?”方霏歪著頭看他:“我不信,咱們拉鉤上吊。”

  外面細雨紛飛,街口小飯店的霓虹燈下,被雨水打濕的玻璃窗內,兩個年輕人伸出小拇指拉著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從小酒館出來,外面已經秋雨綿綿,雨淅淅瀝瀝下著,一點停的意思都沒有,路上行人撐著繖形色匆匆,出租車的生意特別好,有錢都打不到車,方霏將挎包頂在頭上說:“衝吧,跑到公車站就好了。”

  劉子光一把拉住她,脫下身上的夾克披在方霏身上,幫她拉上拉鍊,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說:“天冷了,你穿的又那麼少,淋了雨感冒怎麼辦?”

  穿著男朋友的衣服,一股溫暖從心底升起,方霏將頭埋在劉子光胸前說:“那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說著偷偷瞅了瞅旁邊的快捷旅館招牌,小臉都紅了。

  可惜劉子光這個傢伙絲毫不解風情,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說:“我在西安路和光榮街交叉口,過來接吧。”

  “給誰打的電話啊?”方霏好奇的問。

  “我的司機。”

  “啊?你買車了?我怎麼不知道。”

  “看見你就明白了。”

  五分鐘後,一輛黑漆鋥亮的豪華大轎車開到了小酒館門口,車體寬大,車頭上一面紅旗在夜色中熠熠生輝,望著巨大的車身,方霏驚呆了:“這這這,這是你的車?”

  “是啊,請吧。”劉子光拉開了車門,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小酒館門口站滿了避雨的人,都詫異的望著這輛似乎從時間隧道裡開出來的紅旗雙排座大轎車,有些年歲的都記得,這車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市委書記都沒這個資格,只有西哈努克親王之類的國際友人訪華之時,才能坐一下,年輕人們也都瞪大了眼睛,這車太拉風了,這派頭,簡直比什麼勞斯萊斯、邁巴赫、賓利都不逞多讓啊。

  方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喜滋滋的鑽進了大轎車,司機位子上坐的是玄子,他今天特地穿了一件中山裝,小頭梳了個中分,看起來就像是文革時期的國家幹部一樣。

  玄子一回頭,嚴肅的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首長,去哪裡?”

  方霏嚇了一跳,再看劉子光,揚起手,撇著四川話揮斥方遒的說道:“小鬼,去北戴河。”

  玄子板著臉說:“是,首長。”然後就發動了汽車,巨大的紅旗轎車在眾人好奇而艷羨的目光中駛離了小酒館。

  轎車裡很寬大,兩排真皮沙發面對面擺著,和駕駛席用有機玻璃隔開,可以做到防彈隔音,車窗上掛著白色的窗簾,裝飾部件都是用電鍍的純銅或者真正的胡桃木,做工考究,質地紮實,倒退四十年,絕對是中央級的待遇。

  方霏開心的在寬大的沙發上打著滾,不時掀開窗簾看看外面的雨中景色,喜的合不攏嘴,忽然她趴到劉子光耳邊輕聲問道:“為什麼你說要去北戴河呀?還有那個開車的,好古怪啊。”

  劉子光苦笑一下:“沒辦法,他就好這個,從小就幻想自己是給中央首長開車的,我也是勉為其難,滿足他的這個趣味,唉,說話都得說四川話,不然不好使,累啊。”

  方霏噗的一下笑了,說:“這個人好好玩哦。”

  劉子光正色說:“人,癡迷一件事情未必是壞事,就說玄子他吧,什麼樣的舊車到他手裡,都能煥發第二春,故障車輛,他用耳朵一聽就知道哪裡出的毛病,愛一行,就要全身心的投入進去,才能有所成就。”

  方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懂了。”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8 03:15 PM

2-39 翁婿火車站會面

  把方霏送到樓下,方霏還扭捏著不願意下車,一雙眼睛看著劉子光,似乎能滴出蜜來:“嗯……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雖然是疑問句,但其實是個祈使句,劉子光欣然答應,撐起大黑傘先鑽出車門,護著方霏下來,小護士緊緊貼著他,牙齒打顫:“我冷。”

  劉子光一把攬住方霏,兩人依偎在樓前的空地上,細雨霏霏飄蕩在四周,唯有傘下的小小空間是溫暖安全的,居民樓上燈火星星點點,漆黑鋥亮的大紅旗轎車靜靜的停在一旁,氣氛溫馨而浪漫。

  方霏揚起頭來看著劉子光,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花瓣一般的嘴唇微微張著,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小身子微微顫抖著,一副任君採擷的樣子,劉子光情不自禁,剛要伸嘴過去,忽然大紅旗的車窗降下,玄子這個不開眼的傢伙用生硬刻板的聲音說道:“首長,釣魚台急電。”

  劉子光這個氣啊,玄子很有意思,把劉子光常去的地方都給編上號了,家是中南海,公司是國務院,方霏家是北戴河,華清池就是釣魚台國賓館,這麼晚有事,難道說有人搗亂,卓力都鎮不住場子了?

  劉子光去接電話,方霏也睜開了眼睛,瞧了瞧樓上說:“哎呀我忘了,爸爸今天回國,他的書房燈亮了,好了好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先上去了。”說完就一溜煙的跑進來單元門。

  “小鬼,以後首長處理公務的時候就算是主席的電話也不接,知道麼?”劉子光忍不住說。

  ……

  電話是李經理打來的,鄭重其事的邀請劉子光去談事情,電話裡也沒說到底要談啥,劉子光只好驅車前往華清池。

  華清池門前的空地上,已經停滿了中低檔的轎車,雖然今天下雨,還是有不少車進出,停車場的管理員從一個增加到三個,還是不夠用,看到這輛大紅旗開過來,把管理員嚇了一跳,大紅旗徑直停到門口,玄子跳下來幫劉子光拉開車門,管理員和門口的迎賓、保安一起恭恭敬敬的喊:“劉哥來了。”

  進了大廳,劉子光就看到一群人坐在沙發上抽煙聊天,看樣子都是顧客。

  “劉哥好!”前台接待小姐畢恭畢敬的向劉子光打招呼,給他拿了一雙拖鞋。

  後面忽然有人喊道:“哎!剛才不是說沒更衣箱了麼,怎麼還放人進去?”

  劉子光回頭一看,是個喝的醉醺醺的顧客,看打扮是位鄉鎮企業家,身邊還跟著四五個同樣打扮的土鱉。

  “對不起先生,這位是我們的老闆。”接待小姐解釋道。

  “哦,知道了,對不住了姐們。”鄉鎮企業家一拱手,不說話了。

  “生意這麼好?”劉子光一邊換拖鞋一邊問。

  “是啊劉哥,天天爆滿。”

  劉子光點點頭,隱約猜到李經理喊自己來的原因了。

  上了四樓包間,李經理和卓力已經在裡面等他了,見劉子光上來趕緊招呼上茶水果盤,遞煙,一陣忙乎後,李經理將服務員趕出去,對劉子光說:“兄弟,找你來有點事商量。”

  劉子光說:“是不是生意興隆,規模跟不上了,想擴建一下?”

  李經理一拍大腿:“哎呀兄弟,你太了我了,這段時間生意火爆的很,澡堂子的硬件確實跟不上了,浴池太小,噴頭不夠多,大廳裡的音響、沙發椅都該換了,裝修也不上檔次,最主要還是包間不夠多,這直接影響收入啊。”

  劉子光說:“那你給我說也是白搭啊,我能幫上什麼忙?”

  李經理說:“兄弟你就別逗我了,這一片就你影響力最大,我不找你還能找誰,華清池左右有幾個五金店,生意都不行了,我和他們談過了,都同意退出,關鍵還是廠子這一塊,門面是晨光機械廠的,我想把旁邊聯排的幾座樓都給盤下來,投資大規模改造,把華清池建成住宿餐飲洗浴一條龍的高檔會所…… ”

  劉子光打斷他說:“等等,你先說想讓我幹什麼吧。”

  李經理笑笑說:“那什麼,我是心有餘力不足啊,所以我想請兄弟你入股,咱們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我就不信幹不過金碧輝煌!”

  劉子光抽著煙不說話,青煙裊裊,李經理充滿期盼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劉子光,旁邊卓力也眼巴巴的看著老同學,喉嚨處聳動了一下,大概是在咽唾沫。

  劉子光掐滅煙蒂說:“這一行,我不太想參與。”

  “為什麼,光子你是不知道,一天就有上萬進賬啊,幹這個絕對來錢!”卓力跳起來嚷道,急的臉都紅了。

  劉子光笑笑:“卓力你別急,老李你也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不參與不代表不幫忙,有什麼需要安排的,給我打電話就是,好了,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說著,劉子光起身下樓,李經理和卓力在一旁陪著,卓力還在喋喋不休的勸著老同學,期望他回心轉意,但李經理卻已經領會了劉子光的意思,閉口不說話了。

  送走了劉子光,兩人回到包房,卓力心急火燎的說:“哎呀這個劉子光,真不知道他咋想的,那麼賺錢的行當都不幹,這不是把金子往外推麼。”

  李經理淡淡一笑:“阿力,你不理解你的老同學,他是志向高遠的人,不想因為摻乎咱們澡堂子的事情耽誤了將來。”

  “將來?光子已經混的那麼好了,還想要什麼樣的將來啊?”卓力懵懂的問。

  “所以說你還是年輕啊,你老同學志向不在黑道,他的理想,是咱們這些人永遠也無法企及的。”李經理點燃一支煙,眼睛眯縫著,似乎沉浸在某種憧憬當中。

  李經理是南方人,所以喜歡喊卓力為阿力,他曾經判了無期徒刑,後來又改判二十年,陸續減刑最終還是蹲了十年出來,用他的話說,是上了十年大學,監獄確實是一所複雜的社會大學,老李學到了很多東西,對於人生的感悟,也自然比卓力更加深刻一些。

  卓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後說:“那咱們怎麼辦?李哥我聽你的。”

  老李說:“他不參股,咱麼也要幹,廠子那邊你去跑,該花多少錢就花多少錢,務必砸倒他們,擴建以及裝修的資金,我來想辦法。”

  “好嘞,咱們就這麼幹!”卓力又興奮起來,現在他已經儼然是華清池的二掌櫃,大事小情都能參與決策,每月的收入不下萬元,廠裡那幫保衛科的小伙計都跟著他混,再加上劉子光這棵大樹,現在也是高土坡一帶小有名氣的力哥了。

  ……

  次日,星期一,淅淅瀝瀝下了一夜的雨終於停了,下午的時候,劉子光突然接到方霏的電話,說是今天報名非洲項目的醫生護士要集體去省城考試,讓他來火車站送自己。

  火車兩個小時後出發,劉子光趕緊打車前往,大白天的他可不敢動用玄子的大紅旗,這玩意太惹眼了,又沒有牌照,火車站繁華地帶交警雲集,讓扣了可不好看,雖然能找人要回來,但畢竟還是麻煩。

  到達火車站,果然看見一塊大大的條幅,“預祝支援非洲項目同事考試順利”嗯,就是那裡了,走過去一看,人山人海的一大片白衣服,都是江北市以及附近幾個縣區醫院抽調的精兵強將,這個項目是國家外交部和衛生部聯合搞的,很有政治意義,所以市領導和衛生系統的官員都極其重視,援外項目補貼也多,工資補貼都是美元結算,算下來比在國內的薪水多好幾倍,更重要的是增加資歷,回來就升官,所以基層的醫生護士們報名都很踴躍。

  劉子光還站在那裡張望呢,忽然一雙溫暖的小手從背後摀住了他的眼睛,嘻嘻笑道:“猜猜我是誰?”

  劉子光猛回頭,一個惡狠狠的擁抱剛要撲過去,忽然發現方霏身後站著一個慈祥的老者,西裝革履金絲眼鏡,正是未來的岳父大人,方副院長。

  劉子光張開的手臂訕訕的收回,很尷尬的一笑,見他這副模樣,方霏得意的一笑,介紹道:“爸爸,這個就是小劉。劉子光,這個是我爸爸。”

  方院長很熱情的伸出手:“我們見過的,小劉。”

  劉子光和方院長握手:“您好,伯父,我是劉子光。”

  方院長的手細皮嫩肉,但是很有力,是那種長期拿手術刀的手,他握著劉子光的手,上下打量著女兒的男朋友,挺拔如青松,衣著樸素,兩眼炯炯有神,從手上傳來的感覺更是有力而穩重。

  小伙子不錯,方院長在心裡想。

  “小劉在哪裡上班,家裡還有什麼人啊?”老人笑瞇瞇的問,這就相當於正式摸底談話了。

  劉子光不卑不亢,從容介紹:“我在至誠物業一期分公司做副經理,業餘自己還有點小生意,父母都是下崗工人,住在高土坡。”

  不錯不錯。”方院長笑著說,這些基本情況他都聽女兒說過,他不是個門第觀念很重的人,對於劉子光的談吐也很滿意,小伙子雖然年齡大點,但是看起來絕對是個穩重體貼,顧家的好男人,而且事業上也絕對會有一番大成就,方院長也是從基層一步步爬上來的,又去過歐美許多國家考察,可謂見多識廣,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等方霏回來,我見見你家長輩吧。”方院長笑呵呵的說,這句話就等於同意了兩個人的事情,方霏在後面羞紅了臉,不說話了。

  ……

  火車終於開了,火車站依然如往常般喧囂熱鬧,劉子光謝絕了方院長讓自己搭車的好意,自己搭乘公交車回家。

  從火車站回去需要轉乘兩次公交,下了第一輛,在站台等車的時候,忽然一輛紅色的沃爾沃停在了劉子光面前。

  車窗降下,是李紈戴著墨鏡的俏臉。

  “上車。”李總的聲音脆生生的。



2-40 豪宅少婦玫瑰花

  劉子光沒有絲毫猶豫,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車裡坐著的是李紈母子,小誠看見劉子光上車,驚喜的喊起來:“叔叔叔叔!”伸著兩個胖乎乎的小手讓叔叔抱,可是被安全帶綁著,根本撲不過來。

  “小誠乖,叔叔等下再抱你。”李紈說著,輕踩油門,沃爾沃向前開去。

  “晚上沒約會吧?”李紈問道,眼睛盯著前方,也不看劉子光。

  “沒有。”劉子光老老實實的答道。

  “那好,陪我去買菜,回家吃飯。”李紈用不可置疑的口氣說著。

  “好吧。”劉子光無可奈何只好答應,人家三請四請,自己再不給面子,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了。

  李紈開著沃爾沃來到濱江大道延長段的麥德龍超市,將車停下,三人進入超市大門,李總指揮若定,很自然的對劉子光吩咐道:“你抱孩子。”自己去推了一輛購物車。

  麥德龍的規定很奇特,不許一米二以下的小孩進入賣場,因為怕叉車的視線盲區看不見這麼高的孩子,當然到了中國之後就沒這麼嚴格了,至少可以抱著進去。

  李紈推著小車,劉子光抱著孩子,三個人就如同一個幸福的小家庭那樣走進了超市。李紈身上穿的還是上班的職業裝,短風衣下裁剪合體的西褲加高跟皮鞋將整個人襯託的更加苗條欣長而又英姿颯爽。

  李總買菜和方式和麥德龍的經營理念很吻合,買東西都是成箱的買,看也不看價錢,直接搬一箱就放進車裡,這次主要購買的都是食品,李紈在冰櫃前看了幾眼,迅速挑中自己想要的食材放進車裡,自始至終只問了劉子光一句:“有忌口的麼?”

  買菜很快就完成了,這和李總雷厲風行的作風分不開關係,用會員卡結了帳之後,李紈命令道:“孩子給我抱,你推車。”

  劉子光推著滿滿噹噹的購物車來到沃爾沃旁,李紈先將孩子放在後座,然後鑽進車裡打開後備箱,一邊換鞋一邊說:“你把東西放下就行了。”

  劉子光將滿滿一車食物搬上車,心中暗想李紈是不是打算備戰備荒了,一次就買這麼多吃的,他們娘倆又都不是大胃王,這得吃幾個星期啊。

  放好東西,李紈也換好了開車的平底帆布鞋,發動了汽車開始回家,後座上的小誠忽然興奮起來,嚷嚷著說:“叔叔要到我們家吃飯嘍!太好了! ”

  劉子光納悶的看看李紈,心說這事有這麼值得興奮麼?李紈臉上微微一紅,叉開話題說:“小劉,我叫你小劉不介意吧?”

  “沒事,隨便叫。”

  “你父親身體還好吧,上次因公負傷,沒留下什麼病根吧。”

  “多謝李總掛念,早就沒事了。”

  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沒營養的家常,汽車駛入了江北市最高檔的住宅小區濱江錦官城。

  汽車是從地下停車場進口進入的,進大門一道崗,進停車場閘機又是一道崗,大門上有保安值班,沒有本小區出入證的車輛不許進入,進停車場的時候又要刷卡,劉子光打趣說:“這個小區真是壁壘森嚴啊,一般人真混不進來。”

  李紈微微一笑:“以前小區出過事,有個住在裡面的建築老闆欠人家工資,結果被憤怒的工人混進來打成重傷,所以錦官城的保安措施很嚴密。”

  劉子光點點頭,暗想住在這麼高檔的小區裡的闊人們,哪個不是喪良心發起來的,不搞得嚴密點不放心啊。

  汽車開入地下停車場,劉子光這才真正震驚了,這段時間他沒事就在玄子廠裡玩,看過不少汽車雜誌,懂得不少名車牌子,錦官城的地下停車場簡直可以開一個大型車展了,象什麼奧迪A6,寶馬3、5系列的車在這裡簡直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寒磣。

  停車場裡燈火通明,整潔乾淨,連最陰暗的角落裡也沒有灰塵和蜘蛛網,水泥地坪做的很平整,地上用黃色的油漆畫著各種箭頭指示和數字編碼,各家有各家的車位,高檔攝像頭遍地都是,偶爾還能看見身穿制服的保安在遠處巡邏。

  一輛輛豪華汽車靜靜的停著,奔馳S系列,寶馬7系列,還有諸如捷豹、凌志、凱迪拉克等車,亦或是悍馬、陸虎、卡宴,偶爾一些低調的轎車,乍一看是奧迪A6的樣子,仔細一看卻是高了一個檔次的A8。

  在這種地方,你要是開一日本車,估計都不好意思和鄰居打招呼。

  但也有一些極其低檔的奇瑞QQ,奧拓小王子之類,也大模大樣的停在那裡,李紈注意到劉子光疑惑的眼神,便解釋道:“那是保姆用的買菜車,車還不如車位值錢呢。”

  沃爾沃嫻熟的倒進車位,劉子光注意到旁邊停著一輛轎車,上面蓋著車衣,似乎很久沒有開動過了,而李紈看到這輛車的時候,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股柔情。

  “好了,下車。”李紈打開車門,從旁邊找來一輛手推車,幫著劉子光把後備箱裡的東西放進車裡,然後劉子光推車,李紈牽著孩子,走到一扇玻璃門前,依舊是刷卡進門,劉子光注意到,進去之後是長長的走廊,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牆上掛著油畫,而且不是那種複製品,而是真品,四周響著悅耳的輕音樂

  往前走了十幾米,來到電梯前,按了一下打開電梯門,裡面竟然沒有樓層按鈕,李紈刷了一下卡,電梯無聲的運行了幾秒鐘,然後門開了,門外是李紈家的門廳。

  “電梯直接進戶啊?那如果送快遞的來了怎麼辦?”劉子光秉承著不懂就問的原則,向李紈發問。

  “哦,這是獨戶專享電梯,外面還有公用電梯。”李紈一邊解釋著,一邊拿出拖鞋讓劉子光換。

  豪宅的戶門都比普通住宅的要大許多,是雙開門的紅木大門,進了這扇門,才真正到了家,進門之後豁然開朗,上百平方的大客廳寬敞明亮,八米長的弧形全景落地玻璃窗,擦得一塵不染如同透明。

  窗外,一江秋水盡收眼底,波濤滾滾的淮江在這裡轉了一個彎,正好把錦官城抱在裡面,俯視下去,小區內的網球會所,游泳池等設施盡收眼底,草坪碧綠,噴泉淙淙,碧波蕩漾的淮江上,不時有一兩艘遊船乘風破浪而去,江對岸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燈光如同繁星般璀璨,美不勝收的城市夜景也只有這種高檔豪宅裡才能看到。

  想想自家的大雜院,幾家合用的水龍頭,陳舊老化的電線電錶,潮濕陰暗的房間,漏雨的頂棚,一到冬天堆積如山的蜂窩煤和大白菜,巷口頭散發著臭氣的公共廁所,以及父母和鄰居們操勞的身影,住在那裡的人,大概窮其想像也猜不出住在豪宅裡的生活是怎樣的。

  “想什麼呢?過來幫忙。”李紈在身後問道。

  “這裡景色很美。”劉子光一轉身,李紈已經換好了家居服,是一套練瑜伽時穿的衣服,鬆軟合體,曲線畢露,頭髮很隨意的挽了一個簪,白生生的脖頸露在外面,如玉雕一般。

  “過來,幫我把東西放進冰箱。”李紈說著,走進了廚房,劉子光也跟著走進去,頓時又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哪裡是廚房啊,分明比一般人家的客廳還大,各種設施一應俱全,整面牆都是櫃子,微波爐、電烤箱、洗碗機、消毒櫃都是嵌入式的,最震撼的還是那個大冰箱,簡直能裝兩個成年人進去,裡面琳瑯滿目都是好吃的。

  李紈讓劉子光幫自己把小車裡的東西拿出來,分門別類放進冰箱,劉子光注意到李紈的生活品味很高,食品幾乎全是進口的,就連喝的水都是依雲,水果、奶酪、啤酒、果汁,還有各種各樣叫不上名字的盒裝罐裝,全都印著外文。

  歸置好食物之後,李紈拿出一個橙子放在案板上,打開櫃子,露出幾十把菜刀鍋鏟子之類的傢伙事,挑了一把水果刀將橙子切開,放進搾汁機壓成橙汁,衝外面喊道:“小誠,喝果汁了。”

  又對劉子光笑笑,說:“冰箱裡飲料隨便喝,你先去和小誠玩一會兒,今天阿姨請假了,我親自給你們做飯吃,一會就好。”

  劉子光點點頭,從冰箱裡拿了一罐德國黑啤酒出去了,小誠很乖,喝了果汁之後就自己坐在地毯上坐著玩,劉子光躺在大沙發上,腳下是烏茲比克產的羊毛地毯,面前是六十二寸的超大屏幕液晶電視,霍尼韋爾中央空調開著,呷一口啤酒,看一眼外面的夕陽,感慨一聲:“這就是現代富人的生活,也不過如此嘛。”

  廚房裡傳來做菜的聲音,廚房的玻璃門後面,李紈圍著圍裙帶著廚師帽在裡面忙乎著,案板上放著菜,灶上燒著火,她手腳麻利一點都不耽誤。

  忽然門鈴響了,李紈在廚房裡喊:“可能是送外賣的,你去幫我開下門。”

  劉子光走過去打開內門,又打開外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束碩大的紅玫瑰,密密麻麻的足有上百朵,拿著花的是一個穿著考究襯衫的男子,皮鞋鋥亮,頭髮一絲不苟,臉上還洋溢著燦爛的微笑,但看到劉子光之後,明顯一怔。

  “送花的吧?給我就行了。”劉子光伸手將就去拿人家手上的玫瑰花。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8 03:16 PM

2-41 錦官城之夜

  男子一時間愣住了,眼睜睜的看著劉子光拿過自己手上的玫瑰花,而且做出關門的動作,他趕緊一隻手扶住門,和藹的笑笑說:“請問您是?”

  “是不是蛋糕送來了?”繫著圍裙的李紈出現在門口,看到那衣著考究的男子,也是楞了一下,隨即落落大方的說:“趙秘書你好,謝謝你記得我的生日,還送花過來。”又對劉子光說:“子光,把花拿進去吧,插在客廳花瓶裡就好。”

  劉子光不是傻子,開門的時候就看出這是一位不速之客,所以才會做出那樣的動作,今天是老子來李總家做客,你湊的哪門子熱鬧啊。

  他衝趙秘書點點頭,捧著玫瑰花進去了,還不忘將鼻子湊上去聞聞,咕噥一句,挺香的。

  趙秘書臉上波瀾不驚,笑瞇瞇的問道:“這位是?”

  “是我男朋友。”李紈不假思索的說道。

  正在此時,外面公用電梯的門開了,一個穿著紅色制服的年輕小伙子捧著一個大大的蛋糕盒子過來了,拿出單據請李紈簽收,李紈龍飛鳳舞簽了名字,捧著蛋糕對裡面喊道:“子光,來接蛋糕。” 又對趙秘書客氣道:“進來坐會?”

  趙秘書很灑脫的笑笑,說:“既然你有朋友在,我就不打攪你們了,晚上市委還有個會議,我先走了,生日快樂哦。”

  裡面劉子光已經走出來了,接過李紈手上的大蛋糕,衝著趙秘書的背影喊道:“趙秘書,就走了?再玩會?”

  趙秘書沒搭理他,徑直進了電梯,望著鏡子裡自己扭曲的五官,他長長吸了幾口氣,緩緩的吐出,來到一樓大堂,裝潢如五星酒酒店的巨大門廳裡,物業人員彬彬有禮的和他打招呼:“趙秘書好。”

  趙秘書也很客氣的向他們點頭致意,快步出門,上了自己的陸虎攬勝,沒有發動汽車,而是先點了一支黃鶴樓1916定定神,他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燙,剛才那些物業一定在笑話自己,捧著一束花上去,然後灰溜溜的下來,還有樓上那個可惡的男人,居然用那樣一副調侃揶揄的語氣和自己說話,還有李紈,這個女人竟然如此絕情……

  ……

  樓上, 餐廳的桌子上擺著一個碩大無比的蛋糕,上面插著一支點燃的蠟燭,對於剛才的尷尬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沒有提。劉子光和小誠看著李紈默默地許了一個願,然後吹滅蠟燭。

  “媽媽媽媽,你許的什麼願?”小誠拿著塑料刀叉嚷道。

  “小誠你猜。”李紈笑瞇瞇的說。

  “媽媽要幫給小誠找一個新爸爸,老爸爸最壞了,不理我們了。”

  李紈的臉色虎起來:“小誠,不許胡說。”

  小誠撅著嘴不說話了,李紈又哄他: “媽媽的心願是小誠快快長大。長的又高又壯,和叔叔一樣打壞人,保護媽媽,小誠願不願意。”

  “願意願意。”小男孩的情緒又被調動起來,揮動著胳膊喊道。

  “那小誠要乖,要多吃飯,知不知道?”李紈說著,去廚房將飯菜端了出來。

  整潔的桌布上,放著三個餐盤,以及銀質的刀叉、水晶酒杯,中間燭台上點了一支蠟燭,頓時氣氛就出來了,今天的主菜是牛排,平底鍋煎的澳洲進口牛肉,配上西蘭花和胡蘿蔔,還有新鮮的炭燒生蠔,劉子光看過價格,是進口的無污染生蠔,250元一隻,然後還有蔬菜沙拉和意大利通心粉。

  “喝酒麼?”李紈問。

  “來一點吧。”劉子光說。

  餐廳裡有一個酒櫃,裡面琳瑯滿目的擺著各色酒水,不過李紈已經準備了一瓶紅酒,放在銀質冰桶裡冰鎮著,劉子光過來幫忙打開紅酒,兩人斟了酒,小誠倒了一杯蘋果汁,酒宴就算開始了。

  李紈忽然有點局促,不好意思的說:“也不知道你的口味,隨便做的,不要見笑哦。”

  劉子光舉起酒杯說:“想不到你的廚藝這麼棒,來,我敬你一杯,祝你生日快樂,也祝小誠學習好身體好。”

  “嗯,謝謝。”兩人舉起酒杯輕輕碰了下。

  李紈的手藝確實很好,進口牛排入口即化,炭燒生蠔鮮美無比,那瓶紅酒的味道更是超凡脫俗,酒瓶子上是法文,劉子光不認識,只認出一個“1982”的字樣。

  席間並不沉悶,劉子光插科打諢,從進口牛排講到了小學時候學過的課文,紅軍過草地時候吃的牛皮腰帶和鞋底,頓時引起了李紈的共鳴,她也學過那篇課文,也回憶起《金色的魚鉤》和《七根火柴》,兩個同齡人之間的距離頓時拉近了,一起回憶了許多八十年代的往事,漸漸又說道大學生活,畢業之後的迷茫等等。

  “來至誠集團之前,你在做什麼?”李紈晃著酒杯裡的紅酒問道。

  劉子光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良久,才慢慢的說:“在南方的一所大城市,有我的事業,我的房子,我的妻子和孩子們,我有一個兒子,和小誠一樣大,還有一個女兒,剛一歲……”

  “他們為什麼不跟著你一起來?”李紈好奇的問。

  “他們……在另一個世界。”

  李紈沉默了,她猜得沒錯,劉子光絕對是個有著不平凡經歷的男人,如同夜空一般深邃,大海一樣廣闊的男人,這個男人身上的故事,值得用一生去探索。

  或許他曾經輝煌過,偉大過,不可一世過,但畢竟失敗了,所有的一切付之東流,妻兒也離他而去,面對如此之大的挫折和痛苦,他竟然還能保持一份平常心,回到故鄉從頭再來,這份毅力,這份堅韌,讓李紈深深的佩服。

  只是不知道在他平靜面容的背後,又有多少淚水哀愁。

  在這一刻,李紈忽然心動了,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他失去了妻兒,她失去了丈夫,兩人在這茫茫人海中相遇,似乎是上天的注定,命運的安排,從劉子光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就和李紈母子二人結下了不解之緣。

  “這就是命運吧。”李紈在心底唏噓。

  正餐過後,開始吃甜品,李紈切了蛋糕,在每人面前的盤子裡放了一塊,忽然劉子光做了一個很大膽的舉動,用手拈了一塊奶油抹在李紈臉上,李紈有些不知所措,多少年了,沒人對她做過這麼親暱的舉動,但是兒子立刻興奮起來,也拿蛋糕往媽媽臉上抹,李紈誇張的大叫一聲,也拿起蛋糕回擊兩人,餐廳裡充滿了歡笑和蛋糕。

  終於瘋夠了,小誠在叔叔懷裡進入了夢鄉,兩人輕手輕腳將孩子放進臥室的小床上,拉上窗簾,此時已經是夜晚十點鐘,劉子光正在考慮是不是該告辭離開了,李紈忽然說:“再喝一杯吧。”

  鬼使神差的,劉子光就答應了。

  那瓶82年的Lafite已經喝完了,李紈又去開了一瓶,兩個人坐在落地長窗前,把客廳的大燈關了,面對著滔滔江水和璀璨的霓虹,喝酒談心。

  天邊一輪圓月,倒映在江水中,不時開過的夜航船將月亮的倒影切割的支離破碎,李紈穿著瑜伽服,盤腿坐在地板上,面前擺著酒杯,一縷散發垂在耳畔,白生生的頸子在月光下更顯光潔,她一杯杯的喝著酒,向劉子光傾訴著自己的故事。

  李紈不是江北本地人,上大學的時候認識了小誠的爸爸,跟著他一同回到江北市創業,至誠集團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全憑兩個人的拼死苦幹,湊巧那幾年江北市的房地產市場才剛起步,他們抓住了機遇,靠著融資貸款拿下第一塊地,興建了至誠一期,也賺到了第一桶金,就在事業開始騰飛的時候,丈夫卻突然遭遇車禍,拋下娘倆撒手而去。

  公婆一直反對他們的婚事,並且將兒子的死怨在李紈頭上,李紈一個弱女子孤身執掌公司,背負了不知道多少壓力,同時還要拉扯孩子,面對無窮無盡貪婪的目光,這份酸楚,不足外人道也。

  李紈滔滔不絕的說了很多,喝了很多,她本是酒精免疫的人,喝再多的酒也不會醉,但是此情此景,酒不醉人人自醉,李紈,醉了。

  “抱我……”李紈忽然轉身對劉子光說,眼神迷離,吐氣如蘭,這個可憐的女人太需要一個寬闊的肩膀和溫暖的懷抱了,如果在此時選擇離開,簡直就是犯罪,所以劉子光義無反顧的抱住了李紈。

  纖細的腰身,微微顫抖的軀體,散亂的髮絲,嘴唇中呼出的酒香,都令人迷醉,李紈趴在劉子光懷裡,暢快淋漓的開始哭泣,江中的夜航船發出悠長的汽笛聲,夜深了。

  李紈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回,將三年來所有的苦悶和委屈全都發洩出來,劉子光就這樣緊緊地抱著她,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信任。

  這樣一個珠圓玉潤充滿彈性和誘惑的少婦抱在懷裡,劉子光沒有任何反應是不可能的,李紈大概早就感覺到了他的異樣,忽然昂起來頭,堵住了他的嘴,身子往前傾去,兩人倒在了厚實溫暖的烏茲別克地毯上。

  窗外秋意正濃,錦官城的這間房子裡卻春意盎然,悠長的汽笛聲和李紈壓抑在喉嚨裡的呻吟形成一首獨特的小夜曲。



2-42 劉哥被搾成了人乾

  第二天一早,劉子光被清脆的鳥鳴聲驚醒,睜眼一看,自己正躺在副臥室的床上,身上還蓋著一張毛毯,窗外,兩隻小鳥看見他起身,頓時展翅飛起,互相追逐著遠去了。

  身上隱隱的疼,胸口,肩膀上,脖子上都是一排排小巧的牙印,後背上還有一道道抓痕,也是李紈留下的傑作。

  想想昨夜的瘋狂,劉子光只能在心底感慨一句,少婦凶悍啊,尤其是飢渴了數年之久的少婦,絕對能把人搾乾,像自己這樣如同鐵打一般的精壯漢子,都被搞得腰背有些發酸了。同時他也有點後怕,昨夜並沒有任何安全措施,連續做了七次,都是直接中出,搞不好會給小誠添個弟弟妹妹啥的,那就麻煩了。

  浴室裡傳來沖水的聲音,還有隱約的歌聲,看起來李紈的心情很愉快,不一會兒,穿著浴袍的李紈赤著腳從浴室裡出來了,頭髮濕漉漉的,脖頸修長光潔,沒係緊的浴袍中,聳動著一對白兔,出浴的李紈容光煥發,不施粉黛的臉蛋如同白瓷一般光潔而紅潤,肌膚吹彈可破,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李紈衝著床上的劉子光莞爾一笑:“你累了,再睡一會吧,我去做早飯。”說完就扭頭出去了。

  劉子光起身下床,身上光溜溜的一絲不掛,來到浴室,看到李紈幫他準備好的浴袍和浴巾,牙刷上已經擠好了牙膏,不禁感嘆這女人的細心。

  匆匆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床上已經放著一套嶄新的內衣和襪子,李紈在外面說:“你的衣服幫你洗了,你先穿睡衣吧,一會就好。”

  劉子光穿上睡衣出來,走到餐廳,小誠已經坐在那裡等著吃飯了,看到劉子光便乖乖的喊了一句:“叔叔早。”

  劉子光老臉一紅,回了一句:“你早。”心中暗暗愧疚,昨天把人家小男孩的媽媽給睡了,怪不好意思的。

  李紈端著幾個盤子出來放在他們面前,小誠是一個荷包蛋,牛奶和麥片粥,劉子光是四個荷包蛋,一大杯牛奶,小誠不滿意的說:“媽媽,為什麼叔叔的雞蛋那麼多。 ”

  李紈坐下來摸著兒子的腦袋說:“叔叔幹活累了,所以要吃四個雞蛋,小誠沒幹活,所以只吃一個。”

  小誠不服氣的說:“叔叔沒幹活,叔叔在和媽媽打架,我都看見了。”

  李紈的臉一下子紅了,生氣說: “小誠不許胡說,叔叔昨天喝醉了,在咱們家住了一晚而已,小誠不許告訴別人哦,不然叔叔以後再也不來咱們家了。 ”

  這一招很好使,小誠立刻老實了:“媽媽我不告訴別人,就連方妞妞和王羽琪都不說。”

  這兩個是小誠在幼兒園的好朋友,小誠這樣一說,李紈才放心,三個人吃了早飯,已經是早上八點鐘了,李紈家的洗衣機很先進,劉子光的衣服已經洗好並且烘乾了,拿熨斗燙一下就可以穿了,劉子光穿上筆挺的褲子,鋥亮的皮鞋,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這裡就是自己的家,李紈就是自己的老婆,小誠就是自己的兒子,這種感覺很溫馨,但也有一種隱隱的負罪感。

  一切處理停當,三人穿戴整齊下樓,乘坐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上了沃爾沃之後,李紈問:“我帶小誠去公司,你去哪裡?”

  劉子光說:“我也去上班,回頭你把我放在公共汽車站就行了。”

  李紈點點頭,不再說話,發動汽車開出車庫,來到最近的一個公車站,停下汽車,劉子光還想說點什麼,但李紈卻毫無表情的看著前方,似乎劉子光只是個搭車的陌生人,而不是和她纏綿一夜的男人。

  劉子光開門下車,說聲再見,李紈冷冷的點頭就算回答了,一踩油門,沃爾沃如同離弦之箭般開走了。

  ……

  來到公司,前台兩個小女孩看到李總進來,都不禁驚訝起來,李紈摸摸自己的臉,問道:“怎麼,我臉上有花?”

  “不是,李總……今天好漂亮哦。”兩個小女孩誠惶誠恐的說,倒不是她們刻意奉承李總,今天的李紈確實容光煥發,光彩奪目。

  李紈微笑一下,說聲謝謝,帶著孩子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坐到大班台後面之後,先拿出小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確實氣色很好,李紈當然明白這是被男人滋潤之後的效果,想到昨晚的瘋狂,她的臉不禁又紅了起來。

  “李總早。” 衛子芊拿著文件夾走進來,看到李紈也是一愣,隨即笑道:“李總用了什麼化妝品,效果這麼好。”

  李紈勉強一笑,打岔道:“小誠的幼兒園聯繫好了麼?”

  原來自從金寶貝幼兒園發生命案之後,這幼兒園就辦不下去了,試想一下,罪犯都能衝進去綁架小孩,而且還被當場打死在教室裡,血都噴了一天花板,這樣的幼兒園誰還敢再上啊,所以家長們紛紛將小孩接出來,另外選擇幼兒園。

  衛子芊答道:“已經聯繫好了,是機關一幼,本市最好的幼兒園之一。”

  “不要不要,我不要去新的幼兒園,我要和小朋友們一起,方妞妞王羽琪他們不在,我也不去。”

  李紈沒辦法,只好說:“子芊,你去問問你的老同學沈芳,她女兒準備進哪個幼兒園?”

  衛子芊點點頭說知道了,然後將一張文件遞給李紈:“市建設局有個會議,請您去參加。”

  ……

  劉子光沒坐公共汽車,而是一路溜達著回家,早晨的江邊空氣清新,江灘花園裡都是晨練的老人,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來到大連路附近,這裡正是前幾天發生幼兒園劫持案的地方,短短半年內發生兩次劫持幼兒事件,而且每次都有人斃命,江北市已經有了傳言,說幼兒園選址不大吉利。

  金寶貝幼兒園,這所江北市最高檔的雙語幼兒園已經關門了,大鐵門緊鎖,每天早上車水馬龍的景像不復存在,這幾天鬧得沸沸揚揚的,說是每天夜裡幼兒園樓上的電燈都會自己亮,然後還有人看見一個無頭的屍體在教室裡晃來晃去,念叨著我的頭我的頭,在這種謠傳下,幼兒園怎麼可能繼續開下去。

  幼兒園的投資者連今年的房租都沒交清就連夜跑路了,剩下一幫老師也各奔東西,這塊地方屬於江岸區的公共事業用地,發生了這種事情領導也很頭疼,只好繼續招租,可是鬧鬼的地方誰也不敢租,只好這樣空關著。

  劉子光打量著空蕩蕩的幼兒園,嘲諷的笑笑,如果龍少的陰魂真的在的話,自己倒是很願意再去宰他一回,活的都不怕,還怕死的?

  抖擻精神,來到物業公司辦公室,剛坐下客服部的小黃就來了,把一份晨報放在劉子光桌子上,還呲牙一笑:“劉總,今天怎麼這麼憔悴?”

  “是麼?”劉子光大驚小怪道。

  “嘻嘻,跟人乾似的。”小黃捂著嘴壞笑著走了,劉子光很無奈的搖搖頭打開報紙想看呢,可是腦海裡全是李紈那纖細但卻柔韌無比的腰肢,充滿彈性的胴體,劉子光不禁心猿意馬起來,忽然又想到正在省城考試的方霏,不禁又愧疚起來,不過再一想,自己也是無辜的,在當時那種環境下只有一個選擇。

  李紈和衛子芊、江雪晴不同,她始終是佔據主動的,她刻意營造出來的氛圍,讓人無法拒絕,如果當時劉子光退卻的話,就不是柳下惠了,而是禽獸不如的冷血畜牲,面對一顆急需撫慰的受傷的心靈,作為男人,應該責無旁貸的去照顧她,關懷她。

  這樣一想,劉子光的負罪感就減輕了許多,忽然電話鈴響了,拿起來一接,是卓力打來的,聲音很沙啞:“光子,出事了,老李走了。”

  “什麼!老李死了?怎麼死的,人在哪裡?”劉子光忽地站起來,雖然他和這位華清池的老闆認識時間不長,但是關係還算可以,他突然暴斃,劉子光豈能不關心。

  “昨晚喝酒開車,出了車禍,等我趕到醫院人已經不行了,現在大家都在老李家裡,你趕緊過來吧。”

  放下電話,劉子光趕緊出門打車,前往老李家。

  老李蹲了十年大牢,出來後開了華清池,賺了點小錢,去年才娶的媳婦,給他生了個兒子還不滿一歲。

  老李家裡,已經設好了靈堂,伙計們都到了,劉子光給老李上了香,老李的遺孀是個二十來歲的妖媚女子,煙波如水,臉上雖然淚痕斑斑,但是看起來卻不像很難過的樣子,這也難怪,一年多的夫妻而已,年齡差距又大,哪有什麼感情啊。

  劉子光也沒多想,拉著卓力到一邊說話去了。

  “是不是有人對付你們?”劉子光問。

  “不是,老李喝多了,車速過快側翻了,怨不了別人。”卓力的眼睛紅紅的,點起一支煙煩躁的抽著,老李和劉子光一樣,都是他的恩人,老李死了,卓力真的很難過。

  “留下什麼話麼?”劉子光又問。

  “沒有,當場就不行了,一句話都沒留下。”卓力悶頭抽煙,不再說話。

  劉子光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人死不能複生,你也別太難過了,咱們幫老李好好辦一場,讓他風風光光的走。”

  忽然客廳裡吵吵嚷嚷起來,小孩子也跟著哇哇的哭,劉子光和卓力出來一看,是個戴眼鏡的斯文男子和一個西裝男進來了,正在和人爭吵。

  “狗日的幹什麼的?”卓力上去就是一個直拳,徑直將眼鏡男的金絲眼鏡打掉,鼻血長流。

  老李的遺孀尖叫一聲,站起來護住眼鏡男,喊道: “別打,這是我表哥!”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8 03:18 PM

2-43 卓二郎血濺防空洞

  表哥?老公死了表哥就冒出來了,看這個小子一副斯文敗類的樣子,八成是嫂子在外面養的小白臉,客廳中眾漢子一起鼓譟起來,嚇得眼鏡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後面那個提著皮包的西裝男走上來頤指氣使的說道:“我警告你們,不要隨便動手打人,這是法治社會。”

  卓力斜著眼看他:“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皮包男扶一扶眼鏡,一臉凜然的說道:“我是正義律師事務所的律師!“

  “律師,還正義,正你馬勒格壁的!”卓立又是一拳打過去,幸虧被人及時拉住,室內一片大亂。

  “都TM給我閉嘴!”劉子光一聲咆哮,全部人都噤若寒蟬不敢說話了。

  劉子光慢慢走到靈堂正中央,老李的遺像前,他眼窩深陷,氣色不太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因為老李的事情操勞過度呢。

  “老李屍骨未寒,你們TM的就在這裡鬧,像什麼樣子!今天我把話放在這裡,誰不給老李面子在這裡鬧事,我就把他送下去陪老李!”

  劉子光黑道老大的威風在這一刻發揮到了極致,江灘一戰就不提了,圈內人也都知道劉老大曾經幫警方狙殺過劫匪,一槍爆頭血濺四方,那可是真見過血的人,這些什麼卓力貝小帥玄子之類的混混,都是他的小弟,他真要發飆,誰能不怕。

  靈堂內靜悄悄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小孩子也不哭鬧了,趴在保姆懷裡睡覺。

  劉子光看看老李的遺孀,說:“嫂子,你抱著孩子先進去吧。”

  女人瞪著眼睛想反駁,但是看到劉子光威嚴的氣度,還是低頭了,帶著保姆進了內室。

貝小帥搬過一把椅子,劉子光大馬金刀的坐下,開始主持公道。

  “好,現在說正事,這位戴眼鏡的,你是來燒紙的,還是搗亂的?”劉子光凌厲的目光瞪著眼鏡男,看得他不敢抬頭,律師乾咳一聲說:“我是王先生的代理律師,這間房子已經抵押給我的委託人了……”

  “操!我讓你說話了麼?”劉子光猛的一瞪他,嚇得律師一個激靈,啞巴了。

  “你說。”劉子光指指眼鏡男。

  “我……表妹的老公死了,我是來燒紙的,順便……”

  “順便什麼?”

  “老李死了,我也難過,不過孤兒寡母還得過下去,我今天是來幫表妹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也搭把手啥的……”眼鏡男說道,眼神閃爍,不敢看劉子光的眼睛。

  “幫忙還帶律師來,你是想分財產的吧,老李屍骨未寒就想著分家,你TM還是人麼!給我滾!”

  眼鏡男如蒙大赦,拉著律師剛想跑,劉子光在後面一聲喊:“站住!”

  眼鏡男趕緊停下,兩腿篩糠一般。

  “來了也不給老李磕個頭,懂規矩麼!”

  眼鏡男趕緊回來,又在老李遺像前磕了一個頭,這才灰溜溜的離去。

  ……

  陽台上,劉子光和卓力面對面站著,劉子光皺著眉頭說:“老李留下多少錢?”

  卓力說:“其實真沒幾個錢,賺的那點利潤又都砸進去弄裝修了,我看那小娘們不地道,還有那個什麼表哥,一看也不是好人,老李哥一死就跳出來了,我懷疑……”

  劉子光打斷他說:“有證據才能說話,老李走了,咱們不能讓他走的不安心,一切等出殯之後再說,老李生前最信任你,這件事你辦吧,記住,別難為孩子。”

  “行,我心裡有數。”

  ……

  華清池的這一攤子破事劉子光不想摻乎,交給卓力處理拉倒,給老李上了香之後便離開了,中午回家,把昨天下午在火車站和方霏父親見面的事情一說,父母都是歡欣鼓舞,不過聽說方霏可能要出國工作,老媽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說:“你馬上就是三十歲的人了,可不能再拖了,這一出國就是三年,能不能不去啊。”

  劉子光勸道:“方霏今年才二十一,比我小那麼多,急著結婚的話事業和夢想全都沒了,我可不想讓她為我犧牲那麼多,沒事,三年很快就過去的。”

  老爸老媽也沒轍,不過很快老媽又想出一個辦法:“要不你倆趕緊登記吧,免得將來出岔子。”

  劉子光無奈,只好說:“有機會我提一下吧。”

  要結婚就必須有房子,雖然方霏說什麼租房子結婚,但那只是少女的純真夢想而已,就算不為結婚,為了父母的晚年幸福,劉子光也打算買一套房子了,因為昨夜在李紈家裡受了觸動,為人子女,讓父母蝸居在這貧民窟裡實在不是辦法啊。

  ……

  正當劉子光為結婚的事情煩惱的時候,李紈已經站在西郊公墓一處墓碑前了,漢白玉的墓碑上,小誠爸爸音容宛在,一張含笑的年輕面孔望著李紈,往日的點點滴滴浮上心頭,一身黑衣的李紈淚流滿面,將一束菊花放在墓碑前。

  “小誠很好,活潑健康,咱們的公司也很好,規模越來越大,最近又在龍陽市中心拿了一大塊地,可以建設你夢想中的大型CBD了……我也很好,你臨走的時候說,讓我好好地活著,給小誠一個完整的家,現在終於有這樣一個人出現了,他對小誠很好,救過小誠兩次,也救過我,救過公司,但我還是下不了決心,我……”

  李紈泣不成聲,一陣風吹過,菊花化作點點黃色花瓣,隨風飄蕩。

  風聲嗚咽,寂靜的公墓中,唯有李紈孤獨的身影迎風挺立,她站了許久,最終還是留下一聲嘆息,下了山,上車回公司。

  回到公司,發現小誠正在和妞妞玩耍,李紈便知道沈芳來了,剛要走進辦公室,聽見衛子芊和沈芳的對話,其中竟有自己魂牽夢繞的那個字眼,她下意識的停住腳步。

  “子芊啊,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喜歡的就要去爭取,我幫你打聽過了,劉子光的女朋友是市立醫院的護士,各方面都不如你呢,反正他又沒結婚,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競爭。”這是沈芳的聲音。

  “算了沈芳,我不想破壞別人的幸福。”衛子芊的聲音有些低沉。

  李紈頓時明白了,劉子光有女朋友,而且衛子芊也喜歡他,看來自己的對手還不少呢,這也難怪,好的地塊總是有很多家公司競爭,好的男人也一樣,如果劉子光是那種拿不出手的平凡男子,又怎麼會讓自己這顆死寂了三年的心重新煥發活力呢。

  李總就是李總,競爭越激烈越有信心和幹勁,她稍等片刻,才推門進去,室內兩人看見李紈回來,趕緊起身寒暄,李紈問沈芳:“小沈,你女兒準備轉到哪家幼兒園?”

  沈芳說:“妞妞大了,不打算上幼兒園了,反正我閒著沒事,準備自己帶孩子。”

  “這樣啊。”李紈有些失望。

  ……

  汽修廠,劉子光和玄子臉色凝重的站著,馬超鑽在一堆汽車殘骸裡面用工具撥弄著,不一會兒抬頭說:“確實有人動過手腳。”

  這是老李出事的那輛凱美瑞,凱美瑞的剎車故障頻頻,這是世人皆知的,為此老李專門開車到玄子這裡讓他整修了一下,結果還是出事了,還不得不引起劉子光的懷疑,結果一查,還真有問題。

  “馬勒格壁的,肯定是那個小娘們勾搭什麼表哥幹的,我去弄死她。”玄子抄起一個大扳手就要往外走,被劉子光一把拉住:“冷靜,這事我來辦。”

  說著劉子光掏出了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喂,刑警二大隊麼?”

  十五分鐘後,胡蓉就趕到了汽修廠,劉子光向她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胡蓉的眉毛頓時擰在一起,說:“這是謀殺!”

  “老李在本地沒有什麼親人,除了那個謀殺親夫的老婆,就是我們這幫朋友了,所以我來報案,希望你們警方能替他伸張正義。”劉子光說。

  “好,事不宜遲,我馬上提請上級,拘留嫌疑人。”

  正說著,忽然劉子光的手機響了,接了,是卓力的聲音:“光子,招了,是那個眼鏡男幹的,在老李車上做了手腳,我知會你一聲,這對姦夫淫婦,我馬上料理了。”

  “等等!”劉子光疾呼,但是那邊已經掛了電話,再打就關機了。

  胡蓉已經聽見了內容,冷靜的說道:“私刑殺人,哪怕有理也變成沒理了,必須接受法律的制裁!”

  “住嘴!”劉子光厲聲喝道,胡蓉冷笑,毫不畏懼,但卻不再說話了。

  劉子光眉頭緊鎖,來回踱了幾步,心急火燎,卓力做事很真是麻利,這麼快就把案子給破了,還要弄死那一對姦夫淫婦,他真當自己是替天行道的武二郎啊,就算是武松也要被發配滄州,更何況是現在,私刑弄死人,可是要槍斃的。

  “有了,我知道他們在哪裡了!”劉子光說著,疾步上前拉開胡蓉的大切諾基車門坐了上去,胡蓉反應最快,也匆忙鑽進車裡,警車拉著淒厲的警笛衝出了汽修廠,直奔晨光機械廠。

  卓力最熟悉的地方就是晨光廠,而晨光廠裡最隱秘的地方就是防空洞,他一定在那裡!

  大切諾基風馳電掣的開著,劉子光眉頭緊皺,一言不發,胡蓉緊緊握著把手,也是沉默不語,警車連續闖了幾個紅燈,根本沒有減速就衝進了晨光廠,幾個門衛衝出來的時候,汽車已經消失在拐角。

  晨光廠裡面有一座小山,山下有文革時期挖的防空洞,小時候劉子光經常和卓力到這裡玩,長大以後還是第一次過來,小山上草木蕭瑟,早已物是人非,大切諾基沿著坡道衝下去,停在一道鏽跡斑斑的鐵門前,劉子光跳下車過去推開沉重的大門,裡面漆黑一片。

  “卓力,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在哪裡”劉子光的聲音在黑洞洞的巷道內迴盪。



2-44 江湖人稱卓二哥

  “光子,我在裡面。”防空洞深處傳來卓力的回答,防空洞裡漆黑無比,胡蓉還想去車裡拿手電呢,被劉子光一把拉住就往裡面跑,她看不見東西,腳下跌跌撞撞的,劉子光卻跑的如風一般。

  “這傢伙不會是個夜視眼吧。“胡蓉心中狐疑,兩腿卻不由自主的跟著他的腳步往裡面跑,雙眼漸漸適應了防空洞的黑暗,深處隱約有昏黃的燈光閃現,上面是拱形的頂,下面是水泥地,陰冷潮濕,陰氣森森,自有一番恐怖感覺。

  到了防空洞深處,兩側有一溜小房間,原來是設計用來當醫療室指揮室儲藏室的,現在正好用來當刑訊場所,天花板上懸掛著一盞鐵皮罩子的電燈泡,瓦數不高,燈光昏黃,兩個橫眉冷目的漢子站在門口,正在抽煙,看見劉子光帶著個女人過來,便掐滅煙打招呼:“劉哥。“

  這兩個人都是卓力的手下,原來晨光廠的保衛科人員,劉子光微微點頭,問道:“卓力呢?”

  一側鐵門打開,滿身鮮血的卓力一邊擦手一邊走出來,見劉子光便笑道:“來得挺快,還是你了解我啊。”

  劉子光說:“人呢?”

  卓力不搭茬,卻拿出一張沾滿血蹟的紙說:“口供都在上面,還按了手指印,我已經替老李處置了這對姦夫淫婦了。”

  後面胡蓉大吃一驚,把手按在了手槍柄上,如果卓力私刑殺人,那就是現形殺人犯,必須馬上逮捕,可是在這防空洞中,自己勢單力薄,萬一對方拒捕的話,自己的勝算不大,最要命的是還有劉子光這個傢伙在,他要對付自己的話,恐怕自己必死無疑。

  劉子光一腳踹開鐵門,進去一看,牆上掛著老李的黑白遺像,一男一女已經躺在地上沒了聲息,身上血跡斑斑,地上還挖了一個深坑,大概是準備埋屍體用的。

  “不許動!”胡蓉用眼角瞥見了鐵門內的景象,拔出手槍瞄準了這幾個人,三個男人都愣住了,沒想到劉子光帶來的竟然是警察,卓力的臉色一下子冷下來,眼睛瞟向天花板上的電燈,另外兩人也蠢蠢欲動。

  胡蓉的威懾力實在太低了,哪怕手裡拿著手槍也是一樣,這種六四式手槍的威力卓力很清楚,打狗都得一梭子才能死透,打在自己這種身板上,估計沒有六發以上放不倒,實際上等不等她開第一槍,自己就有把握幹翻這個小娘們。

  氣氛非常緊張,胡蓉拿槍的手在微微顫抖,雖然她現在已經是一名刑警了,但是單獨出警的機會並不多,尤其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面對一群男人,不由得她不緊張。

  卓力的眼神很凶狠,一副殺紅了眼睛的表情,他已經殺了兩個人,不在乎多殺一個,哪怕是警察,最怕的就是這種沒腦子的悍匪,為了所謂的義氣什麼都幹得出來,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胡蓉再次大喊一聲:“不許動,再動我就開槍了!”

  “喊什麼喊!”劉子光從鐵門裡出來,沒有絲毫猶豫,一步步走向胡蓉,胡蓉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手槍在顫抖,嘴角也在顫抖。

  “胡警官,保險還沒打開呢。”劉子光揶揄的說道。

  胡蓉一驚,趕緊去看手中槍,卻只覺得眼前一花,手中一空,手槍已經到了劉子光手裡。

  “都發什麼瘋!人還沒死,趕緊送醫院。”劉子光吼道。

  幾個傢伙這才醒悟過來,趕緊跑進去將姦夫淫婦抬出來往外面走。

  胡蓉剛要說話,劉子光一把將她推到牆上,身子緊貼上來,臉也伸了過來,胡蓉都能感到他鼻子裡呼出的熱氣,以及強大的男人氣息,少女的心怦怦亂跳起來,色厲內荏的喊道:“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就是想告訴你,以後我沒發話,不許動刀動槍!”劉子光說著,一隻手蠻橫的伸到了少女豐滿的胸部上上,嚇得胡蓉尖叫一聲,但是那隻手迅速收了回去,劉子光也放開了自己,轉身走了。

  胡蓉驚魂未定,這才發現手槍已經回到了腋下的快拔槍套上。

“這個壞蛋!”胡蓉咬牙切齒,但現在卻不是發作的時候,只好深一腳淺一腳朝著防空洞出口的光明走去。

  大切諾基開到了醫院,將姦夫淫-婦送去急救,兩人雖然受了很重的傷,流了很多血,但都是皮外傷,暫時昏迷而已,於性命無礙。

  胡蓉仔細看那張沾了血的供詞,原來老李的媳婦早就和眼鏡男勾搭上了,為了長相廝守,合謀害死老李,在他的凱美瑞剎車上做了手腳,等老李一死,就迫不及待的過來想接收財產,沒想到太心急反而漏了馬腳,卓力受老李恩惠,把他當做自己的大哥,大哥被人害死,當弟弟的哪能袖手旁觀,他連出殯的日子都等不到,就帶了兩個人將姦夫淫婦抓到防空洞裡拷問。

  這一對姦夫淫婦的嘴很硬,如果是公安機關訊問的話,恐怕問不出什麼,但是落到卓力這種莽漢手裡,再硬的嘴巴也能撬開,說和不說都是一死,只不過說出來會死的痛快一些罷了。

  有了口供,案子就清楚了,這可是一樁謀殺案啊,胡蓉自己花了兩個小時就破了,不得不說是開創了刑警隊的最新記錄。

  刑警隊的同事們趕到了,領導已經簽發了逮捕令,逮捕這對謀殺嫌疑犯,同時也要以故意傷害罪的罪名逮捕卓力和他的同伴。

  卓力很光棍,面對警察沒有跑也沒有拒捕,只是很遺憾的對劉子光說:“光子,華清池的生意耽誤了,怪可惜的。”

  劉子光說:“你放心,我會讓人照看著,等你回來。”

  卓力被戴上了亮晶晶的手銬,押走了,劉子光站在陽台上抽煙,身後忽然傳來胡蓉的聲音:“你放心,我會努力幫你的朋友的。”

  劉子光沒有回頭,只是簡短說了聲:“謝了。”

  ……

  卓力終因故意傷害罪被關進了看守所,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但是正因為此事,他在江北市黑道的名聲也急劇拉升,本來只是一家洗浴中心看場子的打手而已,經歷了此事後一躍成為忠肝義膽,為兄弟兩肋插刀的好漢,堪比為報兄仇,血濺獅子樓的武松武二郎,自此以後,江湖上的朋友見到卓力,都要尊稱一聲二哥。

  江北市不屬於山東,二哥本來是罵人話,但是在卓力這裡,卻是道上兄弟們發自內心的尊稱。

  卓力在看守所裡過得很舒坦,孟葉落這傢伙早就在看守所裡稱王稱霸了,得了劉子光的口信,哪能不盡心照顧,兩位猛人惺惺相惜,在看守所裡拜了把子,承諾出來以後共圖大事。

  老李出殯的時候,可謂極盡哀榮,他本來地位也不高,經卓力這麼一鬧,在道上的名氣反而響了,能結交上卓力這樣好漢子的大哥,肯定也是條響噹噹的漢子。

  出殯這天,江北道上有頭有臉的人全來了,其中一大半根本是八竿子搭不上關係的閒人,但是也都穿了黑西裝,戴了墨鏡,煞有介事的來湊熱鬧,花圈擺了整整一條街,各色車輛排出去好幾里地。

  公安機關法外開恩,准許卓力參加葬禮,當他在警察的押送下帶著手銬出現在現場的時候,掌聲雷動,所有人都熱情的喊著二哥,卓力也捧起帶著手銬的雙手頻頻緻禮,臉色嚴峻,威風凜凜。

  華清池的幾十名技師也來了,都穿著黑色的裙裝,一群鶯鶯燕燕在寒風中顫抖,老闆掛了,手下小姐來參加葬禮,也是個稀罕事,這種無意識的炒作,反而成就了華清池的名聲,本來是高土坡一帶名不見經傳的二流洗浴中心,現在卻名聲大振,隱隱有了挑戰金碧輝煌的軟實力。

  老李是遺像是他那個沒滿周歲的兒子捧著的,兒子又是讓卓力抱著的,實際上這個兒子的血統也值得懷疑,不過沒人打幡總是不好,等卓二哥上完大學出來,還會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

  ……

  卓力進去了,老李死了,華清池的生意全然沒人管了,老李臨死前已經開始重新裝潢華清池,買了那麼多的裝潢材料,家具建材水暖管道,還請了裝修隊伍,拉了一屁股的債,這些後續事情不得不讓劉子光承擔起來,他只好從挖沙場的利潤中拿出幾十萬來填進去,不過卻不是以自己的名字,而是用卓力的名義。

  ……

  方霏在省城的考試很順利,每天都打電話來通報情況,無論是理論基礎還是實務操作,亦或是外語基礎,方霏的排名都在前列,這次援外任務,基本上沒有懸念了。

  父母本來擔心方霏出國影響結婚,但是聽了兒子的勸告,覺得兒媳婦的事業也很重要,反正是去非洲支援,又不是飛上火星不回來了,等三年再結婚也沒什麼關係,這麼一想,也就釋然了。

  “這樣吧,等她回來,先把婚事給定了,雙方家長見面,你們就安心了。”劉子光這樣說。

  “好好好,怎麼都好。”老爸老媽笑成一朵花。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8 03:20 PM

2-45 副廳級丈母娘和清潔工親家母

  秋天到了,遍布江北市大街小巷的法國梧桐的葉子黃了,落葉滿地,秋風蕭瑟,清晨的空氣有些涼,早起上班的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外套。

  早上六點半,大連路上依舊籠罩著薄霧,偶爾有晨練的人和送奶的自行車經過,薄霧中,一位穿著反光馬甲的清潔工人正揮動著大掃把清掃著落葉。


  這個清潔工人正是劉子光的母親,她戴著口罩和帽子,熟練的掃著落葉,雖然寒風蕭瑟,但是她身上卻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有工作可幹,比什麼都開心。

  現在兒子出息了,當了物業公司的副經理,每月工資三千多,另外還在外面做著生意,收入也不少,家裡添了大電視,空調,新的全自動洗衣機,小日子蒸蒸日上,老兩口在大雜院裡的地位也是與日俱增。

  最重要的,是兒子就要結婚了,找了那麼好的一個兒媳婦,美麗溫柔又賢惠,工作還那麼好,是事業單位的正式工,這樣的好媳婦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想到兒子和兒媳婦,母親心裡就充滿了幸福感,為人父母的,沒有比孩子過得好更讓他們開心的事情了,想著想著,連掃地的動作都輕快起來。

  雖然兒子出息了,但是面對高昂的近乎畸形的房價,還是不免望洋興嘆,為了給兒子攢首付,母親一直堅持己見,繼續清潔工的工作,畢竟每月八百塊的收入也不少,能添一點是一點,下崗家庭不容易,那能給兒女添負擔呢。

  大街上很乾淨,除了落葉之外沒有其他雜物,母親當然不會知道,每天夜裡都會有一幫忠義堂的少年拿著笤帚在這裡打掃,為的就是她減輕勞動強度。

  掃把劃過柏油路面,發出沙沙的聲音,不知不覺間,一輛黑亮黑亮的奧迪A6從薄霧中鑽出來,無聲的停在路邊,是省城的牌照,而且號碼比較小。

  前門打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子鑽出來,衝著母親喊了一聲:“喂,你過來一下。”

  母親一回頭,狐疑的看了一眼,以為在喊別人,又繼續掃起來,那個男子又衝著母親嚷道:“掃大街的,說你呢,我們領導找你談話。”

  母親嚇了一跳,這是什麼大官居然找上自己,難道是丟了東西來找清潔工問問有沒有撿到?她放下掃把,解開了口罩,走了過去,就聽見後座上有人呵斥道:“小李,怎麼這麼沒禮貌!”

  司機頤指氣使的架勢立刻消散殆盡,客客氣氣的拉開奧迪的後門衝著母親說:“阿姨,您請進。”

  奧迪後座上,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朝母親和藹的點頭微笑,問道:“你是劉子光的母親吧?”

  母親呆住了,不知道如何應對,那婦人繼續說:“您好,我是方霏的媽媽。”一口帶著省城口音的普通話綿軟悅耳。

  這下母親回過味來了,原來是親家母出現了,難不成是來找自己談兒女的婚事?沒想到方霏的媽媽這麼氣派啊,相比之下甚至不能用相形見拙來形容了,簡直就是天淵之別。

  彷彿猜到了母親的尷尬一般,那高貴婦人和氣的說:“上車吧,大姐,我有話和您說。”

  老媽局促不安的上了車,她從未坐過這麼高檔的汽車,手腳局促的很,連車門都關不上,還是司機過來幫著關了門。

  “小李,去酒店。”親家母輕聲吩咐道。

  奧迪啟動了,坐在車裡一點震動都感覺不到,真皮座椅散發出的味道和婦人身上昂貴香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好聞,母親鎮定了一下情緒,笑著問道:“早就想見你們了,聽方霏說你們都挺忙的,一直抽不出時間來。”

  婦人笑笑:“是啊,前段時間去瑞士考察了,然後廳裡工作又比較忙,這次來江北也是過來主持一個會議,八點鐘還要見市裡的幾個領導,沒辦法只好抽早上的時間來見您,耽誤您工作了,真不好意思。”

  母親很不自然的笑笑,心裡忐忑不安,方霏的媽媽氣質很好,看起來也很年輕,不過四十多歲的樣子,看她指揮司機的樣子和說話的口氣,分明是位高級別的領導。

  方霏的媽媽很矜持的坐著,她對江北市的道路明顯比司機還要熟悉,指揮著汽車開到了江北市政府第一招待所,四星級悅江賓館樓下,清晨的賓館內,草坪碧綠,長青灌木鬱鬱蔥蔥,由於時間還早,門口沒有客人,只有兩個彬彬有禮的門童。

  奧迪停下,一個幹練的套裙女士從大廳裡出來,幫著打開車門接過婦人手中的公文包,低聲說:“袁廳長,包廂預備好了。”

  母親心裡一抖,親家母竟然是廳長,當初聽說方霏的爸爸是醫院的院長,都嚇得老兩口夠嗆,為這樁婚事擔心的不行,現在親家母的官銜竟然比親家公大了三級都不止,和自家更加門不當戶不對了,這婚事,前景不妙啊。

  袁廳長,也就是劉家的“親家母”帶著母親來到三樓的茶餐廳包廂內,這是一間能看到江水的包間,裝飾的很豪華,母親平生沒進過這麼高檔的場所,畏首畏尾竟然不敢落座,不一會兒服務員送進來點心和茶水,便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間裡就剩下兩位母親。

  “大姐還沒吃飯吧,嚐嚐這裡的點心吧,特級麵點師的手藝,挺不錯的。”袁廳長說著,端著茶壺幫母親倒了一杯,母親心情很緊張,趕緊忙不迭的說謝謝,不餓。

  袁廳長自顧自的拿起一塊精緻的糕點,很斯文的吃著,開始侃侃而談:

  “我一直在省裡工作,沒時間照顧他們父女,一直以來都很愧疚,我雖然事業上有些成就,但是虧欠女兒的太多了,小霏是個很獨立,很要強的孩子,向來很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她的想法卻總是錯的,中考的時候選擇了衛校,擇業的時候選擇了留在江北,這都是我強烈反對的,但終究因為工作太忙,造成了既成事實。 ”

  “小霏學習很好,這點隨她爸爸,但是脾氣卻很倔強,這一點隨我,但年輕人畢竟見識有限,考慮事情不夠周全,咱們做父母的,在關鍵時候就要幫他們把把關,大姐,您說是麼?”

  女人的直覺是敏銳的,母親猜的沒錯,“親家母”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拆散兒子和方霏,但是此時此刻,面對這樣的問題,母親也只能默默地點頭。

  “就是嘛,大姐,小霏今年才二十一歲,大學都沒畢業的年齡,就要急著結婚,我覺得對她並不是一件好事,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我覺得年輕人的眼界應該放的更遠一些,我幫女兒計劃了一下,準備送她去英國讀醫科,那邊已經聯繫好了,所以……”

  袁廳長說著,從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母親一看就認出來,那是自己送給方霏的禮物,老劉家的傳家寶,一對翡翠鐲。

  “孩子的感情問題,做父母的本不該過問太多嗎,但我想給女兒更多的選擇,更廣闊的未來,大姐,您能明白麼?”

  母親低聲說:“我懂了,袁……廳長。”

  袁廳長將翡翠鐲子推了過來,嘆了口氣說:“小霏這孩子也夠癡心的,為了給您兒子籌集做生意的資金,把我留給她的房子也給抵押出去了,貸了五十萬的款子,唉,年輕人創業也很艱難,這筆錢就當阿姨支援他的吧,對了,聽說他是做保安的吧?”

  母親嘴唇蠕動了一下,本想說自己的兒子是物業的副經理,但還是沒說出口,在廳局級幹部面前,物業經理和保安又有什麼區別呢。

  袁廳長又說了很多話,但母親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就看到對方的嘴在動,而自己只是機械的點著頭。

  袁廳長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說了很多,一看手錶,已經七點多了,便說:“大姐,我還有個會議,您慢慢吃,待會兒小李會送您回去。”說著便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包間。

  母親坐在桌子前一動不動,老半天之後,才拿起桌上裝著翡翠手鐲的盒子,緊緊地攥在手裡,拖著一雙沉重的腿離開了包間,自始至終,桌上的糕點她一塊都沒有動。

  酒店裡的客人們也都開始下樓用飯了,衣冠楚楚的客人們和彬彬有禮的服務員來回穿梭著,誰也沒有留意這個穿著清潔工反光背心的大媽。

  出了賓館大門,所謂的司機小李根本沒有出現,事實上母親也不會再去乘那輛奧迪。

  母親一路走回了自己工作的地點,把落葉鏟上保潔車,拉著車來到垃圾站,交了車,換下工作服,一路走回家,她木然的走在街上,失魂落魄,步履蹣跚。

  熟悉的巷口,熟悉的人群,終於到了自己家門口,推門進家,老伴正蹲在煤球爐前用蒲扇鼓風呢。

  “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晚?馬上中秋節了,回頭我去買幾隻雞幾條魚……”父親很愉快的說著,頭也不抬。

  “老劉……”母親低呼了一聲,無力的靠在門框上,父親抬頭一看,驚道:“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一直努力保持著尊嚴的母親在親人面前再也撐不住了,大串大串的淚珠奪眶而出。

  “這是怎麼了?”父親慌張起來,丟了蒲扇上前扶住了自己的老伴。



2-46 中秋節李紈登門

  從賓館走回家,已經耗盡了母親的精力,回到溫暖的家裡,面對最親的人,在外人面前一滴淚都沒有落的母親,終於哭了,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嚇得父親不知所措。

  “這是怎麼了,到底怎麼了,早上不還好好地麼?”父親手忙腳亂的將母親攙扶到屋裡板凳上坐下,又拿起熱水瓶給她倒水,焦急的問道:“別哭,到底怎麼回事?”

  “老劉,兒媳婦沒了。”母親哽咽著說。

  “啊!方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老爸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雖然方霏還沒進門,但是老兩口已經將這個乖巧善良的女孩子當成親女兒一般看待了,方霏出事,老爸自然心急火燎。

  “不是,小方好好的,是她媽媽來找我了。”母親哆哆嗦嗦從口袋裡拿出那一對翡翠手鐲來。

  “怎麼退回來了?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的好好地麼,過幾天雙方父母見面,談談兒女婚事的麼,怎麼老方家這麼快就變卦了?不行,我找他們去!”老爸血往頭上湧,站起來就要走。

  “老劉,你回來,不用找了,方霏她媽媽人挺好的,說話又客氣又在理,是咱們高攀不上人家啊。”

  “怎麼就高攀不上了,小光那麼能幹,都當經理了,每月三千多塊,還有養老保險,咱們比他們家不差啊。”老爸依舊是義憤填膺。

  “老劉,你聽我說,方霏她媽媽是廳長,和咱們市長一般大的官。”

  老爸頓時愣住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能長嘆一口氣,蹲下來抽煙。

  “袁廳長說了,方霏才二十一歲,想讓她出國深造,到英國去唸大學,將來當醫生,她的意思我明白,是怕咱們家小光耽誤了女兒,都是當爹娘的人,她這樣做我理解,只是苦了咱們家小光了,快三十歲的人了,上哪再找一個去啊。”

  老倆口沉默了,母親暗自垂淚,父親低頭抽煙,好好的一樁婚事就飛了,對此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要不,給兒子打個電話說一下吧。” 母親問道。

  “算了,等他回來再說吧。”父親答道。

  兩人又沉默了,雖然馬上就是中秋節了,但是家裡還沒有準備,本來打算等方霏從省城回來,大家一起過的,現在看來已經不用了。

  ……

  至誠集團,庶務部已經採購好了給員工們發放的中秋禮物,按照慣例,董事會成員將會親自去員工家裡發放禮物,當然這些員工都是從集團各公司中挑選出來的勞動模範,業務精英。

  名單是衛子芊擬定的,沒有出乎李紈的預料,劉子光名列其中,實際上劉子光因為龍陽競標和至誠一期的物業費收繳工作出色,已經被提名為今年的集團明星員工,但這是年底才公佈的事情。

  開完晨會之後,天氣晴朗,秋高氣爽,李紈和董事們準備啟程去員工家裡送禮了,李總為此還特地小小的以權謀私了一下,把劉子光的那份禮物歸到自己發放的範圍內,並且特意把衛子芊也支開了,讓她單獨去給退休員工送節禮,反正衛總助的級別也挺高,足以獨當一面。

  因為是公務活動,所以李紈沒有開自己的車,而是乘坐著集團的GL8,根據劉子光檔案上記載的地址,來到了高土坡。

  好大一片棚戶區,如果拆遷的話,得花費多少精力和金錢啊,這是李紈看到高土坡棚戶區後的第一印象,GL8開到巷口頭便進不去了,李紈帶著兩個總裁辦的小女生,提著東西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巷子裡。

  公共廁所裡發出刺鼻的味道,垃圾遍地,年久失修,污水橫流,矮牆上蹲著機警的野貓,癩皮狗遍地走,不知道多少年曆史的老房子牆根下,生著綠色的苔蘚,不時有騎著三輪車的收破爛小販吆喝著經過,這就是劉子光居住的地方。

  原來的前台接待員小江已經調到總裁辦工作了,她拿著一張紙挨家挨戶的看著門牌號碼,最後還是搞得暈頭轉向,幸虧有個老奶奶出來倒尿罐子,小江等她倒完,才客客氣氣的問道:“老奶奶,請問108號在哪裡?”

  老奶奶狐疑的看著她,反問道:“你找誰?”

  “哦,是這樣的,我們領導來給員工送溫暖來了,想找一個人,叫劉子光。”

  “哦,找小光的啊,他在那邊住。”老奶奶一指遠處說:“那邊,大桑樹底下有個門,進去有個大雜院,靠南牆第二個門,紅色的,就是小光家。”

  “謝謝老奶奶了。”小江請功一般看了李總一眼,拎著兩桶色拉油,頭前開路去了。

  ……

  老爸老媽正在家裡長籲短嘆,忽然家門被敲響了,彬彬有禮的三下,然後是一個小姑娘清脆悅耳的聲音:“請問有人在家麼?”

  “誰啊?”母親答應一聲,擦一擦臉上的淚水,過去開門,打開門之後,站在門口的赫然是三個靚麗的女子,看打扮和氣質明顯不屬於高土坡。

  “你們是?”母親疑惑的問道。

  “小光他媽,是不是街道賣老鼠藥的?告訴他們,咱家買過了。“父親在屋裡喊道。

  “您好,我們是至誠集團的,來給員工送中秋節禮來的,這位是我們集團李總。”小江呵呵笑著,向母親介紹。

  “集團?李總?”母親一下子呆住了,反應不過來。

  這時候父親已經從屋裡出來了,他可是在一期分公司當過保安的,曾經在公司的廣告宣傳冊上見過李紈,此時突然見到真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總?真的是集團總部的李總啊。”父親不由自主的驚呼道。

  李紈恬靜的笑笑,伸出手說:“阿姨您好,大爺您好,我是李紈。”

  老爸老媽不知所措,這個拜訪簡直太突然了,讓人接受不了,要知道李總可是資產上億的超級大老闆啊,做夢都想不到她能屈尊到家拜訪。

  還是老爸先反應過來,把手使勁在褲子上擦了一下,和李總握手:“李總您好,屋裡坐吧。”

  老媽也反應過來,趕緊招呼客人:“別在門口站著了,屋裡坐,唉,家裡亂糟糟的也沒收拾,見笑了。”

  李紈就這樣走進了劉子光的家,坐在八仙桌旁邊的太師椅上,仔細打量著家裡的陳設佈置。

  這是一間面積不大的房子,最多二十平方,最外面是自家用石棉瓦和彩條布搭的棚子,煤球爐就放在下面,算是家裡的廚房,然後外間是劉子光的臥室,一張簡陋的小床,鋪著藍色印花床單,床底下擺著幾雙鞋。

  裡面是父母的居室,兼客廳餐廳活動室,房子很老舊,牆皮已經有些剝落,家具也很古老,八仙桌太師椅,五斗櫥,那張大床下面,竟然墊著草苫子,床底下塞滿了壇壇罐罐。

  老媽匆忙去洗了幾個茶杯,拿著暖瓶給她們倒水喝,兩個總裁辦的小女生都搖著手說不渴,其實李紈知道,她們是喝不慣自來水燒的茶,江北市的水質不好,稍微有點錢的人家都喝桶裝的純淨水。

  家裡面積很小,各種雜物卻堆積如山,再加上一個新買的大電視和大冰箱,空間更加逼仄,一下子湧進了三個人,似乎連喘氣都緊張。

  “這些新家電,都是劉子光買了孝敬你們的吧?”李紈捧著茶杯,樂呵呵的挑起了話頭。

  談起兒子,老兩口的心情才稍好些,老爸自豪的說:“這些大彩電大冰箱都是我兒子用獎金買的,他本來是接我的班當保安的,不出一星期就當了領班,不出一個月就當了部長,現在又是副經理,我這個兒子,能幹啊!”

  這些話都是父親在鄰居面前說了無數回了,駕輕就熟,但是忽然想到面前的是集團老總,要不是人家老總慧眼識才,兒子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爬的那麼快,父親趕緊又說道: “多虧領導賞識他,提拔他,我和他媽在這裡謝謝您了。”

  說著就要拉著母親給李總鞠躬,驚得李紈趕緊站起來攙住老人,笑容可掬的說:“大爺,阿姨,千萬別這樣,劉子光是金子,不管在哪裡都會發光的,這樣的人才能留在我們至誠集團,是我們的福氣,不瞞您說,上回龍陽競標的事情,要不是你兒子出力,我們集團至少要損失幾個億。”

  老爸老媽對視一眼,都震驚了,他們知道兒子有本事,沒想到這麼有本事。

  李紈接著說:“你們二老培養出這樣一個人才,我還沒謝謝你們呢,怎麼能讓你們謝我呢?說起來我還要請求你們答應我一件事呢。”

  老爸老媽異口同聲的說:“什麼事,您說。”

  李紈笑瞇瞇的說: “是這樣的,我覺得劉子光在物業公司做,有些屈才了,想讓他到集團總部去擔任某一方面的領導工作,我相信他有這個實力獨當一面。不過上次提過,他謝絕了,所以我想請二老出面,幫我勸勸他。”

  老爸老媽感慨萬千,李總的話讓他們被袁廳長打擊殆盡的自信心重新又回來了,人家李總是什麼人,大集團的總裁啊,年紀輕輕手握億萬資產,人家的眼光能有錯麼?人家李總都這麼看重兒子,那說明自家兒子真的不差啊。

  “李總你放心,我們一定勸他。”老爸老媽同時答應。

  “他要是不答應,我就打斷他的腿。”老爸又補充道。

  “那可不行,打斷了小劉的腿,我可得找您算賬。”李紈開玩笑的說,屋裡頓時發出一陣笑聲,氣氛融洽之至,兩個總裁辦的小女孩都暗暗感慨,李總就是李總,調動情緒鼓舞幹勁都是一流的。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8 03:21 PM

2-47 李總,好人吶

  笑過之後,老倆口都覺得李總這個人挺平易近人的,一點架子都沒有,對她的好感更添一分。

  李紈示意小江去把禮物提進來,這是集團為優秀員工預備的中秋節禮物,兩桶色拉油,兩盒精美的月餅,還有一小口袋特級精麵粉,禮物不算多,但是心意到了,老倆口感激的收下了,忙不迭的說著謝謝。

  “大爺,阿姨,我們來的也比較匆忙,沒帶什麼東西,就是意思一下,這裡還有兩張購物卡,你們看著買點什麼吧。”李紈從小江手裡拿過卡,遞到了母親手裡。

  “這怎麼好意思呢。”老媽看到購物卡上有五百的字樣,嚇得有點不敢拿,兩張購物卡,就是一千塊錢啊,這手筆也太大了吧。

  “李總慰問員工的,讓你拿就拿著。”老爸一揮手說道。

  該說的話都說了,該送的東西也送出去了,按照流程慰問也該結束了,兩個總裁辦的女孩子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在疑惑為啥李總還不走,領導不發話,她們也只好在這裡等著。

  沒想到李總談性很高,和劉子光的父母相談甚歡,當然內容還是劉子光,從他小學時期談起,一直說到大學畢業,失業在家,然後推著小車上街賣烤腸。

  “唉,這孩子命苦啊,為了保護鄰居小毛,拿刀把流氓紮傷了,這一跑就是八年,八年啊,孩子在外面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老爸說著,拿手背擦了一下眼角。

  “那劉子光這八年在外面都幹了什麼?”李紈饒有興趣的追問道。

  “孩子沒細說,我們也沒問,肯定是受了大罪的,孩子不願意回憶,我們做老人的也不想在他傷口上撒鹽。”

  李紈點點頭表示理解,同時對劉子光又有了新的認識,他家的生活條件很差,年久失修的房子冬天冷夏天熱,父母也都是下崗工人,可是當他們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是普通小保安的劉子光就面對唾手可得的金錢毫不所動,把ATM裡的金卡還給了李紈,然後又是幾次機緣巧合,劉子光救了小誠,救了妞妞,救了自己,但是每一次他都不求回報,而是默默站到了幕後。

  在這一刻,李紈忽然很佩服江雪晴,因為江雪晴對劉子光的形容竟然是如此貼切,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劉子光就是當世的俠客,每一個女人心中的最終幻想,想當初江雪晴說出一定要追到劉子光的時候,李紈還笑話過她,覺得她說的是瘋話,可是沒想到時隔不久,自己也瘋了。

  拉起家常來,尤其是討論起老劉家最驕傲的兒子來,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十一點了,兩個小女生看到李總竟然一點走的意思都沒有,都忍不住頻頻看手機,劉子光的老爸也覺得有些不對勁,難不成說李總是想等劉子光回來?他趕緊起身去外面打電話:“小光,你在哪裡,趕緊回來一趟。”

  “爸,啥事啊,我不在市裡,去南泰辦點事。”

  “哎呀你趕緊回來吧,李總到咱家來了。”

  “……知道了。”

  劉子光正在大河鄉挖沙場結賬呢,最近這段時間,挖沙場可謂日進斗金,一船船的沙子挖上來,運出去就是現錢啊,幾條挖沙船日夜不停的工作,遴選機烘乾機也是24小時連軸轉,這些鄉鎮企業出產的機器哪能扛得住這種操法啊,一台接一台的出故障。

  幸虧有鄧雲峰在,千萬不要小看這位下崗工人,那簡直就是個全才,機械機電設備在他手裡就像是小孩子玩具一般,絕對玩得轉。

  “開玩笑?我可是軍工廠出來的高級技工。”鄧雲峰這樣說。這些簡單的設備在他看來,確實和玩具一般,養護維修簡直就是小兒科,他甚至想自己動手造一台挖泥船,反正工藝很簡單。

  劉子光是為了資金的事情來挖沙場的,現在各方面都需要用錢,毛孩娘的癌症,卓力的華清池,還有自家的新房,眼瞅著冬天就快到了,再讓父母住在棚戶區,於心何忍,自己又不是沒這個能力,所以他決定抽出一部分資金來買套房子。

  鄧雲峰的提議很合劉子光的心意,挖泥船很貴,要十幾萬一條,但是自己造的話就便宜多了,鄧雲峰說了,晨光機械廠裡有的是空閒的車間和廢鐵原料,工人更是現成的,分分鐘都能招來幾十個技術活一流的電焊、鉚接、機電工人,自造挖泥船烘乾機這些設備,成本能縮減一半。

  劉子光當即拍板:“就依你!”並且提拔鄧雲峰當挖沙場的總工,每月工資上漲兩千塊。

  總工程師啊,是每一個工人、技術員的最終夢想,雖然只是一個小小挖沙場的總工,但也是貨真價實的總工,那些樸實的挖沙工人們劈裡啪啦的鼓起掌來,高聲叫好,鄧雲峰的眼睛濕潤了,此刻的他蓬頭垢面,眼睛裡全是血絲,但是他深深地感到,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劉子光把鄧雲峰叫到一邊說:“老鄧哥,嫂子的工作我給安排好了,到物業公司當會計去了,唉,她也後悔了,說不該和你提什麼離婚,回頭你跟我回市裡,和嫂子好好說,咱們大老爺們,不和他們娘們家一般見識。”

  鄧雲峰的,說:“小光,謝謝你,哥還有點事,把那幾台機器調整一下再回去。”

  “嗯,老哥哥你悠著點,注意身體。”劉子光拍了拍鄧雲峰的肩膀說,然後就上了王志軍的捷達,回市裡了。

  王志軍開車,副駕駛位子上坐著個精壯的小伙子,腰里鼓鼓囊囊揣著傢伙,劉子光坐在後座上,身邊的蛇皮袋子裡放著八十萬現金,這是最近的業務收入,挖沙不是長久之計,不知道啥時候政策就變,賺來的錢必須投資在其他領域才放心,而且家裡的房子也該換了。

  帶了這麼多現金,自然神經緊張,但劉子光愁眉緊鎖並不是為了這些錢的安全,而是老爸剛才電話裡的話,李紈竟然到家裡來了。

  若是以前,還可以理解為李總體察民情,深入員工家庭送溫暖,但是自從那夜之後,兩個人的關係明顯不同了,這哪裡是老總會見員工家屬啊,搞不好是兒媳婦上門見公婆啊。

  可是自己和方霏正在談婚論嫁之際,李總您來湊什麼趣,不過話又說回來也不是人家李紈的錯,你劉子光表現的那麼拉風,幾次三番救了人家的兒子,還鞍前馬後立下汗馬功勞,最關鍵的是那晚沒有把持住,犯了作風上的錯誤,人李紈也是青春年華的女子,也有感情,也有愛。

  劉子光一個頭能有兩個大,事實證明,再牛逼的人遇到感情問題一樣沒轍,只希望李紈見好就收,別把動靜搞得太大,滿城風雨那就不好收場了。

  ……

  劉子光在回城的路上嘀咕的時候,李紈已經在老劉家的鍋屋裡炒菜了,十一點鐘的時候,老爸老媽見客人沒有要走的意思,便提出要去買菜留李總吃飯,老爸老媽是真心實意想留李紈吃飯,畢竟人家是兒子的上級,又有知遇之恩,但是在總裁辦兩個小女孩聽來,這卻是最好的告辭機會。

  但是讓她們大跌眼鏡的是,李總竟然很有興趣留在這棚戶區的低矮房子裡吃午飯,兩個小女孩張大了嘴對視著,眼中盡是不解,不過小江很快明白過來,這是李總在顯示自己的親民呢,看樣子劉子光又要升官了。

  老媽熱情的拉著李紈的手說:“李總,留下吃飯吧,嚐嚐阿姨的手藝。”

  老爸也說:“對啊,留下吃個飯吧,小光一會兒就來。”

  李紈沒有絲毫的扭捏作態,微笑著說:“好啊,那我中午就不走了。”

  老媽要出去買菜,被李紈勸住,她吩咐小江兩人出去買幾個熟菜過來,自己留下來和劉媽媽一起和麵蒸月餅。

  李紈穿著圍裙,和麵擀麵伴糖陷,動作利索的不得了,把老爸老媽都給驚呆了,人家李總確實是人才啊,不光事業有成,幹家務也是一把好手啊。

  “現在外面的月餅很多都是過期的,用去年的材料做的,根本不能吃,還是自己親手做的月餅好,放心。”李紈一邊擀麵一邊說,老爸老媽在旁邊切菜生爐子,也隨聲附和:“是啊,我們家每年都自己做月餅。”

  望著案板前忙碌的李紈,爸媽對視一眼,竟然有些恍惚,感覺坐在那裡的是自家的兒媳婦。

  如果方霏能嫁到家裡來,應該也是一樣的賢惠勤勞吧,只可惜,有緣無份啊,老兩口觸景生情,不免有些傷心。

  小江兩人從附近飯店直接叫了幾個菜過來,八仙桌上擺的琳瑯滿目,但李紈卻不吃了,她看了看腕子上的手錶說:“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老爸老媽急壞了:“哎呀李總,你怎麼這樣啊,飯菜都做好了還不吃點。”

  李紈呵呵笑道:“大爺,阿姨,真的不用了,我兒子還在公司呢,小傢伙見不到媽媽該著急了。”

  “那……拿幾個月餅走吧。”

  “好嘞。”

  李紈拿了七八個劉家蒸的月餅,忽然想剛想起來似的說:“對了,現在房價居高不下,為了解決優秀員工的後顧之憂,我們集團搞了一些福利房,不是很大,九十多平方的樣子,就在至誠一期,我看咱們家挺符合條件的,回頭讓辦公室給小劉發個申請表的傳真件,我也幫他爭取一下,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說完,李紈笑笑,拎著東西出門了。

  老爸老媽完全驚呆了,至誠一期的樓房,九十多平房!折合市價要近百萬啊!兒子就算三頭六臂,也賺不來那麼多錢啊,人家李總輕輕的一句話,就把懸在劉家人頭頂上最大的問題給化解了,雖然沒說房子的產權歸屬,但只要兒子在集團上班,還怕不能住麼。

  李總,好人吶!

  恍惚間,李總已經出了大雜院,老爸老媽這才醒悟過來,急忙追出去: “等等,李總,我們送送您。”



2-48 省委家屬大院

  老爸老媽一直把李紈她們送上車才回來,大雜院的鄰居們都端著碗出來,好奇的問:“老劉,那是誰啊,這麼有氣派?”

  “哦,是我兒子的領導,集團總裁,來家送節禮的。”老爸輕描淡寫的說,但卻掩不住話裡的驕傲。

  “嘖嘖,老劉家的小子出息了,集團老總都上家來送禮了。”鄰居們紛紛投來艷羨的目光,讓老兩口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回到家後,卻忽然感到空落落的,房子有了著落,可兒媳婦還是飛了啊。

  十分鐘後,劉子光進了家,看到一桌子沒動的飯菜,便問李紈人呢。

  “等你老不來,走了,說是孩子在公司等著呢,李總可真是好人啊,就喝了幾口水,連飯也沒吃。你看,這月餅還是人李總做的呢。 ”父母解釋道。

  劉子光點點頭,沒說什麼,李紈來家拜訪倒也不出乎預料,她屬於那種當機立斷的女強人,只要認准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百折不撓誓不回頭的那種。

  “小光啊,人李總還說了,集團有福利分房呢,讓你抓緊填表申報,她會幫咱們爭取的。”老媽繼續說道。

  到底是女強人啊,出手絕對不一般,什麼幫我爭取,恐怕這個政策都是為我一個人設計的吧,劉子光暗想,但是自己和李紈的曖昧關係當然不能說出來,他含含糊糊的答道:“知道了,咱們吃飯吧,我還沒吃呢。”

  一家人坐到桌子旁開始吃飯,劉子光端起飯碗剛要吃,忽然發現爹媽都不動筷子,神情也有些不對勁,便放下碗筷說: “爸媽,是不是李總說什麼了?”

  “小光,和李總沒關係,是方霏家裡……早上她媽媽來了,找你媽談過話了,把翡翠鐲子退回來了。”老爸一邊解釋,一邊看著兒子的臉色。

  讓他驚訝的是,兒子臉上並無怒色,反而一臉的不在乎:“關她什麼事啊,方霏二十多歲了,又不是未成年人了,你們不要在意,吃飯吃飯。”說著又端起飯碗來。

  “小光,你可能不知道,方霏的媽媽很不簡單,是省裡的廳長……”

  劉子光忽然把筷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問:“媽,她對你說難聽話了?”

  “沒有沒有,小光你別衝動,袁廳長很客氣,說的那些話也都在理,方霏還小啊,不能因為急著結婚耽誤了出國留學深造的機會,都是當媽的,我也理解她,誰不想讓自己的兒女過好日子啊。”老媽深知兒子的脾氣,趕緊解釋,生怕劉子光一怒之下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媽,你就別騙我了,我最了解這些當官的了,高高在上,說話不帶髒字,但字字傷人,你放心,我不會去找她的,我娶的是方霏,又不是她。”

  兒子如此自信,老爸老媽心裡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老爸說:“話雖這樣說,可是袁廳長真要下決心阻撓,她可是和市長一樣大的官啊。”

  劉子光淡淡的笑了:“爸媽,不說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她看不起咱們,不就是仗著自己的官銜麼,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會仰視我的。”

  “好,是我們劉家的兒子。”老爸誇讚道,其實老兩口也明白,兒子雖然很有本事,但距離廳局級高官還是千里遙遠,但不管怎麼說,兒子有這個信念也是好的。

  一家人埋頭吃飯,劉子光狼吞虎咽吃了兩碗米飯,又拿起一個月餅啃了一口,讚道:“月餅真好吃。”

  “可不是麼,那是李總和的麵,調的豆沙餡。”

  劉子光:“……”

  飯後,劉子光給方霏打電話,不出所料,手機關機了,不過這難不倒劉子光,立刻給玄子打電話:“玄子,我是你光哥,我現在需要一輛車,要最好的。”

  “光哥,大紅旗行不?”

  “不行,要有手續的車,我要去省城。”

  “明白!”

  半小時後,一輛鋥明瓦亮的黑色奔馳S350L開到了劉子光家附近,劉子光也沒準備什麼東西,直接空著手出來,從玄子手裡接了鑰匙,說:“可能明後天才能回來,給小貝他們打聲招呼,多照看著點場子。”

  “好嘞,光哥你慢點開。”

  劉子光上車掛倒檔,頭也不回直接倒車出去,出了巷子一個急剎甩尾,空氣中頓時傳來一股橡膠燒灼的味道,心疼的玄子倒吸涼氣,我的哥哥啊,那可是一百多萬的香港走私平治啊,還沒出手呢。

  玄子路子野,認識幾個做假牌照的,牌照弄的和真的差不多,不過話又說回來,奔馳這種豪華車,交警路政啥的一般也不會主動去查,劉子光一路疾馳上了高速,京滬線一直往南,直奔省城而去。

  江北市距離省城四百公里,長途客車四個小時才能到,但是自己駕車就快多了,劉子光一路飛馳,見誰滅誰,以一百八十公里的平均時速在傍晚前就趕到了省城,反正是假牌照,超速被拍了也無所謂。

  昨天還和方霏聯繫過,她說考試和住宿的地方是醫科大學,直奔那裡去就是,奔馳車開進鳥語花香的校園,停在路邊,頓時引起了不少女大學生的注意,劉子光降下車窗,露出一口白牙,向一個過路的齙牙妹發問:“這位同學,請問援外項目的考生住在哪裡?”

  齙牙妹立刻很熱情的介紹道:“往前走一拐彎就能看到招待所的樓了,你要是不認識,我可以帶你去。”

  “謝謝不用了。”劉子光一踩油門,按著齙牙妹的指點來到了大學招待所,很巧,考生們正要下樓吃飯,其中就有方霏的急診科同事小麗。

  “馬小麗。”劉子光遠遠地喊道,小麗狐疑的看了一圈,終於發現了坐在奔馳車裡面的劉子光,頓時一臉驚喜的跑了過去:“劉子光,你怎麼來了,是來找方霏的麼?”

  “是啊,她在麼,怎麼手機也關機了。”

  “哎呀,方霏昨天晚上被她媽媽家裡人接走了,到現在也沒回來呢,明天外交部的領導要來視察呢,可能還要敲定人選,她到現在沒回來,我也急死了。 ”小麗急切的說。

  “報告領導了沒有?”

  “說了,但是沒用,我也是剛知道,方霏的媽媽竟然是衛生廳的副廳長,我們醫院領導巴結她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敢過問人家的家事。”

  劉子光頓時明白了,方霏的母親不但不想讓女兒嫁給自己,也不願意女兒參加醫療援建非洲的項目,大概是方霏的脾氣太過執拗,她束手無策之下只好選擇了軟禁。

  “小麗,方霏媽媽家住在哪裡你知道麼?”

  “嗯,聽說過,就在省委大院。”

  “上車!”

  ……

  省委家屬大院位於省城市中心地帶,解放前是國民黨高級官員的別墅區,風景秀麗,鬧中取靜,這種地段的房價,就算是高層住宅也要三萬以上,更何況是別墅,能住在這裡的,都是省裡的高級領導。

  車到大院門口,幾輛高級跑車正堵在那裡,穿著時髦的俊朗靚女和門衛交涉著,大概是門衛要核實身份才放行,但是電話總也打不通,那幫人吵吵嚷嚷說要去參加什麼二丫的生日PARTY,遲到了就不好了,說著說著就罵起來,省城特有的罵人話很是刺耳,在“呆B,呆B”的罵聲中,門衛不得不屈服讓步,放行了。

  劉子光一踩油門跟了過去,輪到他的時候,也傲慢地衝著門衛的嚷了一句:“阿要打電話聯繫?”

  門衛一看是奔馳車,裡面坐著的男女也是衣冠楚楚,哪還敢阻攔,依舊放行,劉子光順利進入了省委大院,但是另一個問題出現了,不知道哪裡才是方霏的家。

  省委家屬區很大,除了一些獨棟小別墅之外,還有一些聯排疊加的房子,乾淨整潔,綠草茵茵,噴泉淙淙,寶馬香車遍地都是,劉子光這輛奔馳350到了這裡一點不招眼了,在那些保時捷法拉利面前反而很低調。

  劉子光暗想,方霏的母親只是副廳長而已,按說沒有資格住在這種地方,難不成這裡是方霏外公的家?

  劉子光開著奔馳車慢慢的轉悠著,拿出手機準備給貝小帥打個電話,讓他上網百度一下省裡有沒有姓袁的高級幹部,不過想必這種信息也不太好查,正在躊躇之間,忽然眼尖的小麗指著遠處說:“那不是方霏麼?”

  此時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候,省委家屬院裡一排排造型別緻的路燈亮了起來,遠處一棟別墅的背面,二樓上,一個苗條纖細的女孩子正將撕成條的床單垂下來,不是方霏還能是誰。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8 03:22 PM

2-49 省城溫馨之夜

  省委家屬大院不比那些平常住宅樓,保安嚴密,閒雜人等根本進不來,所以窗戶上並沒有安裝防盜網,方霏將真絲床單撕成兩條,中間挽了個扣,一頭繫在床腿上,一頭垂下去,心驚膽戰的爬出了二樓的窗戶。

  舅舅他們都在飯廳吃飯,沒人注意到她的行動,小護士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緊緊抓著床單往下溜,可是由於事先判斷不足,床單的結打的太大,以至於還差一人多高才能垂到地面。

  望著下面的草坪,方霏猶豫了,手心裡全是汗,想著到底要不要跳下去,想著想著,額頭上的汗也留下來了,正在這時,一樓飯廳裡傳出小舅舅的聲音:“小霏這會子不鬧了,是不是餓了,張阿姨,打一份飯送上去吧。”

  不好,保姆要是上樓的話,自己的逃跑大計就完蛋了,方霏把心一橫,眼一閉,手一鬆,整個人呈自由落體掉了下去。

  本來方霏以為會落到草坪上,已經做好了崴腳的準備,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剛撒手就被人一把接住,驚得她剛要驚聲尖叫,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是我。”

  啊,是你!”夜色黑暗,方霏還沒有看清那人的相貌,但是熟悉的中南海混合捲菸的味道和那溫暖的懷抱,堅實的臂膀,都讓她立刻認出,是劉子光來了。

  方霏小嘴一扁,眼瞅著就要哭出來,劉子光也做好了安慰她的準備,就等她將一顆小腦袋埋在自己胸懷裡暢快的哭一下,然後自己輕輕拍著小護士的後背上,你受苦了。

  但是事實是,方霏惡狠狠地撲過來,在劉子光脖子上咬了一口,惡聲惡氣的說:“臭壞蛋,怎麼才來?”

  劉子光無奈的苦笑,心說我中午才收到消息,傍晚就趕到省城我容易麼。

  忽然樓上傳來保姆驚慌失措的喊聲:“不好了, 人不見了。”

  方霏趕緊從劉子光的懷抱中掙脫出來,低聲道:“快走!”兩人一溜小跑,鑽進了路邊的奔馳車,方霏鑽進後座在發現同事小麗,驚喜道:“小麗,你也來了。”

  話沒說完,汽車猛地竄出去,將方霏摔到了靠背上,奔馳車迅速啟動,掉了個頭直奔大門而去。

  別墅二樓上,遠遠傳來婦人的驚呼:“我的真絲床單!”

  ……

  奔馳車出了家屬大院,絕塵而去,劉子光一邊開車一邊問:“是不是你媽媽把你關起來的?”

  “不是,是我小舅舅,唉,我也知道他們是為我好,不想讓我去非洲,不過我已經是成年人了,這點權利還沒有麼,真是的。”方霏撅著嘴抱怨著,看樣子根本不知道母親已經背地裡又幫自己做了一個決定。

  “那你現在逃出來了,待會你舅舅肯定會去宿舍抓你,不如這樣,今晚我們在外面開個房間住吧。”劉子光頭也不回,輕描淡寫的說著。

  方霏的臉頓時紅了,馬小麗還在車上呢,劉子光就這麼正大光明的說什麼開房間,真是羞死人了,不過善解人意的馬小麗裝作看夜景的樣子,頭朝著窗外只當沒聽見,方霏臉上的紅暈這才稍微減退一些,扭捏著說:“我舅舅還真能辦出這個事兒,要不然就去外面躲一躲。”

  劉子光一指遠處高樓上的霓虹招牌:“就那裡吧,咱們先住一晚,明天我送你去考場。”

  高樓上四個霓虹燈光組成的大字熠熠生輝:錦江之星。

  奔馳車開到了快捷賓館樓下,劉子光扭頭對馬小麗說:“小麗,不好意思啊,我不能送你回去了。”

  馬小麗很體諒他們,說:“沒事,我打個車回去就好,明天見。”說著就下車去攔了一輛出租車回醫科大去了。

  馬小麗乘坐的出租車消失在遠方,劉子光還沒有下車的意思,方霏趴過來問道:“臭壞蛋,想什麼好事呢?”

  劉子光一踩油門,竟然駛離了錦江之星,轉了幾個彎進了一個居民小區,把車停好之後,劉子光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樓上下來個男人,一臉掩飾不住的江湖氣,見到劉子光就趕緊握手:“劉哥是吧,你好你好,我是小皮,疤哥給我打過電話了,都安排好了,上樓吧。”

  劉子光把方霏叫下車,向她介紹:“這是皮天堂,自己人,喊他小皮就行,這是我媳婦,方霏。”

  小皮趕緊點頭致意:“嫂子好。”

  方霏很大方得體的笑笑說你好,等小皮前面領路上樓,這才在後面猛掐劉子光腰上的肉:“啥時候成你媳婦了?還沒求過婚呢。”

  小皮的家在四樓,一百多平方的大房子,裝修的還可以,一個長的挺恬靜的少婦帶著個小女孩正在家裡坐著,見客人來了趕緊客氣的打招呼,小皮說:“這是我老婆,省中醫的護士長,這是我女兒。”

  大家客氣的寒暄幾句,飯菜已經準備好了,都是很可口的家常菜,豐盛而實在,兩個男人喝酒,兩個女人一見如故,聊起了護士們之間的話題,不大工夫吃喝完畢,因為方霏明天還要考試,所以先安排住宿,劉子光和小皮出去住,小女孩和媽媽睡大床,方霏睡小女孩的單人床。

  安排好了之後,劉子光便和小皮出去了,臨走交代方霏,明天一早來接她。

  洗澡水和睡衣都準備好了,方霏舒舒服服衝了個熱水澡就鑽進了被窩,住在人家裡的感覺就是好,和賓館的感覺截然不同,今天成功逃離了外公家,擺脫了母親和小舅舅的魔爪,方霏很是得意,就連睡著的時候嘴角都是翹起來的。

  ……

  方霏卻不知道,自己酣然入睡的時候,外面已經鬧翻了天。

  本來姐姐交代,一定要把方霏看牢,小舅舅以為把外甥女關到屋裡就沒事了,哪想到外甥女竟然玩起了越獄的把戲,還把舅母的真絲床單給撕了。

  保姆最先上樓的,當方霏鑽進奔馳車的時候,正好被她看見,但是鄉下保姆笨嘴拙舌,說不出車子的型號,也記不清號牌,小舅舅氣的暴跳如雷,連說反了反了,哪裡來的野小子,連省委家屬大院都敢闖。

  封門堵車是不可能的,畢竟這裡居住的都是有地位的人,小舅舅只好到門衛室查看監控,調出了奔馳車的號牌。

  趕緊給姐姐打電話通報消息,袁副廳長倒沒有弟弟那樣沉不住氣,她很冷靜的說:“你先發動你的關係,去各大賓館找這輛車的下落,我這邊也會處理的。”

  小舅舅諾諾連聲,放下電話就拿起了自己的號碼本,開始尋找警方的朋友。

  那邊袁副廳長一個電話打到醫科大招待所,找江北市立醫院的帶隊領導,幾句話下來,那邊就心領神會,迅速找到馬小麗談話。

  馬小麗晚飯的時候坐一輛奔馳車出去的,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情,想抵賴都沒辦法,在領導強大的政治攻勢面前,馬小麗終於投降了,招出了劉子光和方霏的下落。

  領導趕緊打電話請功,袁副廳長再打電話通知弟弟,小舅舅馬上帶著一票人馬殺奔錦江之星,哪知道查遍登記本,也沒有方霏或者劉子光的名字,人家前台說了,今天晚上根本就沒有符合你們說的那樣人來住宿。

  小舅舅帶著人悻悻離去,但又不甘心,於是把能召集的人全都調動起來,別管黑的白的,全都撒出去尋找那輛黑奔馳。

  省城可不是小縣城,尋找一輛車和大海撈針差不多,當他們徹夜奔波於各大旅館酒店快捷賓館以及網吧洗浴中心等地的時候,那輛黑色奔馳車早就靜靜地放在某處封閉的車庫裡了,而方霏,也已經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

  第二天一早,劉子光開著小皮提供的黑色帕薩特去送方霏考試,帕薩特在車流中遠不如奔馳那樣扎眼,小舅舅在醫科大附近安排的人馬根本就沒留意到這輛不起眼的汽車裡坐的正是他們要堵的人。

  今早六點鐘,忙乎了一夜無功而返的小舅舅垂頭喪氣的給姐姐打電話,說是沒找到外甥女,對草包弟弟的斤兩很清楚的袁副廳長絲毫也不驚訝,說你帶人去醫科大附近等著就行,你外甥女一定不會放棄考試的。

  小舅舅很傻的說:“姐,你不會寫個條子,直接讓小霏退出考試麼?”

  袁副廳長終於生氣了:“這是外交部和衛生部聯合搞的項目,外長都親自過來視察,我在這種關鍵時刻,把自己女兒從名單上弄下來,你覺得合適麼?”

  小舅舅嚇得頓時不敢說話,想想也是,這種事情姐姐確實不好親自出面,只能靠自己了。

  知女莫若母,方霏真的去參加考試了。

  直到方霏下車的時候,才被小舅舅的一個手下發現,他拿著A4紙打印的照片對照了兩眼,指著遠處說:“那個那個,好像就是咱們要找的人。”

  小舅舅轉頭一看,正是自家外甥女,頓時招呼一聲,領著兄弟們撲過去,可是帕薩特正好停在考試區門口,方霏下車就進門了,這場考試外長和衛生部的領導都會到場,所以省武警總隊派了不少人戰士站崗,方霏脖子上掛著准考證,得意的躲到了站崗武警的後面,衝著急匆匆趕來的小舅舅吐了吐舌頭。

  小舅舅氣的說不出話來,但是又不敢闖崗,只好拿手指點著方霏,咬牙切齒道:“小丫頭,等你媽媽來看她怎麼收拾你。”

  方霏沖他做了個鬼臉,轉頭跑了,這邊有人捅了捅小舅舅,說:“袁哥,你外甥女就是坐那輛帕薩特來的。”



2-50 兩代醫療系統工作者的驕傲

  劉子光剛把汽車停好,就有人過來拍拍他的車窗,是個穿黑色阿迪達斯運動服,戴墨鏡的胖子,降下車窗,那胖子操著一口省城話很不耐煩的說: “下來下來。”

  劉子光開門下車,幾個人立刻圍上來,揪著他的領子,拉著他的胳膊朝一輛麵包車走去,嘴裡罵罵咧咧的,路過的人都不敢過問,站崗武警更是目不斜視,這種事情不屬於他們責任範圍,只要不闖崗他們才懶得過問。

  劉子光被押上了麵包車,車門猛的關上,汽車一溜煙開走了,醫科大裡有很多僻靜的角落,很適合學生們談戀愛打野戰,同樣也很適合修理人。

  三十分鐘以後,劉子光一個人溜溜達達回來了,又坐進帕薩特裡悠閒地抽煙,似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沒人注意到,他掏出一張餐巾紙,仔細擦著手指縫裡的血。

  片刻之後,一輛車頂整排警燈的黑色公爵王閃爍著紅藍爆閃開過來,後面跟著幾輛豐田考斯特,是外交部長到了。

  ……

  醫科大後山某角落,麵包車的車門大敞著,五六個穿運動服的省城小痞子橫七豎八的躺著,嘴裡嘶嘶的吸著冷氣,但都是皮外傷,沒有傷筋動骨,剛才那個戴墨鏡的胖子,鼻血長流,用了一卷子衛生紙才堵上,搞得車裡到處是血。

  “袁哥,這啥人啊,阿是省散打隊的?”胖子說話有些漏風,看來牙齒至少掉了兩顆。

  “不知道,是江北人。”小舅舅倒是毫髮無損,但是身子止不住的打顫,看來剛才那場惡鬥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不,更準確的說,不是惡鬥,而是單方面的毆打才對。

  “哎呦,這個江北佬絕對是練過的,不光勾引小攀西有一套,打人更是厲害的一比,我的牙……”胖子坐在地上哼哼唧唧,雖然不敢過去找回場子,但還是掏出手機來打電話:“餵,我是小柯,幫我查查一輛帕薩特的來路,車牌號是江A16978,好,我等你回話。”

  擱下電話,胖子又發狠了:“袁哥你放心,查出這小子的來歷,看我弄不死他。”

  電話響了,胖子用漏風的嘴說道:“查出來麼?”

  電話那邊急促的說了些什麼,胖子的眼神就有些不對了,嗯嗯了幾聲之後說:“袁哥,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小舅舅急了:“小柯,事情還沒辦完怎麼就走,你要是不幫我,下回醫藥合同不給你了。”

  胖子說:“袁哥,不是我不幫你,那輛車是皮爺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得給皮爺一點面子,實在不好意思,先走了。”

  說完帶著手下一幫殘兵敗將上了麵包車,灰溜溜的走了,氣的小舅舅猛踢地上的石頭:“你給皮爺面子,皮爺給你面子麼,把你牙都打掉了,還面子,嗷嗷,我的腳!”

  小舅舅不幸踢到一截堅硬的樹樁,疼的摀住了腳亂蹦。

  ……

  上午十一點,考試結束,豐田考斯特車隊先開出來,然後武警撤崗,考生們也陸續出來,方霏身上還穿著白大褂,蹦蹦跳跳的跑到劉子光車跟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開車,我要去夫子廟吃鴨血粉絲湯小籠包慶祝一下。”

  劉子光一邊開車一邊笑瞇瞇的問:“考的怎麼樣?”

  方霏豪氣萬丈的一揮手:“第一,沒有懸念的第一名,外長親自和我握手呢,勉勵我要好好為支援非洲醫療事業添磚加瓦,衛生部長也問了我的名字,讓秘書記下來呢。”

  “你這麼厲害啊,不過這麼大的喜事,吃鴨血粉絲湯怎麼能行夠呢。”劉子光說。

  “哎呀,你怎麼這麼笨,到省城不吃鴨血粉絲湯怎麼能行,我是用鴨血粉絲湯指代所有夫子廟小吃,別以為我只吃一兩樣就拉倒,哼。”方霏得意洋洋。

  汽車行駛在省城熙熙攘攘的車流中,方霏忽然想起來一件事,眨著大眼睛問道:“你打我小舅舅的時候,沒下狠手吧?”

  劉子光哭笑不得:“我沒動他,那畢竟是你的長輩,就是修理了那幾個穿運動服的傢伙,沒想到省城黑社會也是這副德行,肥頭大耳掛著金鍊子,穿個運動服,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混混,好好地運動服都讓他們糟蹋了,弄得我都不敢穿。”

  方霏嘻嘻一笑說:“就知道你有分寸,其實我小舅舅人不壞的。”

  劉子光點點頭,忽然從口袋裡掏出一盒東西遞過去。方霏狐疑的打開一看,臉色都變了:“手鐲怎麼在你這裡?”

  “昨天早上,袁副廳長拿著這副手鐲找到我媽媽,要替你做主和我分手。”劉子光平心靜氣的說。

  “啊!媽媽怎麼能這樣,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什麼事都要幫我做主,對了,她有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啊,我替她向你們道歉了。”善良的方霏因為媽媽的事情,坐在那裡愁眉苦臉,好像自己做錯了事情一樣。

  “沒關係,你媽媽挺客氣的,咱不理她,對了,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劉子光問。

  “是這樣的,媽媽聽說我到省城來了,就接我去家裡,結果……”

  原來袁副廳長早就注意到女兒的反常舉動,上回方霏把母親留給她的另一套房子辦了抵押貸款,銀行方面就通知了袁副廳長,神通廣大的廳長大人通過醫院方面,了解到了女兒最近的事情,於是便趁著方霏來省城考試,將她接到家裡想好好勸勸。

  無奈工作太忙,袁副廳長緊急去江北市出差了,沒有時間和女兒討論到底是去非洲還是英國,只能臨走之前將方霏的手機給扣了,又把那對翡翠鐲子沒收,帶走還給劉家。

  副廳長走了,教育方霏的任務就落在小舅舅身上,這位紈絝子弟哪有什麼巧舌如簧的本事,只會粗暴的將外甥女反鎖在二樓,反正是在省委家屬大院裡,還怕她長了翅膀飛出去不成。

  事情說清楚了,方霏拿著翡翠手鐲說:“這是大媽給我的禮物,誰也別想拿走,我要戴著它們去非洲。”

  劉子光說:“好,我支持你,等有空我也去非洲轉轉。”

  “哎呀,臭壞蛋最好了,來,獎勵麼麼一個。”方霏開心起來,撲到劉子光臉上親了他一口。

  一場在父母看來無法化解的風波就此煙消雲散,袁副廳長所有的計劃都落空了,劉子光很隨意的就化解了她的招數,想到副廳長大人得知這一消息後的表情,一抹淡淡的笑意浮上了劉子光的嘴角。

  ……

  事實上袁副廳長並沒有劉子光想像的那樣無能,當得知女兒被外長欽點去非洲之後,她馬上變被動為主動,在江北市接受了省電視台的電話採訪,道出了自己支持女兒援建非洲衛生項目的初衷。

  “聽說您的女兒參加了援建項目,並且是第一批成員,作為母親,作為衛生系統的領導,您有什麼看法?”記者這樣問。

  “首先,這項目需要的最優秀的人才,通過層層選拔出來的醫護人員才能代表國家的形象,我女兒能參加首批赴非洲醫療隊,我感到由衷的自豪。”

  “聽說此前大家都不知道方護士和您的關係,是真的麼?”

  “是的,孩子在基層工作,如果讓別人知道她有一個副廳長的母親,對孩子的工作和成長都不利,我也一直這樣要求小霏的,腳踏實地,真抓實幹,不圖名利,如果這次不是因為報名信息洩露了家庭關係,大家還是不知道她是我的女兒。”

  “袁廳長作為老一輩醫務工作者,對我們非洲醫療援建項目組的同誌有什麼話說呢,或者說有什麼期待?”

  “呵呵,首先希望大家能夠平平安安的,然後我還希望醫療隊的同志能發揚咱們中國醫療工作者不怕苦不怕累的傳統,在那片黑色的大陸上幹出一番光輝事業,為黨爭光,為祖國爭光。”

  “好,謝謝袁廳長。”

  隨後,主持人又聲情並茂的介紹起袁副廳長對醫療事業的熱愛和奉獻來,一家三口全都是醫療工作者,都在為祖國醫療事業默默做著無私的奉獻,這是多麼感人至深的一幕啊。

  電視前,小舅舅一邊剔牙一邊不滿的說:“誰說只有三個醫療工作者,我是賣藥的,也能算一個啊。”

  “你算個P,大姐是副廳長,你是什麼長?”小舅媽沒好氣的在旁邊諷刺道。

  “哼,要不是老爺子生病在醫院躺著,跟個活死人似的,我也能混個副廳級。”小舅舅神氣活現,又有些遺憾的說。

  ……

  電視都播出來了,袁副廳長再想反悔也是不可能了,馬上就是中秋節,方霏一家人要聚在省城過節,劉子光也得回江北去了,走之前方霏想讓劉子光見見母親,但是劉子光對這位副廳級的丈母娘很不感冒,這一場暗鬥副廳長暫時落敗了,但不代表她就認可了這個毛腳女婿。

  同意女兒去非洲,不光可以增加自己的政治資本,也是個緩兵之計,女兒和劉子光將不得不分開三年,這三年功夫足以改變一個人,袁副廳長是這樣想的。

  辭別了方霏,劉子光開著奔馳350踏上了返家的旅程,中秋將至,還不知道李紈會玩出什麼新花樣呢,想想都讓人頭疼。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8 03:23 PM

2-51 深藏不露老行伍

  回到家的時候是晚上六點鐘,家裡已經做好了飯菜,劉子光一邊吃飯,一邊把省城發生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聽說未來兒媳態度堅決,願意死心塌地的跟著兒子,老兩口都放了心。

  “三年就三年,趁這三年抓緊賺點錢,房價可能還回落一點,可以給你買個大點的兩居室了。”父母這樣說。

  至於袁副廳長的阻撓,劉子光是這樣勸的:“方霏父母早就協議離婚了,這老娘們根本沒盡到當母親的義務,人家方老爺子都沒說什麼,啥時候輪到她插嘴了,咱們不用理她。”

  ……

  劉子光吃了晚飯便穿著拖鞋出去閒逛,剛走出巷口,後面就有人喊他:“劉子光。”

  回頭一看,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少婦,挎著提包正笑盈盈的看著他。

  “你是……劉曉靜?”劉子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劉曉靜也是他初中同學,大家都是晨光廠的子弟,住在一個大雜院,上學在一個班,又是同位,說起來她還是劉子光懵懂的初戀呢,當然只是單相思而已。

  昔日扎著羊角辮,天真爛漫的小女孩,現在已經明顯發福,眼角也有了一些淺淺的魚尾紋,顯然保養的不是很好,這就是歲月的磨礪啊,劉子光不禁感慨。

  “呵呵,你還記得我,不錯嘛。”劉曉靜走過來笑吟吟的看著他,“聽說你回來了,現在哪裡幹呢?”

  “哦,回來老長時間了,快半年了,現在做物業工作,對了,你呢。”

  “我在大潤發超市當會計,這幾天下雨,我擔心老房子漏雨,特地過來看看,沒想到碰到你,真巧啊。”

  兩人邊說邊走,原來劉曉靜也是住在高土坡的,後來嫁人就搬走了,再後來把父母也接過去住了,這裡的老房子就空著,偶爾過來看看。

  兩人並肩走了一會兒,來到巷口頭,一輛灰色的國產轎車正靜靜地停在路邊,車裡的人看到自己媳婦和一個陌生男人走在一起,趕緊出來狐疑的看著劉曉靜。

  “老公,你看看這是誰?”劉曉靜招招手。

  男人走過來,扶一扶眼鏡,仔細打量著劉子光,劉子光也打量著他,筆挺的藏青色西褲,黑色利郎商務男裝,偏分頭一絲不苟,鼻樑上架著一副精巧的金絲眼鏡,看起來就是個有身份的人。

  “劉子光!”

  “周文!”

  兩人同時認出了對方,原來劉曉靜的老公也是劉子光的初中同學,當年也曾經暗戀過劉曉靜的,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當年的青澀小男生小女生都已經長大了,而且還結成了伉儷,想起來真是讓人不勝唏噓啊。

  “嘖嘖,沒想到曉靜居然被你給娶了,怎麼樣,孩子幾歲了?”劉子光掏出中南海來請周文抽。

  “來來來,抽我的。”周文看了一下劉子光的煙盒,笑著推過去,矜持的掏出自己的金南京來給劉子光上煙。

  “小孩三歲了,為了上學方便,才買的汽車,怎麼樣。”周文顧不上寒暄別的,很急於在劉子光面前顯擺一下自己的新車。

  劉子光前前後後打量著這輛國產轎車,除了外形比較新潮之外,確實看不出什麼門道,只好虛誇一句:“不錯!”

  “何止是不錯,簡直就是神車,奇瑞A3,四連桿獨立後懸掛,自帶ESP主動防滑系統,前後全鋼保險槓,意大利名師設計,這樣的厚道配置,如果是進口品牌,起碼要15萬以上。”周文眉飛色舞的說著,眼睛裡閃耀著光彩,似乎買的不是汽車,而是娶的二房媳婦。

  “不錯不錯,真不錯。”劉子光趕緊一番猛誇,然後問:“周文你混得不錯啊,都成有車一族了,在哪裡工作啊?”

  周文眼中興奮地神色頓時黯淡了一下,劉曉靜在一旁接口說:“周文在街道辦事處上班,工資不高,但好歹是公務員,旱澇保收。”

  “別提了,小辦事員而已,整天看人臉色,我都不想幹了。”周文言不由衷的說著,但劉子光看得出,他臉上的一絲驕傲,當然了,在高土坡這些下崗工人面前,小辦事員也是他們望塵莫及的。

  “是啊,最近幼兒園那塊地租不出去,周文壓力挺大的,其實關他什麼事啊,科長都不關心,讓我們周文管。”劉曉靜說。

  劉子光心中一動,問:“是不是金寶貝幼兒園那塊地,如果價錢合適的話,我想租下來。”

  “你?”周文不可置信的看著劉子光,“那塊地就算鬧鬼,價錢也不會低,你要是有認識的朋友想租,可以找我。”

  周文說著拿了一張名片給劉子光,這才想起來問:“對了劉子光,你在哪上班呢?”

  “我在至誠集團,幹物業。”

  “哦,那個公司挺大的,你要是有高層的熟人最好了,讓他們出錢把那個地方租下來,我請你喝酒。”

  “好,我知道了。”劉子光將名片收了起來,周文和劉曉靜兩口子鑽進奇瑞A3,對他擺擺手,動作生疏的掛檔倒車,開走了。

  送走了這兩口子,劉子光又往前走了幾步,蹲在郭大爺的修車攤子前,遞了一支煙說道:“大爺,馬上中秋節了,預備咋過啊?”

  郭大爺正在給一輛自行車補胎,生滿老繭的手上拿著銼刀,樂呵呵的說:“還能咋過,和以前一樣,買兩包月餅,再給小四和幾個狗崽子買根火腿腸,就算過節了。”

  趴在一邊睡覺的小四很通人性的坐起來,走過來舔了舔郭大爺的手,嗓子裡嗚嗚兩聲,好像小孩撒嬌。它趴著的窩裡,四個粉嫩的狗崽子嗷嗷待哺。

  劉子光掏出五塊錢遞給小狗:“小四,買煙去。”

  小四兩眼放光,叼著鈔票顛顛的去附近小舖買煙去了,劉子光說:“郭大爺,要不這樣吧,和我們一起過節,我去酒店包個大房間,咱們一起熱鬧一下。”

  “那多不好,我一個人習慣了。”郭大爺很慈祥的笑著。

  “沒事,就這麼說定了,和平飯店,到時候我來接你。”劉子光說著,剛要站起來,忽然很好奇的盯著郭大爺那件顏色晦暗的外套說:“大爺,你這件褂子式樣挺潮啊,要是洗乾淨弄整齊點,絕對比犀利哥還犀利。”

  郭大爺笑笑,說:“幾十年的老貨了,別的好處沒有,就是經折騰,防水防火,防風防寒,一年四季都能穿。”

  劉子光驚訝道:“這什麼衣服啊?”

  這件上衣被郭大爺穿了很久,只能隱約看出底色彷彿是綠色的,上面沾滿了各種油泥污垢,不過卻更加厚重,四個很誇張的大口袋,鋁製拉鍊,酷酷的立領,配上郭大爺那張飽經遍布溝壑的臉,都顯出一種滄桑的感覺來。

  “呵呵,老美的軍裝,他們不分三軍,都穿這玩意。” 郭大爺說。

  “哦,我想起來了。”劉子光恍然大悟,好像電影第一滴血裡蘭博就穿這個呢。

  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修車老人竟然穿了一件越戰版的M65,仔細看,手肘袖口位置都有磨損,應該是穿了幾十年的舊衣服了,劉子光不禁感慨起來,這位從自己小時候就在巷口頭修自行車的老人,莫非也有著輝煌的過去啊,只是他如此的低調,如此的平凡,以至於從沒人注意罷了。

  興趣上來,劉子光不禁仔細觀察起郭大爺來,讓他失望的是,除了這件正宗軍版M65之外,郭大爺的其他衣著都是很普通的貨色,藍色的帆布褲子,解放鞋,都是勞保用品商店買得到的便宜貨。

  忽然郭大爺低頭拿膠水的時候,胸口亮光一閃,劉子光注意到那是一塊手錶,用皮條穿起來掛在衣襟內,他好奇的問:“大爺,您怎麼還戴懷錶啊?”

  “不是懷錶,是手錶帶子斷了,我就找個繩子掛起來了。“郭大爺說著,將手錶摘下來給劉子光看,這是一塊很老舊的上海牌手錶,黑色的錶盤外面刻著度數,裡面的數字符號和指針都特別粗大,上面似乎塗了一層熒光材料。錶盤12位置是上海的中文和漢語拼音商標,6點鐘位置印著24鑽和中國製造的字樣,三點鐘位置還有一個顯示日期的小窗口,手錶磨損的厲害,但依然走時準確,秒針啪啪的走動著。

  “咦,這是什麼手錶,式樣挺老的。”劉子光記得,小時候父親也有一塊上海牌手錶,是那種鬆緊金屬錶帶,鋼殼錶盤,聽說還是老爸結婚時候買的呢,那時候流行三轉一響,什麼手錶自行車縫紉機收音機,能買得起這些的就是生活水平比較高的了,但父親的那塊老上海卻明顯不如郭大爺的這塊表拉風。

  “這塊手錶啊。”郭大爺拿著表長嘆一口氣,似乎回到了無盡的往事回憶中,忽然遠處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音響起,然後是淒厲的狗叫聲。

  不好,小四被車軋了!郭大爺和劉子光同時起身,但畢竟劉子光的動作更快一些,跑過去一看,一輛白色的寶馬車520一頭撞在樹上,車底下一灘血流出來,司機位子上有個女人尖聲叫道:“媽呀,嚇死我了,誰家的狗啊!”



2-52 叔叔,我能摸一下麼

  郭大爺疾奔過去,蹲下身子從車底將滿身是血的小四抱了出來,狗嘴裡流出夾雜著泡沫的血來,身子整個癟了一塊,眼瞅著是不行了,但是狗嘴裡依然牢牢叼著一盒煙和一根火腿腸,一雙眼睛盯著郭大爺,似乎在訴求什麼。

  郭大爺趕緊抱著小四奔回修車攤,將它放進窩裡,四個狗崽子嗷嗷叫著擠過來,拼命去搶奶頭,卻不知它們的母親就要永遠離開它們了。

  小四慈祥的看著自己的兒女們,又看看郭大爺,伸出舌頭無力的舔舔他的手,終於還是閉上了眼睛。

  “修車的,是你的狗啊,亂穿馬路害的我們的車都撞樹了,這事你看怎麼辦吧。”身後傳來一聲蠻橫的叫喚,兩個穿著考究的女人站到了修車攤旁,一老一少,年輕的是開車的司機,年長的分明是母親,四十來歲燙著捲髮,眼影濃厚,一看就不是善類。

  郭大爺輕輕撫摸著小四的頭,望著嗷嗷待哺的狗崽子們,飽經滄桑的臉上並沒有眼淚流出,但是那種痛心的說不出的表情甚至比痛哭流涕更讓人揪心,老人沒有兒女,只是和這只撿來的流浪狗相依為命,小四雖然只是條從草狗,但是極通人性,這一片的居民都喜歡它,眼瞅著就是中秋佳節,失去了小四的老人將怎麼度過啊。

  周圍坐著打牌聊天的居民都上來指責開寶馬的兩個女人,說她們開車太粗野,根本不看路,軋了人家的狗還不講理,真不像話。

  兩個女人頓時撒起潑來,老的瞪著眼睛罵大街,小的拿著手機給這個那個打電話,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郭大爺把小四放好,站起身來說:“別吵了,我賠。”

  “你賠,你賠的起麼,這可是寶馬嘢!把你老骨頭拆了都賠不起!”潑婦的一番話激起了眾人的憤怒,把她們圍住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責著,說這條巷子是單行道,你汽車開進來本來就不對,車速那麼快,軋死人家狗,還撞斷一棵樹,不賠禮道歉反而惡人先告狀,有這麼不講理的麼。

  兩個潑婦依舊大吵大嚷,不多時她倆的援兵趕到,是個彪呼呼的中年男人,聽老婆女兒簡單說了情況,二話不說,從寶馬車裡拿出方向盤鎖就氣勢洶洶衝了上來,嚷道:“我今天就不信了,弄壞我的車還不想賠錢!”

  “咣當”一聲巨響,眾人一起回頭,只見一輛黑色奔馳的車尾頂在寶馬的車頭側面,寶馬車的車頭已經變形了,怕是發動機也好不到哪裡去,而陰險的奔馳車是倒車撞過來的,本身除了尾燈和保險槓破了,沒啥大事。

  中年男人火冒三丈,但是卻不敢發飆,人家是開進口奔馳的,估計能頂自己這輛華晨寶馬三個,欺負修車老人他很威猛,面對奔馳就不免氣短。

  劉子光從奔馳車裡出來,喝道:“這誰的車,怎麼停的,會開車麼,有駕照麼?”

  寶馬一家人都愣了, 居然又這麼不講理的人,故意把人家車給撞了,還惡人先告狀,中年男人忍不住嚷道:“你怎麼撞我的車啊!”

  劉子光說:“撞你怎麼了,我高興,不就一破寶馬麼,多少錢,我賠你。”

  中年男人被劉子光的氣焰鎮住,強撐著面子說道:“五十萬!你賠得起麼?”

  劉子光當場打開車門拎出個蛇皮袋子,從裡面點了五捆鈔票扔過去,砸在寶馬變形的車頭上,十萬一捆的大票子,沉甸甸的,砸的車頭鐵皮咚咚響。

  “算你狠!”中年男人剛想去拿錢,卻被劉子光喝住: “等等,你車錢我賠了,現在該說說狗的事情了,你軋死我家的狗,準備怎麼賠?”

  “不就是條草狗麼?三錢不值兩錢的,你還想怎麼著。” 中年人鄙夷的說。

  “哼哼,是不是草狗,不是你說了算的,這條狗光打疫苗的錢都頂你一個月收入,正宗美國進口導盲犬,血統純正,曾經獲過大獎的,血統證書培訓證書獲獎證書都有,把你個破寶馬賣了都賠不起。”

  寶馬一家人面面相覷,知道今天碰上無賴了,看看四周,一些拎著台球桿子,橫眉冷目的年輕人已經聚了上來,惡狠狠地盯著他們,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人的樣子,向來欺負別人的寶馬男明白這個修車老頭不是善茬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認孬種總比被人家暴打一頓強得多。

  “算了算了,我賠,你這個錢我也不要了,咱們兩清,大過節的,各讓一步吧。”中年人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劉子光一扳臉:“憑什麼!”

  這時候派出所的警車終於來了,老王帶了兩個協警前來調解,說了半天終於得出一個雙方勉強接受的結果,寶馬車主賠償郭大爺兩千塊錢,另外賠償樹木所在單位相應款項,至於車輛損失,則自己想辦法處理。

  望著車頭癟了一大塊,水箱也漏了的嶄新寶馬,中年男痛心疾首,保險還沒買呢,就撞了,寶馬車買起來貴,修起來更不便宜啊。

  4S店的拖車來把寶馬拖走了,圍觀的群眾也散了,劉子光拿著兩千塊錢走到郭大爺攤子上,說:“這事也怪我,要是不讓小四去買煙,也不會出事,大爺,對不起了。”

  郭大爺說:“小光,不怨你,交通意外難免的,只是苦了這四條小狗,你有條件的話,抱一隻走吧。”

  劉子光說:“這樣吧,您老留一隻作伴,我抱三隻走,保管給它們找個好人家。”

  郭大爺點點頭,看看已經冰冷的小四,輕輕嘆息了一聲。

  劉子光把兩千塊錢悄悄放下,挑了三隻小狗,轉身走了。

  ……

  三隻小狗抱回家,老媽立刻毛了,說家裡已經夠亂的了,再弄三條狗來可怎麼伺候,劉子光呵呵笑道:“先放一下,我自有辦法。”

  老媽雖然嘴上說反對,但還是去門口小舖買了包奶粉回來,要沖給小狗喝,看著這三條小狗,老媽奇道:“這不是老郭頭養的那條母狗下的崽子麼。”

  劉子光說:“對啊,剛才母狗被車軋死了,我看小狗可憐就先抱來,回頭找個好人家送出去。”

  老媽嘆口氣:“人可憐,狗也可憐啊。”用小碟子盛著奶,慈祥的看著三隻小狗笨拙的舔著。

  劉子光問:“媽,郭大爺的故事你知道麼?”

  老媽不以為然的說:“他有什麼故事啊,你剛出生那陣子就搬來了,人好像有點殘疾,也找不著對象,一直沒有親人,二三十年就這麼過來了。”

  “那他以前是做什麼的?”劉子光打破沙鍋問到底。

  “老郭啊,他手藝不錯,車工鉗工樣樣精通,比咱們廠裡的老師傅都厲害,可能以前也在哪個廠子當技工吧。”老爸在一旁插嘴道。

  看來郭大爺還真是個神秘的人呢,劉子光一邊撫摸著小狗,一邊暗想著。

  ……

  第二天是中秋節,現在人們生活水平都提高了,過節都在飯店裡吃飯,大大小小的飯店都訂滿了,那些不去飯店的人家也預備了雞鴨魚肉,在家裡大擺筵席,一家老小團團圓圓吃月餅賞月,歡度中秋佳節。

  下午六點,上班的人都回來了,大雜院裡充滿了炒菜的香味和熱情的打招呼聲音,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團圓飯,劉子光一家人穿戴整齊,準備出去吃飯了。

  “老劉,嫂子,今年怎麼不在家吃?”鄰居們招呼道。

  “嗯,外面定了飯店,唉,本來在家隨便弄弄就行,孩子的一片心意,浪費點就浪費點吧。”老爸老媽驕傲的說著。

  正往外走,忽然劉子光注意到大雜院最偏僻的那戶人家房子裡,似乎冷冷清清,毫無動靜,只有一盞孤燈。

  “唉,老溫也回來過節了,不知道這父女倆怎麼吃飯呢。”老媽感慨的說,繼而扯扯老爸的袖子:“要不把他們也帶上吧。”

  老爸問劉子光:“你訂的包間有多大,還能多坐兩個人麼?”

  劉子光會意,說:“沒問題,十幾個人都能坐的下。”

  於是一家人走進了老溫家,這是一間比劉子光家還要狹小的房間,陰冷潮濕,逼仄的空間內擺著陳舊的家具,兩張床之間用布幔子隔開,引人注目的是,房間裡擺著一些樂器,看來這家主人還是個音樂愛好者。

  大床上躺著一個枯瘦的中年人,頭髮花白,眼窩深陷,但是依然可以看出分明的稜角,年輕時候絕對是個帥哥級別的人物,看到有人進來便趕緊招呼:“小雪,有客人。 ”

  “唉”簾子一挑,小雪從鍋屋裡鑽了出來,怯生生的說:“爺爺奶奶,叔叔,好。”

  老媽愛憐的摸著小雪的腦袋說:“這孩子真懂事,還把爸爸接回家過節,看你們也沒準備什麼菜,不如跟我們去飯店吃吧。”

  “不用了奶奶,我預備菜了。”小雪靦腆的說道。

  老媽不相信,鑽進鍋屋一看,案板上就擺著兩個雞蛋,三根黃瓜,幾根蔥,還有一小塊豬肉,鐵鍋放在煤氣灶上,是冷的,旁邊的油瓶也是空的。

  “這怎麼吃啊,不行,中秋節哪能這麼過,走,跟奶奶去飯店。”老媽不由分說就拉住了小雪,老爸也過去勸道:“小溫,走吧,又是同事又是鄰居,你見外個啥。”

  中年帥哥坐起來,聲音很是虛弱:“劉師傅,不是我客氣,實在是給你們添的麻煩太大了,這大過節的,怎麼好意思呢。”

  小雪也說:“爺爺奶奶,我們真的不去了。”

  劉子光插嘴道:“我們家就三口人,正愁不夠熱鬧呢,這不,我連修車子的郭大爺都請了,你們爺倆就別客氣了。”

  耐不住老劉家的盛情,老溫終於點了頭:“好吧,我換件衣服。”

  不大一會,老溫換好了衣服,在女兒的攙扶下走了出來,西褲加白襯衫,很簡樸的打扮卻穿出了玉樹臨風的瀟灑氣派,要不是臉色灰黃眼窩深陷,絕對是一中年帥哥,婦女殺手。

  小雪穿了一套江北一中的校服,怯生生的站在父親身後,宛如小白兔一般,但是看到劉子光手裡提著的三隻小狗,少女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叔叔,我能摸一下麼?”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8 03:25 PM

2-53 大中秋

  看到小雪心癢難耐,躍躍欲試的表情,劉子光微笑著說:“當然可以。”

  “哎呀,好可愛啊。”小雪從提兜裡小心翼翼的抱出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狗,捧在臉前端詳著,放下這個又拿起那個,簡直愛不釋手,平時拘謹的少女只有在這一刻才變得活潑開朗起來。

  “叔叔,它們吃火腿腸麼,我拿一根來吧?”小雪仰著頭問道,少女潔白的頸子長長的,一股奶香散發出來,是那種純天然的體香。

  劉子光下意識的聳聳鼻子,暗讚道真是青春無敵啊,嘴上說:“小狗還沒斷奶,不能吃硬東西,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送你一隻。”

  “真的麼!”少女眼中洋溢著狂喜的光芒,但是瞬間便又黯淡下來:“謝謝叔叔,我不能要。”

  劉子光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小雪家很貧困,全靠一點低保收入維持生活,人都快養不活了,哪有錢餵狗。

  “好了好了,趕緊走吧,車還在外面等著呢。”老爸老媽催促道。

  一行人出了大雜院,來到巷口頭,玄子開著大紅旗已經等在那裡了,劉子光安排他們上車,又跑到還沒收攤的郭大爺那裡說道:“大爺,車來接你了,跟我走吧,咱們爺倆喝一個去。”

  “不了不了,預備飯了,你這是……還真請啊?”哪裡容得郭大爺拒絕啊,一群人跑過來連拉帶勸,把郭大爺也請上了大紅旗。

  紅旗車裡座位寬敞,坐了六個人也不嫌擠,一路說說笑笑開往和平飯店,中秋節的傍晚,大街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不是是前往飯店吃團圓飯的就是趕回家和親人團聚的,這輛沒有牌子的大紅旗行駛在馬路上,如同一隻獅子徜徉在百獸之間,惹來眾多艷羨的目光,小雪趴在窗戶上盯著外面看個不停,不時拉著爸爸的手說:“爸爸你看你看。”興致勃勃的很,而郭大爺卻鎮定自若,很自然地就找到了後座上的隱匿的煙灰缸,令劉子光暗暗驚訝。

  來到和平飯店,這裡早已經人滿為患,停車場上滿滿噹噹全是車,劉子光領著大家下車進門,一進大廳更是嚇了一跳,人頭攢動,服務員來回穿梭,生意好得不得了,要知道為了一桌中秋團圓飯,很多人提前半個月就開始預定了。

  “這麼多人,咱們還有位子麼?”老爸很擔憂的說。

  劉子光還沒說話,飯店領班就過來了,熱情的招呼道:“劉哥,樓上請,還是老地方,都已經預備好了,我去喊方經理。小蘭,領客人上樓。”

  劉子光客氣的點點頭:“好的,謝謝。”

  一個穿紅色旗袍,個子高挑的迎賓小姐甜甜的笑著,帶著劉子光他們上了二樓,進了最大的包間,打開門之後,大家都驚呆了,好豪華的包間啊,碩大的圓桌能坐十幾個人,房間寬敞無比,有寬大舒適的沙發和大屏幕電視,一面玻璃牆朝著淮江,景色正好,包間內還有獨立的洗手間。

  眾人落座,偌大的圓桌在坐了六個人之後依然空了大半位子,劉子光向大家解釋道:“過會飯店老闆一家人也過來。”

  話音剛落,疤子就帶著沈芳和女兒過來了,進門先給老人們打招呼,上煙,客客氣氣的喊著大叔大嬸,大爺大哥,老爸老媽和郭大爺,老溫都含笑回應,妞妞早就看到劉子光了,拼命從沈芳懷裡跳下來,跑過來抱著劉子光的大腿喊道:“叔叔叔叔,你給我帶什麼好玩的禮物麼?”

  疤子呵斥道:“又抱叔叔腿,說多少遍了都不改!”

  劉子光呵呵笑著,把妞妞抱起來說:“叔叔給妞妞帶了小狗來,你挑一隻吧。”

  三隻小狗是交給小雪拿著的,此時正爭先恐後的往提兜外面拱呢,妞妞一見,眼睛都直了,跑過去說:“姐姐姐姐,我要小狗。”

  羞澀的小雪,也只有在妞妞面前才能放開,在場的也只有她倆輩分最低,於是一個十七歲的大女孩和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湊到一起玩了起來。

  玄子停好車也上來了,人就算到齊了,疤子招呼上菜,服務員穿梭一般將各式菜餚端了上來,這一桌菜代表了和平飯店的最高水準,樣樣精緻。用料考究,光是那一盆大閘蟹就不知道價值多少錢。

  “來,吃,這是正宗陽澄湖的大閘蟹,不是市面上那些冒牌貨,有錢都買不到的。”疤子拿著筷子指點著說。

  服務員拿著銅質的茶壺給大家倒酒,是陳年的古越龍山加上冰糖和梅子煮成的,味道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肥美多膏,蟹肉豐滿的大閘蟹,蘸著鎮江陳醋,薑絲,味精綿白糖,再喝一口陳年花雕,簡直不枉此生。

  和平飯店的螃蟹宴很有講究,有專門的一套吃蟹的工具,什麼小刀子、小榔頭,小銼刀、小鉗子之類,純銀打造,大家有的用工具,有的嫌麻煩直接用手,大快朵頤起來。

  細心地劉子光注意到,小雪竟然不會吃螃蟹,拿著一個大閘蟹不知從何下手,還是妞妞教給她吃法的,聰明的小雪一學就會,當吃到第一口蟹黃的時候,眼神中流露出驚訝的表情來,顯然是在讚嘆世間竟有如此好吃的東西。

  劉子光暗暗感嘆,可憐的小女孩,長這麼大竟然沒吃過螃蟹。

  老溫體寒,不吃螃蟹,把自己那份也讓給女兒吃了,他笑瞇瞇的目光看著女兒吃螃蟹,時不時拿起餐巾幫女兒擦一擦嘴角的食物殘渣,目光中充滿了愛憐和慈祥。

  “吃好,喝好,我先下去轉轉了。”疤子站起來,乾了杯中酒下樓去招呼客人了,玄子也提著飲料瓶子下去溜達了,他倒是個嚴於律己的人,奉行開車不喝酒,上網不偷菜的原則,這會正好藉機下去灌人。

  妞妞胡亂吃了兩口菜,就去和小狗玩了,沈芳沒辦法也只好陪著,這樣一來,飯桌上就剩下大雜院的這些鄰居了。

  “老溫大哥,你吃菜啊。”劉子光招呼道。

  “謝謝,我忌口,只能吃素的。”老溫和煦的笑著,因為心情愉快,臉色稍有些紅潤了。

  “小溫有腎病,不能吃那些大魚大肉的。”老媽輕輕給劉子光解釋道。

  ……

  窗外一輪明月高掛,室內歡聲笑語,老鄰居還是第一次湊在一塊兒吃飯,說說笑笑探著廠子裡的事情,別提多開心了,妞妞也很開心,從三隻小狗裡挑了一隻當自己的小伙伴,劉子光為小四的兒女尋找主人的任務完成了第一步。

  兩個小時後,大家終於酒足飯飽,菜餚太過豐盛,到最後還有好些菜根本沒動,於是劉子光招呼服務員打包,都用降解飯盒盛著,塑料袋裝好,交給小雪拿著,敏感的小雪知道這是劉叔叔特意安排的,有了這些菜,起碼可以改善自家三天的伙食,她紅著臉接過了沉甸甸的塑料袋,小聲的說了句,謝謝叔叔。

  依舊是玄子開車,送大家回家,到了巷口頭的時候,郭大爺下車,老人家今天多喝了幾杯酒,望著天邊的一輪圓月,似乎很有感觸,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是拍著劉子光的胳膊說:“小光,大爺謝謝你。”

  劉子光點點頭,說大爺你慢點,早點休息,便上車去了,在車上回頭張望,目送著郭大爺佝僂的身軀慢慢走向自己的小窩棚,在月色下顯得格外孤獨。

  ……

  中秋過後,劉子光便去街道辦事處找周文,商量幼兒園那處房子的租賃問題,辦公室裡,幾個中年人坐在電腦前專心致志的用鼠標點著什麼彩色的小方塊,遇到兩個一樣的就消失了,只有周文忙的像個三孫子似的,裡裡外外不閒著,把劉子光晾在沙發上好一會。

  大半天功夫,周文才忙完,招呼劉子光出來說話。

  “他們幾個是什麼人?”劉子光好奇的問。

  “都是副科長。”周文說副科長這三個字的時候,眼中似乎有一種不甘和無奈。

  劉子光知道周文仕途不是很坦蕩,便趕緊岔開道:“是這樣的,我想租幼兒園那塊地,都是老同學了,你就老老實實給我個底價吧。”

  周文說:“唉,你也看見了,我就是個跑腿的料,做不了主,當不了家,那塊地雖然說不乾淨,但是領導可不管那一套,一年六十萬,少一分都不行。

  劉子光說:“開什麼玩笑,我都打聽過了,幼兒園這處房子是公益用地,只能辦學校幼兒園老年活動中心啥的,憑什麼要六十萬啊,就是以前金寶貝在的時候,年租金也不過二十萬吧。”

  周文趕緊把他拉到遠處,小聲埋怨道:“那麼大聲幹什麼,道理誰都知道,現在經濟效益當先,還管什麼公益,我就是房產科一個小兵,只管執行領導安排的任務,你找我也沒用,真想拿下的話,回頭找個時間咱們細說。”

  這時候辦公室裡又在呼喚周文了,他趕緊衝劉子光一擺手:“好了好了,晚上見。”



2-54 叔叔今晚還睡咱家

  李紈的電話還是打來了,邀請劉子光去參加小誠的生日晚會,電話裡李紈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一定要來哦,不然扣你工資。”

  放下電話,劉子光發愁了,再和李總這樣交往下去,恐怕就無法自拔了,他坐在椅子上抽了一支煙,終於惡狠狠地掐滅煙蒂說:“怕毛!去就去。”

  小孩過生日,劉子光這個當叔叔的總得買點禮物才是,這可不是劉子光的強項,走在大街上,看到路邊一個小攤上正有人賣毛絨玩具,劉子光便花了十塊錢去買了一個,用塑料袋裝著提在手裡。

  下午六點,來到濱江錦官城,上樓按門鈴,阿姨打開門,李紈已經抱著小誠笑吟吟的等在門口了,全家出迎,隆重的很呢。

  劉子光進門換了拖鞋,從塑料袋裡掏出毛絨玩具,晃了晃說:“小誠,看叔叔給你帶什麼禮物了?”

  小誠撲上來抓住,嚷道:“我知道,我知道,這是草泥馬。”

  那邊李紈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劉子光也尷尬的笑笑,心說自己三天不上網就OUT了,這個長的很囧的象長脖子羊的毛絨玩具還有這麼極富創意的名字,送給小誠當禮物到真的是恰如其分啊。

  “小誠,不許胡說,這個叫羊駝。”李紈紅著臉解釋著,但小誠不買賬,揮舞著草泥馬嚷道:“不對,就是草泥馬,草泥馬。”

  李紈哭笑不得,只好轉移話題:“小誠,你要給叔叔說什麼呢?”

  小誠這才想去來,趕緊丟下草泥馬抱著劉子光的腿說:“叔叔叔叔,我想要妞妞那樣的小狗,活的。”

  忘了這茬了,小誠和妞妞可是好朋友,其實本來劉子光也曾想過拿一隻小狗來送給小誠的,但是考慮到李紈的身份,還是算了,李紈又不是疤子那種江湖人士,家裡養條草狗算怎麼回事,還不讓錦官城的鄰居們笑死啊。

  “咳咳,好吧,下回給你送來。” 劉子光抱起小誠,那邊阿姨已經做好了飯,換了鞋走到門口說:“李總,我回去了。”

  “好的張阿姨,你慢走。”李紈打發走了阿姨,回頭笑瞇瞇的說:“吃飯吧。”

  餐廳裡,擺著一個小型的蛋糕,上面插了五根蠟燭,另外擺著幾個盤子,番茄紅酒牛肉,金槍魚沙拉,還有一盆紅紅的大螃蟹,一瓶優質加飯酒,中西合璧,別有一番風味。

  三個人好像真正的一家人那樣坐在桌子邊吹蠟燭,小誠閉著眼睛在蠟燭前念念叨叨一陣子,然後鼓起腮幫子把蠟燭全吹滅了,李紈笑著問:“寶貝,許了什麼願望啊?”

  小誠說:“媽媽你不是說,願望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嗎?”

  李紈說:“沒關係的,可以告訴媽媽,媽媽幫你轉告天使。”

  小誠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忽然說:“不好,媽媽不認識天使,叔叔是飛人,在天上住,我告訴叔叔,讓他轉告天使。”說著就跪在椅子上,趴在劉子光的耳畔說:“叔叔,你幫我告訴天使,我想要一個爸爸。”

  劉子光煞有介事的點點頭說好,同時又瞟了李紈一眼,李紈的臉又紅了,大概是猜到兒子的願望是什麼了。

  “吃飯吃飯。”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劉子光嚷道。

  吃完飯,也不過七點鐘,小誠趴在客廳的地毯上看電視,李紈把碗筷杯盤都收拾了拿去洗,劉子光想去幫忙,被李紈推在沙發上了,還說做飯刷碗是女人的專利,男人不許插手,越幫越忙。

  劉子光閒著沒事,在客廳裡來回溜達著,心想晚上八點還約了周文談事情呢,不過看李紈這樣子分明是想留自己過夜,咋開口才好啊,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廚房門口,看到李紈正在裡面洗碗。

  李紈的背影很窈窕,穿著柔軟合體而又極富彈性的瑜伽練功服,一頭長發盤在頭上,露出雪白修長的頸子,兩片性感的肩胛骨上掛著練功服的吊帶和透明的內衣帶子,她輕快的刷著碗,還哼著歌,看樣子幸福至極。

  忽然,李紈呀的一聲叫出來,劉子光趕緊過去一看,原來是手指被鋒利的金槍魚罐頭盒邊緣劃破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劉子光抓著李紈的手指放在嘴裡幫她吮著,兩人距離之近,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少婦傲人的胸部在緊身小背心後面高聳著,眼神有些迷亂,一絲散髮從額前耷拉下來,更添迷人風姿。

  “你好壞哦,送小誠那個禮物。”李紈說完,臉都紅了,劉子光心說我比竇娥都冤,你哪裡知道我內心的煎熬啊,但是此時不解釋才是最恰當的,他拉開廚房雜物抽屜,從裡面拿出創可貼來幫李紈的手指包紮好,說:“你休息一會,我來洗碗。”

  洗完了碗筷,三人坐到了客廳裡看電視,只有小誠一個人瞪著眼睛看的津津有味,兩個大人都是心不在焉,各自想著心事。

  正好一個星期前,也是在這客廳的地毯上,自己和這個男人翻雲覆雨,那些動作,那些姿勢,想想都覺得臉發燙,乾涸了三年的身子,如同遇到烈火的乾柴一般,無法自拔,李紈用眼角瞟一眼劉子光,正好劉子光的目光也投射過來,四目相對,李紈趕緊移開,面頰發紅。

  劉子光也在感慨,少婦的誘惑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抵抗的,那具包裹在瑜伽服裡的火熱胴體,真是令人欲罷不能,不過……

  牆上的石英鐘啪啪的走著,電視裡動畫片的聲音單調的響著,一時間有些尷尬。

  “小誠,明天要去新幼兒園,早點睡覺吧。”李紈終於打破了沉默。

  哪知道小誠回過頭來說了一句:“媽媽,叔叔今天晚上還住在咱們家麼?”

  被兒子戳穿了心事的李紈老臉一紅,剛要說話,劉子光站起來說:“時間不早了,我也走了,還有個約會。”

  李紈臉上明顯寫滿了失望,但還是站了起來,說:“哦,別忙太晚。”聲音明顯有些低沉。

  “呵呵,約了辦事處房產科的老同學,想把金寶貝幼兒園那處房子租下來。”劉子光生怕李紈瞎猜,趕緊解釋道。

  李紈的眉毛立刻立了起來,疑惑的問:“那裡是公益用地,只有辦學校養老院幼兒園這種機構,你租下來也沒用啊。”

  劉子光說:“我就是想辦個幼兒園,我們高土坡一帶連個幼兒園都沒有,原來的紅旗廠辦幼兒園早就倒閉了,鄰居們的小孩上幼兒園要走幾個街區,接接送送的挺麻煩的,所以我想幫大家個忙。”

  “這樣啊。” 李紈沉吟一下道,“那你先去談吧,這是公益事業,如果需要的話,集團可以出面。”

  這一刻,李紈又從嬌羞的小兒女變成了不苟言笑的集團總裁。

  ……

  終於從李紈家出來了,夜風一吹,劉子光的腦袋清醒了不少,現在的心情,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後悔,和李紈的關係,總歸要有個說法才行啊。

  給周文打了電話聯繫,對方說十分鐘後到張家私房菜館見,劉子光便打了輛車提前過去,小飯館雖然掛著私房菜的牌子,其實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普通小門面罷了。

  十分鐘後,周文打車來到,夾著皮包走進飯店,見劉子光還沒點菜,便匆匆點了幾個菜,什麼葷素拼辣子雞回鍋肉炒腰花之類的,又點了兩瓶啤酒,吩咐道:“快點上,回頭還有事。”

  劉子光問:“咦,周文你怎麼沒開車來?”

  周文拿餐巾紙擦著筷子,說:“還開車呢,孩子上幼兒園,老人慢性病,房貸一千多,車貸一千多,汽油價格漲的離譜,93號的每升都快七塊錢了,開出來擦著碰著就要錢,車壞了都是小問題,碰著別人就倒霉了。”

  劉子光笑道:“那你買車圖的啥啊?”

  “唉,老同學我也不瞞你,還不是圖個面子,現在單位裡人人都買車,我要是騎自行車上下班,哪還有臉,另外孩子上幼兒園也遠,沒有車接送確實不方便,不過現在一看,我真後悔了,這不是車伺候人,是人伺候車啊。”

  聽著周文的感慨,劉子光不禁莞爾,周文和初中時候一樣,要面子不要裡子。

  “周文,你好歹也是公務員,哪有那麼慘啊。”

  “唉,那是他們不懂行的說的話,辦事處裡有行政編制事業編制,我只是事業編制的小兵罷了,幹活出力是我,榮譽功勞是別人。”

  這時候葷素拼盤和啤酒端了上來,周文從皮包裡拿出兩盒煙說:“你看,外面場合拿二十的金南京,自己抽五塊的紅梅,我活的真TM累。 ”給劉子光上了煙,自己拿筷子開了啤酒,咕咚咕咚倒酒。

  “周文,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劉子光狐疑的問道。

  周文愣了一下,嘆一口氣,繼續將啤酒倒滿兩個酒杯,和劉子光乾了一個之後才說:“要不是老婆孩子,我真不想幹了。”

  “到底怎麼了,我看看能不能幫你一把。”

  “唉,單位裡去年才來的新人,函授大專生,文件都打不好,就是會溜鬚拍馬,今天才提拔的副科長,我這個正兒八經的本科生,熬了五年了,還是辦事員,我不服啊……”

  說著周文又乾了一杯,繼續抓著瓶子倒酒,劉子光趕緊抓著他的瓶子說:“悠著點,咱們今天還有正事要談呢,幼兒園那個房子,我找到投資方了,咱們仔細談談價格吧。”

  周文搶過酒瓶子說了句:“我給你交個底吧,那房子,你有再多的錢也租不到。”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9 09:44 AM

2-55 電視台暗訪害了周文

劉子光奇道:「這是怎麼話說的,難道上錢送上門還不要麼?」

  周文說:「對了,這種事,就是你有錢也辦不來的。」

  這下劉子光感興趣了,幫周文到了酒,問道:「到底咋回事,說說看。」

  「我問你,幼兒園那塊地位置怎麼樣?」周文瞪著眼睛說。

  「不錯,靠著江邊,緊挨著濱江小區,過了大連路就是沿江花園,地勢好的不能再好了。」

  「這麼好的地段,這麼好的建築,派什麼用場最好?」

  「開飯店,酒店,咖啡廳最合適。」

  「對啊,這麼好的地段,租給你開什麼幼兒園老年活動中心,那不是暴殄天物麼,但這塊地又是公益用地,明目張膽的開酒店又怕別人舉報,就先空關著,等上面操作好了,再下手不遲。」

  聽了周文的解釋,劉子光這才明白:「哦,合著就算我拿出六十萬來,你們也不會租給我的。」

  「對,別說六十萬了,就是一百二十萬也不會租給你的,反正我們是政府機關,又不是企業,領導一句話就解決問題了,這房子先空一段時間,等別人的注意力轉移了,給上面打個報告操作一下,租給自己人開飯店,這麼好的地段,一年純收入幾百萬不跟玩似的。」

  「原來你們打的是這個主意啊,高,實在是高。」劉子光冷笑一聲,和周文碰了杯,幹了。

  「本來那塊地挨著煤炭場,誰也不稀罕,就劃成了公益用地,現在煤炭場搬走了,江灘建了花園,這房子就搶手了,我們辦事處的副主任早就瞅上這塊地了,好不容易金寶貝跑了,你再來租,不是和他過不去麼。」

  周文今天心情很差,喝了幾杯酒後話漸漸多了起來,拉著劉子光說了很多辦事處裡面的荒唐事,基層單位裡鬱鬱不得志的小辦事員,對這些事情既看不慣又無能為力,只能默默地承受著。

  「要不是小孩太小,我真的不想幹了,受氣啊,我的大學同學,畢業留在省城,也是進了政府機關的,人家現在都是副處了,我還是個辦事員,幾次提拔都被那些只會溜鬚拍馬認乾爹的傢伙搶了先,我能服氣麼!」

  桌邊已經橫七豎八擺了七八個空酒瓶子,周文說話也不利索了,還要繼續叫酒,卻被劉子光拉起來,丟下一張百元鈔票在桌上,架著他出門了,打了一輛車去周文家,上樓的時候,周文已經人事不省了,趴在劉子光肩膀上吐了他一身,滿樓道的酸臭味。

  敲開家門,嚇了劉曉靜一跳,不過老公喝醉回來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她很熟練的幫老公扒了外套丟進洗衣機,又在劉子光的幫助下將周文扶到床上去,醉的一塌糊塗的周文還在念叨著再開一瓶,躺到床上一會就打起了呼嚕。

  劉子光的外套也髒了,劉曉靜找出一件周文的衣服給他替換,滿懷歉意的說:「不好意思了,我們家周文就這樣,不能喝還喜歡逞能。」

  劉子光說:「周文今天心情不好,多喝了幾杯,等他醒了,你也勸勸他,日子平平淡淡就好,昧良心當了大官,日子都過得不安生。」

  劉曉靜嘆口氣說:「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尤其是這種最基層的單位,正事沒有,就都忙著內鬥了,周文自打進了辦事處,心情又有哪天好過呢,他本來喝一瓶啤酒就倒的人,現在居然都能喝七八瓶了,這都是借酒澆愁啊。」

  兩人聊了一會,劉子光才知道周文過得其實很苦,辦事處裡兩派明爭暗鬥,周文不屬於任何一派,結果兩邊都傾軋他,年齡那麼大了還是辦事員,工作干的最多,好處都是別人撈,在親戚朋友面前,還得裝出一副公務員的派頭來。

  「你看,這是周文和他資助的兩個學生的合影,他就是一個濫好人,這種人在官場上根本吃不開的。」劉曉靜指著五斗櫥上一張照片說。

  照片上,笑容燦爛的周文和兩個紮著羊角辮穿著破衣服的小女孩站在一起,背景是一望無際的黃土高原。

  老同學是個好人啊,得想辦法拉他一把,劉子光暗想。

  ……

  第二天,劉子光先去了至誠集團找李紈,來到前台,接待小姐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樣了,一般人想找李總,那是要提前預約的,劉子光來了,直接領到總裁辦,一般女秘書小助理嘰嘰喳喳的圍上來,令劉子光應接不暇。

  「劉經理,聽說你下個月就來總部當部長了,是真的麼?」

  「劉總,聽說你下個月進董事會,是真的麼?」

  劉子光心說謠言真是猛於虎啊,正愁沒法應對呢,忽然眾人全都沉默下來,原來衛子芊已經站在門口了。

  「劉經理,李總在等您。」衛子芊平靜的說,看不出任何心情上的波動。身為李紈的助理,總裁這些天來的事情她自然是瞭如指掌的,面對劉子光,衛子芊的心情是極其複雜的,但一點都沒有表露出來。

  「哦,謝謝。」劉子光走進了李紈的辦公室,公事公辦的坐下來商談幼兒園項目的事情。

  本來以為幼兒園十萬塊就能拿下,反正高土坡的孩子們就近沒有什麼幼兒園,不如租下來,還能解決一些下崗女工的再就業問題,但是現在看來問題沒有那麼簡單,已經不是自己可以擺平的了。

  劉子光資金有限,從沙場抽出來的八十萬現金還要投進華清池裝潢項目,實在沒有閒錢去承包幼兒園, 只有找到李紈求助。

  聽了劉子光的建議,李紈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辦事處的那些小小的阻力,在大集團老總面前就是小兒科了。

  「回頭我給規劃局的熟人打個電話,知會一聲就行,公益用地就是公益用地,隨便更改沒那麼容易的,然後你出面,把那個房子租下來,在電視台報紙上做個專題,炒一下,應該沒什麼問題,對了,我給你推薦一個人,找她肯定能事半功倍。」

  「誰?」

  「電視台的江雪晴。」

  ……

  江雪晴鹹魚翻生了,原因很簡單,某位副市長的夫人最愛看江雪晴主持的百姓生活欄目,最近幾期換了主持人,欄目辦得一塌糊塗,於是夫人就給老公上眼藥了:「原來那個小江,主持的不是挺好的麼,怎麼換了這個小妖精上來,除了會放電發嗲,還會幹什麼?」

  偏巧這位副市長就是主抓意識形態的,而且有些小小的懼內,於是乎立刻給電視台的台長打電話:「那個百姓生活欄目,為什麼換主持人?」

  台長說:「小江同志的父親牽扯貪污受賄,雙規了。我們怕……」

  「亂彈琴,我們黨不搞株連,人家小江那麼優秀的一個同志,不能因為她父親貪污就受到不公正待遇嘛!」副市長大人這樣說。

  台長頓時心裡有了譜,放下電話就把新聞頻道的主任叫過來罵了個狗血淋頭,主任從台長的話裡聽出一些門道,明白江雪晴上面有人,趕緊承認錯誤,回去就把小江從冷板凳上啟用了,還說了不少好話,賠了不少不是,就差拿巴掌抽自己那張胖臉了。

  江雪晴經歷了這場風波,見慣了人間冷暖,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古靈精怪、活潑開朗的小丫頭了,而變得是故練達,犀利精明,她很誠摯的接受了主任的道歉,再次接掌百姓生活欄目。

  李紈打電話把江雪晴約了出來,當女記者看到劉子光的時候,竟然從容不迫,劉子光也是坦然面對,連李紈都看不出兩個人之間曾經有過一場「交易」。

  本以為說服江雪晴需要花費一番時間,但是江雪晴幾乎連考慮都沒考慮就答應下來,她重新出山後的第一個節目,也是打算從平頭百姓身上入手,來個一鳴驚人,所以雙方一拍即合。

  考慮到觀賞性和內涵,這期節目打算採取暗訪的形式,記者化裝跟蹤拍攝,記錄老百姓生活的點點滴滴。

  節目開始,江雪晴化裝成劉子光的女友,暗藏攝影機和他一起行動,故事先在高土坡的早晨開始,由於周邊沒有幼兒園,辛苦的上班族們要騎著自行車將孩子送往幾公里外的幼兒園,中午晚上有時候來不及接,就要爺爺奶奶拖著老邁的身軀,騎著三輪車去接。

  一個平凡的青年劉子光,看到鄰里們接送幼兒的辛苦,便打算將大連路上廢棄的金寶貝幼兒園承包下來,解決大夥的困難,於是他便籌集了一些資金,前往辦事處諮詢租賃事宜。

  故事到了這裡,還是陽光燦爛的,但是一進辦事處,氣氛就不同了,房產科的科長整天不在辦公室,副科長們一大堆,都在玩連連看,上網偷菜,只有一位叫周文的辦事員接待他們,這位辦事員效率奇高,調閱文件都不用查電腦,一口就能報出來,而且對政策法規瞭如指掌,很熱情的向他們介紹了公益用地的優惠政策以及這處房子的基本概況。

  好不容易等到科長大人酒氣熏天的回來,上去還沒開口說事情呢,科長大人就把門一關,說今天累了,不談事。

  繼續敲門,科長不耐煩的開門,得知來人意向後,大手一揮:「年租金五百萬,湊夠再來吧。」

  江記者問他,為什麼公益事業需要五百萬之巨的租金,不是有政策說辦學辦養老院減免優惠的麼。

  科長很牛逼的說:「有錢就租,沒錢拉倒,那房子地段那麼好,多少人搶著要呢,你們租不起自然有人租。」

  記者隨即退了出來,前往規劃局採訪,亮明身份之後,對方出示了辦事處的申請,要將江濱那塊公益用地轉成經營用地。

  「這種申請我們根本不受理的,已經打回了。」用地規劃管理處的工作人員這樣說。

  再回到辦事處,匿名採訪了一些臨時工之類的人,此處畫面上做了技術處理,被採訪人的臉都打了馬賽克。

  臨時工們說,那塊地是準備租給領導的小舅子開飯店用的,你們就別瞎忙乎了。

  第一期節目到此結束,結尾的時候,主持人用發人深省的語調說,為什麼孩子們不能就近入托,為什麼老百姓做一件事就這麼難,為什麼人民賦予的權力,到了某些人手裡就變味了呢。

  節目一經播出,反響巨大,尤其引起了高土坡居民們的共鳴,孩子入托難是橫在他們心頭的一大難題,以前金寶貝是貴族幼兒園,上不起也就罷了,現在有人想辦平民幼兒園,辦事處的一些小官僚就橫加阻攔,真是令人義憤填膺。

  電視機前,周文心有餘悸,這場採訪他是知道內幕的,並且加以配合,走投無路的他也算豁出去了,科長和主任一向瞧不起自己,生生將自己這個本科生壓制了五年,這回就來個魚死網破吧。

  第二天一早,周文惴惴不安的來到辦公室,副科長們很反常的沒有開電腦玩遊戲,而是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周文,使他如芒在背,心裡忐忑不安。

  這件事被捅出去,周文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昨天在租房子的劉子光前幾天就來過辦事處,大家都知道那是周文的同學,如此推理下去,找電視台來曝光辦事處的陰暗面,周文也脫不了干係了。

  辦公室裡靜悄悄的,大家都像防賊一般防著周文,一刻鐘之後,科長從辦事處副主任屋裡出來,惡狠狠地剜了周文一眼,說:「主任找你。」

  周文提心吊膽的去了,一進門,副主任便說:「小周啊,房產科富餘人員太多,準備精簡一些,你有個心裡準備吧。」



2-56 小辦事員鯉魚躍龍門

  副主任說完,繼續伏案工作,看也不看周文,周文明白是採訪的事情害了自己,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沒想到來的這麼快,而且是被直接精簡掉,換句話說,自己已經失業了。

  失業,多麼可怕的一個詞,本來以為這個詞和自己永遠無關,沒想到這麼快就降臨到自己頭上,每當自己開著奇瑞A3,在高土坡進進出出,接受著老鄰居們豔羨的目光時,自己是何等的自豪啊,可是,現在自己已經和他們一樣了,變成了下崗人員。

  良久,周文才拖著沉重的雙腿站起來,緩慢的向外走去,副主任連頭都沒抬,說了句:「把門帶上。」

  周文出了辦公室,幫副主任把門小心翼翼的關上,外面那些同事立刻裝作沒事人一樣低頭做事,但是從他們的眼神中周文可以看出嘲笑和鄙視。

  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開始收拾東西,收著收著眼角就濕了,本來周文是在省城上的大學,為了生病的父母 才回到江北工作,娶妻生子,上班下班,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節奏,辦事處小職員雖然受氣辛苦,但畢竟是一個穩定的飯碗,現在突然被精簡,已經三十歲的自己上哪裡去找工作啊,回家之後又怎麼面對老婆孩子啊。

  同事們竊竊私語著,不時偷眼看周文,發出吃吃的笑聲,作為辦事處裡唯一不拉幫結派的異類,周文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他走了,就會有一個關係戶頂上來,別人開心都來不及呢。

  低著頭走出了辦事處,來到陽光下,周文的眼淚終於下來了,默默的打開汽車後備箱,把放著雜物的紙箱子放了進去

  一路昏昏沉沉,都不知道怎麼到家的,進了家門連鞋都沒換,直接進了臥室躺在床上開始昏昏大睡,一覺睡到晚上八點,劉曉靜回到家發現老公和往常不一樣,竟然這麼早回家,便納悶道:「周文,你怎麼回來這麼早?」

  喊了兩聲,周文沒答話,劉曉靜以為他又喝多了,過去一看,老公躺在床上昏睡,一摸頭,滾燙!

  趕緊把周文弄醒,又是沏茶又是熱毛巾,劉曉靜可嚇得不輕:「周文,你怎麼了,你可不能有事啊,我們娘倆就指望你了。」

  周文喝了口水,聲音很低沉:「曉靜,我下崗了。」

  「什麼?下崗?」劉曉靜的眼睛瞪得銅鈴那麼大,「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下崗?」

  「別問了,我不想再提了。」周文說。

  劉曉靜急得團團轉,感覺天都要塌了,她著急的說:「周文,家裡還有點積蓄,趕緊拿出來打點,把工作保住,不然我們娘倆都跟你喝西北風啊。」

  周文說:「別忙了,我得罪人了,送禮也白搭。」

  「啊,得罪誰了,是不是因為幫劉子光租房子那個事?」

  周文無力的點點頭,劉曉靜愣了一下,眼淚無聲的湧了出來,老公是個好人,真的好人,但是這個世道,好人就是玩不轉啊。

  一夜無話,次日早上,辦事處果然打來電話,讓周文不要去上班了,擱下電話,周文的眼淚又下來了,不能去上班,心裡空落落的,樓下自己的奇瑞轎車靜靜地停著,但是自己已經不能再開心愛的小三了,沒有工作,沒有收入,哪還養得起車,沒辦法只能把這輛新買來沒有兩個月的車當二手車賣了。

  一上午都在家裡發呆,到了中午,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麵吃,然後上街買份報紙,打算找工作了,在辦事處幹了五年,專業早就丟了,做文員的話,誰稀罕要這種三十歲的男人啊,看著滿眼的招工廣告,硬是沒有一條適合自己的,周文不禁長嘆一口氣。

  忽然家裡的電話鈴響了,周文懶得去接,電話鈴執著的響了十幾遍才停下,隔了半分鐘,又打過來了,周文沒辦法,這才拖著沉重的腳步過去接:「喂,哪裡?」

  「請問是周文麼?我這裡是市委組織部幹部處……」

  周文握著聽筒的手僵住了,整個人也呆住了,半天都沒有反應,聽筒裡傳出聲音:「喂,您在聽麼?」

  周文趕緊忙不迭的說:「在在在,我在聽。」

  「明天早上到組織部幹部處來報到,組織上對你另有任命,早上八點半,不要遲到,記住了麼?」

  「記住了記住了。」

  放下電話,周文的心情如同沸騰的熱鍋一般,對方打電話的強調和用語都很規範,看來電顯示也是市委的號碼段,應該不是有人給自己搞惡作劇,再說自己都這份上了,再搞這種把戲也沒意思。

  本來還病病怏怏的周文立刻精神起來,在屋裡來回踱著步子,托著下巴思來想去,到底是什麼地方出現了轉機?

  忽然電話又響了,這回周文簡直就是撲過去接的,拿起電話,劉子光的聲音響起:「周文,你發達了啊,副市長秘書,這下牛逼大了。」

  周文驚呆了,半天才道:「你怎麼知道?」

  劉子光說:「我有內線啊,大前天咱們搞得那個暗訪節目,周副市長看了,對你很有印象,他正缺個勤快的秘書呢,就欽點了你了,說到底你還得多謝我啊,哈哈。」

  本來還對劉子光有些抱怨的周文立刻爽朗的大笑道:「那當然,你選地方,帶著你電視台的朋友,我請客買單,隨便你點!」

  劉子光的電話讓周文更加確信組織部的電話不是假的,他竄到衛生間鏡子前,打量著自己的蓬頭垢面和一臉胡茬子,毅然拿了錢包出門,找了家很上檔次的髮型中心,理了個規規矩矩一絲不苟的分頭,又刮了臉,去澡堂子洗了個澡。

  八點多鐘才回到家,一進家門,劉曉靜都快發瘋了,撲過來嚷道:「一下午跑哪裡去了,手機也不帶,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娘倆……」

  話沒說完,劉曉靜已經呆住了,眼前的老公容光煥發,哪有半點頹唐的樣子,眼睛裡閃耀著躊躇滿志的光彩,嘴角也浮著笑意,上來就是一個惡狠狠地擁抱。

  「老婆,我找到新工作了。」

  「真的?在哪裡上班?」

  「市政府,給周副市長做秘書!」

  「真的麼?不會吧,市長的秘書啊~~」劉曉靜的頭都暈了,突如其來的喜訊讓她不敢相信,一向仕途渺茫的丈夫連個辦事處小辦事員的工作都保不住,怎麼一下子就連升三級,變成了副市長的秘書了。

  「真的,組織部已經打電話來了,劉子光也報訊了,說是周副市長看了電視裡我的表現才找我當秘書的,肯定是他電視台的朋友透露的消息,假不了。」

  劉曉靜興奮地直哆嗦,說不出話來,半天才道:「不行,你這身衣服不行,市政府那種地方,可不能穿的太寒酸,現在大商場還沒下班,咱們去給你買衣服,襯衣外套褲子腰帶襪子全都要新的,走,這就去,帝豪商廈和金鷹都去逛逛。」

  兩口子拿著下了樓,開車出門,如同真正的大款一樣去了市中心瘋狂購物,買那種成熟男人的職業裝,既要有質量又要低調,總之要符合市政府的氛圍,為了買衣服可費了不少腦筋,但是這種費腦筋可比再就業那種費腦筋要幸福多了。

  第二天一早,六點鐘周文就爬起來了,沖澡刮臉換衣服,裡外三新,皮鞋鋥亮,很低調的襯衫西褲夾克,中庸的分頭一絲不苟,金邊眼鏡,黑色公事包。

  望著風度翩翩的丈夫,劉曉靜左看右看,滿意的不得了,笑眯眯的幫他整理領口,說:「周大秘書,很帥哦。」

  周文也得意的笑了,忽然看到擱在一邊的舊公文包,不由得想起了辦事處的歲月,眼神不由之主的黯淡了一下。

  八點半,周文準時抵達了市委組織部幹部科,由於是周副市長提前打過招呼的,程序辦理的很順利,組織關係暫時不變,人借調給副市長當秘書,這是因為周文不是行政編制,而是事業編,一時半會也操作不了,只能人先過來,以後再想辦法。

  從組織部出來,周文去了市政府秘書處報到,周副市長缺一個管理檔案的秘書,正巧在電視裡看到周文對本職工作倒背如流的樣子,這才欽點了他,周副市長勉勵了周文兩句,給他兩天時間辦理交接,後天正式上班。

  秘書處那邊,也幫周文製作了市政府機關出入證胸卡,拿著胸卡,望著市政府巍峨的高樓,周文百感交集,多少公務員夢寐以求的地方啊,自己居然一躍過了龍門,成為了副市長的秘書。

  要知道辦事處只是區政府的派出機構,主任也不過是科級幹部而已,而且越小的單位越難往上爬,周文這種人即使順利的話,一輩子也就是副科級到頂了,現在一躍進了市政府,前途不可限量啊,即便是一個秘書,也能笑傲於辦事處主任之上了。

  周文決定,立刻回辦事處,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那就是-----尊嚴。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9 09:46 AM

2-57 春風得意幼兒園

  再次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說話了,默默地看著周文,眼中有敬畏、有羨慕,官場上的事情傳的最快,小小辦事員升任市長秘書的事情已經在整個江北傳遍了。

  各種傳聞都有,有的說周文是周副市長的親戚,有的說周文是靠出賣單位才上位的,不管是羨慕也好,妒忌也罷,都無法改變周文鯉魚躍龍門的事實了,官場就是這樣,一般來說不犯大錯,只會上不會下,只要周文不是笨蛋,就不會再調回辦事處了。

  事實上週文確實不是個笨蛋,這些年來耳濡目染也學了一些官場上的東西,當他站在辦事處辦公室裡,接受眾人豔羨目光的時候,並沒有像個暴發戶那樣口出狂言,而是和以往一樣,含蓄的笑著,客氣的打著招呼。

  同事們紛紛離開座位,來和周文握手,尤其是那幾個房產科的副科長,簡直眉飛色舞,拉著周文的手熱情的說著話,好像多年沒見的親人一般,周文很親切的和他們握著手,寒暄著,沒有半點架子。

  「小周回來了,趕緊屋裡坐。」主任從辦公室裡出來,笑容可掬的和周文握手,勾肩搭背將他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將他按在沙發上,又是遞煙又是泡茶,客氣的不得了。

  「小周啊,上午區裡的同志來過了,把咱們房產辦的王科長給就地免了,這個老王也是,一直以來目無法紀,仗著背後有人……唉,不說了,其實你要是不調走的話,這個科長位子非你莫屬,來來來,抽煙抽煙,以後到了市裡,可不要忘了我們啊。」

  周文笑著說:「主任一直對我很照顧,我能被市領導看中,也是多虧了主任一直以來的鍛鍊和栽培,雖然我的工作還在市裡,但是我的家還在咱們辦事處轄區嘛,以後還要主任多多照顧。」

  主任爽朗的大笑,他不敢再拍周文的肩膀,拍著沙發背說:「以後有什麼事情,只管找我,絕對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

  忽然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叩響,主任扯著嗓門喊道:「進來。」

  門推開一條縫,進來的是副主任,這位昨天還頤指氣使讓周文從外面把門帶上的基層小官,現在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整個臉笑的菊花一般綻放,進來就和周文握手,寒暄了半天才說:「我這個人脾氣直,有些時候說話不過腦子,周秘書您千萬別往心裡去。」

  周文在基層五年的鍛鍊也不是白給的,熱情洋溢的拉著副主任的手說:「老大哥,你這樣說就外了,你批評我也是為我好嘛。」

  副主任客氣兩句就走了,當他出門的時候,周文不鹹不淡說了句:「把門帶上。」昨天的話,原封不動還給了副主任。

  他這邊剛出去,主任的臉就冷了下來:「這個傢伙,忒不是東西,這回電視台曝光咱們辦事處,就是他惹出來的禍,好好的公益用地非要拿來賺錢,他又不缺這個錢,這不是自找難看麼,你等著瞧,不出一星期,紀委就得來找他。」

  周文抽著煙不說話,兩位主任之間的矛盾由來以及,這回藉著曝光事件把副主任整倒,也算間接幫了主任的忙了。

  主任也很開心,一直圖謀架空自己的副主任即將完蛋,往日不起眼的小辦事員周文一躍成為副市長秘書,不管怎麼說,自己也算在市裡有人了。

  中午主任說啥都要留周文吃飯,周文也沒拒絕,中午辦事處的同事們來到附近酒店吃了一頓,快結束的時候周文藉口上廁所,去把帳給結了。

  「小周,你咋這樣呢!」主任發覺之後,一臉的氣憤。

  「主任,我在辦事處這麼多年,也沒請過大家,這次借調市政府工作,我很高興,也很感激同志們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真的謝謝大家,希望大家也能給我這個機會表達一下感謝。」周文說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大家紛紛鼓掌,暗讚周文會做人。

  ……

  房產科長被免職,副主任被紀委調查,辦事處又成了主任的天下,有了周文這層關係,金寶貝那處房子的租賃就順利多了,不但辦手續一條龍服務,租金也大幅度減免,每年七萬五而已,這回電視台又是全程報導,上回因為曝光事件而大丟面子的辦事處,這回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完全將面子找了回來。

  金寶貝幼兒園的硬件設備不是蓋得,那可是全市頂級的貴族雙語幼兒園,草坪花園游樂場,各種玩具、教具一應俱全,都不需要另外添置了,只是二樓那間出事的教室,一天花板的血跡,還有地上用粉筆畫的人躺下的圖形,都得粉刷一遍。

  還有個鬧鬼的問題,若是別人也還是不好處理,但是劉子光就完全不同了,那個死鬼龍少可是被他一槍爆頭的,鬼也怕惡人啊,由劉子光投資興辦這個幼兒園,還怕個毛。

  一掛五千響的大地紅噼裡啪啦放過之後,新的紅旗幼兒園就算開張了,採用紅旗的名字是為了紀念以前的紅旗鋼鐵廠辦幼兒園,劉子光和大多數高土坡的青年們都是那個幼兒園畢業的。

  至於生源問題,根本不用擔心,高土坡的孩子們上幼兒園需要跑幾公里遠,接送都不方便,學費也不便宜,現在家門口就有了幼兒園,肯定轉學過來,而且這家幼兒園的學費還那麼低廉,根本就是福利性質的。

  幼兒園不屬於九年義務教育,所以通常學費都很高昂,即使劉子光漫天要價興開出上萬的贊助費,恐怕也有生意,但是他卻採取了保本經營法,根本不想在這上面賺錢,李紈很奇怪,問他為什麼這樣,劉子光只說了一句話:「如果一切都以錢為目的,那這個社會的良心就死了。」

  紅旗幼兒園開園的時候,電視台來採訪,辦事處領導也來了,幾百名孩子家長帶著他們活潑可愛的孩子也來了,晨光機械廠和紅旗鋼鐵廠那些退休老人們也來了,子弟中學的老王校長也來了,老年腰鼓隊,中學鼓號隊,鑼鼓喧天,鼓樂齊鳴,一根紮著大紅花的綢帶子橫在幼兒園門口,穿著一新的劉子光在街坊們的陪同下,和辦事處主任,電視台著名主持人江雪晴一起,剪斷了紅綢子。

  掌聲四起,大家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電視台趁機採訪了幾個幼兒家長,大家都對這種利民事業讚不絕口。

  「以前接送孩子,要提前一小時出發,擠公交,遇上下雨颳風就得遲到,麻煩死了。」

  「現在幼兒園就在家門口,接送孩子都不用過馬路,又便利又安全,我們上班也放心了。」

  年輕的家長們這樣說。

  「啥也不說了,感謝黨的政策好。」這是退休老人的話。

  劉子光首次高調亮相,閃光燈在他面前噼裡啪啦閃個不停,記者簇擁著他不停發問,劉子光很得體的回答著,應對著,儼然一副中年成功人士的模樣。

  現在劉子光實際掌控著的已經有四家實體,但只有這個幼兒園是掛在自己名下的,地地道道的營業執照依然是李建國的名字,挖沙場用的是王志軍的名義承包,華清池有點說不清楚,現在雖然是貝小帥管著,但名義上是幫卓二哥看的場子。

  唯有紅旗幼兒園,劉子光當仁不讓,擔任了創辦人和投資人的角色,但是管理依然是交給專業人士,原來國營紅旗幼兒園的老園長斯阿姨,已經七十歲退休的特級幼教,被劉子光返聘過來當園長。

  老人家雖然七十多歲了,自從接了這個園長位子之後,精神愈加的好,簡直就是煥發了第二春,她忙前跑後,組織了一大幫有幼教資歷的老師,劉子光又委託居委會幫著找了一幫手腳勤快的下崗女工當保潔員、保育員、助理員,解決了一大批下崗工人的再就業問題。

  好不容易擺脫了記者們的糾纏,劉子光剛想喘口氣,喝口水,忽然兩個人出現在眼前,正是周文和劉曉靜兩口子,他倆的孩子正好也送到紅旗幼兒園來上學,而且和辦事處打交道的事情,也全是周文一手操辦的。

  「老同學。」周文一把抓住劉子光的手,用力的搖晃著,啥也不說了,一切盡在不言中,劉曉靜激動地眼角都紅了,悄悄擦了一把眼淚,老公的前途有了著落,孩子上幼兒園也不用開車接送了,真是好事接連不斷啊,這一切,都多虧了老同學劉子光。

  「周文,以後有事還要多麻煩你啊。」劉子光笑呵呵的說。

  「劉子光,你要是有事不來找我,我才找你算賬呢!」當了市長秘書的周文氣度顯然和以前不一樣了,一回頭大聲招呼道:「李主任,過來照相!」

  辦事處主任立馬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幾個人站到一起,晚報記者啪的按下了快門。

  ……

  濱江錦官城,李紈一邊輕輕攪著咖啡,一邊看著幾天的晚報,劉子光的照片就在第三版上,燦爛的笑容,成熟睿智的姿態,背景是紅旗幼兒園的大門。

  這個男人到底想要幹什麼?李紈不禁思緒萬千。



2-58 一股臭鹹魚味的卓二哥

  劉子光的所作所為,自然有他長遠的打算,目前來說,直接受益者是老爸老媽,現在大雜院裡整天門庭若市,全都是跑來巴結的人。

  有句老話說得好,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現在老劉家算是發達了,那些以前不常走動的親戚們也都提著東西上門了,不求別的,但求老爸老媽一句話,一張條子,好讓自己親戚朋友的小孩進紅旗幼兒園。

  要知道現在幼兒園的名額有多搶手,那簡直比考大學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家好的幼兒園,不知道多少人擠破頭想把自己的孩子送進來,還美其名曰,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紅旗幼兒園雖然剛開張,連教育局的手續都沒批下來呢,但是有金寶貝留下的硬件底子,還有全國勞模,幼教特級教師斯奶奶加盟,那軟硬件都是崗崗的啊,更何況還有一些帶頭的榜樣。

  自家兄弟開的幼兒園,那還有什麼好說的,疤子第一個帶頭把妞妞給送進來了,然後李紈也把小誠送來了,人家被綁架的主兒都不忌諱,那其他人更不在乎了,紛紛將孩子送過來,但是晚了,名額沒有了。

  紅旗幼兒園是真正的公益事業,不收取高昂的贊助費,只是為瞭解決高土坡居委會轄區內的適齡兒童入托問題,別人想進就得費一番周折了,於是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走門子托關係,其中最好使的關係就是找劉子光的父母了。

  於是乎,大雜院整天賓朋滿座,老爸老媽活了六十年,這種前呼後擁的待遇還是頭一回,老人家的精氣神比以前好多了,舉手投足也帶了些領導的氣度。

  劉子光勸了無數次,讓老媽不要去掃大街了,老媽都不聽,現在不用人勸,自己就辭職不干了,上次被袁副廳長刺激是一個原因,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覺得不能給兒子丟人。

  現在兒子不一般了,在整個高土坡都算個人物,管著那麼大一個小區不說,還開了幼兒園,解決了十幾個下崗女工的再就業問題,還有院子裡那個鄧雲峰,下崗之後被兒子介紹去南泰縣挖沙場上班,一個月五六千的收入呢,鄧雲峰的媳婦也進了物業當會計,一家人的生活蒸蒸日上。

  還有那些調皮搗蛋的孩子,整天上網打架曠課逃學不學好,現在都安分了,再刺頭的孩子只要往子弟中學一送,立馬變乖,這個社會影響可是非常巨大的,家長們感恩戴德,處處念叨著劉子光的好處。

  無形中,老爸老媽的威信也在與日俱增,老媽成了那些三姑六婆們的大姐頭,老爸也成了退休下崗職工中的領袖人物,整天背著手在附近轉悠、吹牛,小日子不要太瀟灑。

  ……

  方霏和她的同事們在省城接受了短期的熱帶地區培訓,接種了各種疫苗之後,即將踏上前往非洲的征程,設備物資走船運,人員走航空,在首都機場的國際候機樓中,登機前的最後一刻,方霏才打電話給劉子光:

  「臭壞蛋,我馬上就要去非洲了,你會想我麼?」

  「啊!不是說兩星期後才走的麼?怎麼這麼快!」接到電話的劉子光很是驚訝。

  「你最近不是在開幼兒園麼,怕耽誤你的工作啊,再說……我媽媽和舅舅都來了,我怕你尷尬。」

  方霏倒是個善解人意的小丫頭,如果劉子光到首都機場來送行,肯定會鬧出事端來,只是照顧了別人,自己未免傷心難過,抱著手機都快哭了。

  聽筒裡傳來機場廣播的聲音,優雅的女聲英文滾動播出著,同行的人都在整理行裝開始登記了,方霏最後說了句:「一定要乖乖等著我哦,BYE。」掛了電話,抹一把眼淚,沖登機口的隊長喊了聲:「等等我。」就跑了過去。

  中國國際航空的波音777凌空而起,衛生部的送行隊伍中,袁副廳長很隱秘的抹了一把眼淚,她的女兒就在這架飛機上,即將飛往遙遠的非洲,接受嚴酷的考驗,為人父母,不擔心才叫奇怪。

  江北,劉子光拿著已經忙音的手機也是一陣惆悵,方霏遠去非洲,那邊基礎設備差,別說上網了,就是電話都很難打一個,氣候炎熱,瘧疾橫行,蚊蟲都比中國這邊大一圈,真不知道方霏能不能受得了。

  但那是她的事業,她為之奮鬥的目標,劉子光也只能支持她,祝福她。

  心情有些低落,外面的天氣也不好,天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忽然電話鈴響了,竟然是卓力從看守所打來的:

  「光子,我的案子結了,不起訴,無罪釋放,趕緊來接我!」

  劉子光心情一振,馬上電話聯繫玄子、疤子等人,組織車隊去迎接卓力。

  下午五點半,桃林看守所門口,雨淅淅瀝瀝的下著,看守所大門上的小鐵門打開一條縫,一個剃著光頭的敦實漢子提著個包裹走出來,外面空蕩蕩的啥也沒有,遠處傳來狗吠聲,更顯得空曠寂寥。

  「馬勒格壁的,一個個都沒良心。」卓力罵了一聲,提起路邊一塊小石頭,濺起的泥水卻蹦了他一褲子,雨漸漸地大了,看守所碉樓上的武警都穿上了雨衣,八一槓上的刺刀閃著灰白的光芒,卓力深吸一口氣,將甩帽衫套在頭上,捲起褲腳,抱著包裹開始在雨裡奔跑。

  剛跑過看守所前的轉彎處,前面突然車燈大亮,幾十道刺眼的光柱劃破了雨霧,劃破了黃昏的黑暗,照的卓力兩眼發花。

  大路兩邊,斜著停了幾十輛汽車,都把頭燈打開,有頻率的閃著,一陣開門關門的聲音之後,眼前就多了幾百號人,全都打著黑傘,把卓力面前的路都堵死了。

  四下里靜悄悄的,只有雨滴打在傘上的聲音。站在前面被眾人簇擁著的正是劉子光,他今天披了一件黑色的風衣,嘴上叼著煙,似笑非笑的看著卓力,忽然伸出兩手開始拍巴掌,隨即所有人都開始鼓掌,然後吹口哨怪叫的也有,大家一起喊:「歡迎二哥下山!」

  卓力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嘴裡卻罵道:「狗日的,挺會整景的。」

  雨地裡,吃了一個半月牢飯的卓二哥挨個和兄弟們擁抱,沒有蹲過號子的人是沒資格當黑道大哥的,卓力經歷這一磨難,也算是鍍了層金了,更何況他在裡面一點苦也沒受,盡給別人苦吃了。

  劉子光拉著卓力上了大紅旗,當場卓力就傻眼了:「這是咱廠的報廢車麼?咋整的這麼板正?」

  前面開車的玄子嘿嘿一笑:「還不是全靠你了,以後用車的話,隨叫隨到。」

  後視鏡裡,長長的車隊打著雙閃在雨霧中行進中,不知道的還以為高級領導來視察呢,外面秋風秋雨蕭瑟無比,車裡溫暖如春,中華煙抽著,XO喝著,兄弟們濟濟一堂,卓力感慨萬千。

  車子先到和平飯店,這裡為卓力擺下了接風洗塵宴,道上的朋友大部分都到場了,酒足飯飽之後,接下來的節目無非是洗澡按摩,可是華清池正在裝修,去不了。

  「老是洗澡那一套有啥意思,咱們去KTV玩吧,江邊新開的幾家都不錯,包間公主都是大學生呢。」貝小帥提議道。

  眾人立刻響應,前呼後擁的去了,至於疤子等有家有口的中年人則沒有跟著他們去胡鬧,而是留在飯店包間裡打麻將。

  卓力、貝小帥等人來到江邊的滾石KTV,進去一看果然不錯,裝潢一新,格調不俗,領班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女子,一臉的風塵氣,看到這幫人進來,立刻明白對方的來路,趕緊上去招呼,安排最大的包間,把小姐叫進來供他們挑選,KTV的小姐和洗浴中心的完全不是路數,檔次明顯更勝一籌,盤靚條順令人眼前一亮,卓力的口水當場就快流出來了,匆忙指了個波大細腰的旗袍妹子,那邊貝小帥也挑了個穿水手服的學生打扮的小姐,又點了幾打啤酒,一些果盤什麼的,至於大家常點的芝華士則根本沒要,都是內行人,明白酒吧KTV里根本沒有真洋酒,才不上那個當呢。

  幾個兄弟點了歌,拿著麥鬼哭狼嚎起來,包間中燈光暗淡,正適合上下其手,學生-妹隱蔽的拉開貝小帥的褲子拉鏈,將纖纖素手伸了進去,熟練地上下套弄,身子貼過去伸出鮮紅的小舌頭舔著他的耳垂。

  卓力那邊,大波妹的作風更加大膽,撅著屁股跪在卓力面前,扒下他的運動褲,一條又黑又粗的東西頓時挺立起來,把大波妹嚇了一跳,抓在手裡聞了聞,撇嘴道:「一股臭鹹魚味,大哥你幾天沒洗澡了?我幹不了。」

  卓力大怒,從包裡抽出一疊錢來摔在大波妹面前,大波妹立刻乖乖俯下頭來,賣力的吮吸起來,卓力躺在沙發上發出一陣陣舒服的哼哼。

  這邊還沒進行到一半呢,那邊貝小帥已經繳槍了,地上扔了幾團衛生紙,小姐拿著嘉士伯在洗手,貝小帥提著褲子就往外走,大概是去廁所,卓力鄙夷的說了一句:「真沒用。」

  趁著卓力分神,大波妹趕緊喝了口啤酒漱嘴,吐掉嘴裡的啤酒,抬起頭來媚笑道:「大哥,你好大哦。」

  卓力很淡定的伸手從大波妹嘴唇邊拈起一根捲曲的毛髮,說:「繼續。」

  哐噹一聲,包間的門被撞開,幾個彪形大漢帶著一股勁風闖進來,將一個滿臉是血的人往裡面一丟,那人四仰八叉攤開,正是貝小帥。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9 09:47 AM

2-59 被青海化隆造頂著頭

  房間裡的人全都慢慢的站了起來,只有卓力眉頭都不皺一下,繼續坐在那裡享受著,大波妹感覺到氣氛不對,想跑,卻被卓力一把按了回去。

  「小六,別給師兄丟人,自個爬起來。」卓力淡淡的說。

  桌子是那種小方格鑲嵌玻璃的長條桌,挺結實的,貝小帥的身子砸上去竟然沒有碎,他哼哼著爬起來,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說:「馬勒格壁夠狠的,見血了,你TM知道我是誰的人麼?」

  雖然貝小帥血流滿面,但只是皮外傷而已,眉骨上讓人踢了個豁子,鼻子也破了,他抹一把臉上的血,剛想爬起來,對方一個高大的漢子上前一腳踩在他身上,傲然道:「我管你是誰的人,得罪了太子哥,別想站著出去!」

  太子哥,是道上新近竄起來的一號人物,和四哥、疤子這種老江湖有所不同,玩的大,玩的狠,一般江北出來混的人,都不大願意碰槍和毒品,這兩樣都是殺頭的罪,但太子就有膽玩,濱江一帶的場子用的K粉、搖頭丸、冰,都是他供的,聽說手底下養了幾號體校開除的學生,打架下手極狠,老江湖們對他們是又怵又恨,還又無可奈何。

  江湖就是這樣,江山代有才人出,每時每刻都有大哥在隱退,在凋零,同時又有新的大哥在上位,在繼續著前人的風光和猖狂。

  同樣,貝小帥和卓力也都是新近上位的大哥級人物,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了,這口氣哪能嚥下去,包廂裡的兄弟們紛紛撩開衣服,拔出了雪亮的三稜刮刀。

  三稜刮刀這種東西揚名於八十年代的流氓鬥毆,這種原本用於機加工的工具刀含碳量高,極其堅韌鋒利,別說是人體了,就是薄鋼板也是一刀就穿。捅在人身上,巨大的三面血槽同時放血進氣,方便迅速拔出再刺第二刀,被這種刀刺中的傷口,很難縫合,長好了也是一堆肉疙瘩,極其醜陋。

  江北市道上已經很久沒有人用三稜刮刀了,就算劉子光這種狠人也不過是用消防斧頭而已,但卓力和他的夥計們不同,他們都是晨光機械廠的保衛幹事,本來就是廠裡的刺頭,混社會之後自然要用得心應手的傢伙事,於是便倒騰出 一批大號的三稜刮刀來,用硬皮鞘裝著別在腰裡,打架的時候一亮,別人的氣勢就先減了三分。

  但是這次不同,對方雖然只有三個人,但顯然沒把包間裡這七八條好漢放在眼裡,為首一人一撩上衣,從後腰上拔出一把黝黑的鐵傢伙,嘩啦一聲推彈上膛,傲然道:「誰敢來,我一槍蹦了他。」

  靠!動槍了,怪不得貝小帥吃癟,剛才肯定是被人用槍頂著頭才挨揍的。

  包間裡頓時鴉雀無聲,只有大液晶電視裡的周杰倫在無聲的扭動著,拿槍的漢子年歲不大,一臉的張狂,手舉著槍點著眾人,鄙夷道:「在太子哥的地盤上還敢帶傢伙,我看你們是活的膩歪了。」

  幾個坐台小姐嚇得花容失色,悄悄拿起小包從門邊溜出去,直到這時,卓力才舒服的哼哼了一聲,放開胯間的大波妹,提上運動褲,毫不畏懼的走了上來,頓時,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包括被人踩在桌子上的貝小帥和躲在沙發角落裡,正在擦拭唇邊白濁液體的大波妹。

  這個粗壯漢子,難道不要命了麼。

  卓力個頭不高,只有一米七左右,那個拿槍的漢子接近一米八,但是兩人站到一起,漢子竟然被卓力的氣勢震懾的有些慌亂,他本來只是個體校散打運動員,自從跟了太子哥之後才算上了軌道,大風大浪的事情畢竟經歷的不多,全靠蠻橫和手槍嚇唬人,他已經習慣了那些成名的江湖大佬在自己槍口面前哆嗦,認慫,但是這回有點不同,這個生面孔竟然連槍都不怕。

  卓力就這樣站在他面前,鄙夷的看了看他手中的傢伙,揶揄的說:「青海化隆造,仿五四,這種破玩意打不了幾槍就得報廢,老子當年玩真五四的時候,你TM還在吃奶呢,你就拿這玩意嚇唬我,嗯!」

  最後這一聲,是帶著強烈質問的語氣,拿槍漢子又氣又怕,攥著槍柄的手心都有點出汗了,本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就是上廁所的時候和人扛了一下肩膀,他們自恃是太子哥的人,張嘴就罵,哪知道對方也不是吃素的,竟然直接一腳踹過來,結果不得已動了槍,把對方揍了一頓,並且尋到這包間來,也沒想怎麼的,就是嚇唬一頓,訛幾個錢拉倒,沒想到現在弄得騎虎難下。

  卓力見對方眼神閃爍,更近一步,用兩支手指拈住槍管,擱在自己腦門上說:「小子,有種你就往這裡打,手指一扣就行,我的腦漿就會濺你一臉,不過你們三個今天別想出去了,我兄弟的刮刀也不是吃素的,對不對,小帥!」

  話音剛落,躺在桌子上的貝小帥一個烏龍擺尾就起來了,手裡早就撿了一個啤酒瓶,翻身的同時啤酒瓶在地上磕碎了瓶底,變成犬牙交錯的鋒利模樣。

  鋒利的酒瓶茬子惡狠狠的刺向踩著貝小帥的那條腿,鮮血璞的一下就出來了,那人慘叫一聲捂著腿就倒了,貝小帥撲上去繼續猛刺,整條大腿血肉模糊,血嗤嗤的往外冒,貝小帥這才狠狠地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罵道:「操!」

  與此同時,卓力捏著槍管的兩隻手指順勢一翻,大拇指就握住了手槍擊錘,那人猛扣扳機,但擊錘不動,子彈哪能打得出來,卓力胳膊往回一拽,那把粗製濫造的化隆造也到了卓力的手裡,那小子的食指還在徒勞的扣動著。

  卓力在奪過手槍的同時又是狠狠一記撩陰腿,拿槍這小子就捂著褲襠蹲下了,臉色慘白動也動不了。

  還剩一人,見狀腿都軟了,撒腿就想往外跑,早有人上前攔住去路,一腳踹翻,大夥一擁而上,三稜刮刀照著屁股大腿上肉多的就是一陣捅,包間裡全是噗噗的利器入肉的聲音和被摀住的慘叫聲。

  血腥味和尿騷味瀰漫了整個包間,卓力冷冷的看著蹲在地上的人,單手就把華隆造給拆成了零件丟在他面前,伸出右手打了個響指,立刻有兄弟遞上來一把三稜刮刀,卓力一瞪眼,立刻又給換成了啤酒瓶。

  「我TM最煩有人拿槍指著我了。」卓力一邊說,一邊將那人的右手按在桌子上,手中啤酒瓶很瀟灑的在空中轉了一圈,握住瓶頸,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砸了下去。

  一聲刺耳的嚎叫劃破夜空,甚至壓過了隔壁包間正在飈的《青藏高原》,俗話說的話,十指連心,怪不得當初白公館渣滓洞這些中美合作所的特務們都喜歡用竹籤扎手指來拷問我黨人士,這一手真的很管用啊。

  偌大一條漢子,剛才還威風凜凜神氣活現呢,拿酒瓶子照著手爪子來了一下,疼的他差點休克過去,臉上汗珠子比黃豆還大,不過卓力並不罷休,用已經爛掉的啤酒瓶子底繼續扎過去,把手背搗的稀巴爛,這雙手以後別說拿槍了,就是拿筷子都困難。

  丟下血糊瀝拉的酒瓶子,卓力點上一支煙,沉著的說:「走!」

  眾人都不禁暗嘆卓二哥這次上山進步不小,氣度從容,下手狠辣,比進去之前老練多了,這大學真不是白上的啊。

  此時那三位太子哥的手下已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貝小帥和卓力都是下手極狠的角色,除了那個屁股上挨刀的小子之外,那兩個敢於冒犯虎威的人肯定是殘了,包間的地毯都被血浸透了,屋裡瀰漫著血腥味,酒味和莫名其妙的各種其他味道。

  外面走廊裡,各個包間的客人都驚訝的伸頭出來看熱鬧,幾個穿白襯衣的年輕人氣喘吁吁的跑上來,見到凶神惡煞的卓二哥和貝小帥等人,都下意識的將橡皮棍藏在了身後,他們是KTV的保安,不是打手,犯不上招惹這些玩命的貨。

  保安們站在走廊兩邊,唯唯諾諾不敢說話,更不敢直視這些人,但卓力卻停了下來,問道:「認識我不?」

  保安吞吞吐吐,語無倫次:「二哥,不敢。」

  「什麼他媽不敢,這事我扛了,讓太子找我,TM的賣白粉的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操!」

  說著拿出一疊錢來撒給他們,啥也不說,昂首走了。

  ……

  這事兒第二天就在江北道上傳開了,卓二哥廢了太子手下三個馬仔,還揚言要剷平白粉仔,老江湖們聽說這消息之後都是搖頭感慨,江湖又有風雲起啊。



2-60 深夜江灘砍人手

  當今的江湖,已經不是老四、疤子他們叱咤風雲時候的那個江湖了,那些九十年代就出來混的老一輩們,已經經歷了大浪淘沙,悄悄凋零的不在少數,那些最出位,最囂張的,不是被炮打頭就是在大西北改造,留下來的都是精英人物。

  這些精英人物不是開飯店澡堂子就是包工程,再不濟的手裡也有幾個小髮廊,他們清楚江湖的遊戲規則,有些東西可以碰,有些東西打死都不能碰。

  但他們只是江湖的一部分,只代表傳統的那一塊,如今這個資訊發達的社會,連混黑道的方式都層出不窮,十五六歲玩遊戲組織在一起的小社團,為了幾個Q幣就能動刀子在網吧砍人;販搖頭丸、K粉的,更是牛逼哄哄,仗著手裡有硬傢伙,誰都不放在眼裡,還有那些搞傳銷的、辦假證的,玩詐騙的,都各自佔據著江湖的一點份額。

  而劉子光自從入道以來,一直是在和傳統的江湖人士打交道,和那些出位的年輕人並無交集,他在江灘一戰成名,也只是在這些人眼裡有些手段罷了,在那些玩K粉的年輕人眼裡,毛都不算。

  按照一般江湖規矩,卓力和太子哥的手下起了衝突,兩下里起碼要找人說和一下,冤家宜解不宜結嘛,但是這回根本就沒人從中調停,想說和也找不到能搭上話的人啊,太子哥可是眼高於頂的人物,據說早年在深圳混過一段時間,去年才回的江北,短短一年時間就混的風聲水起,霸佔了江邊一帶的地盤,他誰的面子也不給,也用不著給。

  太子哥已經放出話來,要卓力和貝小帥的命,道上朋友都知道這不是虛張聲勢,去年江景酒吧的老闆和太子哥呲毛,半夜回家路上失蹤,十天後才在淮江下游發現屍體,身子都被魚蝦啃爛了,道上朋友都知道這是太子干的。

  卓力和貝小帥根本不怕,兩個傢伙也不是嚇大的,但必要的防備一點也不能馬虎,貝小帥不知道從哪裡搞了一根鋼鋸條,找人打磨的風快,特種鋼片韌性極佳,鋒利無比,一刀下去,碗口粗的樹都能斬斷,卓力卻大大咧咧的,沒見有什麼準備,要知道他可是本市八極拳的嫡傳掌門,手上的功夫紮實著呢。

  劉子光也聽說了這件事,絲毫不以為然,地地道道燒烤大棚子下面,劉子光教訓著卓力和貝小帥:「都是有事業的人了,怎麼還整天打打殺殺的,混黑道也不是這種混法啊,要本著科學發展觀來處理問題嘛。」

  卓力不服氣的說:「光子,你是沒到場,不知道那些小子有多牛逼,槍都頂到我腦門子上了,要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還以為咱高土坡的是孬種呢。」

  貝小帥也跟著火上澆油:「是啊光哥,我當時都報你的名了,他們還不知死活,沒辦法我和二哥才動手的。」

  劉子光說:「不是說你們動手不對,要動的話就乾脆下死手,當時就該把那個什麼來著?」

  「太子。」路過上菜的毛孩很適時的插了一句。

  「對,太子,把他弄死,不弄死也得弄殘了,TMD,我最煩這種外號了,什麼太子、大飛,純粹古惑仔看多了,一幫腦殘。」

  「那光哥你看現在怎麼整?」貝小帥問道。

  「還要我教?你長腦子是干什麼的?人家都要弄死你了,你還問我怎麼辦?涼拌。」劉子光說。

  「光哥,我明白了。」挨了訓的貝小帥趕緊低頭吃烤肉串。

  吃飽喝足,才夜裡九點,一幫人閒著沒事,去華清池看裝潢進度,現在那輛被劉子光撞壞了尾部的奔馳車已經留下來用了,做生意沒有裝點門面的車哪行啊,幾個人上了奔馳,劉子光親自駕車,往華清池去了。

  夜市距離華清池不算遠,但也有幾個紅綠燈路口,在第二個路口等綠燈的時候,一輛貼著黑漆漆太陽膜的桑塔納2000靠了上來,兩車貼的很近,劉子光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下,桑2000的副駕駛窗戶降下,一張猙獰的面孔露出來,手裡赫然舉著一支手槍。

  劉子光反應極快,迅速低頭的同時大喊道:「趴下!」同車的人反應也夠快,幾乎同時趴低了身子,就聽「啪」的一聲巨響,如同在耳邊放了個二踢腳一般,同時有個聲音慘叫起來,但奇怪的是叫聲並不來自奔馳車內的人。

  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聲響起,橡膠的糊味和硝煙味混合在一起,桑塔納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飛馳出去,劉子光直起身子,鐵色鐵青,掛了前進擋一踩油門,奔馳也跟著衝了出去,速度之快,以至於幾個兄弟都摔到了靠背上。

  桑塔納慌不擇路,朝著濱江大道開過去,奔馳車速度快,緊追不捨,你追我趕逼著桑塔納開上了濱江大道延長段,這裡是沒有完工的道路,柏油路上連一盞路燈都沒有,更別提攝像頭了,黑燈瞎火的正適合作案。

  到了這段路上,劉子光才真正開始加速,追上桑塔納猛打方向盤,將這輛車別在路邊,桑塔納發出一陣悶響,熄火了。車門打開,三個男子倉皇奔出來,其中一人右手上全是血,看來是剛才手槍炸膛傷到了。

  奔馳的門也打開了,劉子光帶著卓力和貝小帥慢悠悠的下車,呈品字形站立,不慌不忙點了香煙,看著這三個敢捋虎鬚的小子。

  雖然是三對三,但是雙方實力完全不對等,三個傢伙年齡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那個槍手傷的很重,拇指都不見了,臉上也被火藥蹦了,血淋淋的一片,扶著他的那個是司機,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還有一個也是槍手,從腰間拔出一支同樣的化隆造來,槍口游移不定,色厲內荏的嚷道:「滾開,再不走我開槍了。」

  劉子光鄙夷的一笑:「開槍,你開一個試試。」

  那傢伙還真不敢開槍,同伴的慘狀歷歷在目,他們拿的都是同樣的土造槍械,炸膛的可能性極高。

  開槍的後果是手指很可能炸斷,但是不開槍的後果卻可能是被人家砍死,開車那傢伙大概是領頭的,看到同伴猶豫便大喊道:「你TM 快開槍啊,不開槍咱們都得掛!」

  槍手終於醒悟過來,但是貝小帥怎麼可能給他留出時間開槍,一個箭步過來,手臂一揚,鋼鋸條打造的快刀就從袖管裡甩出來,刀子的尾部用牛皮條很精細的纏著,還有一條繩子套在手腕上。

  鋼刀在手,貝小帥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手起刀落,一聲慘叫,握著槍的右手就落到了地上,槍手慘叫一聲,緊緊握住了斷肢一端,血呼呼地往外冒,卓力也不含糊,一個餓虎撲食上去,大吼一聲,震腳發力,一記極其剛猛的雙峰貫耳打過去,那個司機當場就栽到了地上,絕對的一招制敵。

  三個殺手,一個昏死,兩個跪在地上哀號著求饒,貝小帥和卓力一人拖一個,如同拖死狗一般往江邊的枯萎草叢裡面拽,一人多高的雜草和灌木,黑漆漆不見底,夾雜著各種秋蟲的鳴叫,本來是一副多麼優美而富有詩意的畫面,卻被這兩人的哀號聲變得陰森恐怖。

  好不容易到了江邊,把兩個人按在爛泥灘上,貝小帥問:「哥,咋整?」

  劉子光輕描淡寫的說:「還咋整,人家槍都頂腦門子上了,還能留麼,做了唄。」

  「好!」貝小帥拔出利刃,風快的鋼刀壓到了先前開槍那人的脖子上,刀鋒過於鋒利,往上一擱就是一道血口子。

  那人嚇得屁滾尿流,眼淚鼻涕橫飛,哭叫道:「別殺我,不關我的事,都是太子哥讓我幹的,我要不干,他就把我女朋友送去做雞!」

  卓力一腳踢過來,正中腰眼,疼得他差點閉過氣去。

  「看不出來你TM還是個有情有義的主兒。」卓力諷刺道。

  「哥哥,是真的,我不敢說半句瞎話啊」那人緩過勁來,殺豬一般叫著,另一個斷手的夥計,失血過多已經撐不住了,臉色蒼白躺在爛泥裡不住的發抖,想求饒,可是卻說不出話了。

  「那我問你幾個事兒,你要是答得讓我滿意了,興許能放了你。」劉子光說。

  「哥哥,你問,我知道的全說,有半句假的天打雷劈。」

  「我問你,太子住在哪裡?他身邊有幾個人,手上什麼傢伙?還有,他的貨是從哪裡拿的?」

  「我說,太子在濱江小區有個房子,但不常住,有時候住賓館,有時候住洗浴中心,我們當馬仔的都不知道他在哪裡,他身邊常有四個人護著,都帶槍,他的貨我真不知道從哪裡進的啊!」

  「還不老實!」卓力上去一陣拳打腳踢,這小子哭嚎著還是堅持說不知道。

  劉子光擺擺手,以他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小子應該說的是實話,不過就這樣饒了他們的性命也太簡單了,劉子光一偏頭:「小貝,給他們留點念想,下回想動我劉子光的時候,也得掂量掂量。」

  「那必須的!」貝小帥握著鋼刀殺氣騰騰的上來,刷刷兩刀下去。兩個槍手就再也拿不住槍了,肌腱已經被斬斷了。

  「走!」劉子光一揮手,三個人大踏步的踩著枯草走了,只留下兩個半死的傢伙在江灘爛泥裡發抖。

  回到公路上,那個被卓力打暈的傢伙還沒醒過來,貝小帥上去翻翻他的眼皮,試試脈搏,讚歎道:「這一拳夠重的啊。」

  卓力得意的說:「你師兄二十多年的功夫是白練的麼,我還是留了手的,不然一拳下去,要死人的。」

  貝小帥咂咂嘴:「那這小子怎麼辦,也廢了吧?」

  「算了,閃吧。」劉子光已經看到遠處閃爍的紅藍警燈了,招呼一聲,三人迅速上車離去。

  一分鐘後,兩輛巡邏摩托來到了現場,正是小交警李尚廷和他的師父老宋。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9 09:49 AM

3-1 酒吧洗手間裡的會面

  漆黑的夜,月亮躲進了雲層裡,柏油路黑的如同潑了墨一般,路基下面就是江灘,成片的乾枯蘆葦被風吹的沙沙作響,一輛桑塔納2000斜著停在路邊,打著雙閃警示燈,一個人四仰八叉躺在那裡,地上赫然還有一隻人手。

  兩位警察沒有停下摩托車,但是並未熄火,下車警惕的注視著周圍,手按在了腰間的槍柄上。

  最近市局搞了一次大的改組,把交警和巡警合併了,成立了新的交巡警支隊,原來只負責交通的交警們現在也配發了槍械,有權處置各種突發事件。

  槍是那種216廠出品的9毫米轉輪警用手槍,裝彈僅僅六發而已,威力也很弱,用基層幹警的話說,打瘋狗都不一定能打死,現在治安情況這麼惡化,除非配備刑警那種92式自動手槍才能有點安全感,但是上面領導為了所謂的交巡警形象工程,怕大手槍嚇到群眾,怕幹警亂開槍惹麻煩,不但給他們裝備了這種小左輪,還配備的是低殺傷力9毫米凸緣橡膠子彈。

  在這種險惡的環境下,兩位交巡警同志手裡拿著這種傢伙,心裡怎麼能鎮定,李尚廷握著槍的手有些發抖,不由得看了看師傅。

  老宋是個經驗很豐富的老警察,以前在派出所幹過、治安大隊幹過、刑警隊也幹過,最後因為得罪了領導才被發配到交警隊,年齡已經四十多歲了,還是科員級別,還要騎著摩托車和小年輕一起上街巡邏,也算是混的挺慘的那種警察了。

  老宋停穩摩托,把槍出套,左輪槍柄上連著一條細細長長的鋼絲槍綱,犯罪分子很難搶走,他不慌下車,先抖開彈巢,從武裝帶上拿出快速裝彈器,往空槍裡裝了六發銅頭實彈。

  李尚廷看見師傅裝子彈,心裡頓時怦怦跳,也拔出手槍笨拙的裝彈,但是他裝的卻是橡膠子彈,小年輕哪有老油條那麼豐富的經驗,不弄幾發銅頭彈,關鍵時刻怎麼保命啊。

  兩個警察裝彈完畢,這才下車,一個持槍警戒,一個靠近躺在地上的傷員,用腳撥弄一下他,那人兩個耳朵裡流出血來,看來傷得不輕,老宋伸出手指試了試脈搏,點點頭,起身走向桑塔納,拉開車門看了看,又打開後備箱瞧一眼,便把槍裝回了槍套,拿起對講機。

  「師傅,你看。」李尚廷一指路邊的草叢,明顯有兩處倒伏痕跡,用強光手電照過去,隱約還有些血跡。

  老宋沒搭理他,直接用對講機報告了指揮中心,中心下指令讓他們在原地保護現場。

  擱下對講機,老宋才說:「聽見沒,保護現場,哪也別去了。」

  李尚廷急了,說:「那裡就是犯罪分子逃跑的方向,咱們既然先到現場,應該去追啊。」

  老宋笑了,慢條斯理的掏出皺巴巴的煙盒,自己叼了一根,又拿一根出來說:「小李,抽煙。」

  「不會!」

  老宋笑嘻嘻的放回去,自己點上美美抽了一口,語重心長的說:「二十年前我剛從省公安專科學校畢業的時候,也和你一樣,凡事都沖在第一線,想立功,破大案子,結果呢,到現在還是個一毛三,天天在街上吃尾氣,和我同期的畢業生,當分局長都大有人在啊。」

  李尚廷氣鼓鼓的說:「那是因為……算了,不說了。」

  「我明白,你覺得咱們應該下去追捕是吧,我問你,這地上是什麼,躺著的人是干什麼的,車裡又是什麼東西?你知道麼?」

  李尚廷看了一眼說:「那隻人手裡拿著的是槍。」

  「錯,不是一般的槍,是青海化隆造的土槍,躺著的那個小子,長發紋身運動服,肯定是混社會的,車裡副駕駛位子上有血,有槍械殘骸和火藥味,還有兩隻斷指,這些情況綜合在一起,說明什麼?」

  李尚廷也是上過警校的,想了一下說:「黑社會火並?」

  「對了,還有這地上的剎車痕跡,分明是兩輛車追逐到此,前面一輛就是這個 2000,後面一輛是255寬胎,這麼寬的輪胎,連寶馬7系列都趕不上,不是改裝車就是奔馳S級,咳咳,扯遠了,這兩輛車上的人展開搏鬥,一方不敵逃竄,另一方開車離開現場,這種情形,咱們追他幹什麼?」

  「可是……」

  「沒有可是,從個人角度來說,江灘下面地形複雜,天又這麼黑,咱們兩人下去根本無濟於事,搞不好負傷了,丟槍了,事情就大了,從大局來說,我已經報告指揮中心了,過一會刑警會過來處理,咱們完成自己的任務了,沒什麼失職的地方。」

  「可是那些犯罪分子……」

  「你真不開竅,地上不有一個麼,逃脫的那幾個也跑不了,你手讓人砍斷了能跑多遠?天亮了刑警自然會在各個醫院診所布控,還能跑得了他們?」

  老宋一席話,李尚廷終於心悅誠服,不再說話。

  十分鐘後,警笛終於在遠處響起。

  ……

  黑色的奔馳停在了重金屬慢搖吧門口,三個年輕人從車上下來,混雜在人流中進了大門,正是午夜時分,酒吧最熱鬧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三個人暗藏起來的殺氣。

  三人進去之後,要了啤酒找了位子坐下,貝小帥脫了外套下去跳舞,他的打扮和那些90後差不多,嘻哈風格的牛仔褲,板鞋,細條花襯衫,髮型搞得很誇張,下去扭了一圈就勾搭了一個眼影濃重的小妹子,看起來就像酒吧的常客,幾句話之後,小妹子就帶著貝小帥直奔洗手間而去。

  兩分鐘之後,貝小帥就出來了,回到座位上,卓力諷刺道:「師弟,這麼快就完了?」

  「什麼話,今天有正事,我哪能那樣,馬勒格壁的,這些混酒吧的小婊子真TM浪,給買兩顆麻古就讓你打一炮,我TM才不干呢,怕得病。」

  「對,這些白粉妹最髒了,還不如我們華清池的技師乾淨呢,對了,問出來麼?」

  「問好了,這裡確實是太子的大本營,角落裡那個穿紫色西裝的就是賣藥的。」

  順著貝小帥的目光看過去,對面角落裡坐著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留著大鬢角,端著杯啤酒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四處看著,劉子光和卓力當即上前,從兩邊繞過去來到他身後。

  「起來!」一聲低喝在耳邊響起,同時冷冰冰的鐵管子頂住了後腰,大鬢角一哆嗦,隨即強笑道:「朋友,認錯人了吧。」

  「少廢話,找的就是你。」卓力將他一把提起來就往後面走,貝小帥和劉子光殿後,舞池裡吵吵鬧鬧的誰也沒注意到這邊的事情,唯有吧檯裡的小廝看見了這一幕,趕緊拿起了電話。

  洗手間裡,貝小帥揮舞著利刃將裡面的人都趕了出去,關上門,卓力一腳踢在大鬢角的膝蓋上,這小子當場就跪下了。

  「叫什麼?」

  「大飛。」

  「操,還真有叫大飛的,你TM也不嫌丟人,就你這熊樣還飛呢,我問你,認識我不?」

  「不認識,哥哥你可能找錯人了吧。」大飛磕磕巴巴的說。

  「沒錯,你不就是太子手底下的人麼,你們老大在哪裡?說!」

  「哥哥,我真不知道啊,我是來玩的。」

  「還嘴硬!」卓力一把扯開大飛的衣服,花花綠綠的藥丸子掉了一地。

  這下大飛沒話說了,卓力在他身上搜了一遍,除了一部手機和一疊錢之外,啥也沒有,氣的卓力一腳踹翻他:「操,你要是不說出太子的下落,就得有個思想準備,整的進來,囫圇著出去。」

  忽然洗手間的門被踢開了,兩個黑洞洞的槍口指過來,驚得貝小帥往裡面一跳,劉子光卻往前邁了一步。

  「我聽說有人找我?」隨著一句悠閒的話語,傳說中的太子哥終於閃亮登場了,個子挺高,一米八出頭的樣子,穿著社會上已經絕跡的太子褲,質地優良肥大褲子和窄小的褲腳,配上搶眼的腰帶扣和大領子白綢襯衣,以及飄逸的長發,不羈的眼神,很有點南美拉丁風情,基本來說,太子哥還是很有派頭的。

  四個馬仔隨身護衛,都是大領子襯衫翻在窄領小西裝外面,修身黑西褲,平底黑皮鞋,和江北市黑道流行的運動服截然不同,很有一番港派,前面兩人平舉著手槍,一副囂張嘴臉,後面兩人叉著腰,顯擺著腰間的手槍柄,也是一臉得瑟。

  「讓我來猜一下,那個矮子,你就是卓力,卓二哥是吧,哼哼,那個黃毛小子,把你手裡刀丟下!你叫貝帥是吧,還有這個弟弟,看樣子挺斯文的,是不是小受啊?」

  說完,太子就張狂的笑了起來:「我正找你們呢,沒想到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還敢動我的人,今天都別走了。」

  「太子哥,誤會啊,真的不關我事啊。」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劉子光居然誠惶誠恐上去求饒,聲音哆哆嗦嗦,眼角裡晶瑩閃爍似乎有淚,手也在發抖,兩個膝蓋都快彎下去了,看到這副情景,太子哥的眼睛笑得更彎了:「求我啊,求我啊,都跪下來求我啊,把後門洗乾淨了讓我弄一弄,我要是一高興,興許不殺……」

  話沒說完,劉子光就出手了,剛才用來當槍嚇唬大飛的甩棍瞬間抖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敲在前面兩個拿槍的人手腕上,清脆的手骨碎裂聲響起,兩人的慘叫聲還沒出喉嚨,後面卓力的拳頭和貝小帥的片刀就到了。

  太子哥的另外兩個馬仔剛要拔槍,那裡及得上劉子光的速度快,堅硬無比的ASP甩棍和手腕膝蓋的親密接觸所產生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兩個小子殺豬一般叫著,躺在地上痙攣著,哪還有抵抗的能力。

  解決了四個馬仔,劉子光將甩棍在地上一磕,收到袖子裡,順手掏出煙來點上,看也不看身後,噴出一口煙說:「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劉子光」



3-2 爆了太子哥的菊花

  三秒鐘之間而已,形勢急轉直下,剛才還囂張無比的太子哥,現在變成了人家案板上的魚肉,貝小帥風快的鋼刀已經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嚇得他連氣都不敢喘,鋼鋸條打磨的刀子是如此之鋒利,喉結一動的話都會破皮流血。

  前面兩個拿槍的小子已經被卓力放倒了,八極拳帶著千鈞之力打在橫膈膜上,就是頭牛也得趴下啊,至於那位大飛哥,早嚇得縮在一邊瑟瑟發抖,褲子下面都是濕的。

  “小貝,放開他,我和太子哥聊聊。”劉子光過來拍拍貝小帥的肩膀,後者惡狠狠盯了太子一眼,把刀撤了。

  “太子是吧,聽說玩的不錯,還在外面放話說要弄死我兩個兄弟,你知道他們是誰的人麼?是我劉子光的人!江北道上有人能動我劉子光的人麼?沒有!”

  太子喉頭動了一下,充滿戾氣的臉上,恐懼已經慢慢被憤怒所代替,他在南邊混過一段時間,經歷的場面也比較大,知道江北黑道盡是些光說不幹的慫貨,別看嘴上兇,不敢真殺人的。

  “有種就殺了我,少TM廢話,我頂你個肺!”

  “啪”卓力一記耳光抽過來,練拳的人手勁大,太子哥頓時覺得嘴裡一陣腥甜,似乎牙齒也鬆動了幾顆。

  “光哥,這貨不能留,宰了吧。”貝小帥握著刀說。

  忽然洗手間的門開了,三人一起回身,門口站了一堆人,是重金屬慢搖吧的老闆、領班、酒保、保安等人,一張張臉孔惶恐不安,外面的射燈照在他們臉上,紅一陣綠一陣的,喧囂的音樂灌進來,讓人煩躁不安。

  “卓二哥,給個面子吧,別在店裡下手,我們還得做生意呢。”酒吧老闆陪著笑臉說,他們開酒吧的什麼場面沒見過,別管你是賣藥的賣B的,殺人的放火的,只要別搗亂就成,但是在店裡殺人就不好看了,警察查不說,生意也得耽誤。

  既然這麼多目擊者看著,劉子光等人也不好下手了,但這麼放過太子未免太輕鬆了,劉子光想了想說:“剛才這慫貨好像說喜歡當0,要不卓力你就辛苦一回,當個1吧,讓太子哥舒服一下。”

  卓力當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瞪眼道:“我可不好這一口,要走旱路也是走小娘們的旱路,你知道不,據統計,百分之八十的愛滋都是通過同性傳播的,誰知道這小子有沒有病。”

  劉子光擠眼一笑,說:“用這個。”

  夜市上花三十塊錢買的高仿ASP純鋼甩棍遞了上去,卓力這才眉開眼笑:“這個好,能長能短,還夠硬。”

  “行了,我們劉哥給面子,和太子哥聊幾句就走了,你們也都散了吧。”貝小帥拿著片刀驅趕著圍觀者,但是卻出工不出力,與其說是驅趕看客,還不如說是吆喝人來看熱鬧呢。

  一幫人繼續圍在門口,眼睜睜的抽著卓力將太子哥的雙手反剪起來推進了洗手間的小隔間裡,然後是撕扯衣服的聲音和憤怒至極的怪叫聲,聲音從高到底,最後都嘶啞了。

  五分鐘後,小隔間裡沒有聲音,卓力提著血淋淋還帶著黃不拉及異物的甩棍出來了,啐了一口道:“馬勒格壁的,丫真不經整,昏過去了,不就是肛裂嘛,至於麼。”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強悍如同傳說般的太子哥,往常都是四個保鏢前呼後擁,來去如風,出入寶馬香車美人如玉,掌控了江北市大半搖頭丸K粉生意的龍頭級人物,今天竟然在這小小的重金屬慢搖吧衛生間裡被人公然爆了菊花,這可真是江北道上今年十大新聞之首啊。

  卓力把甩棍遞給劉子光,惡意的笑笑:“光子,收好你的棍。”

  劉子光不接,說:“這棍和太子哥挺有緣分的,留給他當個念想吧。”

  卓力將甩棍丟回小隔間,從牆上紙筒裡扯了一段衛生紙擦著手,三人爆發出一陣大笑,並肩出門,人群如潮水般閃開一條道路,目送他們離去,江湖只崇拜強者,此役過後,太子哥的面子是一墜到底,再也撿不起來了,而劉子光等三人,卻被不少年輕人視作了偶像。

  出了慢搖吧的門,三人神清氣爽,決定再回地地道道吃宵夜,貝小帥說:“哥哥,我還沒開過奔馳呢,讓我耍耍。”

  劉子光說好,把鑰匙丟給了他。

  高檔奔馳車都是無匙啟動,這一點貝小帥還是知道的,可是上車摸了半天,硬是沒找到檔位在哪裡。

  “你個笨蛋,這車和老紅旗一樣,是懷檔。”還是卓力指點了一句,貝小帥才將車開動起來。

  貝小帥第一次開這麼高檔的奔馳S級,得瑟的在座位上亂晃,汽車也在空曠的馬路上走起了S形,忽然前面警燈閃爍,兩輛摩托車停在路邊,路當中一個穿著反光背心的交巡警打著手勢,示意奔馳靠邊停車。

  貝小帥頓時慌了,問劉子光:“咋辦?”

  “停車吧,咱又沒犯法,屬於良民,怕毛。”

  “可是,咱這車沒有手續啊。”

  話雖這樣說,車還是乖乖停在了路邊,小警察李尚廷走了過來敬禮問話:“警察臨檢,請出示您的證件。”

  證件,有個毛的證件,但是話不能這樣說,貝小帥下車和李尚廷打起了馬虎眼:“我這車是修理的,證件沒帶。”

  “行駛證必須隨車攜帶,如果不能出示有效證件……”李尚廷滔滔不絕的向他講著交通道路安全法,站在路邊的老宋打了個哈欠,伸手去掏煙,這種走私黑車見得多了,不算稀奇事,那些混得好的主兒,誰不弄一輛又便宜質量又好的走私車開開,而且都有正規手續,說一千道一萬,就算是走私車,沒有幾十萬也拿不下來啊,不是猛人誰敢開走私車啊,就算查扣了,人家一個電話也能要回來。

  所以,沒啥意思。

  但是他的目光掃過副駕駛位子的時候,正好和劉子光的目光對上,四目交接,老宋心裡忽然寒了一下,眼睛迅速瞟向奔馳的輪胎,255/45 R18的米其林輪胎,正好和一小時前濱江公路延長段那起案子的車轍印是一樣的。

  對講機裡傳來指揮中心的指令:“各單位,各卡口注意,攔截一輛肇事逃逸車輛,黑色寶馬X5,本市牌照,司機可能醉駕。”

  又是醉駕,新的法規出台以後這種情形還是屢禁不止,那些開車的傢伙真的這麼喪良心麼,明知道自己喝了酒還去開車,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真該千刀萬剮。

  說到這個,老宋很有感觸,三年前他本來都要升中隊長了,就是因為攔了一個醉駕的豪車,還把司機給拘留了,結果那人背景深厚,幾個電話打過去,差點扒了老宋的警服,最後還是大隊長親自賠禮道歉把人家送回去的。

  一時間精神有些恍惚了,忽然遠處一陣刺耳的馬達聲,一輛寶馬SUV如同脫韁的驚馬一般狂奔過來,明明看到前面有警察臨檢,但絲毫也不減速,反而更加瘋狂。

  一定就是指揮中心說的那輛車了,老宋下意識的想去擰摩托車的鑰匙,發動起來去追擊這輛肇事車輛,但是三年前的那一幕突然浮上心頭,捏著鑰匙的手不由得停頓了一下。

  李尚廷也發現了這輛寶馬,趕緊丟下貝小帥站到路中央去舉起了手,哪知道寶馬絲毫也不減速,兩個雪亮的大燈照的李尚廷睜不開眼睛,只覺得身子騰地一下飛了起來。

  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貝小帥飛身將自己撲到,那輛寶馬已經飛馳而去,自己停在路邊的摩托車也被它撞倒了,油箱都癟了,汽油咕咕的流出來。

  一直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劉子光反應最為迅速,迅速撲到駕駛位上,掛檔猛踩油門,奔馳發出一陣低吼衝了出去,一旁的老宋看到這副景象,一咬牙也發動了摩托,隨後追去。

  李尚廷從地上爬起來,來不及給貝小帥說聲謝謝,趕緊用對講機向指揮中心報告,可是不巧的是,剛才那一摔之下,對講機的電池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氣得他狠狠將對講機摔在地上。

  寶馬X5以接近二百公里的時速在空曠的馬路上狂奔,奔馳車緊緊咬著不放,這人喝醉了之後膽子就大,把SUV當成了F1來開,但畢竟醉酒的腦子反應比較遲鈍,一路上撞了不少東西,前保險槓上都是血淋淋的一片。

  奔馳對寶馬,3.5排量對4.8排量,劉子光稍佔劣勢,但是他剛猛的開車風格彌補了這一弱勢,毫不留情的碰撞、擠壓寶馬,把後座上的卓力晃的東倒西歪,顛的飛起來,頭都撞到了汽車頂棚。

  X5的司機也不含糊,藉著酒勁和奔馳對撞,兩車緊緊貼著向前飛馳,甚至擦出一長串火花來,後視鏡撞掉了,保險槓也鬆了,兩輛車都是慘不忍睹。

  終於,劉子光瞅准一個機會,超出寶馬半個車頭之後,猛打方向盤,寶馬被擠的直衝向路邊,正撞在路邊道路指示牌上,氣囊瞬間彈開,但是時速畢竟太快,寶馬車側翻了幾個跟頭,摔在了路邊幾十米外的野地裡。

  老宋騎的是一輛雅馬哈250警用摩托車,他也豁出去了,將速度飆到了一百八,但畢竟還是慢了一步,等他來到現場的時候,寶馬已經翻倒在農田裡,那輛傷痕累累的奔馳車一個漂亮的倒車,擺正了車頭。

  這種超凡脫俗的駕駛技術,以及嫉惡如仇的行事方式,都讓老宋隱約感到有些熟悉,他似乎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遇到邪惡勇敢面對,毫不退縮,哪怕犧牲自己也再所不辭。

  他又想起了不久前發生的保時捷神秘車禍事件,AE86,正義的使者,一直在江北車友圈子流傳著這個故事,莫非……

  鋥亮的奔馳車從老宋面前駛過,輕輕鳴笛向這個搏命追擊的老民警致敬,老宋也緩緩舉起右手,莊嚴的回了一個警禮。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9 11:39 AM

3-3 繼續唱,你快趕上周杰倫了

  太子哥是被抬出酒吧的,而且走的是後門,再沒羞沒臊的人也架不住這種羞辱啊,哪還有臉見人。

  江湖就是這樣,如果你是被人一刀砍在頭上,落下個幾寸長的大傷疤,或者是被人挑了腳筋,走路帶點跛,那都不算什麼,反倒是英雄的象徵,一輩子的談資,可是被人捅了菊花算什麼?丟人吶,臉都丟到姥姥家了,何況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的。

  太子哥丟不起這個臉,如果不把劉子光他們給弄死,這輩子都別想抬頭了。

  送到醫院急診,太子哥的傷算是比較輕的,那四個馬仔比較慘,手腕和髕骨都讓人敲成粉碎性骨折了,一個個躺在病床上直哼哼,傷筋動骨一百天,這幾個人短期內是沒法用了。

  太子哥趴在床上,牙都要咬碎了,他恨,洗手間裡的一幕讓他終生難忘,屈辱啊,血淚啊,他暗自後悔沒有帶傢伙出來,太子哥很講究這個,花了大價錢從黑市買了三把化隆造還有幾隻狼狗,另有一支真正的硬傢伙,是正宗美國貨,可惜今天沒帶在身上。

  突然手機響了,太子哥咬牙切齒的接了,罵道:“要是沒好消息,我活剝了你。”

  手機那頭傳來哭腔:“太子哥,我們失手了,槍炸膛,被他們追上動起手來,小明和我都受了重傷,小軍讓警察帶走了,現在我們倆還在江邊呢,咋辦啊太子哥?”

  “咋辦,涼拌!你去死吧,一幫廢物!”太子哥悻悻地掛了電話,這都什麼時候了,他才沒心思管幾個廢物手下的生死呢,不過這也解了他一個疑惑,這幾個人真不是好惹的,手下三名得力幹將出馬,竟然沒傷到人家一根毫毛,反被人家打成了重傷。

  太子哥雖然混得好,手底下一大票小弟,但是能幹活的也就那麼幾個,算起來已經被人家放翻了十個,能拿得出手,派的出去的沒有幾個了,自己後門傷勢嚴重,坐都不能坐,更別提親自出馬報復了。

  “大飛,這是我房間鑰匙,你去拿點貨過來,讓狗子小泡他們拿去出掉,五十塊錢一粒是最低價,聽清楚沒有。”太子趴在床上,伸手拿過自己的褲子,從皮帶上取下一串鑰匙遞給了他手下的銷售主管。

  大飛接過鑰匙,誠惶誠恐:“太子哥,您放心好了,我絕對辦妥。”

  ……

  老大受傷住院,大飛儼然就成了代理老大,從醫院出來,神氣活現的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太子哥的住所而去。

  “喔喔喔”醫院對面樹蔭下一輛不起眼的白色富康裡,貝小帥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伸了個懶腰,讚歎道:“光哥真是料事如神啊。”說著發動汽車跟了過去。

  現在已經是凌晨時分,大飛卻精神倍足,早就沒了昨晚的慫樣,打了幾個電話聯絡了手下開會,絲毫也沒留意到跟在後面的富康。

  不大工夫到了濱江小區,車費十二塊,大飛掏出十塊錢丟過去說了聲:“不用找了。”便揚長而去。司機看他一身黑社會打扮也不敢追著要,只是罵了一聲:“什麼玩意啊,一身尿騷味。”

  “快使用雙節棍,呼呼哈嘿”大飛哼著小曲進了電梯,伸手按了樓層號碼,又按了關門鍵,不銹鋼電梯門正要合攏的一剎那,一隻手伸了進來,將電梯門扒開,三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大飛當場石化。

  “大飛哥,又見面了。”劉子光惡意的笑了笑,走進了電梯。

  “繼續唱,你快趕上周杰倫了。”貝小帥也很惡意的嘲諷道。

  隨著卓力走進電梯,電梯門終於關閉向上升去,三個人根本沒亮傢伙,對大飛這種慫貨,嚇唬一下足矣。

  到了十樓太子哥的家門口,劉子光手裡已經多了一把鑰匙,他站在門口,卓力和貝小帥站在兩邊戒備,鑰匙轉了幾圈,防盜門開了,裡面黑洞洞的沒有聲音。

  劉子光嗖的一下竄了進去,四下裡看了一番,說:“沒人,進來吧。”

  這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裝修的很庸俗,半瓶子醋的中式裝修,文化牆上是大鵬展翅的木雕圖,仿紅木的沙發椅,家具陳設簡單,到處丟著快餐盒和煙頭,空酒瓶子,窗戶緊閉,窗簾拉著,一股莫名的臭味在屋裡肆虐。

  卓力把大飛提進來,往沙發上一扔,問道:“貨在哪裡?”

  “大哥,什麼貨,我不懂你說的啥?”大飛裝傻充愣。

  一旁貝小帥刺耳的笑了起來,說:“二哥,他不懂你。”

  卓力說:“等我和他聊一下,他就懂我了。”說著猙獰的笑起來,提著大飛往衛生間走。

  劉子光和貝小帥面面相覷,難道說卓力玩爆菊上癮了?

  幾分鐘後,卓力就提著大飛出來了,貝小帥愕然道:“二哥,你不會吧,這回可沒棍子用。”

  卓力說:“想哪裡去了,我只不過把他按在馬桶裡喝了幾口水而已。”

  可不是麼,大飛哥一臉的水漬,大鬢角都濕了,上氣不接下去哭道:“我說,貨在夾層保險櫃裡。”

  保險櫃就在大鵬展翅後面,沒設密碼,直接拿鑰匙打開,裡面是厚厚一摞現金,一塑料袋花花綠綠的藥丸,櫃子裡還有個小抽屜,拉開一看,是把黑亮黑亮的小手槍。

  劉子光一努嘴,貝小帥一記手刀,大飛就昏倒在地上,卓力流著口水上來拿出那支槍,掂了掂,熟練地退了彈夾看看,一粒粒黃澄澄的子彈,頓時讚道:“真傢伙啊,正宗六-四式手槍。”

  “是麼?我看看。”劉子光接過槍擺弄了一下,撇嘴道:“這哪是六-四啊,是六-四的爺爺,德國沃爾特PPK,沒想到太子還有這品味。”

  “是嗎,我看和六-四樣子差不多,興許是仿六-四吧,看樣子保養的還可以,光子,留下吧。”卓力說。

  劉子光掂著小巧的手槍,忽然惡意的一笑,說:“算了,下回我幫你弄一把好的,這個就給人家太子留下吧,人家做買賣用得著。”

  “看看這個,太子沒事還上網呢,嘖嘖,還是索尼本子。”

  貝小帥一邊讚歎,一邊打開了太子的筆記本,開機速度慢的要死,打開之後滿桌面都是快捷方式,右下角一大堆殺毒軟件的標,瑞星、360安全衛士、金山毒霸、諾頓、卡巴斯基……

  “我的天,太子哥我真得喊你一聲哥,你太雷了。“貝小帥笑的彎了腰。

  “麻利點,趕緊弄。“劉子光提醒道。

  “好嘞。” 貝小帥摸出一個優盤,插在索尼本子上鼓搗了一番,關機拔優盤,“OK。”

  ……

  一番處理之後,劉子光三人口袋裡鼓鼓囊囊的離開了太子家,十五分鐘後,大飛才揉著後腦勺醒過來,爬起來一看,保險櫃的門開著,幾百粒藥丸散落在地上、桌子上。

  “媽的,好歹給我留了點。”大飛趕忙趴在地上一粒一粒的撿起來,揣在懷裡惴惴不安的離開了太子家。

  大飛心裡很害怕,太子的庫存至少有幾千粒,自己到手只有不到三百粒,那可是二三十萬的損失啊,到時候太子肯定要怪罪下來,說自己監守自盜,偏偏自己還沒地方說理去,太子那傢伙手段又狠,搞不好會把自己弄死的。

  思來想去,大飛還是決定趕緊把貨出掉,跑路算了。

  ……

  太子的傷勢不算嚴重,肛裂而已,直腸也受了一定損傷,但這對於在深圳某同志酒吧兼職過一段時日的太子哥來說,不算什麼,那段往事還是太子哥南下之初迫於無奈才幹的工作,也是一段血淚屈辱史,至今不願回想,可是卓力的鐵棍卻不可避免的觸及了太子哥心底深處最脆弱的傷疤。

  太子哥真的出離憤怒了,他想了一百個折磨敵人的辦法,但是這些辦法的實施都必須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錢和人。

  沒有馬仔,光憑太子哥一個人是幹不來復仇大計的,但是僱馬仔就要花錢,錢從哪裡來,要靠賺,怎麼賺,自然是賣藥。

  家裡至少還有兩千粒的存貨,出掉之後就是十萬塊,現在太子急等著用錢,上午十點鐘,就給大飛打電話催促了。

  可是電話沒人接,再打,居然關機了,老江湖太子哥立刻意識到出事了,馬上給別的馬仔打電話,問他們見過大飛沒有,答案是看見了,正在不同的地點批發藥丸呢。

  “一定要抓到他!生死不論!”太子哥惡狠狠地下了命令,他明白,大飛這是趁自己受傷,想單飛了。

  掛了電話,太子嘴裡還在罵罵咧咧,外面腳步聲響起,兩個男護士拿著鉗子紗布藥棉酒精過來了,“趴好,換藥了。”

  “啊~~~~”殺豬一般淒厲的叫聲響起,久久迴盪在醫院內外。



3-4 爸爸眼睛裡進沙子了

  濱江公路上發現的持槍傷害案驚動了市局領導,涉槍無小案,負責刑偵口的副局長宋劍鋒親臨現場,調配警力偵破此案。

  那輛桑塔納2000是前天失竊的車輛,根據調查,車主和案子沒有牽扯,現場遺留下的痕跡標明,這應該是一起黑社會仇殺案,而且似乎還未遂,行凶一方因手槍炸膛而受傷,還有一支被砍斷的人手和一把化隆造土槍。

  刑警隊員帶著警犬下江灘搜查,除了一些血蹟之外並無其他發現,也許傷者潛逃了,也許被人拋到江裡去了,總的來說,這是一起手段極其殘忍,性質非常惡劣的……治安案件。

  不管怎麼說,現場沒有屍體,而且是黑道仇殺,和老百姓沒有牽扯,那麼社會影響力就小一些,每年江北市鬥毆致殘的案件不下百起,難道都要徹查?

  案發現場還有一個昏迷者,已經送醫院急救了,這是破案的關鍵點,只要他醒了,案子必破,這種相對很簡單的案子交給任務繁重的刑警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於是宋副局長下了指令,這個案子交給江岸區治安大隊負責。

  與此同時,交巡警支隊也面臨一個很頭疼的問題,昨夜零點十分,本市發生一起極其令人髮指,社會影響極其惡劣的交通肇事案件,一輛醉駕的寶馬X5在市區繁華地帶連續肇事,接連撞倒午夜場電影院散場出來的無辜群眾十三人,其中三人當場死亡,兩人重傷,八人輕傷,又撞壞社會車輛若干,造成了極大的經濟損失。

  肇事車輛不顧警方堵截,向城外逃竄而去,途中又撞傷警員一名,警用摩托一輛,後被見義勇為車輛圍追堵截,最終撞死在路邊。

  肇事司機死了,但是麻煩卻來了,這個人的背景很不簡單,家屬向警方施加壓力,要求調查是誰逼死了肇事司機,他們還請了大律師來,條條槓槓說的頭頭是道,同時受害者家屬也抬著花圈來鬧,交巡警支隊的領導一個頭兩個大。

  事情雖然鬧的大,但是已經不關老宋什麼事了,他下班就回家了,懶得摻和這些麻煩事,反正監控錄像都在,能不能找出什麼線索就看他們的了。

  勞累了一夜的老宋終於回到了家,這是一棟八十年代建造的樓房,江北市商業局宿舍樓,老宋的媳婦以前是市百貨大樓的營業員,三八紅旗手,現在已經下崗在家,幸虧老宋的工資比較高,一個月六七千塊,養活老婆孩子不成問題。

  進了家門,老宋脫掉警服,一下躺在床上,整個人如同沉重的沙袋一樣,再也不想爬起來了,老婆心疼的走過來,拿著熱毛巾幫他擦臉,又幫他脫掉皮鞋,端來稀飯和油條。

  老宋坐在床上一邊吃飯一邊問:“那個小兔崽子呢?”

  “兒子啊,上學去了。”老婆說。

  老宋拿著油條的手忽然停下來了,眉毛擰到一起:“小兔崽子又騙人,他是不是又說學校要交錢買書?我說你可不能再慣著他了,手裡有點錢就去外面泡吧打架,還吃什麼搖頭丸,上次要不是我拼著老臉出去求人,這小子早被送去勞教了。”

  老婆趕緊勸:“老宋你消消氣,兒子現在學好了,真的是去上學的,我和他們班主任通過電話的。”

  老宋驚訝了,問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學校裡有什麼能勾住他?”

  “聽說今天是他們學校團委書記的課,別人的課他敢不上,團委書記的課不敢不上。”

  老宋冷笑:“是不是年輕漂亮的女團委書記,我就知道這小子心存不良,唉,早晚被那些網絡上又黃又暴力的東西害了。”

  老婆說:“老宋你想哪裡去了,兒子還小,團委書記聽說是個男的,講課很有一套的。”

  老宋低頭想了一下,忽然把油條放下,低頭穿鞋。

  “老宋你幹啥去?”

  “去學校,看看到底咋回事。”

  ……

  機械職高門口,一襲便裝的老宋停下摩托,在路邊鎖車,忽然一輛白色富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上前圍著這輛富康轉了兩個圈,心裡直嘀咕,這車主真捨得下本錢啊,輪胎輪轂,四輪尺寸碟剎,排氣筒,懸掛,全改裝了,而且用料都是頂配,光改裝的錢就能頂半輛新車了。

  進了學校,先去找老師了解情況,不巧,老師們都去上課了,於是老宋便走到兒子的教室附近去看。

  教室裡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老師講課的聲音,講的什麼老宋沒注意聽,只覺得教室裡的情景實在是太離奇了。

  所有的男女學生都在聚精會神的聽課,連坐在後排的那些刺頭也不例外,他們也不光是聽課,還很積極地和老師互動,一會安靜一會熱鬧,氣氛非常熱烈。

  老宋傻眼了,自己那個調皮搗蛋屢教不改的兒子正坐在教室裡,眼睛裡閃著求知的光芒,不時伸手要求發言,一時間讓老宋回到了十年前,那時候兒子才上小學,也是這般積極上進,勤奮好學。可惜後來沾染了網絡遊戲,又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同學混在一起,打架鬥毆,還吃搖頭丸,上回被治安大隊拘留了,還是自己出面才保回來。

  鈴鈴鈴,下課鈴響了,學生們有說有笑簇擁著老師走了出來,老宋的兒子宋斌也在其中,少年驚訝的發現父親站在門口,趕忙問道:“爸,你怎麼來了?”

  同樣震驚的還有老宋,這時他才發現,原來這位講課的老師正是昨天晚上開奔馳追逐寶馬的那個人。

  劉子光也認出了老宋,他不動聲色,拍了拍宋斌的肩膀說:“您是宋斌同學的家長是吧,您兒子最近表現不錯,我準備讓他這一批入團呢。 ”

  宋斌說:“對了老爸,我還不會寫入團申請書呢,回家你幫我打個草稿吧。”

  老宋趕緊伸出手來和劉子光握手:“感謝老師,感謝學校,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真的多虧你們教育了。”

  宋斌奇怪的說:“爸,你怎麼流淚了?”

  老宋擦擦眼角:“不許胡說,爸爸眼睛裡進沙子了。”

  劉子光和老宋並沒有進行什麼深入的交談,只是交換了電話號碼而已,今天的課上完了,劉子光上了富康離開,老宋則站在校門口若有所思。

  ……

  太子哥強撐著病體回到了家,家裡依然是亂糟糟一片,保險櫃緊鎖著,他拿出備用鑰匙打開保險櫃,不出所料,櫃子裡空空如也,啥也沒剩下。

  太子陰沉著臉不說話,半天才拿起一個茶杯摔在地上,罵道:“幹!”

  大飛這小子真有種,不但把上千顆藥丸拿走了,還偷走了十幾萬塊錢,太子哥的流動資金都沒了,他壓住火氣,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打開了小夾層,欣慰的看到手槍還在裡面,退下彈夾看看,子彈也在,還好啊還好,大飛沒這個膽子拿槍。

  有槍在手,太子的膽子就壯了一些,他把槍別在後腰上,打電話叫人。

  一個小時之後,兩個馬仔帶著外賣的飯菜趕到了,兩小子原來是太子手下低級跟班,如今像樣的打手全都掛彩了,不得不啟用這兩個笨小子。

  太子打開飯盒看了看,頓時大怒:“全TM川菜湘菜,你們想害死我啊!”抓起飯盒在砸在他倆身上,兩個馬仔一身湯水,很委屈的說:“太子哥,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辣麼?”

  “那是以前,老子現在……”太子頓時語塞,難道要告訴他們昨晚自己的遭遇不成,後門受傷須忌口,不能吃辣喝酒。

  “老子現在口味變了,要吃清淡的,給我重新去買!”太子哥甩出一張百元大鈔說道。

  兩個馬仔慌裡慌張下樓,在小區門口家常菜館炒了幾個很清淡的小菜,沒放辣椒,鹽也不多,進了電梯之後,其中一個小子恨恨的說: “老大真不是東西,吃菜還挑三揀四,我給他加加料,說著朝菜裡吐了口痰,拿漆黑的手指拌了拌,另一個人也不甘示弱,如法炮製起來……

  太子哥大馬金刀的坐著吃飯,兩個小廝對面乖乖站著看,太子吃的津津有味,還誇道:“不錯,這個菜味道正,你倆也吃點。”

  “謝謝老大,我們吃過了。”兩個馬仔異口同聲的說。

  吃飽喝足,太子哥躺在沙發上抽煙,對倆個馬仔說:“太子哥現在有個任務交給你們辦,必須給我辦好,不然有你們好瞧得。”

  “老大你說吧,我們聽著。”

  “最近道上有個叫劉子光的,聽說有些名氣,給我查一下,他家有幾口人,住在哪裡?老的在哪裡上班,小的在哪裡上學,越詳細越好。”

  說著,他拿出六百塊錢來放到桌上,馬仔剛想伸手拿,被太子用手按住:“消息帶回來,每人三百,沒有消息,錢也沒有,去吧。 ”

  兩個馬仔顛顛的去了,太子哥這才躺在沙發上剔牙,順手打開了電腦,貨沒了,得趕緊組織進貨才行啊。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9 11:41 AM

本帖最後由 ta婷 於 2010-7-1 03:54 PM 編輯

3-5 必須除掉這小子

  兩個馬仔在外面溜達了半天,一直在商量怎麼尋找劉子光這個人,到了中午也沒想出好辦法,只好先去路邊攤吃飯,一人一大海碗鮮紅的羊肉拉麵,吃的滿面紅光打飽嗝,其中一人端著碗喝湯,眼睛到處踅摸,忽然看到馬路對面的網吧,驚喜道:“有辦法了。”

  兩人付了飯錢,進了網吧,開機上網,上百度搜索欄,輸入:劉子光。嘩啦啦出來一大排全都是不相干的,再輸入劉子光的住址,也是找不到沒用的信息,正在鬱悶,忽聽旁邊有人說話:

  “伙計,你聽說了麼,昨天太子讓人爆了菊花了,丟人丟大發了。”

  “真的?誰幹的,這麼猛。”

  “還能有誰,咱們高土坡的劉哥,帶著二哥和貝帥幹的,真太有創意了。”

  兩個馬仔相視一笑,踏破馬蹄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他倆結了帳出去,直奔高土坡而去。

  高土坡在江北市還是有點名氣的,作為臨江最大的棚戶區,這裡多次面臨拆遷改造,可是由於土地產權關係以及特殊位置的地段,一直沒有拆成,這裡南臨淮江,北靠淮海路,距離市中心不過十分鐘步行路程,地段極佳,也正是因為地段太好,地價太貴,所以一直無人染指。

  兩個馬仔晃晃悠悠來到高土坡,先在巷口頭的小舖買了包煙,買煙的時候大大咧咧的問:“老闆,這裡面有沒有住姓劉的?”

  老闆看了他倆一眼,說:“裡面住的人太多了,姓劉的好多家,我不清楚。”

  倆小子對視一眼,聳聳肩膀往巷口裡去了,小舖老闆跟著出來,走到台球案子附近,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幾個正在打球的青年頓時放下桿子,警惕的望著這倆小子的背影,搖了搖頭,其中幾人也不打球了,慢慢的跟在了他倆後面。

  往裡面走了一段路,到處都是亂搭亂建的房舍,雜亂無章,哪有什麼門牌號碼,倆小子如同進了迷宮一般,繞來繞去,連出路都找不著了,正在無奈之時,有個老太太出來倒尿盆,倆人過去問話:“餵,你知道這一片有個叫劉子光的麼?”

  老太太狐疑的看看他倆,說:“你找劉子光有啥事?”

  “嗯,找他有點事。”

  老太太直起腰,一指前面:“往那裡走,走到頭往左拐,再往右拐就到了。”

  倆小子連謝謝都不說,徑直往前走,等他倆消失在視線中,老太太把尿盆放下,從褲腰裡摸出一個紅袖章套在胳膊上,上面赫然兩個字“聯防治安” 。

  倆小子溜溜達達往前走,拐了兩個彎之後,兩人呆住了,張著大嘴往下滴口水,前面一間平房,門口掛著牌子,白底黑底:“高土坡治安保衛辦公室”

  辦公室裡,幾個橫眉冷目的漢子正叼著煙看著他們。

  兩小子心中打顫,扭頭就走,可是來路已經被堵上了,一幫帶著紅袖章的老頭老太太得意洋洋的看著他們,如同一群大灰狼看著掉進陷阱的小白兔。

  ……

  “說,幹什麼來的!”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漢子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跳了起來。

  “來來來……來玩的。”一個小子戰戰兢兢的說。

  “胡扯!你瞎打聽什麼?誰派你來的?”

  “沒誰,我倆吃飽了溜達溜達的。”

  兩個小子以為治保辦不敢打他們,就是咬死口不認賬,一幫老頭老太太外加下崗工人確實不能把他們怎麼著,但是門口那些打台球的小痞子們可沒什麼約束,他們都是貝小帥的手下,除了在這一帶廝混,還兼任著保護地面的任務,此時不出馬更待何時。

  “王叔,您歇著,我們來問。”幾個青年上前揪住倆小子的衣領子往屋後面拽,三分鐘後,鬼哭狼嚎響起,小青年們回來說: “問出來了,是想找光哥麻煩的,順帶著還想偷幾輛電瓶車,這倆兔崽子,不給點顏色看不說實話。”

  “好,打電話給派出所,讓他們來提人!”

  半小時後,劉子光也得到了消息,太子果然是個慫貨,鬥不過別人竟然動起了歪腦筋,不過他打錯算盤了,現在劉子光的家已經不在那裡了,至誠集團推出新的獎勵計劃,獎給優秀員工住房使用權,劉子光也獲得了一套九十平方的三居室住房,就在至誠一期裡面,現在正忙著裝修呢。

  這套房子的獲得,一分錢都沒花,但是也沒有房產證,只有使用權,不過不要緊,整個集團都是李紈的,難道還怕這房子飛了不成,劉子光明白李紈的心意,這是兒媳婦孝敬未來公婆的一點心意,太小了拿不出手,太大了也不適合,九十平方正好。

  房子還在裝修,是木三水找了幾個工人做的,包工包料一分錢不花,現在房地產市場進一步火爆,優質南泰河沙的價格已經漲到了每方110元,但是劉子光還是按照100給木三水結賬,光是這個人情,木經理就覺得還不清了。

  老爸老媽暫時還住在高土坡大雜院裡,雖然多年以來都盼望著搬出去,但是真臨到眼前了,卻捨不得那些老鄰居們了,住平房自然有住平房的好處,是住樓房完全不可比擬的,大雜院裡鄰居們的關係很好,守望相助很是便利,出門都是熟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巷口頭整天坐著一幫老頭子打牌打麻將,老太太沒事就坐在門口擇菜,還有打台球的那幾個小痞子,高土坡簡直就是遍布暗哨,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太子哥還想打主意,真是笑話。

  從太子保險櫃裡弄了十五萬現金,劉子光卓力貝小帥一人五萬分了,權當是外快了,至於那些搖頭丸,則被安全的放了起來,這些東西肯定不能流入社會,但是也不能白白丟掉,留下自然有其他用場。

  ……

  最近幾天,濱江大道沿線那些場子全部被掃了,但是基本沒啥影響,有門路的早就得到通風報信,早把不敢出現的東西藏起來了,每回嚴打都是這樣,大家也是習以為常了。

  太子家,他正坐在電腦前上網,忽然有郵件提示,打開QQ郵箱,是內線發來的信息,提醒他最近不要出來活動,警方正在嚴打。

  每月五萬塊的孝敬不是白花的,太子趕緊收拾東西出門,這房子是他租的,本來也沒多少東西是自己的,將幾件衣服胡亂塞在包裡,再把筆記本收好,太子一陣風般跑了出去,出小區上了出租車

  狡兔三窟,太子哥的巢穴不可能只有一處,來到另一處住宅,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換了衣服戴了帽子出去溜達,來到濱江大道附近,各個酒吧KTV都掛著停業裝修、盤點的牌子,酒店和洗浴中心還在營業,但是肯定可以預料,裡面的賭博按摩行業都是暫停了的。

  太子哥拿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心裡更是涼了半截,據說昨晚大飛在酒吧兜售搖頭丸的時候被警察抓了,現在人已經送看守所了,自己今天派出去打聽消息的兩個人也被送進了派出所,一時半會出不來。

  再想聯繫人馬,已經找不到人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如今太子哥的糗事已經傳遍了整個江湖,他手裡的貨也被大飛偷完了,沒錢沒勢沒威風,誰還跟你混啊。

  歹勢啊,太子哥暗暗哀嘆人心不古,摸一下後腰上的手槍,回到了住處,打開電腦上了QQ,他要趕緊組織貨源,什麼都能丟,市場不能丟啊。

  根據經驗,這種嚴打最多持續一個月,到時候道上玩粉的朋友肯定都飢渴難耐了,自己即使向他們提供貨源,何愁金錢不滾滾而來。

  現在販毒分子都玩高科技了,用電話手機聯絡容易被人竊聽,還是網絡比較安全,太子哥是在南邊混過的,很懂電腦,他的這台筆記本裡隱藏著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了安全起見,可是裝了不少殺毒軟件防火牆的。

  殊不知,這台極其重要的筆記本已經被人下了木馬,太子哥在電腦上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掌控中了。

  太子聯繫業務總是通過QQ語音聊天,這樣不會留下證據,很是安全,在和上線聊了幾句之後,迅速確定了進貨價格和數量,約定了時間,太子下線,關機,睡覺。

  ……

  聚友網吧,貝小帥拍了拍身邊少年的肩膀:“鄧渺凡,真有你的,熊貓燒香都不如你厲害啊。”

  十四歲的少年靦腆的笑笑,這種木馬是他設計的,本來是為了盜竊別人的裝備而搞出來的玩意,可以遙控對方電腦的一切,啟動攝像頭和語音,並且記錄一切,太子哥的電腦,現在已經是透明的了。

  “太子這小子狗急跳牆,居然想對咱們家人下手了,絕對不能留他了。”劉子光這樣說。

  “好辦,我這就過去做了他,保證不留一點痕跡。”卓力站起來就走。

  “回來!”劉子光把他喝住,“不要輕舉妄動,他現在肯定也有防備了,想弄死他有很多辦法,直接動手是最愚蠢的,要借刀殺人……”

  “怎麼借刀殺人?”貝小帥瞪著眼睛問。

  “我自有安排,不但能除掉太子,還能創造一些效益。”劉子光狡黠的笑了笑。



3-6 黑暗的公正

  寶馬撞人事件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本來肇事一方還咄咄逼人,仗著背景深厚想大事化小,但是事情被鬧到了網上,各大論壇紛紛轉載,影響非常之大,輿論壓倒性的抨擊肇事方的殘忍和囂張,對他的死只有兩個評價,一曰死有餘辜,一曰死不足惜。

  假如肇事者沒死的話,事情就會很複雜,到底是按照交通肇事罪還是按照危害公共安全罪,到底是嚴判還是輕判,怎麼應付死傷者家屬,怎麼賠償,怎麼善後,最後怎麼把人從監獄裡再撈出來,這關係到整個司法產業鏈的問題。

  但是人死了,事情就很簡單,只牽扯到賠償問題,但還有一件事,肇事者家屬咬死口要追究那輛奔馳車以及交警的責任,說如果奔馳車和交警不去追趕的話,他們家的小誰也不會死。

  公安機關就有些不高興了,得理不饒人也就罷了,沒有理也不饒人,就是欺人太甚,但是礙於這些人的背景,只好追查下去。

  領導找到老宋談話,老宋在交警隊也是個刺頭級別的人物,當場就和領導拍了桌子,那個醉駕司機死有餘辜,你們想藉著這事整我,門都沒有!

  領導也怕事,這件事畢竟影響太大,傳出去對誰都不好,只好說:“老宋你別急,這件事我們保你,就是那輛奔馳車,你當時看清楚沒有,是誰駕駛的,什麼型號,什麼牌照。”

  雖然當天晚上的攝像頭拍下了畫面,但是由於速度過快,只能勉強分辨出是黑色奔馳,具體型號和牌照都不知道,必須要目擊者的證言才能查出奔馳車的下落。

  老宋猛搖頭:“夜色太黑,速度太快,我沒看清。”

  領導大怒,拍著桌子說:“老宋,下一輪晉級就在眼前,你不想掛著一級警司的警銜退休吧,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要為你老婆孩子想想吧。”

  老宋把警帽摘下,掏出煙來點燃,悠然道:“愛咋咋地,隨便。”

  領導搖搖頭,說:“從明天起,你不要在市區執勤了,派你去卡口大隊站崗。”

  這是一種變相的處罰,卡口大隊距離市區較遠,生活不便,沒啥油水可言,立功的機會也很少。

  老宋一臉的無所謂,站起來把警帽戴上,看一眼領導,扭頭走了。

  領導氣的雙手發抖,但又無可奈何,拿起電話說:“幫我把小李叫進來。”

  ……

  交巡警支隊辦公樓走廊內,李尚廷捧著警帽忐忑不安的坐著,剛才老宋出來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啥也沒說,只是指了指帽子上的警徽,這個耐人尋味的動作讓李尚廷想了很多,最後依然沒猜出師傅的意思是什麼。

  一個身段苗條的女警察走過來說:“李尚廷,副政委找你。”

  “是!”李尚廷站起來,端正的戴上帽子,走到辦公室門口,高聲喊了一聲報告,走進去敬了一個禮,然後摘下帽子抱在手裡,站在屋子正中央。

  “小李來了,快坐。”政委很慈祥的笑著,招手讓李尚廷坐下,又親自倒了一杯茶給他,坐在沙發上親切的和小李交談著,問他是哪年畢業的,最近幹的怎麼樣,有朋友沒有。

  領導和煦如春風的關懷讓李尚廷心裡很溫暖,原本的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這個老宋,無組織無紀律,追逐肇事者致人死亡,組織上是要追究他的責任滴,還有那個神秘的奔馳車,追逐他人導致死亡,這個責任必須要有人承擔滴,小李,那天晚上你們看到了什麼,告訴我。”

  說著,政委灼灼的眼神盯著李尚廷,眼中帶著鼓勵,帶著期待。

  李尚廷猶豫了,那晚的情形,他永世難忘,要不是貝小帥將自己撲倒,那麼自己很可能就喪身於寶馬車輪下了。

  那輛奔馳車的司乘人員,李尚廷都認識,幾個月前曾經查過一輛套牌本田車,就是這幾個人開的,而且那個副駕駛位子上的人,還曾經和自己一起解救過被拐賣兒童,當時在網絡上鬧得沸沸揚揚呢,他的名字李尚廷記得很清楚,叫劉子光。

  到底要不要告訴政委,李尚廷很苦惱,工作以來,見到的聽到的事情都和他當初警校裡的初衷大相徑庭,公安隊伍良莠不齊,既有忠肝義膽的好漢子,也有貪贓枉法之徒,簡單的將人分為好壞兩種顯然是幼稚的,如何界定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是不是符合法律,符合道德,很難。

  彷彿猜到了小李的心思一樣,政委耐心說道:“小李啊,法和情,究竟哪個大,你要分清楚,或許你覺得,這輛奔馳車是見義勇為,但是你不要忘記,這種行為已經造成了一條人命的損失,這是不能夠容許的,這種行為如果不得到制止,那我們的道路交通安全怎麼保證啊?”

  李尚廷忍不住反問:“政委,那那個醉駕導致數人死亡的肇事司機呢,他算什麼?”

  政委大手一揮: “那是另案,已經移交法院,不關咱們的事了。”

  李尚廷沉默了,他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這個問題,似乎不管怎麼做,心裡都會有不安,忽然,他看到了自己的帽徽,銀色的警徽上,銀盾熠熠閃光,在這一刻,他的心安了,很鎮定的說:“政委,那輛奔馳沒有牌照,車上的人我記得,如果下次再見,一定能認出來。”

  政委搖搖頭,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不過看來再問下去也沒什麼進展了,這個小李,也和老宋一樣,是個一根筋。

  “好了,你回去吧。”政委坐回了椅子,頭也不抬地說。

  其實政委也不想管這檔子閒事,只是被逼無奈罷了,其實這案子也不是破不了,下大力氣排查,肯定能有眉目,但是精力有限,放著那麼多大案不去管,反而卻搞這樣一個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實在無趣,假如真的找到了,如何處理也是一件極其頭疼的事情,到時候再鬧得沸沸揚揚,誰都不好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件事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算了吧,政委想。

  ……

  那輛奔馳車已經連夜被運走了,送到外地鼓搗一下好歹還能賣上價,畢竟發動機沒壞,不過玄子心疼的不得了,劉子光承諾他,將來幫他搞幾輛老嘎斯玩玩,他的心情才好起來。

  玄子幫著又安排了兩輛車,一輛凱越,一輛愛麗舍,都是那種臭了街的車型,走在路上停在路邊絕對不會引人注意,劉子光帶著卓力和貝小帥,又把馬超帶上當司機,這回不把太子做掉,絕不收兵。

  太子這種人是屬瘋狗的,會亂咬,留下肯定有隱患。

  中午時分,一輛黑色蒙迪歐轎車從太子暗藏之處開了出來,戴著墨鏡的太子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似乎很安全,他一踩油門,汽車竄出來,徑直向西駛去。

  等他開出一段距離,一輛銀色凱越才從巷口裡出來,開車的馬超,他已經在這裡守了幾個小時了,終於等到太子出洞。

  馬超一邊開車一邊拿起對講機聯繫說話:“01,01,我是02,目標出現,目標出現,按既定路線行駛。”

  這種對講機是至誠花園保安們配備的泉盛大金剛對講機,7.5瓦的功率,空曠地帶通話距離十幾公里,效果很好,還能頻道加密,安全性也不差。

  收到訊息之後,劉子光馬上帶著卓力和貝小帥上了愛麗舍,沿著大街一路向西,太子的行程早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了,這小子的上家在平川,好像生意做得比較大,麻古藥片批發價只要24元即可,這回太子下了大手筆,準備批發七千粒過來兜售。

  最近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太子身邊連個馬仔都沒了,他隻身一人前往平川拿貨,說起來也算藝高人膽大了,一路之上,凱越和愛麗舍互相交替,跟蹤著太子的汽車,三個小時之後,終於抵達了平川市。

  太子的蒙迪歐來到一家賓館門口,停好車進去了,劉子光等人也悄悄停車,派馬超進去打探情況。

  太子開了個房間住下,馬超也進了賓館,用假身份證開了房間,就挨著太子住下,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可是太子竟然住下就不出來了,連吃飯都是叫到房間裡來吃的。

  路邊汽車裡,卓力和貝小帥躺在車裡休息,劉子光坐在駕駛位子上監視著賓館大門,眼睛都不眨一下。

  “哎呀我現在算明白了,那些警察蹲坑有多難受,一等就是十幾個小時,尿都得憋著,這一行也不好幹啊。”卓力感慨道。

  “還說呢,那是因為技術手段跟不上,要是有跟蹤器和竊聽器啥的,裝在太子身上,哪還用這麼麻煩,電腦一開什麼信息都有了,那多拉風啊,跟CIA似的。”貝小帥拿開擋著臉的畫報,很嚮往的說。

  “要我說,夜裡順著排水管爬進去,直接把這小子勒死算了,省的那麼麻煩。”卓力不耐煩的說。

  “咱們是文明人,哪能幹那事,手上不沾血才是最高明的手段,不然哪天事發了,很麻煩的。”劉子光說。

  眼瞅著已經是傍晚七點了,太子那邊還沒有動靜,貝小帥去買了幾份盒飯過來吃,回來的時候發現兩個哥哥一臉興奮,便知道有轉機了。

  “太子剛才上網了,和上家用QQ聯繫過,今夜交易,交易量很大,七千粒麻古!”卓力兩眼放光。

  貝小帥高興地一揮拳頭,“喔耶!,太棒了,咱們今夜就來個黑吃黑。”

  “不對,我們是在主持黑暗的公正。”劉子光說。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9 11:42 AM

3-7  被貶交警立奇功

  約定的交易時間是深夜兩點半,正是街道上車流行人最稀少的時候,如果有人跟蹤的話,很容易察覺但狡猾的太子卻不知道,暗中盯著他的獵人們已經完全掌握了他的行蹤,根本不需要盯梢,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午夜兩點,太子出了賓館,上車發動熱車,兩隻眼睛警惕的四下望瞭望,停車場裡黑壓壓一片,靜悄悄的毫無人跡,他放下心來,駕駛著汽車駛出了停車場,開始在馬路上亂轉起來。

  平川市和江北市平級,都是不大不小的二線城市,在市區各條主幹道上兜了半小時之後,太子再次確認沒人跟蹤,終於一打方向盤,駛向交易地點。

  交易地點是市郊一條馬路,通往平川市新建的開發區,相對比較僻靜,而且新修的馬路上也沒安裝攝像頭,當太子開到的時候,路邊已經停了一輛不起眼的普桑,尾燈亮著,車沒熄火。

  太子輕帶剎車貼了上去,兩車並排停在一起,車窗距離只有一個手臂那麼長,對方的車窗緩緩搖下,一個帶著棒球帽的人衝太子點點頭,舉起了手中的手提袋。

  太子也點點頭,拿出一個報紙捆紮好的東西丟過去,對方接住,拿刀劃開,從中間隨便抽出一張鈔票來,拿驗鈔筆照了照,確信無疑,這才把手提袋拋過來。

  太子拉開拉鍊,提包裡是用防水薄膜封裝好的藥丸藥片,花花綠綠的一大包,具體數量是查不清的,但是雙方也不是第一次交易了,這點信任還是有的,他點點頭,升起了車窗踩油門左拐走了,那輛普桑也向右拐走了,整個交易不過一分鐘而已。

  ……

  五分鐘後,普桑車裡的人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後面似乎有車在跟著他們,是輛愛麗舍,車裡好像有兩個人,面目看不清楚,他們採用的是那種很囂張的跟蹤,根本不在乎被發現。

  “媽的,江北佬想黑吃黑!”毒販子惡狠狠地罵道,說時遲那時快,斜刺裡又衝出一輛車來,徑直攔在前面,普桑一個急剎車停下,想倒車逃跑,後面的愛麗舍已經攔住了去路,車裡跳下來三個人,臉上蒙著頭套,手裡都拿著傢伙,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兩個毒販只好悻悻地舉起了手。

  “朋友,哪路的?知不知道我們是平川老陸哥的人。”一個毒販囂張的說道,黑吃黑他們不怕,怕的是警察抓捕,但這幾個人明顯樣子不像公安。

  那三個人根本不搭茬,上去就是一記手刀,把人放倒之後動作麻利的在車上搜刮,不大工夫就把那袋子錢拿到手了,其中一個瘦長條將手伸進了毒販子的口袋,摸出了他的手機,當即撥打了110。

  “110麼,這裡是開發區路和雲星路交叉口,有個車出事了,死人了,趕緊過來吧。”捏著嗓子說完,直接把手機丟下,又把手上的槍塞在已經昏迷的毒販子手裡,然後三人上車揚長而去。

  劉子光開車,貝小帥在後面數錢,數的是喜笑顏開,一五一十十五二十的,查了好幾遍,一共是十六萬八,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這買賣來錢太快了,比挖沙子都賺啊。”貝小帥驚嘆道。

  “這就是順帶著玩玩,要是整天搞這個,路就走歪了。”劉子光一邊開車一邊說。

  “那現在怎麼辦?”卓力問。

  “現在就該輪到太子哥了。”劉子光陰險的笑笑,拿起了對講機。

  “02,目標去哪裡了?”

  “01,目標沒回賓館,直接向東上了省級公路。”

  放下對講機,劉子光拿起了手機,編了個信息發了出去,說:“OK了,可以收工休息了。”

  “光子,你到底怎麼安排的?”卓力撓著頭問。

  “天機不可洩露。”

  ……

  江北市西山卡口,這裡是市區和縣區的交界處,也是江北市外環路上一個重要的路口,卡口大隊在這裡設了個崗,平時都有三四個警察帶著幾個協警執勤,交通路政的人也在這裡設卡堵截超載的大貨車和長途客車,現在是凌晨五點鐘,卡口和往常一樣寂靜。

  路上的車不多,偶爾有些隆隆駛過的大貨車被穿綠制服的路政人員攔下處理,而交巡警的同志們就相對清閒一些,他們的任務不是攔截外來的車輛,而是檢查過往的出租車和一切可疑車輛,這個點私家車很少在路上,也沒啥事幹。

  交巡警老宋今天值班,他原來的搭檔小李也被調到了卡口大隊,繼續和師傅一起搭班,只不過現在不騎摩托車了,而是有一輛昌河麵包警車供他們使用。

  凌晨五點,秋風蕭瑟,氣溫下降,單薄的警服已經不能抵禦寒流的侵襲,小李和另外兩個協警在崗亭裡泡麵吃,老宋一個人拿著熒光指示牌,穿著反光背心在風中佇立,腰板挺得如同青松一般。

  電視台女記者江雪晴正指揮著攝影師記錄著這一切,她的“百姓生活”欄目最近在做一線民警的節目,今天特地來採訪治安卡口的同志們,江雪晴做節目和別人不同,採取的是紀實風格,民警們不用準備台詞,不用刻意做什麼,只要和平常一樣工作即可。

  因為是紀實,所以攝影師只是將機器架在那裡,等待著合適的機會再開機,而江雪晴則捧著一部尼康D80在選擇著合適的角度。

  東方欲曉,早霞漫天,警察老宋挺拔的身軀佇立在寒風中,鬢邊的銀髮是那樣的醒目,這是一幅多麼感人的畫面啊,人民衛士通宵達旦的保衛著江北百萬人民的安全,徹夜不眠,江雪晴被這副畫面感動了,打開相機開始拍攝。

  一輛黑色的蒙迪歐轎車從西面開了過來,夾在一群大貨車間顯得有些突兀,老王看一下車號牌,立即揮動熒光棒示意車輛靠邊停車,同時上前準備臨檢,江雪晴一邊示意攝像機跟上,一邊抱著單反跟在了後面。

  李尚廷泡好了方便麵,剛想喊師傅進來吃飯,一抬頭看見老宋正在查車,於是也拎起79式微沖走了出去。

  太子的心情很好,這次交易非常順利,七千粒麻古到手,等嚴打一結束,正是市場嗷嗷待哺的時機,自己把貨撒出去,哪怕抬高5個點也有人搶啊,這就是十幾萬的淨利潤進賬,如果周轉的再快點,一個月能賺五六十萬,有了錢就有馬仔,就能買傢伙,就能報仇雪恨了。

  他連夜從平川開回江北,根據經驗,夜間行車比較安全,車少,警察也少,除非有確鑿的情報,否則他們不會隨便查私家車的。

  一路上都很順利,不巧的是,臨到江北市家門口,壞事了,警察竟然臨檢。

  看到警察的反光背心上的POLICE字樣,太子的心就一陣狂跳,他在想,到底哪個環節出問題了,腦子裡電光火石的閃過交易的片段,似乎很安全啊,現在倒車逃離現場還來得及,但是那樣反而會弄巧成拙,搞得警察追趕就完蛋了。

  現在只有一個警察過來檢查,說明問題不大,可能只是碰巧了而已,太子摸了一下腰間的手槍,槍管已經被暖熱了,他悄悄扳開了保險,以備萬一,車後座上課放了七千粒麻古,逮到就是殺頭的罪啊。

  警察來到跟前,敬了個禮,輕輕敲了敲車窗,太子降下車窗,推一推鼻樑上的金絲平光鏡,很配合的將駕駛證和行駛證遞了過去,還故意問道:“警官,有啥事發生麼?”

  警察沒理他,認真審查著兩證,忽然太子注意到,有個女的拿著相機站在附近,崗亭後面,似乎有攝像機出現,更可怕的是,一個年輕的警察提著衝鋒槍急匆匆的從崗亭裡出來,正奔著這邊而來。

  太子的精神極度繃緊,眼神也不那麼自然了,當老警察說道:“下車。”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出事了。

  後面的路已經被一輛大貨車堵上了,想倒車是沒門了,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拼個魚死網破!

  太子的動作如同閃電一般迅速,拔槍對準老宋的腦袋就扣動了扳機。

  這一霎那,所有人都驚呆了。

  老宋從警二十年,從未遇到過像今天這樣危急的局面,犯罪分子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自己,可是腰間的手槍搭扣都沒解開,完了,這回是完了,再也見不到老婆孩子了,可惜老婆的工作還沒解決,兒子才剛剛走上正路,自己就要離他們而去了。

  江雪晴也呆了,本來只是想記錄一下普通民警的生活,誰知道竟然遇到這種火爆的案件直擊,不過優秀的記者素質在起了作用,這一刻江雪晴卡帕附體,她不顧安危,毅然舉起了手中的相機,以連拍的形式忠實記錄著近在咫尺的一幕。

  攝像師也愣了,事發突然根本來不及拍攝。

  小李也愣了,當場就呆住了,甚至忘了開槍。

  “啪”的一聲,是擊鎚落下的聲音,但是槍口卻沒有噴射出子彈來,太子猙獰的面孔上露出一絲震驚,慌忙去拉動套筒排除故障。

  有著二十年警齡的老宋不會再給他機會,迅速拔槍,瞄準,射擊,同時裡大喊道:“放下槍,不許動!”

  這是程序,不能省的,但是絲毫也不妨礙老宋開槍,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候,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左輪雙動警用手槍在這一刻終於顯露出它的優勢,那就是動作簡便,拔槍即射,槍口噴出兩朵火花,兩顆子彈準確命中太子的頭部,一顆眉心,一顆右眼。

  江雪晴就站在兩米遠的地方,手中的相機依然在啪啪響個不停,直到槍聲結束,周圍的人聞訊趕來,江大記者才一屁股坐到地上,腿軟了,再也爬不起來了。

  槍聲驚起,震動了所有人,正在打盹的協警們趕緊跑出來,交通路政也過來觀看,攝影師也開始了拍攝,李尚廷手持衝鋒槍拉開車門,打開後蓋,仔細檢查著這輛汽車。

  老宋把槍收回槍套,按上搭扣,依舊是一派氣定神閒的模樣,殊不知,他的襯衣後背已經全濕了。

  這個劉子光,玩的太驚險了,幸虧沒心臟病,不然先被他嚇死。老宋暗暗腹誹道。



3-8 我一定要將你繩之以法

  當劉子光從平川返回的時候,老宋已經成了風雲人物。

  一直以來,江北市政法口就在尋找一位正面英模形象,此前曾經考慮過胡書記的女兒,刑警隊員胡蓉,但是被胡書記以不利於女兒成長的理由否決了,但這一次,胡書記卻全力主推老宋。

  老宋根紅苗正,正經省公安專科學校畢業,年齡不小,四十出頭,職務不高,科員級而已,崗位普通,卡口大隊執勤幹警,但正是由於這些最普通的因素,才最能打動人心,讓廣大對公安隊伍有偏見、有敵意的群眾改變看法。

  更重要的是,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被電視台記者用相機和攝影機忠實的記錄了下來,驚心動魄的畫面足以打動最頑固的人的心。

  事發後半小時,市局領導就趕到了現場,刑警大隊、防暴大隊都來了,從那輛蒙迪歐車上搜出了七千粒麻古丸,數額巨大令人震驚,死者手中拿的是一把德國造手槍,實彈已經上膛,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沒有打響,手槍已經被技術部門拿去檢驗了,老宋坐在崗亭裡,接收著刑警大隊同事們的筆錄調查。

  調查很簡單,都是自家人,走個過場而已,誰不知道老宋是老公安了,一雙火眼金睛一逮一個準,平時眼高於頂的刑警隊員們啥也沒說,只是默默地在老宋肩膀上錘了一下,以此獨特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敬意。

  手槍頂著頭,還能從容的拔槍應對,擊斃犯罪分子,老宋好樣的!

  筆錄做完之後,記者們就蜂擁而上了,面對眾多話筒和鏡頭,老宋很樸實的笑了:“其實我也後怕,現在都站不起來了。”

  “請問一下,那一刻,您想到了什麼?有沒有退縮,膽怯?”一個報社的記者問道。

  “沒有,說真的,那一刻啥也沒想到,也沒時間胡思亂想,他一扣扳機,槍啞火了,我就拔槍制止他的進一步行動,他不聽,我就開槍了,就這樣。”

  “請問請問,如果犯罪分子的槍沒有啞火,您會怎麼辦?”

  老宋無奈的笑笑,現在的記者水平太次了,這種2B的問題也能問出來,但是他很是很配合的說:“就算他打中了我,只要不倒下,我就一定會把他攔在卡口外面。”

  一陣掌聲響起。

  ……

  當晚黃金檔,江北電視台播出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當天的晚報也已頭版頭條刊登了英勇民警勇鬥武裝毒販的消息,社會反響極其巨大,很多讀者觀眾紛紛打電話給報社和電視台,讚揚這種大無畏的行為。

  市委書記的辦公桌上,擺著一份晚報,上面赫然印著這樣一張照片,汽車裡的犯罪分子面目猙獰的舉著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民警老宋,鏡頭抓拍的非常之巧妙,兩個人的面部表情,手槍,警徽,清晰醒目,非常搶眼。

  市委書記看完報導,拿起了紅色的內線電話說:“給我接公安局小馬。”

  “小馬麼,你們公安系統出了一個英雄啊,要抓住這次機會,好好地報導,大力的宣傳,我會讓宣傳部配合的,對,對,一定要抓住機遇啊,這個正面典型很難得。”

  警銜晉級和職務評審工作迫在眉睫,本來老宋這次是沒門的,但是局裡已經有小道消息傳出來,不但要升老宋的警銜,職務上怕是也要變動一下了,起碼是個大隊長等著他去做。

  出名的還有江雪晴,她拍的那張照片已經迅速在網絡上風靡,同時流傳的還有江雪晴本人的照片,既是美女,又那麼搏命,一時間被網友們譽為“史上最美女記者” ,“當代女卡帕”。

  據說省委宣傳部的某位高官看了照片,也讚譽有加:“這小丫頭真不要命啊!宣傳戰線上就缺少這樣敢打敢拼的人。”

  一句話,江雪晴就鯉魚躍龍門了,直接從記者、欄目主持人升級成了新聞頻道副主任,至此,已經完全擺脫了父親入獄帶來的負面影響,成為江北新聞界響噹噹的人物。

  只有江雪晴知道,這機會,是劉子光給的,沒有他的提點,自己根本不會去做這檔節目,更不會拍下如此精彩的照片。

  發出同樣感慨的還有老宋,這位懷才不遇的老警察在自己的不惑之年,終於迎來了事業上的春天,市局政治部的表彰和任命都下來了,人民衛士的光榮稱號,明年五一勞動獎章也已經預定了,還有警銜晉級證書和調令,自己終於可以摘下一毛三,帶上兩毛一的警銜了,也不用在卡口大隊受苦了,而是調任交巡警支隊三大隊任大隊長,正兒八經的一把手,實職!

  摸著證書和調令,老宋淚流滿面,當了大隊長,手裡有了權,老婆的工作問題分分鐘都能解決,兒子畢業後的就業問題也簡單多了,更重要的是自己能揚眉吐氣了,可以在老同學老同事面前抬頭了。

  這一切都要感謝劉子光。

  聰明人打交道最方便,很多話不用說的很透,點一下就足矣,老宋幫劉子光打掩護,這事劉子光很清楚,投桃報李,他也沒虧待老宋,一個線報送過去幫他立功不說,還安排了記者在現場採訪,最稀奇的是那把啞火的手槍,天知道被做過什麼手腳,竟然打不響,老宋相信,這一切都是劉子光安排好的。

  ……

  最慘的還是太子,橫死車內,兩槍爆頭,子彈進口小出口大,前面看一張臉還算完整,後面看已經慘不忍睹,腦漿子都糊了一車。

  這個案子比較大,既是槍案又是毒品案,刑警二大隊接管了案件,對太子的身份進行了深入的調查。

  太子,原名尚飛雲,江北市城郊區松林鄉尚家莊五組村民,二十八歲,初中文化,曾經因打架毆鬥被勞動教養一年,又因故意傷人罪在廣東坐過三年牢,算是個慣犯了。

  據公安機關偵查,最近江北市酒吧舞廳內銷售的搖頭丸麻古等軟毒品都是太子組織的貨源,此人還收羅了一幫打手,為自己保駕護航,有幾起故意傷害案都和他有關。

  太子的貨源很可能是從平川市拿的,因為在他身上發現了一張平川某賓館的收據,平川市公安局協查通報,前日晚在市郊根據群眾舉報,拘捕了兩名攜械毒販,並且順藤摸瓜,搗毀了一處販毒製毒窩點。

  江北警方不甘示弱,連續掃了幾個場子,抓捕了一些販賣搖頭丸的粉客,其中有個叫大飛的,向警方提供了一條重要的線索。

  事發之前,太子曾經和一個叫劉子光的人起過衝突,甚至派人刺殺劉子光,但不但沒有得逞,還引起對方報復,在酒吧洗手間裡爆了菊花,還打傷了四個打手。

  結合其他信息,濱江大道延長段發生的惡性傷害案很可能就是劉子光做的,可惜的是那名傷者至今沒有恢復神智,好像是傻了,斷手的人也沒有找到,似乎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刑警二大隊當即傳喚劉子光。

  一般來說,刑警中隊派駐派出所,刑警大隊派駐分局,二大隊的辦公室就在江岸區分局裡,劉子光接到電話之後沒有耽誤,立即趕到刑大辦公室,接受訊問。

  負責問話的是刑警大隊長韓光,筆錄是胡蓉,韓光今年三十來歲,也是刑警學院的高材生,胡蓉的學長,刑警界的驕傲,多少無頭案到了他手裡都迎刃而解,幾乎成為江北警界的傳奇人物,多少警花對他芳心暗許,可是韓大隊一心撲在破案上,至今無暇顧及個人問題。

  劉子光已經不是第一次被警方傳喚了,現在的他也不是當初那個沒有背景的小保安了,怎麼說也是事業小有成就,頗具社會影響力的人物,和公安局高層的關係也比較好,警方也不敢造次。

  沒有手銬,沒有電棍伺候,沒有檯燈耀眼,只有舒服的座椅和一杯茶一盒煙,劉子光被請到座位上,韓光銳利的眼光盯著他,似乎想將其看透,但是看了半天,韓光卻不得不承認,他看不透眼前這個男人。

  劉子光坦蕩的面對著韓光的目光,眼神清澈,從容淡定,他越是顯得氣定神閒,心理素質強大,就越是激起了韓光的鬥志,一定要壓倒這個人。

  “說說吧,最近都做了什麼。”韓光說。

  “忙工作唄,物業那一塊,幼兒園那一塊,還有家裡的裝修,都是頭疼事啊。”劉子光若無其事的說。

  “不是問這個。”

  “那你想問什麼?”

  “你心裡清楚,是你自己說出來,還是我問出來,這是兩個性質的事情,希望你有個分寸。”

  “你做的那些事情,以為我們沒有掌握麼!” 一直在旁邊做著筆錄的胡蓉忽然拍案而起。

  劉子光笑了,笑的那麼輕鬆,似乎面前是兩個耍脾氣的幼兒園大班學生一般。

  “敲山震虎啥的就不用玩了,那什麼,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坐,不要送了。”劉子光起身便走。

  “站住!你不要囂張,我一定會把你繩之以法!”胡蓉指著劉子光厲聲喝道。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9 11:49 AM

3-9 哈爾濱來的薩克斯手

  劉子光果真站住了,微笑著看著胡蓉說:“想抓我啊,好啊?對了,上回你丟的手銬找到沒有?”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個更是火上澆油,那還是胡蓉在派出所當見習民警的時候,把劉子光拉回來問話,結果卻被他順手牽羊把手銬摸走了,為此小胡挨了指導員好一頓批評呢。

  “告訴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濱江大道延長段上的人手是誰砍得?別以為我不知道!”胡蓉上前一步,緊盯著劉子光的眼睛說道。

  劉子光也往前走了兩步,似笑非笑看著胡蓉,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超出了正常人際交往的警戒值,達到一種很曖昧的程度,通常只有男女之間快要接吻的時候才靠得這麼近。

  但是屋裡的氣氛卻一點也不浪漫,胡蓉如同一隻好鬥的母貓般憤怒地盯著劉子光,因為氣憤,前胸劇烈的起伏著,緊身T恤下包裹的兩座小山峰如同遭遇了八級地震一般,劉子光不由自主的掃了一眼,揶揄道:“小胡,在大隊辦公室還是穿件褂子吧,不然同志們都沒心思辦案了。”

  胡蓉當然明白他在說什麼,氣的揮手就打,“啪”的一聲,胡蓉的手腕被劉子光捉住了,胡蓉想往回撤,拉不動,想繼續打過去,更動不了,氣得她臉色通紅,幸虧沒配槍,不然保不齊拔槍出來轟老劉一炮。

  “咳咳。”韓光看不下去了,在他看來,這不像是警察和嫌疑犯的對話,倒像是鬧彆扭的小倆口在吵嘴。

  劉子光的情況,韓光不是沒掌握,大連路交通銀行營業廳內的持槍搶劫案件,還有金寶貝幼兒園綁架劫持人質案件,都是劉子光出手才得以圓滿解決,而且更加值得一提的是,銀行那起案件中,胡蓉也是親歷過的,兩人早有交往。

  眼前這個人,亦正亦邪,反偵察經驗非常豐富,據說以前是特種部隊成員,還做過國際傭兵,槍法絕頂,心理素質一流,這種人如果危害一方,將是警方的噩夢。

  幸運的是,迄今為止,劉子光都是在和警方配合,那兩起惡性案件若是沒有他的協助,恐怕江北市公安局早就摘了一批烏紗帽了,就連胡蓉這小丫頭,怕是也早香消玉殞了。

  所以,韓光對於劉子光的態度是很複雜的,斬手案肯定是他做的,搞不好那兩個失蹤人員也是被他殺掉的,但是苦於沒有證據,自己無能為力。

  人證物證都沒有,除了大飛之外,警方數次取證都吃了閉門羹,那些酒吧服務員,社會上的閒散人員,甚至警方自己的線人,一聽說要搜尋劉子光的證據,都裝傻充愣,不予配合。

  韓大隊明白,劉子光現在已經是黑白兩道都有身份的人,想動他,不易。

  所以今天只是敲山震虎而已,給他敲個警鐘,提醒一下警方時刻在注意他,讓他收斂一下罷了,真要抓捕他,恐怕宋副局第一個不同意呢。

  “好了,小胡!”韓大隊一聲喝,胡蓉這才悻悻撤回了自己的手,劉子光很客氣的笑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忙。”

  “韓大,怎麼不抓他?”胡蓉嚷道。

  韓光站在陽台上,一直看著劉子光走出分局的大門,才回頭呵斥道:“辦案去!”

  “是。”胡蓉賭氣的喊了一聲,撅著嘴走了。

  ……

  太子這檔子事就算過去了,江湖就是這樣,風光無限的時候所有人都捧著你,巴結著你,當你完蛋了,誰也不會記得有你這號人存在過。

  當然太子是個比較特別的例外,他在酒吧洗手間被人菊爆的軼事將在江北道上久久傳送,久而久之,太子這個名詞也成了道上獨特的罵人話,當一個人又囂張又愚蠢的時候,別人就會說他,瞧你都快趕上太子了。

  太子團伙覆滅之後,濱江大道一線的酒吧KTV暫時進入了一個無序狀態,急需有人填補空白,這一帶是淮江風景區,又是酒吧一條街,經濟效益顯著,誰都瞅著眼熱,作為江湖新生代的卓力和貝小帥也毅然投入了這個行當,準備搞個酒吧玩玩。

  濱江大道上的那些酒吧也不是全都賺錢的,這一行競爭激烈的很激烈,裝修風格、音響設備、駐唱歌手的素質,DJ的水平,有沒有K粉出售,都直接影響到生意的好壞,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是當地帶有黑社會性質的團伙以暴力形式參與競爭。

  開酒吧的都不是等閒之輩,但也要分三六九等,有資深大哥,也有初級古惑仔,都想在江濱大道這裡分一杯羹。

  江北市政府對沿江風景帶相當重視,早年花了幾個億整修江灘,把這一線十公里都修成了江灘公園,都種上了杏樹、柳樹、桃樹等樹木,每逢春暖花開的時候,滿江灘都是繽紛的花朵,號稱十里桃花源。

  市領導一心想把江灘建成和上海外灘,武漢江灘相媲美的風景帶,也下了大力氣抓江濱大道上的建設項目,資金投入很上規模,管理力度也很大,沿江的各種娛樂場所,碼頭,遊船、步行街,在管理上基本處於一個軟環境比較開放的程度,還別說,效果比較顯著,如今濱江大道一線已經成為附近小有名氣的遊覽區。

  想賺大錢,還得向這裡發展,在江灘上隨便推個小車買冰糕一夏天都能成萬元戶,如果開個酒吧舞廳啥的,還不賺翻了。

  所以卓力和貝小帥都將目光投到了這裡,華清池,地地道道,還有網吧,那都是小打小鬧,真想成為縱橫江北的大亨,必須進軍江灘。

  劉子光採取的是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反正這些娛樂行業他是不打算涉足的,但兄弟們要做,絕對支持,他給貝小帥支招,濱江大道上有一家酒吧可以盤下,說起來這個酒吧和劉子光還有些淵源,當初剛回家的時候,曾經和酒吧老闆孫偉起過衝突,後來孫偉被他拉到江邊對頭一槍,燒了他後腦勺頭髮之後,孫偉就再也沒有膽子出現過,這家糖果酒吧的生意也再沒起來過。

  這天晚上,三人聚到一起商量事。

  “好像前段時間就被人接了吧。”貝小帥說。

  “嗯,孫偉不幹以後,轉了三四手了,都沒幹起來,說那地方邪。”卓力跟著說。

  “去看看再說吧。”劉子光這樣說。

  現在劉哥也低調了,再也不開奔馳了,出門都打車,帶著貝小帥和卓力溜溜達達出了門,路上人挺多,等著打車的也不少,好不容易來了一輛出租車,貝小帥趕緊跑上去拉車門,哪知道斜刺裡竄上來一個人,也拉住了車門把手。

  貝小帥張嘴就罵:“眼瞎了?沒看見是我攔的車!”

  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和自己搶車這人,人高馬大,足有一米八五,剃的發青的頭皮,滿臉的橫肉,長的很有性格,一看就是混社會的。

  “明明是我先攔的車!我趕時間。”大個子說道,滿嘴東北味,使貝小帥更加確信這是個混混。

  “你TM有急事,我們都是閒著沒事亂逛是吧?”

  貝小帥個子不高,只有一米七四,屬於相對袖珍型的,但是氣勢卻相當的足,大個子馬上服軟,點頭哈腰:“對不起大哥,我打下一輛。”

  貝小帥瞪他一眼,拉開車門,卓力和劉子光坐了進去,還是人家劉子光有大哥風範,拍拍那漢子的肩膀說:“謝了。”

  坐進車裡,卓力說:“剛才那小子,我怎麼覺得好像一個人,挺熟悉的,就是說不出名字,經常演電視的那個小子,也是東北的,挺2的,長得就像黑社會,叫啥來著?”他晃著手指頭,臉憋得通紅,好像便秘一般就是說不出來。

  “孫紅雷!丫本來就是混社會的,後來被人發掘才去演的電視。”貝小帥插嘴道。

  “對對對,孫紅雷,真TM像,一臉江湖氣。”卓力拍著大腿說。

  “哼哼,我倒覺得他像另外一個人,不過現在不好肯定,再說吧。”劉子光也說道。

  三人來到糖果酒吧,這裡早已物是人非,酒吧早就換了老闆,但是各種陳設還是依舊,隨便找了幾把椅子在暗處坐下,酒吧裡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到底是濱江大道上地段比較好的酒吧之一,生意這麼差,也能勉強維持個溫飽。

  幾分鐘之後,酒吧駐唱歌手登台,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妹子,個子高挑,穿著麂皮絨的長靴坐在高高的凳子上,栗色的長髮披散下來,開始唱一首英文歌As Time Goes By,旁邊還站了個穿黑色緞子領禮服的男子,捧著薩克斯伴奏。

  酒吧裡客人們都在忙和著各自的事情,喝酒、搖頭,勾勾搭搭,認真聽歌的基本沒幾個,但是這一男一女依然將這首1942年亨佛萊鮑嘉、英格麗褒曼主演經典電影『北非諜影』主題曲演繹的如醉如癡,聽得出很有幾分功底。

  “咦,吹薩克斯那小子不就是剛才那個孫紅雷麼?”貝小帥奇道。

  話音剛落,一夥人湧進了酒吧,眼神都不善,全部運動服打扮,腰里還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是來找茬的。

  “看中糖果酒吧的人還不少呢。”劉子光點上一支煙,“有好戲看了。”



3-10 破賣唱的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幫人進來之後就開始起哄,其中一個小子把手塞進嘴裡,吹了一個尖利的口哨,還帶拐彎的,惹得酒吧裡所有人都扭頭看過來。

  “下去吧!”這幫人起哄道,還有人拿起空的飲料罐往歌手那邊扔,女歌手躲閃著,但依然在繼續唱,吹薩克斯的“孫紅雷”往前走了一步,一米八八的身軀如同一堵牆般擋住了女歌手。

  “馬勒格壁的,還敢擋。”一個瘦的像猴子般的小子跳上去,衝著“孫紅雷”大吼道:“你TM幹什麼的,閃開!”

  “孫紅雷”不動,放下薩克斯說:“大哥,給個面子吧,出來混都不容易,今天是我們第一次在糖果獻藝,唱得不好請您多包涵。”

  將近一米九的身高,給這個一米六幾的瘦猴子點頭哈腰,不但沒有獲得諒解和同情,反而使瘦猴更加猖狂:“什麼TMD獻藝,不就是個破賣唱的麼。”

  說著,從旁邊抓過一杯啤酒,刷地潑在了大個子臉上。

  大個子依然沒有發怒,謙卑的點頭說:“謝謝大哥賞酒。”

  周圍一陣哄笑,瘦猴更加得意,信手抓了一個酒瓶子,蹦起來敲在大個頭上,“啪”的一聲脆響,血慢慢的流了下來,糊住了眼睛。

  下面一陣喝彩聲,瘦猴得意洋洋的轉身向下面揮手示意,宛如打了勝仗的將軍。

  大個子怔住了,沒想到對方出手這麼狠,剎那間他的一雙拳頭握緊了,但是很快又鬆開了,那個女歌手眼睛裡閃著亮晶晶的東西,從口袋裡拿出面巾紙幫他摀住傷口。

  瘦猴扭頭過來,嘻嘻一笑,在女歌手屁股上摸了一把,女歌手尖叫一聲,跳到了後面,這時候從吧台後面衝出來五六個穿著白襯衣的年輕人,看樣子是酒吧的工作人員。

  瘦猴的同夥們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啥也不說了,直接抄傢伙幹!兩幫人徑直撞到一起開打了,酒瓶子、椅子、拳頭、棍棒全上了,一時間亂成一片,驚叫聲、玻璃碎裂聲此起彼伏,酒吧的工作人員明顯佔了下風,被打得屁滾尿流。

  靠近門口的客人都逃走了,在裡面來不及逃跑的也都藏在角落裡,那個大個子薩克斯手倒是機靈的很,拉著女歌手不停地閃躲著,但是絕不主動出擊,他人高馬大又是一臉凶相,別人倒也不敢來招惹他。

  劉子光等三人坐在僻靜處抽著煙看熱鬧,這種故意砸人場子的事情屢見不鮮,無非是看中人家的場子了,又不想多花錢,於是就採取這樣一個無恥的做法,隔三差五派人搗亂,生意搞垮了再說。

  “那個小子,挺有意思的。”劉子光指著薩克斯手說。

  “怎麼講?”

  “這人是個練家子,東北人、身上有功夫,女朋友被調戲,還能忍著不出手,一般人做不到的。”

  “嗯,我看他那雙手,也是練過的,不過這事兒也不稀奇,這種人身上指不定背著幾條命案呢,所以才低調。”卓力悠悠的說。

  “哥幾個,咱們也上吧。”貝小帥看人家打的熱鬧,一臉的躍躍欲試,當即被劉子光喝止:“你省省吧,好歹也是當老大的人了,還衝在第一線打打殺殺的,像什麼話。”

  正說著呢,那個大個子出手了,他趁別人不注意,一伸手揪住了剛才那個瘦猴,照著後脖頸子就是一記手刀,然後女歌手也抄起酒瓶子朝著瘦猴的腦袋敲了一記,然後兩人相視一笑。

  酒吧裡燈火昏暗,打的亂七八糟,除了劉子光他們,誰也沒有註意到這個小插曲,忽然警笛聲響起,他們兩人臉色一變,趕緊開溜。

  劉子光拍拍卓力和貝小帥的肩膀,三人徑直走向酒吧洗手間,從一堆雜物後打開了後門,悄然離去。

  以往打架鬥毆,警察都是姍姍來遲,這次來的卻相當及時,出警的是治安大隊和防爆大隊,十幾輛警車將酒吧大門團團圍住,穿著黑色防爆盔甲的警察拿著警棍和盾牌虎視眈眈,一隊隊涉案人員全都帶上手銬押了出來,連那些無辜的酒客也不例外。

  “苗頭不對啊。”劉子光暗暗說道,在人群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老相識楊峰,這小子顯然已經升了官,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指揮這個指揮那個的。

  “走吧,沒什麼好看的了。”三人原路返回,走了一段距離,前面警燈閃爍,是交巡警在臨檢,剛才從酒吧裡逃出來的大個子和女歌手也被扣住要看身份證,大個子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哪能拿得出什麼證件來。

  劉子光一看老宋正坐在警車裡,於是便走了過去,喝了聲:“宋大隊。”

  老宋也看見了劉子光,整一整警服下了車,點頭致意:“劉老師,散步呢。”

  劉子光笑笑,指著那大個子說:“那是我朋友。”

  老宋點點頭,衝那邊一擺手:“放了!”

  警察立刻放人,劉子光也不多說,和老宋握握手,說你先忙,我走了。

  走了幾十米遠,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喊:“大哥。”

  回頭,正是大個子和女歌手,兩人都以感激的目光看著劉子光。

  劉子光沖他倆笑笑,轉身離去。

  ……

  糖果酒吧鬥毆案很快有了結果,酒吧老闆被拘留,幾個酒吧員工可能要勞教,可憐這位老闆接手酒吧還能三個月,就面臨牢獄之災,還有大幾萬的賠償金,真是倒霉至極。

  酒吧大門上貼著一張“正在盤點”的紙條,但是走近一看,裡面根本沒人,破爛桌椅和酒瓶子碎片扔了一地,天花板上的吊燈低垂著,燈管依然亮著,發出茲茲拉拉的聲音,不時閃一兩個火花。

  昨晚那位薩克斯手和他的女朋友站在酒吧門口,悵然若失。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工作,就這麼丟了,咱們怎麼這麼倒霉啊。”女孩說,一口哈爾濱味的東北話很是悅耳。

  “沒關係,咱們可以再找。” 小伙子將裝著薩克斯的箱子往肩上一背,繼續朝著下一家酒吧走去。

  來到下一處酒吧,進去找到老闆談駐唱的問題,正在談的時候,忽然門外進來幾個人,正是昨晚大鬧糖果酒吧的那些痞子,其中一個就是瘦猴,腦袋上還纏著繃帶,歪戴著鴨舌帽,自以為很有周杰倫的風範,他一眼就瞅見了大個子的薩克斯手,當即大喊一聲:“昨天就是他打得我,兄弟們,抄傢伙上!”

  一群人蜂擁而上,大個子拉起女朋友的手就跑,無奈女朋友穿的是高跟靴子跑不快,眼看就要被追上,大個子迫不得已,揮拳打去,一拳一個,中招的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趴下了,可是對方人多,陸續又有幾個人拿著棍子跑過來,大個子不敢戀戰,拉著女朋友就跑。

  跑啊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兩人終於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忽然對視一眼,又哈哈大笑起來。

  旁邊就是淮江,一江秋水向東流,江灘上長著茂盛的野草,星星點點的小白花點綴在草叢間,很美。

  “嗚”一聲長鳴,滿載著煤炭的平底船劈開波浪向前駛去,女孩撒嬌的說:“猩猩,我餓了。”

  大個子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掏遍了,只掏出一塊五毛錢來,愁眉苦臉的說:“小眉,咱們只剩這點錢了。”

  女孩傻眼了:“昨天不還有一百多塊麼,怎麼花的這麼快?是不是你買酒喝了?”

  “沒有,那一百塊付了房租,然後昨天晚上咱們又吃飯花了一些錢,本來以為今天能先找老闆預支一點的,沒想到哥幾個都進去了,沒辦法,咱們只有餓著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聽到了肚子裡的咕咕聲。

  忽然大個子神秘的一笑,拉開了薩克斯的盒子,變戲法一般從裡面拿出一截黑麵包來,說:“幸虧我還有神秘儲備。”

  “哇!列巴,你哪裡弄的?”女孩拿起黑麵包驚喜的看著,聞著。

  “上次買的,沒吃完,我特意留著的。”

  “真好,猩猩你真聰明,可惜太乾了。”

  “好說,我馬上買水去。”

  大個子跑到江岸上找了個小攤,花一塊五買了瓶純淨水,顛顛的跑下來,一伸手:“來,格瓦斯到。”

  女孩接過純淨水,臉上卻已經淚落滂沱,她低聲說:“猩猩,咱們得罪了人,酒吧生意是沒法做了,要不然,我去……”

  大個子猜到了她想說的話,毅然道:“不行,咱們好不容易逃出來,怎麼能重操舊業,你放心好了,我已經想好了怎麼賺錢。”

  ……

  華燈初上時分,夜市開始出攤子了,三輪車如同過江之鯽一般湧上來,放下篷布支架,開始搭棚子,支爐子,擺上小桌子小板凳,菜餚蒙著保鮮膜放在案板上,以供客人挑選。

  七點鐘之後,陸續開始上人,夜市也進入最熱鬧的階段,很多賣藝者背著吉他、電子琴走進各個大棚,拿著打印的歌單,請客人點歌,唱一首歌兩塊錢,一夜下來,也能賺個幾十塊辛苦錢。

  薩克斯手和他的女朋友也來到了夜市,畢竟是第一次在這種場合賣藝,有些扭捏,有些尷尬,但是為了生存,還是放下了尊嚴,拿著歌譜,陪著笑臉,在煙霧繚繞,人聲鼎沸的餐桌中穿梭而行。

  “喂,賣唱的,給我唱首歌。”一個喝的醉醺醺的客人喊道。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6-29 11:51 AM

3-11 私人城市酒吧
  “喂,賣唱的,給我唱首歌。”兩枚亮晶晶的一元硬幣拋過來,在地上打著旋,薩克斯手蹲下身子,剛要去撿錢,卻被人一腳踩住。

  抬頭一看,正是昨天從警察手裡把自己撈出來的人。

  “男子漢大丈夫,豈能為區區小錢折腰,來,跟哥喝酒去。”劉子光一把拉起薩克斯手,將他帶到自己的座位上。

  這裡正是地地道道燒烤攤子,人頭攢動,食客雲集,一個個小鐵爐子裡的木炭燃燒著,炙烤著羊肉串,孜然味,辣椒粉味,羊羶味撲鼻,大個子和他女朋友在劉子光面前坐下,神色有些拘謹。

  “來,喝酒。”一個裝滿啤酒的杯子放到了他面前,啥話不說,大夥先乾了三個,雖然已經是仲秋時節,外面要穿夾衣才行了,但是在這熱火朝天的燒烤攤子裡,大家還依然保持著赤膊的傳統。

  薩克斯手乾了三杯,劉子光又扔給他一支中南海,用筷子夾著木炭點燃,抽了幾口,大個子終於不再拘謹。

  “大哥,我叫王紅星,從哈爾濱來,這是我身份證名字,從小朋友們都喊我王星,猩猩,這是我馬子,韓梅梅,哈爾濱音樂學院畢業的。”

  東北女孩韓梅梅站起來和大家問好:“大哥們好,我敬你們。”說著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眾人紛紛叫好,貝小帥開玩笑問:“你叫韓梅梅,那李雷哪去了?”眾人一陣笑,劉子光問:“王星,看不出你人高馬大的還是個玩音樂的,對了,你從哈爾濱跑到江北來做什麼,你們搞音樂的不都喜歡往北京、深圳跑的麼?”

  “是這樣的大哥,我來投奔表哥的,結果表哥人沒找著,路費用完了,只好去酒吧駐唱,想混幾個錢再說,結果……唉,啥也不說了,多謝大哥搭救。”說著,王星又乾了一杯。

  “你表哥?”劉子光望著王星的眉眼,忽然想起一個人,脫口而出:“孟知秋!”

  王星一愣:“大哥,你認識我表哥?”

  “怎麼不認識,那是我兄弟,不過現在看守所裡住著,暫時還出不來,這樣就好辦了,小孟的表弟就是我的表弟,以後跟著我混就行了,那啥,小貝,給王星安排個住的地方。”

  “好嘞。”

  ……

  劉子光把韓梅梅安排到紅旗幼兒園去教小朋友唱歌,音樂學院的畢業生當個幼教音樂老師還是綽綽有餘的,至於王星,人高馬大一臉凶相,當保鏢是最合適的了,劉子光本想讓他去自己手下幹,但硬是被卓力弄走了,說是華清池需要這樣的人才。

  華清池已經裝修完畢,棲息在本市各個場子的技師們紛紛重回到卓二哥麾下,澡堂子的生意很快就又紅紅火火起來了。

  王星在華清池上班,一個月三千塊,不用做什麼,就是戴著耳麥在四處轉悠一下,這副尊榮不需要說話都能震懾一批想鬧事的傢伙,韓梅梅一個月也有兩千多,雖然和理想抱負還有一段差距,但是至少溫飽是不用愁了。

  開酒吧那檔子事兒,劉子光已經摸出點眉目了,上回鬥毆事件之後,酒吧一方是又扣人又罰款,鬧事一方第二天就直接出來了,這裡面很有些貓膩,貿然插手恐怕不太好搞。

  幾天之後,卓力忽然喜笑顏開的來找劉子光,手裡還拿著兩張一張紙。

  “光子,你看這是什麼?”

  “啊,租賃合同,你把糖果酒吧給租下了!”

  “對啊,直接拿下,租金便宜的要死,才二十萬,這回咱們可以大展宏圖了。”

  “你真是夠愣的,這地方有人瞧上了知道不?沒弄清楚情況就租下來,二十萬不是錢啊。”

  卓力一撇嘴:“我早打聽過了,搗亂的是金碧輝煌的人,他們想把這塊地方盤下來開分店,人家不賣,他們就整天來搗亂,還派人把房東的弟弟一條腿給打斷了,這房東也是個硬氣人,就是不賣給他們。”

  “結果你就當個冤大頭幫人家租下了,是吧。”劉子光嘿嘿冷笑。

  “光子你放心好了,不是猛龍不過江,我就不信了,金碧輝煌的人敢動我。”

  卓力和貝小帥不一樣,相對比較獨立,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別看他貌似粗魯,其實很有經營頭腦,華清池在他的經營下比老李在的時候要好的多,此次進軍江灘,也是卓力的主意。

  房子已經租下了,接下來就是裝修,註冊,卓力給新酒吧起了個很牛逼的名字“私人城市”

  酒吧是典型的爵士風格,Cigga、Jazz、Wine是它不變的內涵,裝修風格是美國鄉村風格,老式八角沙遜桌,六個葉片的老式吊扇,木質吧台,一張張大幅的黑白照片,老布魯斯歌手們風采依舊。

  光是裝修,卓力就下了血本,為了防止有人搗亂,他整天帶著一票人在店裡看著,坐在搖椅上翹著腿看人裝修,嘴上叼著雪茄,手邊就放著一把六五式騎兵刀,開刃的。

  不出所料,裝修第一天,搗亂的就來了,依然是老熟人瘦猴帶著十三四個小痞子,不過這回他們可算碰上硬茬了,一進去就被人拿油漆潑了一身,然後就見一個粗壯的漢子拿著明晃晃的馬刀撲上來,後面還跟了個接近一米九的大個子,手裡提著五尺長的自來水管。

  卓力不愧是將門之後,戰略戰術運用的相當之妙,不光酒吧裡埋伏了人,外面還隱藏著一支伏兵,前後夾擊將這夥人堵在店裡,打了個落花流水,幾分鐘後解決戰鬥,全都躺在地上哼哼了。

  這場戰鬥,王星衝鋒在前,格外勇猛,一個人就放翻了四個,得到了卓力的賞識:“小子可以嘛,以前練過?”

  “練過一點散打,瞎玩的。”

  “行,以後跟在我身邊吧。”

  半個小時後,治安大隊民警出現,但卻只是巡視了一遍就走了,並沒有抓人,卓力也不是白混的,早就打點過了,只要不出人命,嘛事沒有。

  ……

  金碧輝煌高級娛樂會所,頂樓辦公室內,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正在看報表,是那種正規的資產負債表和損益表,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憤怒將報表丟出去,拍著桌子嚷道:“我不看數字,我就想知道,錢呢,錢TM都哪裡去了?”

  “老闆,最近競爭厲害,常來那些客人都到華清池去了。”戴眼鏡的會計畏畏縮縮的說。

  “華清池,又是華清池,姓卓那小子這是打算和我對著幹啊,搶我的生意不說,還搶我看中的地盤,這世道是怎麼了,這些小輩都爬到我頭上尿尿了。”

  “老闆,我有個辦法。”禿頭保安領班說道。

  “你講。”

  “找人查他們,多查幾次就行了。”

  “你以為公安局是你家開的啊,說查就查,人家上面也有人,也花錢找人查咱們怎麼辦?這種辦法不好,兩敗俱傷。”老闆搖搖手,否決了。

  “老闆,我有個辦法。”眼鏡會計狡黠的一笑,湊上來說了幾句,老闆臉上慢慢浮起了笑意,點頭說:“好,好。”

  ……

  當天晚上,正在裝修中的私人城市失火了,堆積如山的裝潢材料和油漆、香蕉水啥的一點就著,火勢熊熊,幸虧王星在店裡看著,及時撥打了119,消防隊就在幾條街區外,五分鐘趕到現場,幾支消防水龍對著酒吧裡一陣猛噴,火是滅了,東西全都毀了,就算沒被燒毀的也被水龍噴壞了。

  損失慘重,光是裝潢材料就價值十幾萬,幸虧建築結構沒破壞,也沒傷人,不然損失更大了,卓力聞訊趕到現場,踩著一地焦黑的東西,臉色變的鐵青,手裡的馬刀柄都快攥出水來了。

  “狗日的姓閻的,我非剁了他不可!”卓力扭頭就走,卻被王星從後面抱住。

  “力哥,不能亂來啊,他們敢放火燒咱們,肯定有所準備,你這樣過去不是送死麼。”

  卓力一想也是,恨恨的說:“行,我就讓他多活兩天。”

  卓力沒有立刻報復,倒讓金碧輝煌的老闆閻金龍有點納悶,這位年已半百的老混混早年只是個拉三輪車的,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初期跑去廣州做倒爺才慢慢發家,江北市第一批洗浴中心就是他那一代人幹起來的,後來同期的人不是槍斃就是判刑,只有閻老闆一枝獨秀,至今活躍在江北道上。

  閻金龍的資歷比較老,玩的也大,除了金碧輝煌之外,手底下還有十幾套門面房,一個建築隊,各行各業都有所涉獵,社會各層次的人認識一些,沒有說不上話的人,他能混到現在不倒,除了夠狠之外,手段也比較靈活,該孬種的時候絕不出頭,該硬氣的時候也不縮頭。

  火燒了私人城市之後,該是來點軟手段的時候了,閻金龍派人找到了和平飯店的疤子,讓他給卓力帶話,說是願意賠償他所有損失,一口價二十萬,只要你退出這個地方。

  “馬勒格壁的。當老子沒見過錢麼,老子要的不是錢,是臉!”卓力聽到這話的時候,怒不可遏。

  “好弄,回頭我也帶桶汽油過去,把金碧輝煌給點了,不就結了。”貝小帥說。

  “金碧輝煌那麼多人,萬一燒死幾個,這事兒就大了,不妥。”劉子光當即否決。

  “三位大哥,我倒是有個辦法,能夠擺平金碧輝煌。”王星信心滿滿的說。



3-12 煙熏金碧輝煌

  金碧輝煌高級娛樂會所,每天都有大量客人前來就餐、洗浴、住宿、娛樂,迎來送往都是客,金碧輝煌的停車場上,永遠都停滿了豪車。

  幾個穿著西裝夾著皮包,看起來很規矩的客人談笑著從奧迪車裡鑽出來,走進金碧輝煌,和普通客人那樣換了拖鞋進去洗浴,消費,每天都有大量這種客人進進出出,實在引不起保安人員的注意。

  十五分鐘後,剛才上來的那波客人已經分散到了各處,和其他客人有所不同的是,他們身上穿著桑拿服,手裡卻依然拿著皮包,這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做生意的客人很多,皮包裡不是公章就是匯票,丟了不好,隨身帶著也是正常。

  幾乎在同一時刻,金碧輝煌裡突然濃煙滾滾,都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黑煙,充斥著巷道和房間,嗆得人直咳嗽,報警器尖利的響起來,但是天花板上的水龍頭卻噴不出水來,客人們被嗆得拿毛巾捂著嘴,驚恐的大叫:“失火了!”

  煙太大,人太多,無數穿著桑拿服的客人和妖艷暴露的技師從房間裡衝出來,怪叫著往電梯奔去,有人大喊:“失火不能坐電梯!”於是大家又湧向樓梯。

  忽然,電燈又全滅了,到處一片漆黑,尖叫聲此起彼伏, 金碧輝煌的保安人員們拿著滅火器想去救火,但是到處卻又看不到明火,人流洶湧,將他們擠得東倒西歪,站都站不住。

  閻老闆正在頂層辦公室坐著,忽然電燈一閃,滅了,與此同時一個保鏢推門進來,手裡拿著濕毛巾,藉著窗外的月光,能看見保鏢臉上全是驚慌,隱隱約約還有一陣陣尖叫聲傳上來。

  “怎麼了?”閻老闆鎮定自若。

  “老闆,不好了,失火了,快走。”保鏢急道。

  “失火?還不去救!打119,110喊人!”閻老闆一把將窗簾完全拉開,俯身看下去,附近幾座建築物以及路燈都是亮的,唯有金碧輝煌燈火全滅,黑洞洞一片,下面幾層的窗戶中還有黑煙滾滾冒出來。

  “去,檢查線路,肯定有人搗亂!”閻老闆火眼金睛,立刻想到了前幾天發生的事情,現在人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來了。

  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電燈又亮了,桌上的電話也響了起來,閻金龍拿起電話,一個急促的聲音響起:“老闆,電閘被人拉了,肯定有人故意放火,搗亂。”

  “還不快去抓!”閻金龍氣急敗壞放下電話,拿起衣服下樓,他在頂樓,這火要是真燒起來,可沒他的好果子吃。

  尖銳的警笛聲響起,幾輛紅色的消防車開了過來,消防隊員們忙著架雲梯,準備氧氣瓶防火服進去救人,此時門口廣場上已經聚滿了大堆逃出來的客人,不少人穿著桑拿服和拖鞋,但更多人赤著腳,還有一些女子跑得太急,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就捂了條床單在身上,白花花的特別刺眼。

  大家驚魂未定,嘰嘰喳喳議論著,消防隊員們動作就是麻利,架起水槍朝著二樓窗戶就噴了過去,噴了幾分鐘水,黑煙更淡了,裡面有人喊道:“別噴了,沒有火!”

  消防隊員們停止噴水,進去調查,只見滿地都是拖鞋,還有幾個人被擠暈了躺在地上,趕緊把他們抬出去急救,再往裡走,終於在更衣室、客房、休息大廳的角落、樓梯間等幾處發現了已經燒空的鐵罐子。

  閻老闆在保鏢的護衛下走了過來, 想和消防隊帶隊的領導握手呢,結果人家根本不理他,一揮手道:“你們這裡消防設施根本不達標,停業!”

  消防隊有這個權力,所有經營場所必須經過他們的審批才能營業,越是公共場所越是如此,金碧輝煌別看表面裝修的不賴,其實為了省錢,很多地方都是偷工減料的。

  該用防火板的地方,用的是普通木工板,該放置消防器材的地方,擺的是彌勒佛,該設置消防救生緊急通道的地方,也堵死了變成炮房,還有天花板上的消防報警器和噴水頭,都是形同虛設,根本沒連上。

  幸虧不是明火,而是土造發煙罐,如果真的失火了,那這次的損失就大了,起碼要傷亡幾十個人,到時候難看的不止是閻老闆了,消防隊的這些人都得受牽連。

  消防隊領導把話說得很死,整改不好就別想開業,閻老闆趕緊遞煙,陪著笑臉說:“王隊,一邊整改一邊營業你看行不,我這生意耽誤不了啊,一天就是上十萬的進賬。”

  王隊直接把煙擋了回去:“不會,必須限期整改,回頭我派人過來,收隊!”

  消防隊員們收起傢伙事走了,閻金龍悻悻地把煙塞回去,臉上冷若冰霜:“裝什麼裝,還不會,成箱子中華往你家裡送的時候怎麼沒說不會。”

  黑西裝上滿是污垢的保安領班禿頭走了過來,低聲說:“老闆,有人在搞咱們。”

  閻金龍一轉身上樓去了,丟給禿頭一句話:“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給我把搗亂的揪出來,要不然你就別幹了。”

  禿頭愣了片刻,一股戾氣展現在臉上,回到地下室的員工更衣室,從自己的櫃子裡取出兩把鋒利的尼泊爾狗腿刀,試試刀口,別在後腰上,換下西裝,穿了件運動服,戴上棒球帽,上樓招呼了七八個兄弟,出門去了。

  閻老闆回到自己辦公室,拿起電話撥號。

  “楊子,我是你金龍哥,最近怎麼樣,怎麼也不來玩了,忙啊,呵呵,大家都忙,對了,剛才出了個事,不知道哪個B養的跑來搗亂,弄個幾個鐵罐子放狼煙,把客人們嚇得亂跑,消防隊都驚動了,對對,你看這事咋整,……行,你看著辦吧,行,哥哥謝謝你先。 ”

  放下電話,閻金龍坐回自己寬大的皮椅子,一隻手按在腦門上開始想事,這件事是誰做的他很清楚,但是報復起來卻不大容易,對方是高土坡新近竄起來的一夥人,打架夠狠,夠團結,名氣響,老四那麼牛逼的大混子都折了,何況自己已經金盆洗手多年,光顧掙錢不大玩這些打打殺殺的遊戲了。

  遙想當年,自己單人獨騎去廣州進貨的時候,腰裡就別一把螺絲刀,有次在火車上遇到打劫的,為了保護進貨的三千塊錢,硬是以一敵四,放倒了那幾個流竄搶劫犯。

  閻金龍燃起一支煙,青煙裊裊,往事如風,當年的自己是多麼的生龍活虎啊,現在年紀大了,錢多了,膽子竟然也怯了,唉。

  剛才治安大隊的楊子說了,這案子不好弄,說是危害公共安全也行,說是惡作劇也行,反正沒死人,就看操作手法了,其實說白了就是要錢,這樣也好,閻老闆喜歡這種只認錢不講交情的人,和他們打交道,輕鬆。

  明天讓人送兩萬塊錢過去就是。

  ……

  華清池,樓上辦公室裡,幾個人笑成一團,牆上還掛著他們剛才穿的西裝,王星這小子的本事還真不是蓋得,自己用奶粉罐子、化肥硝酸銨、鋸末、煤粉、硫磺做出了發煙罐,兄弟們扮成客人潛入金碧輝煌,玩了一出“煙熏金碧輝煌”效果相當理想。

  “我說猩猩,這一套你是哪學的啊?”卓力樂不可支的問道。

  王星撓撓腦袋,說:“我爸以前是防化兵,後來轉業進了消防隊,這些路數我都懂,金碧輝煌我先進去查看了一下,那些消防設備很不到位,這樣搞他一下,起碼歇業兩個星期,他和咱們不一樣,歇業這麼久,損失可大了。”

  “行,你小子是個人才。”卓力伸出大拇指讚道。

  忽然對講機響了,是樓下把風的伙計在報告:“二哥,金碧輝煌的人來找茬了。”

  “走!”卓力從椅子上跳起來,抓起馬刀下樓,兄弟們也抄起傢伙魚貫而下。

  到了門口,伙計們已經和禿頭對峙起來了,禿頭抽著煙,很從容的樣子,讓自己的手下退後三步,獨自一人面對幾把三稜刮刀,眉頭都不眨一下。

  卓力來到門口,看見禿頭便哈哈大笑起來:“禿子,找我有事啊?”

  禿頭點點頭:“卓二哥是吧,想找你談談。”

  卓力很牛逼的揮手讓兄弟們閃到一邊,把馬刀也丟給手下捧著,大大咧咧走到跟前,說:“想談什麼?說。”

  禿頭詭異的笑笑,把頭湊過來好像要說話的樣子,忽然從腰後拔出狗腿刀,劈頭就砍過來。

  卓力到底是練家子出身,腳一點地往後撤去,禿頭緊隨其後撲上猛砍,動作之快令人眼花繚亂,現場沒有一個人能反應過來。

  除了一個人,王星。

  王星手裡只是提了一個台球桿,此時迅速搶上用台球桿招架狗腿刀,哪知道對方的刀鋒太過鋒利,台球桿當場被砍斷,眼瞅著鋼刀就要劈到卓力頭上,說時遲那時快,王星竟然撲上去用後背擋住了刀鋒。

  “噗” 的一聲,江湖人士對這種聲音都很熟悉,是利刃切入肉體的聲音,此時卓力已經拿到了自己的馬刀,長刀出鞘,寒光閃閃,大吼一聲向禿頭殺去,此時兄弟們也終於反應過來,揮舞著傢伙打過去,雙方戰成一團。

  這裡到底是高土坡兄弟們的大本營,援兵迅速趕到,禿頭一幫人落荒而逃,禿頭本人也吃了不少虧,肩膀被卓力劈了一刀。

  ……

  醫院裡,卓力和貝小帥焦躁的來回踱著步,卓力一邊抽煙一邊說:“真TM的,王星要是廢了,我怎麼給他表哥交代。”

  貝小帥說:“猩猩真夠猛的,要不是他替你擋一刀,恐怕廢的就是你了。”

  “就是,這兄弟絕對夠義氣,等咱們的酒吧開業了,我讓他管著。”卓力說。

  搶救室的門開了,醫生走出來,一邊摘口罩一邊說:“誰是家屬?”

  卓力和貝小帥趕緊掐了煙上去問:“醫生,怎麼樣了?”

  “小伙子身體素質不錯,縫了二十八針,皮肉傷,沒事,好好休養,少打架。”醫生說完就走了。

  卓力和貝小帥興奮地用拳頭對撞了一下,走進了病房。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1 05:33 PM

3-13 這點破買賣劉哥根本看不上眼

  禿頭傷的不輕,為了老闆一句話差點把命賠上,肩膀一塊皮開肉綻,血淋淋的,要不是他在運動服裡面穿了一件生牛皮的坎肩,整個人都會被馬刀劈成兩片。

  他是金碧輝煌的保安主管,會所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是他的失職,但是他立刻就用行動挽回了自己在老闆面前的失分,在道上混,手底下沒有幾個敢打敢拼的馬仔,肯定不行。

  禿頭的英勇行為讓閻金龍稍微有了點面子,聽說對方也有個人被砍成了重傷呢,雙方就算是打平了,對付這種靠蠻力起家的混混,還是要動用上層關係能事半功倍,硬拼只能兩敗俱傷。

  金碧輝煌只能暫時停業了,閻金龍請了消防隊的領導吃了一場酒,對方明確指出,消防設施必須到位,不然說啥都是白搭,這也是為了你們好,真要出點什麼事,那都是驚動全國的大事,誰也捂不住。

  閻老闆尋思了一下,這事確實馬虎不得,便下狠心重新裝潢,同時又給某人打了電話,生意幹到金碧輝煌這種地步,已經不算小打小鬧了,逢年過節光是送出去的菸酒補品,折合成人民幣都得有上百萬,更別說那些其他好處了,他的背景和社會關係可是若干年來打下的,絕非一日之寒,一個電話過去,治安大隊當即出動,掃了華清池的場子。

  閻金龍心裡很有數,江湖沉寂多年,現如今忽然冒出來一幫年輕的愣頭青,想把這批老人幹翻重起爐灶,他們想得美,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平時一些小事情,他只是請治安大隊的楊子幫忙而已,一方面因為這小子上路,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楊子父親的關係。

  可是如今指望楊子是鎮不住場面了,必須更高層的關係出面,多年經營的好處在這一刻顯示出來,高層發下號令,治安大隊一星期連查了三次華清池,當然每次都是無功而返,但這樣下去,客人哪還敢光臨,那些技師也得餓死,幸虧二哥仗義,大家也都捧場,雖然生意冷清,依然沒有跳槽。

  這是一場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消耗戰,金碧輝煌財大氣粗,停業幾天雖然損失巨大,但是人家底子厚,撐得住,但是華清池本小利薄,全靠這點收入維持呢,治安大隊隔三差五來掃場子,這誰能受得了。

  私人城市還在繼續裝修中,那些燒的焦黑的垃圾運出去,又買了一批新的材料進來,卓力整天扛著馬刀在裡面看著,哪知道金碧輝煌方面反而偃旗息鼓了,本以為他們慫了,結果三天以後就有另外一股人馬找上門來。

  這些人可不是一般角色,白色無牌麵包車,豆綠色制服,城管執法大隊的臂章,蠻橫桀驁的面孔,孟恆就連卓力這樣凶悍的角色都不得不將刀柄捏了再捏,最終還是沒能拔出來。

  城管們看到一臉凶相的卓力,和那把六五式騎兵刀,倒也沒敢造次,只是扯單子罰款了事,說什麼裝潢材料不是放在門口,罰款三百。

  好,罰款三百,卓力忍了,讓人交了罰款。

  第二天,城管們又來了,這回說裝修沒有在外面蒙彩條布,罰款五百。

  第三天,城管們又來了,說亂搭亂建沒有辦許可證,罰款八百……

  如此這般天天騷擾,令人不勝其煩,這才只是個開始,照這種形勢下去,以後工商局、稅務局、衛生局、質監局,這些有行政執法權的單位隔三差五就要來騷擾,這酒吧也別開了。

  卓力都快把牙咬碎了,但依然忍著沒動手,有一句老話說得好,民不與官鬥,這也是劉子光告誡卓力的話。

  閻金龍找人給卓力帶話,想玩,老子奉陪到底。

  ……

  想玩,那就玩吧,第四天的時候,城管們開著白色的麵包車再次來到私人城市門口,頤指氣使的說裝潢施工噪音太大,要罰款一千塊的時候,卻沒注意到有一台攝像機已經對準了他們。

  酒吧負責人是個很斯文的年輕人,很惶恐的詢問,只不過用電鋸切木板了,哪裡有什麼噪音,再說這一帶都是酒吧KTV,整天吵得要死,何來噪音一說?

  城管們不管哪個,你辯解一句,他就多撕一張罰單,反正那個滿臉橫肉的小子不在現場,大伙的膽氣都比較壯。

  好說歹說,最後還是罰了兩千塊,城管們揚長而去,攝像機從暗處出來,將鏡頭對準了那張收據,除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公章之外,根本就沒有財政局的監制章。

  當天晚上的電視裡便播出了這一節目,題目叫“百姓創業何其難”主持人江雪晴從深入的角度分析了當今江北市軟環境建設面臨的各種錯綜複雜的問題,節目最後,她很發人深省的說道:“我們不禁要問,為什麼百姓創業這麼難,為什麼有關部門總是採取一張管而不是幫的態度?”

  如今江雪晴在宣傳口的地位可不同往日,百姓生活欄目也被廣大群眾譽為江北的“焦點訪談”,影響力非常巨大,主持人的風格也日漸犀利,據說省裡有些領導每天都要看她的節目呢,說這小丫頭有前途。

  節目播出之後,市城管執法局立刻做出反應,嚴肅處理了幾名亂罰款的相關責任人,當然,他們都是臨時工而已。

  此事過後,沒有什麼單位再敢來找私人城市的麻煩,誰都知道這裡的老闆後台硬,連江雪晴都能請動,這個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誰閒著沒事跑來自找麻煩啊。

  卓力可不是任人欺負的窩囊廢,當即帶人去金碧輝煌大打出手,打傷了幾個看場子的保安,砸爛了一塊價值二十萬的玉石浮雕屏風,還闖進閻金龍的辦公室,用馬刀把他那張價值不菲的紅木大班台砍得全是豁子。

  卓二哥放話出來,要玩的話,絕對奉陪到底,大不了一命換一命。

  閻老闆害怕了,畢竟現在不是二十年前那個自己了,有家有院,有老婆,有兒子,還有二奶啥的,多少張嘴指著自己開飯呢,哪能和這種亡命之徒硬拼,有權有勢,背景嚇人,也不能把警察請來24小時保護自己,卓力那小子是屬驢的,惹急了真可能玩命上,更何況卓力不是一個人,他背後的那個人才是真正可怕的,通過這些天的較量,閻金龍已經敏銳的覺察到,他很有頭腦和手腕,不好對付。

  不值當得啊,閻老闆就再次托和平飯店的疤子給卓力帶話,這件事先這麼擱著吧,不打了。

  治安大隊也不來掃場子了,華清池的生意漸漸又好起來,私人城市的裝潢也沒人搗亂了,但大家的警惕性並未降低,閻金龍這種老江湖,嘴上一套背後一套,指不定又在玩什麼鬼花樣。

  不過這一戰再次打響了卓二哥的名氣,閻金龍是什麼人,那是江湖上響噹噹的老大,八十年代的萬元戶,洗浴中心業的鼻祖,當別人還是那種大澡堂子煙霧繚繞,更衣室一人一張床,吃蘿蔔喝熱茶的時候,人閻老闆就搞起了什麼鮮花浴,牛奶浴,什麼泰式按摩,港式按摩,從南方弄來一批小娘們,號稱溫州技師,生意不要太好哦。

  這樣一個業界鼻祖,卓二哥都敢和他叫板,一把馬刀把人閻老闆的大班台劈的稀巴爛,老江湖們紛紛搖頭嘆息,這江湖真不再是以前的江湖了,一點倫理輩分都不講了,年輕一代卻熱血沸騰,紛紛將卓二哥視作偶像,同時又對卓二哥背後的那個神秘之人產生了相當的敬畏。

  道上人都知道,卓二哥是高土坡劉哥扶起來的,劉哥出道的時候也比較猛,一個人掄著大砍刀追著十幾口子滿街跑,後來在江邊和老四大戰,那可是上千人的大會戰,江北黑道上空前絕後的大事件,人劉哥就靠著一幫初中毛孩子和幾十個小區保安,硬是打贏了。

  閻金龍做過調查,劉子光現在是至誠物業分公司的副經理,實際上已經架空了經理,公司裡他獨大了,手底下養著上百號的保安,都是二十郎當歲的壯小伙子,能打敢拼的猛人,和江北黑道也不怎麼交集,打起來沒有什麼香火情。

  此外,他還經營著一家挖沙場,給各大工地供應建材,現在房地產市場異常火爆,沙子價格也跟著節節攀升,那可是個日進斗金的大買賣,華清池也是他投資的,夜市的地地道道燒烤的幕後老闆也是他,李建國那麼牛逼的一個人,和他關係好得很,和平飯店的疤子,那也是道上數得著的角色,和他稱兄道弟,據說這傢伙在公安局裡也有熟人,和如今風頭正健的宋副局似乎是戰友呢。

  所以,劉子光這個人絕非善茬,不可等閒視之,他和卓力最近的一系列行為都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想擊垮金碧輝煌,搶占江灘這塊寶地。

  濱江一座獨棟小別墅裡,閻金龍把玩著景泰藍的茶杯,飽經風雨的臉上寫滿了陰沉和狠辣,想搶我的生意,沒那麼容易!

  “龍爺,吃飯了。”樓下傳來二奶的呼喚,這位外室年僅二十三歲,是閻老闆從江北師範學院找來的女大學生,年輕貌美又風騷,聽到二奶嬌滴滴的呼喚,龍爺臉上才出現一絲笑紋。

  ……

  其實閻老闆真的誤會劉子光了,自始至終想搶他生意的只是卓力而已,那一堆破買賣,人劉子光根本就看不上眼。

  此時劉子光正在看守所接待室裡和孟知秋談話。

  “小孟,你表弟來江北了,我把他留下了。”

  “表弟?我哪個表弟?”孟知秋撓著光溜溜的大腦袋,一臉疑惑。

  “叫王紅星,哈爾濱人,長的人高馬大,孫紅雷似的。”

  “哦,我想起來了,是我小姑夫弟弟家的孩子,論輩分是該叫我一聲表哥的。”

  “那你們熟不熟?”

  “談不上熟,小時候經常一起玩,多少年沒見過面了,聽說他後來挺上進的,考了個什麼大學來著.”

  "“哦,他父親是消防隊的麼? ”

  “不清楚,反正是穿制服的,怎麼了,劉哥?”

  “沒事,小伙子挺能幹的。”劉子光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3-14 十七歲的單車

  雖然至誠集團給劉子光分了一套房子,但他並沒打算長住,只是想臨時當個過度房而已,畢竟老劉不是吃軟飯的人,住人李紈的房子算怎麼回事。

  但是人家給你臉,就得接著,而且冬天就快到了,高土坡的房子都是年久失修的平房,保溫效果差,冬天都是生煤球爐取暖,既不暖和又不衛生,搞不好還會煤氣中毒,所以先搬出來再說。

  至誠一期的九十平方樓房,老爸老媽相當滿意,但是暫時不打算搬進去住,只是每天搬著小板凳去看工人裝修,這間房是要留著兒子結婚用的,馬虎不得。

  現在老爸老媽都不上班了,主要精力都放在裝修新房上,每天晚上還是回大雜院住,這裡都是多年老鄰居,有個什麼事情也能互相照應,相對高樓大廈裡對門都不知姓名的鄰居,到底方便一些。

  中午十二點多,劉子光一家人正在吃飯,忽然房門被輕輕敲響了,老媽過去打開門,見是鄰居小雪,趕緊招呼道:“孩子吃飯了麼,來家吃點吧。”

  小雪的臉紅了,小聲說:“謝謝奶奶,我吃過了,有件事想麻煩奶奶。”

  老媽說:“啥事,說吧。”

  “下午五點半學校要開家長會,可是正好我爸爸在做透析,我想請……”

  老媽說:“沒問題,奶奶幫你,咦,不行啊,下午我要到廠裡去報銷醫藥費,說好了的不能變。”

  說完老媽轉身問道:“老劉你下午有空麼?”

  老爸說:“那個點我約了人去拉瓷磚,也沒空啊。”

  小雪一臉的無助,手捏著衣角不說話,這是個很靦腆的女孩,搬來沒幾年,平時總是深居簡出的,和鄰居們交流不是很多,若不是上次中秋節大家一起吃飯,怕是也拉不下臉來求人。

  人家閨女求上門來,哪能就這樣說沒空打發了呢,老媽想了想,忽然一拍巴掌說:“對了,讓你叔叔去,他是當經理的人,見過世面,比我們這些老頭老太太強多了。”

  又對劉子光說: “小光,你下午沒事對吧。”

  面對老媽的暗示,劉子光只好說:“沒問題,我去。”

  “謝謝叔叔。”小雪展顏一笑,連劉子光都禁不住心旌蕩漾,這小丫頭真是個美人胚子。

  “五點半是吧,在哪裡開會。”劉子光端著飯碗走過來問道。

  “對,五點半,在一中階梯教室,就是操場旁邊的那座樓,謝謝叔叔了,爺爺奶奶叔叔再見。”小雪紅著臉告辭了,這丫頭,動不動就臉紅,不過現在已經強多了,以前走路說話都是怯生生的,就像一隻膽小的貓。

  小雪走了以後,老媽嘆一口氣,繼續老生常談:“唉,這孩子可惜了……”

  老爸插嘴道:“你說的啥話啊,人家在一中上高三,明年肯定能考上名校,怎麼叫可惜了。”

  老媽辯道:“我是說這孩子生錯人家了,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長的那麼秀氣,學習又好,還拉的一手小提琴,連咱們廠宣傳科的蘇老師都說好呢,這要是生在有錢人家,早就不知道拿了幾個獎了,可是生在老溫家,唉,不說了。”

  劉子光很感興趣,問道:“媽,老溫大哥咋回事,你講講唄。”

  老媽的八卦慾望被兒子勾起來,便放下碗筷說:“老溫以前不在晨光廠,是從內蒙古哪個軍工企業調過來的,不過他本人是南方人,那真是一表人才,吹拉彈唱樣樣精通,還能給廠報寫文章,多少女工都看上他了,不過他一個人拖拉個孩子也不方便,再加上廠子改制,一來二去就耽誤了,再後來,被查出有腎病,需要長期透析,這個家就活活的拖垮了,對虧小雪爭氣,學習又好,老溫能活到現在,全靠女兒這個精神支柱了。”

  劉子光說:“那小雪她媽媽一定是個大美人了。”

  老媽說:“小雪隨她爸爸,她媽媽好像早就去世了,人家不願意提,咱們也不好問。”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樣的,不幸的家庭卻有著各種各樣的不幸,別人的痛苦隱私沒必要打聽的那麼細了,劉子光點點頭說:“行,我下午去替老溫開家長會,也算幫他一把。”

  ……

  今天是星期五,至誠集團總部有例會,劉子光的行政級別已經到了可以去總部開會的層次了,中午兩點鐘,他騎著自行車從家出發了,那輛長江750因為幾個重要零件還沒買到,所以暫時還沒發騎,目前劉哥的座駕依然是那輛二八加重永久自行車。

  深秋的季節,天氣已經有些寒冷了,劉子光伸手將M65風衣的領子豎了起來,穿這種美式軍用短風衣還是跟郭大爺學的呢,一年四季通用,,配上自然磨損的牛仔褲和高腰軍靴,又酷又帥簡直沒治了。

  走著走著,忽然看到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苗條纖細,站在自行車前焦急的左顧右盼,那不是小雪麼,劉子光趕緊猛蹬兩下騎過去,蹁腿下車問道:“小雪,怎麼了?”

  “叔叔,自行車壞了。”小雪的臉龐因為急躁而變得紅通通的,血管都能看得見,一雙纖細的手指上沾滿了油污,顯然這雙拉小提琴的手應付不來自行車的故障。

  “來,讓我看看。”劉子光蹲下身子,轉了一下車鐙子,很輕,車鍊子似乎掉了,而且前後車輪都癟了。

  奇怪了,郭大爺親自組裝的自行車,質量不會這麼差啊,就算車胎被扎,也不會這麼巧吧,鏈條也出了問題,劉子光眉頭一皺,拆下鏈盒一看,車鍊子居然斷了,看那亮晶晶的裂口分明是被鉗斷的,再拔下氣門芯一看,果不其然,橡膠氣門芯被人扒走了。

  “小雪啊,學校裡有沒有得罪什麼人啊?”劉子光拍拍手和顏悅色的問。

  小雪困惑的搖搖頭:“沒有啊,同學們都挺好的。”

  “那你這是去哪裡呢?看你急的那個樣子。“

  “今天學校組織高招體檢預演,兩點半必須趕到體檢站,我還是提前從學校出來的,這下怎麼辦啊。”小雪焦急的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表,已經兩點十五了,體檢站距離一中可是有段距離的,自行車又壞了,這下非遲到不可。

  一輛現代私家車開了過去,忽然又遠遠停了下來,車窗中探出兩個女生來,得意的看著小雪,啥也沒說,只是輕輕笑了幾聲,車又繼續開動了。

  陸續又有幾輛汽車駛過,車裡明顯坐著的都是小雪的同學,從她們那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來。

  “這就是你們一中的同學?”劉子光略帶嘲諷的問道。

  小雪點了點頭,眼淚已經不由自主的溢了出來,這個單純的女孩子,或許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天生的相貌已經引起了別人無盡的妒忌和怨恨。

  劉子光摸著下巴想了想,忽然動手把小雪的自行車往人行道上以放,幫她用鍊子鎖鎖好,鑰匙拋過去,自己先跨上了二八大永久:“小雪,上車!”

  小雪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劉子光的用意,這次她的臉竟然沒有紅,而是咬了一下嘴唇,跳上了二等座,側向坐著。

  “坐好了沒有?”劉子光問。

  “嗯,坐好了。”小雪抿著嘴唇用力的點點頭,出於羞澀,兩隻手僅僅抓著車座。

  “抱緊我!”劉子光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緊接著左腳在地上一蹬,自行車刷的衝了出去,巨大的慣性下小雪的身子往前往後一傾,驚得她趕緊抱住了劉叔叔的腰。

  經過郭大爺精心調校的二八永久加重自行車極其堅固耐用,動作靈敏,在劉子光的駕馭下以驚人的速度在大街小巷中穿梭而過,如同通人性的駿馬一般,速度之快,小雪不得不緊緊抱住叔叔的腰,這是女孩子第一次和父親之外的男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心裡如同裝了一隻小鹿般撞啊撞的不停。

  天有些陰暗,烏雲密布,秋風捲著落葉滿街亂走,天上竟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劉子光單腿點地,從身上脫下M65不由分說披在小雪身上,沒有說話,繼續蹬車前行,他能感覺到,攬在自己腰上的兩隻手,更緊了。

  以劉子光的速度,再加上抄近路免了等紅綠燈的時間,僅僅用了十分鐘就趕到了體檢站,人家還沒開大門呢,但是門口已經聚集了一大堆男女同學,都驚訝的看著劉子光。

  劉子光“嘎”的一聲停下自行車,扭頭說:“到了。”小雪掀開蒙在頭上的M65外套,一張小臉悶的紅撲撲的,在同學們的眾目睽睽之下跳下二等座,將衣服還給劉子光:“謝謝叔叔。”

  “不客氣。”劉子光拿回外套,忽然覺得襯衣後背上有冷颼颼的感覺,這小丫頭難道剛才哭過了?不過看她這副開心的樣子,似乎不像哭過啊。

  幾輛私家車姍姍來遲,打扮新潮入時的女高中生們從車上下來,看到小雪已經到了,都是一臉掩飾不住的驚訝。

  時間快到了,體檢站的大門打開,幾個老師招呼起各自的學生,排隊往體檢站裡走,劉子光衝著隊伍中的小雪擺擺手,微笑著目送她走進大門。

  體檢站門外,私家車停了一長串,這批高三學生要麼是自己騎車打車過來,要麼是坐私家車來,像劉子光這樣騎著自行車送孩子的還是獨一號。

  幾個肥頭大耳的家長從車裡鑽出來,互相遞名片,上煙,自來熟的聊起來,時不時往劉子光這邊看一兩眼,然後低聲談笑著什麼,從他們猥瑣的眼神和笑容來看,大抵不是什麼好話。

  劉子光冷冷一笑,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宋大隊,我小劉啊,我要舉報違章停車的話,罰款有沒有我的提成啊。”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1 05:34 PM

3-15 東少的爸爸是黑道老大

  不大工夫,兩輛警用摩托車便駛了過來,警察拿著罰單和數碼相機一下車,私家車的車主們便如同驚弓之鳥般鑽進車裡,慌忙發動離開,體檢中心門口的道路是不能長期停車的,罰一次就是二百,不值得啊。

  交警找了幾輛司機不在車內的汽車,貼上罰單拍了照便揚長而去了,那些私家車也不敢再停到路上,紛紛駛離了現場或者開到了旁邊的巷口裡去。

  本來高招體檢是安排在高三下學期,也就是來年春季四月份的,但是為了防止到時候出現意外,學校先組織了一次體檢預演,有什麼問題早知道早解決,影響了孩子的前途就不好了。

  這場體檢一直進行了兩個多小時,一直到四點半才結束,學生們說說笑笑陸續從體檢中心出來,此時外面的雨還在繼續,天空中霧濛濛的,道路上都是積水,學生們歡笑著在雨裡跑動著,到處都是十七八歲的男孩女孩,青春氣息撲面而來。

  下雨的時候出租車很難打,人一多起來就更難打車了,一群群的學生在馬路上揮著手臂攔車,小雪一個人站在角落裡,手插在兜裡,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兜里只有幾個硬幣,從這裡回學校卻要轉兩次車,晚上還要吃飯,怎麼辦呢?

  “小雪。”一聲熟悉的召喚在身後響起,女孩一回頭,頓時笑顏綻放:“叔叔,你沒走啊?”

  “來,上車。”劉子光拍拍車座,同時將一把傘遞給小雪,這是他剛才在附近超市裡買的。

  小雪開心的爬上了二八大永久的後座,一隻手攬住劉子光的腰,另一隻手撐開傘舉在頭頂,興沖沖的說:“好了,開動吧。”

  “走嘍。”劉子光左腳在地上一蹬,自行車向前劃去,一車兩人,在滿街同學們驚異的眼神中徜徉在雨中,起初小雪有些臉紅發燙,但隨即又抬起頭來,坦然面對著那些來自於私家車和出租車中的目光。

   ……

  江北市第一中學是一所有著悠久歷史的學校,建校已有八十年了,一直以來就是江北市乃至全省升學率最高的重點高中,劉子光中考的時候就差了分沒到分數線,託了關係也是白搭,最終還是上了一所普通高中。

  一中老校區門口,仿古建築巍峨聳立,大理石的校門標識醒目又氣派,大門敞開著,一條整潔的道路兩側,是被雨水沖刷的碧綠的松樹,遠處的教學樓和操場,都呈現出一種磅礴大氣的風範來,是晨光子弟中學那種學校很難比擬的。

  一中的校園非常寬敞,階梯教室旁邊的籃球場上已經停滿了汽車,體檢站門口那些私家車到了這裡就顯不出絲毫的氣派來了,只能丟人現眼,寶馬奔馳凌志皇冠奧迪,一排排豪華轎車鋥亮耀眼,司機們聚到一起抽著煙聊著天,狼一般的目光追隨著校園裡一個個青春靚麗的身影,不時發出陣陣會心的笑聲。

  階梯教室另一側就是學校大操場,嶄新的紅色橡膠跑道,完善的體育設備,都彰顯著學校的硬件實力,一幫穿著校服的男生,聚在高低槓附近,手裡藏著煙,悄悄地吞雲吐霧,不時追打嬉鬧著。

  一般中學的校服都是那種綠色白色相間的運動裝,但是一中的校服別具特色,上衣是那種毛料的藏青色西服,左胸繡著學校的徽標,裡面是淡藍色的襯衫,男生藍色領帶,下面是灰色長褲和皮鞋,女生是藍白相間的領巾,下面格子裙,量身定做,熨帖合體,很能表現一中學子們的優良氣質。

  但是似乎從沒見過小雪穿這種好看的校服啊,劉子光一邊推著車子一邊問道:“咦,你怎麼沒穿和他們一樣的衣服?”

  小雪身上是一件藍色的夾克上衣,經過一番改動倒也合身,劉子光認識,這是晨光廠的工作服,老爸也有一件這種衣服呢。

  小雪低著頭說:“我……校服太貴了,班主任說可以不訂做,反正不參加集體活動就行。”

  劉子光明白了,小雪家的窘迫情況遠超自己的預料,老溫大哥重病在身,光是每星期透析的錢都能拖垮一個正常的家庭,更何況他們家基本上沒有任何生活來源,大人的病還能靠醫保,但是生活費就只能指望那少的可憐的社區低保了。

  每月四百二十塊,吃飯都要省著花,哪有閒錢買這種用料考究做工精細的校服啊,一時間劉子光有些後悔,不該問這個敏感的問題,刺傷小女孩的自尊心。

  時間還早,家長會半小時後才開,那些先來的家長們紛紛跑到校長主任的辦公室裡去說事,劉子光這個冒牌的家長偶爾客串這麼一回,也用不著正兒八經的幹啥,看了看四周,指著操場上說:“走,咱們去那裡歇歇吧。”

  此時雨已經停了,被秋雨沖刷過的大操場顯得格外清新,進口的草皮依舊翠綠,小雪看了看高低槓那裡聚集的男生們,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但還是點點頭答應了。

  劉子光鎖好自行車,帶著小雪來到運動器材區域,剛要跳上雙槓一展身手呢,忽然男生那邊發出一陣聒噪,一幫學生衝著小雪喊道:“溫雪,那是你男朋友還是你爸爸?”隨即一陣哄笑。

  小雪低下頭不敢回應,臉紅得滴血,劉子光大怒,指著那邊喊道:“誰起哄的,站出來!”

  對方顯然沒料到這位“大叔”脾氣這麼暴躁,頓時一驚,但很快就平靜下來,而且做出了反應,他們中為首的一個是個看起來滿帥氣的男生,但是這種帥氣裡卻含了過多的戾氣。

  帥男生一甩頭髮,從雙槓上坐下來,腳上是紐巴倫的運動鞋,校服上衣外面套著防水戶外運動裝,他個子高,別的男生圍在他周圍,如同眾星捧月一般。

  一幫男生彪呼呼的迎著劉子光走過來,小雪嚇得左顧右盼,但是周圍根本沒有老師,只有停車場上幾個司機遠遠的看著笑話。

  小雪想跑,但是一扭頭看到劉子光臉上惡意的笑,便又站住了,咬了咬嘴唇,站到了叔叔背後。

  一幫桀驁的學生娃毫無懼色的走到了高土坡劉老大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學生們對於服裝的品牌和價位的欣賞水平遠超他們的父輩,一眼就看出這位大叔穿的是再普通不過的仿品M65和低端品牌牛仔褲,這種蘭博式的行頭早就過時幾百年了,再加上大叔是騎自行車來的,水平可想而知。

  帥男生走到劉子光面前,高三男生的個頭已經發育完全了,一米八的身高足以俯視劉子光,手中籠著的煙卷肆無忌憚的拿出來,抽了一口,藍色的煙霧很囂張的從嘴裡噴出來。

  “大叔,你叫我?”帥男生斜著眼瞅著劉子光,一臉的輕狂。

  劉子光當然知道這聲大叔並不是尊稱,而是年輕人們為了顯示自己的青嫩而故意這樣叫的。

  其餘的學生們也一臉幸災樂禍樣的圍過來,大有看劉子光怎麼出糗的意思,劉子光才懶得和他們廢話,直接一個凌厲的飛腳從帥男生臉上掠過,香煙被踢到了九霄雲外,帥男生的頭髮都被勁風帶的飄舞起來。

  這種鏡頭只有在電影裡才能看到,學生們震驚之餘不由讚道: “太帥了!”“酷斃了!”

  帥男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顯然不能接受這種丟面子的事情,但是對方的功夫之高,也讓他明白,即使自己這幫人全上也不是對手,還要背負在學校打架的罪過,於是他狠狠的一點頭,說:“行,算你狠,你知道我爸爸是誰麼?”

  周圍男生們這才醒悟過來自己是哪一頭的,趕緊七嘴八舌的叫道:“連我們東少都敢惹,你不想混了吧?”

  “東少的老爸可是正經黑社會老大!”

  劉子光忽然很暢快的笑起來,彷彿聽到了本世紀最大的笑話一般,他指著這幫學生罵道:“虧你們還是重點高中的學生,崇拜什麼不好崇拜黑社會,你們爹娘花錢送你們來就是學混黑道的麼?”

  學生們啞口無言,都看著東少,東少狠狠瞪了劉子光一眼,扭頭就走:“我們走。”男生們也都氣勢洶洶的瞪了劉子光一眼,跟著東少屁顛屁顛的跑了。

  “小雪,你們學校怎麼盡是這種人渣?”劉子光納悶的問道。

  “我們校長定的規矩,為了擴大辦學,分數不夠的可以通過繳贊助費的形式送子女上一中,一分十萬塊。”

  “那差五百分怎麼辦,豈不是要繳五千萬?有這個錢連大學文憑都能買到了,還上你們一中?”

  “也不是啦,如果家長對社會有突出貢獻的話,可以減免的。”小雪認真的解釋著。

  “突出貢獻……哦,我明白了。”劉子光點點頭,這位校長的如意算盤打得真是劈裡啪啦的,分不夠,錢來湊,有社會地位的,面子也能當錢用,怪不得停車場那麼多豪車呢,那都是對社會“有突出貢獻”的家長們的座駕啊。

  “那要是超出分數線有獎勵麼?比如小雪你,超過一中錄取分數線一百分的話,是不是獎勵一千萬?”

  小雪被逗笑了:“叔叔真會開玩笑,一中的分數線很高的,就是考滿分也無法超過太多,其實老師們還是很好的,對我也很照顧,比如校服就沒逼我買… …”

  說著,小雪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大概是又想到了什麼傷心事。



3-16 要讓我侄女有公主的感覺

  “小雪,你怎麼了?”劉子光關切的問道。

  “哦,沒什麼,我想到爸爸了,如果我考上外地的大學了,爸爸沒人照顧怎麼辦。”小雪低聲說。

  一陣沉默,劉子光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善良孝順的女孩,只能說:“車到山前必有路,一定會有辦法的。”

  晴了一陣的天又開始飄雨,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似乎代表了少女此刻的心情,這個外表柔弱的女孩,從小就背負了同齡人所難以承擔的苦難,照顧病人,操持家務還要堅持學習,換了一般人,早就撐不住了。

  這一刻劉子光忽然明白,為什麼小雪那麼愛哭,只有淚水才能宣洩她的壓力和苦悶啊。

  “鈴鈴鈴”上課鈴響了,聚在階梯教室門口的學生家長們開始陸陸續續進去了,小雪撐開雨傘說:“叔叔咱們進去吧。”劉子光點點頭,兩人並肩在傘下朝著教室走去,小雪特意將傘往劉叔叔那邊多靠了一些,等走到階梯教室門口的時候,女孩子半邊衣服都濕了。

  階梯教室門口有個簽到簿,每個學生家長都要在自己孩子的名字前面簽下自己的名字。

  劉子光依稀記得,以前自己中考的時候一中高中部每年級不過六個班而已,這是因為一中的錄取線特別高,能達標的人就那麼多而已,可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為了經濟效益,一中大規模擴招,光是高三一個年級就有二十個班,每個班級六十個學生,要知道高中階段已經不屬於義務教育階段,想怎麼收費都是可以的,有一中這塊金字招牌,多少人趨之若鶩啊,花費再多錢也在所不惜,這位校長可真是個人才。

  當劉子光在高三一班溫雪的名字後面籤上自己的大名的時候,負責簽到簿的小老師驚異的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學生的什麼人?”

  劉子光說:“我是小雪的叔叔。”

  “叔叔?那你……”小老師疑惑再次看了看龍飛鳳舞的簽名,第一個字怎麼看都像是劉而不是溫啊。

  “這次家長會很重要,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代表家長的。”小老師終於確定這個年輕人絕對不是溫雪的直系親屬,義正詞嚴的說道。

  “小雪的家庭比較特殊,我想我可以代表他父親。” 劉子光一臉的嚴肅,小老師顯然是個剛分配來的大學生,一根筋的攔住他說道:“不行,不是家長不能進,溫雪,溫雪在哪裡?”

  小雪站出來怯生生地說:“我在這。”

  “溫雪,你爸爸媽媽怎麼不來開會,這是決定你們畢業生前途的家長會你知不知道?”小老師神氣活現的訓斥道,周圍同學都看著小雪,有幾個善良的女學生幫腔道:“老師,小雪她沒有媽媽,她爸爸長期住院,不能來的。”

  “怎麼回事?”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師走了過來問道。

  “陳老師,是這樣,溫雪同學的家長沒有來,找了個人代替。”

  陳老師看看劉子光,點頭說: “我知道了,溫雪同學家庭情況比較特殊,可以例外。”說完又背著手走了。

  小老師無可奈何的一擺手,示意劉子光可以進去了,劉子光一邊走一邊問:“小雪,那個陳老師是什麼人?”

  “是我的班主任,也是高三年級的年級組長。”

  劉子光點點頭,想必就是這位陳老師照顧了小雪,沒讓她買那種昂貴的校服,看來市場經濟大潮下也是有不沾銅臭味的人的嘛。

  進了大教室,四下裡已經坐的滿滿噹噹,老校區面積有限,高三年級只有六個班在這裡,所以勉強還能坐下,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站在主席台上敲了敲話筒說:“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現在家長會開始。”

  一陣掌聲之後,會議開始,如同其他國家單位一樣,是冗長的開篇詞,小雪低聲介紹道:“這是朱主任,教務處的。”

  朱主任口才不錯,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套話,然後進入實質內容,由高三年級組長陳老師講話,他打開投影機,向家長們展示了這次期中摸底考試的成績單,在座每個班級的分數詳細列表都在,家長們可以一目了然。一些不及格的分數都用紅字加以標示,顯得格外刺眼。

  溫雪的名字位列最上方,幾乎都是接近滿分的成績,第二名距離她都相去甚遠,劉子光不禁有些咋舌,扭頭看了小雪一眼,這丫頭,厲害啊!

  小雪靦腆的笑了,這還是劉子光第一次看到小雪笑的這麼甜,這麼有自信,是啊,我雖然沒有媽媽,雖然沒有漂亮的衣服,時髦的鞋子,但是我學習好,學校就算再變質,也是以學業為重,這種驕人的成績,足以傲視所有看不起自己的同學。

  家長們看到自家兒女的成績單,轟的一聲就亂了,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陳老師伸出手四下裡壓了壓,說:“成績大家都看見了,同學們之間的差距比較大,有些同學甚至幾門課都不及格,當然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大學擴招,高中也擴招,生源良莠不齊……”

  聽見這句話,當場就有家長站起來嚷道:“學生考不好,是你們老師的責任,怎麼能怪孩子呢,我兒子那麼聰明,怎麼進了一中就差了?我要找你們校長要個說法。”

  眾多家長紛紛響應,責備老師們失職,在座的就有些年輕老師坐不住了,想站起來反駁,可是都被陳老師以眼神制止,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如今的一中已經不是以前的一中了,花錢就能上,優秀生源被嚴重稀釋,現在更加惡化,後進學生已經影響到了優秀學生的成績,高三年級考試分數整體下滑,已經引起了校黨委的嚴重關切。

  “這位家長說得很好,您的兒子的確很好,是我們學校的氛圍不適應他,所以我們學校準備了一個方案,把二十個班級打亂,重新編配,新組正的一班到十四班,轉移到新校區封閉式學習,在老校區只留六個班。”

  此言一出,下面更加嘩然,家長們都是老油條了,當然明白學校此舉的意思,無非是將好學生和差學生隔離,大家互不相干,有錢有勢的你們玩你們的,反正到時候花錢也能上個二流大學,可千萬別把優秀學生給帶壞了,要知道學壞容易學好難,高三年級正是十七八歲叛逆期,很容易誤入歧途的。

  這是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身為老師,都不希望把學生分成三六九等,可是現在一中的狀況已經到了危在旦夕的時刻,大批有錢人家的紈絝子弟進入學校,成天不好好學習,攀比家庭條件,互相鬥富,一到放學,門口全是豪華轎車,這種風氣在學校蔓延開了,遲早把一中的口碑給砸掉,到時候沒了重點高中的金字招牌,還怎麼撈錢啊。

  所以,就連那位視財如命,經濟效益掛帥的校長大人都同意了這一建議。

  校黨委定下的決議,已經很難改變了,不過家長們自有辦法,好學生的家長自然不需要擔憂,那些花錢把子女送進來的父母更不擔憂,既然能把兒女花錢送進一中,就還能花錢送進重點班,錢算什麼,咱不差錢。

  即便錢不好使的話,還有關係嘛,找教育局的領導寫個條子,校長敢不照辦?借他八個膽子都不敢。

  所以,家長們鬧了一陣子也就情緒穩定了。

  陳老師又講了一些督促子女複習功課的事情,和選擇高校時需要注意的事項,都是些老生常談,家長們已經開始嗡嗡的自己說話,互相遞名片,聯繫關係網了。

  “王局長,您兒子也在一中啊。”

  “是啊李處長,這麼巧啊,最近你們那裡忙麼。”

  “錢總你好你好,這是令嬡吧,長的真漂亮,真隨吳大姐,哦,不是吳大姐的孩子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馬行長,也來開家長會啊,那筆款子的事情您還要多費心啊,晚上一起聚聚?”

  台下一片混亂,家長會變成了社交晚會,陳老師依然自顧自的講著,劉子光注意到,這位老教師的眼中隱約有一絲悲哀。

  六點四十,家長會結束,不少家長直接去找校長、主任聯繫分班的事情,到處人頭攢動,亂糟糟一片,劉子光帶著小雪正要出門,忽然有兩個女同學氣喘吁吁的跑來,低聲說:“溫雪,不好了,閻東找了好多人在校門口堵你,你趕緊報告老師吧。”

  溫雪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抓住了劉子光的外套下擺,雪白的小手白皙無比,微微顫抖著,劉子光拍拍她的肩膀說:“小雪不怕,叔叔在。”

  “嗯”小雪抬頭望著劉叔叔,眼神慢慢堅定起來,是啊,有劉叔叔在,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劉子光沒有去找學校領導,也沒有急著出校門,而是打了個電話:“小貝,你在哪裡呢?”

  “哥,我在華清池呢,二哥,玄子、建國哥,還有疤哥他們都在,商量酒吧參股的事情呢。”

  “別開會了,我這邊出點事,一個雜碎找了些小痞子在一中門口堵我姪女,對,就是咱們院裡的小雪,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反正今天這個面子不能丟了。 ”

  電話那邊頓時熱鬧起來,除了建國哥之外,全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角色,疤子搶過電話說:“劉弟,你說吧,想整多大的景?”

  劉子光說: “整多大我不管,反正要讓我姪女有公主的感覺。”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1 05:36 PM

3-17 劉哥好,大小姐好

  擱下電話,疤子倒吸一口涼氣說:“公主的感覺,劉弟這要求也忒高難度了。”

  玄子不屑道:“有啥高難度的,現在公主也不值錢了,無非是汽車好一點,保鏢多一點,穿的衣服派頭點,人劉哥又沒讓你整一隊太監宮女過去,有啥難的,回頭我安排一輛加長大轎子不就行了麼。”

  卓力說:“其實宮女也不是沒有,回頭我安排二十個技師過去迎駕,不過太監這一塊就欠點。”

  貝小帥一撇嘴:“二哥你拉倒吧,就你那幫風騷技師還裝宮女呢,也太傷害我對古裝美女的感情了,我不同意,還是全讓爺們上吧,我打個電話,讓物業那邊出成建制的人,咱們這邊再湊一些,二三百總是有的吧。”

  “二三百?那也太寒酸了,要整公主派頭起碼一千起,不過劉弟剛才說了,就給十分鐘準備時間,也只有按照小貝的意思辦了。”疤子拍著光頭說。

  “幾位大哥,我提個意見。”王星插嘴道,自從替卓二哥擋了一刀後,他也上位了,決策圈也能旁聽了。

  “猩猩你說。”

  “正好咱們進了一批工作服,都是黑西裝,我覺得統一著裝的話效果可能好點,要不然只能整出一個黑道公主的架勢。”

  “毛,光子就是咱們江北的黑道之王,他的姪女不是黑道公主是什麼?”卓力很鄙視的看了一眼,但其實還是很贊同王星的意見。

  “黑西裝也好,統一,氣派。”一直不說話的建國哥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好,那就開整!”眾人全都站了起來,打電話的打電話,找人的找人。

  ……

  一中門口,天依然陰沉沉的,陸續有家長和學生從校門裡走出來,都不自覺的朝路邊看了一眼。

  校門口綠化帶附近,蹲了七八個小痞子,都是黃毛吊襠褲子板鞋打扮,五顏六色的鮮豔小夾克,頭整的雞窩一般,手裡都拿著煙卷吞雲吐霧,背後花壇裡隱約還藏著一些棍裝物體。

  東少今年十八歲,已經成年了,他是高二才轉過來的,以前在某貴族學校就讀,後來因為夥同幾個傢伙把班裡某個女生拉到樹林裡輪了,結果被開除出校,至於後來賠了多少不知道,反正對方不過是個做服裝批發生意的小老闆家庭,雖然有幾個錢,但是怎麼也牛不過東少的老爸,金碧輝煌的老闆,江北黑道數的著的泰山北斗人物----閻金龍。

  後來東少就轉學到了一中,到底花了多少錢不清楚,反正這個害群之馬是堂而皇之的進了一中這所德智體美都全面優秀的重點高中,而且進的還是最好的班級,高三一班。

  東少的性格隨他老爸,膽子大敢花錢,能結交朋友,當初貴族學校裡就隱隱是個領頭人物了,同時還在外面經營著自己的勢力,通過網絡遊戲糾集了一個小團伙,名字叫傲氣堂,東少親任老大,手底下也有不少敢打敢拼的小兄弟,經常帶著砍刀去網吧砍人,反正出了事自然有老爸出面撈人。

  對於兒子的這種行為,閻金龍是讚許和支持的,老子英雄兒好漢,金碧輝煌的家業遲早是要交給兒子的,早點上道也好,所以他暗中給了不少幫助,別人也是看閻老大的面子,很照顧這個小傢伙。

  蹲在學校門口堵人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幹了,開始的時候學校方面很震怒,報警處理,但是派出所來了也沒轍,人家小孩子蹲在學校門口又不犯法,也不好處理啊,一來二去學校也就容忍了,傳達室裡的幾個保安早就看到蹲在外面的小痞子們了,但也只是瞄了兩眼就拿起報紙來擋住眼了,心裡暗嘆道:不知道哪個學生又招惹了這尊瘟神了。

  小痞子們很歡樂,他們最喜歡跟龍少做這種事情,看到那些學生和家長們嫌惡畏懼的目光,他們愈加的興奮起來,不時把手指賽在嘴裡,發出一兩聲尖銳的流氓哨,眼睛盯著人流中的漂亮女生,輕佻的議論著,點評著。

  他們在等人,等一個敢冒犯東少虎威的工人,據說是個學生家長,還是個練家子呢。

  練家子,毛!功夫再高,也怕板磚,兄弟們今天帶了不少鐵管子大砍刀過來,到時候一擁而上,管他是什麼練家子不練家子的,先撂倒再說,死命的往上招呼就是,打死也無所謂,反正東少家裡有背景,到時候打聲招呼賠幾萬塊錢拉倒。

  通常幹完這種事,東少都會大擺筵席,犒賞三軍,而且都是在金碧輝煌裡面,金碧輝煌哦,那可是江北市最高檔的會所,玩一晚上起碼上萬塊哩!所以,小兄弟們最喜歡跟著東少混,一個電話下去,絕對一呼百應。

  這七八個只是東少在學校裡收的小弟,社會上的人馬還在路上,東少隨他爸爸,做什麼事都講究個氣派,堵人也得堵的轟轟烈烈,他沒動用老爸的關係,只是自己打了十幾個電話,讓小弟們全都過來,能多喊幾個就多喊幾個。

  大隊人馬陸續到來,不少人是接到電話從網吧裡,從酒桌上直接過來的,有十六七歲穿著時髦的小痞子,也有穿著運動服掛著金鍊子夾著手包的大流氓,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互相遞著煙,點著火,討論著道上的新聞。

  幾分鐘之內,學校門口就聚集了三四十號人,停了一排摩托車,一眼望過去,人頭攢動,不是雞窩頭就是青皮,道上朋友大聚會,泡網吧的,看場子的,混學校的,道上三六九等的朋友都給來了,見到東少也都打一聲招呼,東少很矜持的點點頭,讓小弟上去給他們上煙,已經儼然有了江湖新一代大佬的派頭。

  今天家長會閻金龍沒來,他去陪一位領導談事情了,來給東少開家長會的是雲姨,閻金龍的二奶,開完家長會就去做頭髮了,沒心思管這個便宜兒子的事情,沒人管才好呢,東少就喜歡無拘無束的感覺。

  但是事情似乎有些不大對頭,人來的也太洶湧了一些,剛才這一陣功夫,又有上百號人湧過來,其中雖然有不少熟面孔,但是這些人和老爸的關係只是泛泛啊,怎麼也跑來捧場了?

  傍晚的一中校門口,人頭湧動,道路兩旁已經站滿了,連花壇裡都是人,形成兩堵厚厚的人牆,傳達室裡的保安們直犯嘀咕,這是要堵人呢還是開會呢,要是堵人的話,犯不上這麼大排場啊。

  兩道雪亮的氙氣大燈發出的光柱刺破了黑暗,隨著三聲威嚴的喇叭聲,一輛高大的陸地巡洋艦開了過來,進氣柵裡還閃著紅藍爆閃,汽車徑直開了過來,停在學校門口,從車上跳下來四個身材高大,穿全套黑西裝,黑超墨鏡,佩戴耳麥的彪悍男子,那種氣度一看就是軍人出身,絕非一般江湖人士。

  “嘖嘖,東少,你真夠威!”一個小弟獻媚的拍著馬屁,東少心裡卻挺納悶,我沒調車來啊。

  這才只是剛開始,緊跟著後面又來了兩輛大麵包車,車門拉開,從裡面跳下來三十多個統一著裝的壯棒小伙子,一水的棒球帽,黑色夾克上衣,泥色5.11戰術褲子,沙漠靴,戰術腰帶上懸掛著對講機和強光手電,正宗保鏢打扮,他們分成兩路排開,開始維持秩序,把人往路邊趕。

  這是咋回事,難不成某位學生家長是大明星?不對啊,如果是大明星的話,門口應該有不少狗仔隊記者才是啊,可是看來看去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保鏢,不像那種陣仗啊,東少畢竟是年輕人,好奇心也上來了,堵人倒在其次了,主要想看看一中哪個學生這麼拽,風頭把自己都超過了。

  又是三輛汽車開了過來,都是鋥亮的黑色,前面一輛是加長林肯,後面一輛是加長凱迪拉克,中間一輛尤其牛逼,龐大老派的車身,鮮豔的有機玻璃紅旗呈飄舞狀立在引擎蓋上,乖乖,是世面上罕見的老紅旗啊。

  ……

  校園裡,劉子光正在和陳老師談話,本來劉子光已經打算走了,是陳老師主動找他的,小雪畢竟是一中學習最好的學生,作為年級組長不能不重視。

  “小雪這孩子天資很好,也很踏實用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年肯定能考上重點院校,她的家庭情況我知道一些,很不容易,這樣更要自強不息,對了,您是?”陳老師說。

  劉子光說:“我叫劉子光,是小雪的鄰居,一個大院裡的,平時來往也很多,她爸爸今天透析,實在來不了,有什麼話我可以傳達。”

  “嗯,你多費心了,你們這些長輩,還有我們老師,都要關心這個孩子,一棵好苗子不能壞了啊,學校這邊我會照顧,家裡就全靠你了。”

  劉子光趕緊點頭,“那是一定的,陳老師您放心。”

  陳老師從口袋裡拿出一疊錢來說:“沒別的意思,這個錢你拿著,給小雪補充點營養,她平時吃飯都很節儉,高三階段不能虧了身體啊。”

  劉子光趕緊推:“這個錢我不能拿。”

  陳老師生氣了,說:“小雪的學習成長要靠大家,這錢你一定要拿著。”

  劉子光拗不過陳老師的一片好心,只好接過錢說道:“陳老師你放心吧,小雪家裡的事情,我們一定幫忙,不讓她分心影響學習。”

  “那我得好好感謝你,學校這邊我來安排,盡量讓她留在老校區上課,這樣上學放學也比較方便。”

  遠處有人呼喚陳老師了,他伸出手來和劉子光握手說: “那就這樣了,麻煩你了劉師傅。”

  陳老師走了,劉子光回頭一看,小雪就站在不遠處,眼中含著淚水,他嘆一口氣,走過去攬住小雪的肩膀說:“回家吧。”

  推了自行車往門口走,校門處已經堵塞了不少車,家長們的豪華車堵了一長串,都紛紛下車罵罵咧咧,但是看到門口的盛況,又都乖乖住嘴了。

  這陣仗,有點嚇人。

  停在最前面的是那輛現代索納塔,車裡的女生正是白天笑話小雪的那個,此時她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剛才她爹非要硬闖,被人拿磚頭把風擋玻璃都砸爛了。

  還有眾多的學生和家長以及老師們都站在校門口,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這麼大派頭,把一中校門都給堵了。

  劉子光推著車子,帶著小雪走到門口,看到這副陣仗,小雪驚呆了,還以為是東少喊來堵自己的人馬,一隻手緊緊拽著劉子光的衣服不敢撒手,臉上掩不住的慌張,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惹人憐。

  “叔叔,我怕。”聲音都是顫微微的。

  “不怕,往前走,叔叔在你身邊。”劉子光鼓勵道。

  眾目睽睽之下,小雪出現在校門口,背後映襯著劉子光挺拔的身影。

  在她面前是兩排人牆,至誠公司的制式保安和統一黑色西裝上衣的社會人員,專業的黑超保鏢們則兩手交叉放在小腹上,面無表情的站在車門口。

  三輛加長轎車的門齊刷刷的打開了,從車裡下來幾個人,在場所有小混混頓時異口同聲的發出驚嘆。

  疤哥,建國哥,卓二哥,玄哥,還有小貝哥,這都是道上響噹噹的人物,他們幾個跺跺腳,江北黑道要大地震的。

  東少此時已經覺察到不妙了,原來那些後來的人根本不是看自己面子來的,而是別人喊來捧場架勢的,瞧人家這排場,成建制的人馬啊,光汽車就好幾輛,還驚動了幾位老大,而且這幾個老大似乎和自己老爸關係都不怎麼地。

  看到正主出現了,貝小帥打了個手勢,現場所有人一起喊道:“劉哥好,大小姐好。”

  聲音震天動地。



3-18 一碗加了茶葉蛋的米線

  溫雪今年十七歲,這十七年從來都是默默無聞的生活在別人注意不到的小角落裡。儘管她天生麗質,成績優秀,卻總是那麼低調,低調的幾乎讓人不知道她這個一中第一名的存在。

  面對數百人的招呼,小雪下意識的回頭左顧右盼,還以為他們在喊別人,但是現場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有熱情,有羨慕,有妒忌,也有不屑和憤恨,這讓小雪有些無地自容,臉刷的一下就紅了,低著頭往後縮,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小丫頭什麼都好,就是這一點不好,太不自信了,其實就她的個人條件來說,不但是一中的學習第一名,還是當之無愧的校花級人物,只是太不會打扮了,一共只有兩套衣服,一套是滌綸運動服,一套是父親工作服改的衣服,再漂亮的女孩子打扮的灰頭土臉,整天畏畏縮縮,也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啊。

  劉子光拍拍小雪的肩膀,鼓勵她:“抬起頭,挺起胸,這些人都是叔叔的朋友,來接你放學的。”

  “接你放學”多麼溫馨的四個字,小雪長這麼大,從來就沒有人接她放學過,這還是開天闢地頭一回。

  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誰沒有夢,溫雪雖然出身貧寒,但也有幻想的權力,別的女孩子愛做的那些絢爛的少女夢,她也一樣會做,多少次在夢裡想,自己也能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恩愛的父母,溫文爾雅的爸爸,美麗善良的媽媽,並肩攜手到校門口才接自己放學,如果有那麼一天,自己該多麼開心啊。

  這一切雖然永遠無法實現了,但是劉叔叔卻用另外一種方式實現了少女的夢想,那就是,抬起頭來驕傲的走在所有人羨慕的目光裡。

  小雪一直很自卑,因為她沒有媽媽,爸爸重病纏身,家裡吃社會救濟,這些情況同學們都是知道的,雖然她學習極好,但在學校日漸惡劣的氛圍中,還是沒人瞧得起她,那些女生經常明裡暗裡欺負她,在她面前炫耀自己新買的衣服鞋子,或是吹噓自己家多麼有錢,多麼有勢,上學放學都是汽車接送,那些男生也不是好鳥,自行車放氣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今天,這麼多的叔叔哥哥聚在校門口,只是來接自己放學,這讓純真的女孩真的很想哭,但是她沒有,她不想讓劉叔叔失望,雖然熱淚奪眶而出,大滴大滴的在臉上滑落,但是她依然驕傲的挺起胸膛,昂起頭來,向前走去。

  所有人都呆了,甚至連那些不斷鳴笛的豪車都停止了喧鬧,驚訝的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黑社會傾巢出動,只是為了接一個高中女生放學,這女孩子到底什麼來頭?

  小雪靜靜地走著,雖然臉上有淚,但神情卻坦然無比,這一刻所有人終於發現,原來這個不起眼的小姑娘竟然如此美麗。

  美的令人心醉,美的令人心碎。

  樸素的書包,白色田徑鞋,校服褲子,藍色工裝,簡單的馬尾巴,恬靜秀美而又梨花帶雨的面龐,纖細的身材,白皙的小手,人說十八無醜女,而小雪本來就是天生麗質,只不過平時太過低調罷了,此時仔細一看,竟有驚豔之感。

  充斥著銅臭氣息的碌碌紅塵之中,這樣一個純潔的象白紙一般的女孩子,在這麼一群熱血男兒的映襯下,更顯楚楚動人,在場所有的男人都產生了一種想保護她,呵護她的衝動。

  “有句成語怎麼說的來著……”疤子抓耳撓腮說道。

  “我見猶憐。”李建國提醒道,冷酷的刀條臉上依然沒有表情。

  “對對對,我見猶憐,這小丫頭中秋節好像見過,那時候怎麼沒覺得這麼漂亮啊。”疤子大發感慨,又拍拍貝小帥的肩膀:“小貝,你們鄰居啊?”

  小貝也傻眼了:“是啊,我以前咋沒注意到,女大十八變啊。”

  咕咚一聲,是卓力在吞口水,眾人一起看他,他趕緊擺手解釋:“沒別的意思啊,這可是咱大侄女,我只是忽然想到一個經營理念。”

  “得了吧你,還理念呢,是不是想到讓你們華清池的技師換學生裝了。”眾人一起說,卓力憨厚的笑笑,默認了。

  那些豪華車中有權有勢的家長們也緊盯著小雪,有幾個人心裡冒出了邪念,這樣的女學生,要是能包下來,哪怕一個月兩萬塊也值啊,不過看看人家這陣仗,這種念頭還是早早收起來的好,不然被人剁碎了扔進淮江就不好了。

  東少已經被擋在了人群後面,他爬在樹上才看見了這一幕,恨得他咬牙切齒的,今天想堵人來著,結果竟然讓人家出了個大風頭,那個穿M65的工人到底什麼人,誰罩著他的,怎麼這麼拽啊。

  ……

  劉子光陪著小雪來到大紅旗邊,說道:“小雪,喊人。”

  小雪很乖巧的喊道:“叔叔們好,貝哥哥好。”

  眾人一起微笑點頭:“小雪乖。”只有貝小帥呲牙咧嘴撓著頭,小雪一聲貝哥哥,自己的輩分就下去了,鬱悶!

  劉子光也衝著陸地巡洋艦那邊打了個招呼,曹達華微笑點頭,今天他碰巧到物業這邊有點事,聽說小劉找人幫忙,二話沒說就帶人帶車過來了,那幾個黑衣保鏢為這場放學嘉年華可增色不少哩。

  幾位江北黑道大佬眾星捧月一般擁著這個高中女生,真讓大家大跌眼鏡出乎意料的還在後面呢,劉子光冷峻的目光環顧四周,大聲說道:“今天,我本來不想鬧那麼大動靜的,可是,我聽說有幾個壞痞子想在門口堵我姪女,所以,我叫來一些兄弟給我姪女保駕,今天我把話放在這裡,小雪是我劉子光的姪女,誰想動她的主意,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個腦袋!”

  東少頭上的汗一下就冒出來了,我當是誰,原來是劉子光這個刺頭啊,就是老爸出面都不一定能擺平他啊,他趕緊從樹上下來,手有點哆嗦,故作鎮靜道:“今天不堵人了,閃。”

  話音剛落,遠處有個大嗓門衝這邊喊道:“東少,今天你喊我們來,是不是堵劉哥的啊?”

  所以目光向這邊匯聚過來,人群也閃開一條巷道,東少和他幾個狐朋狗友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這種大場面,就算閻金龍到場都鎮不住,只有客客氣氣說小話,大家誤會誤會哈哈一笑就算了,人家把人馬都喊齊了,就是要的是面子,你要是再不給面子就是自己找死了。

  但是東少畢竟不是他老子,沒有那麼多年摸爬滾打當孫子的經驗,他從幼兒園到高中就沒吃過虧,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性子也比較衝,在手下一幫小弟眼巴巴的注視下,東少居然膽氣十足的伸出一隻手指著劉子光喊道:“就是東少堵你的,怎麼滴,不服你動我一個看看。”

  現場頓時轟動,這小子太囂張了,當時就有一群人要過去揍他,但是卻被劉子光伸手攔住。

  劉子光笑笑,說:“閻金龍真是教了一個好兒子啊,今天你爸爸不在,我就幫他教訓教訓你這個不爭氣的兔崽子吧。”

  說著,邁步就往東少那邊走。

  東少扭頭就跑,速度比兔子還快,不知道誰伸腿拌了他一下,當場摔了個狗啃食,爬起來滿臉都是血,眾人哈哈大笑,東少卻跑得更快了,一溜煙的消失在街角,那幾個痞子學生也趁眾人不注意,鑽進人群溜了。

  眾人暢快的大笑,對付東少這種闊少根本不需要出手,都是叔叔級別的人物,對這種小蝦米動手豈不給他長了面子,嚇唬嚇唬就行了。

  劉子光拉開車門讓小雪上車,自己站在外面對四下拱手:“各位,謝了,回頭到我那喝酒去,誰給錢不是人養的。”

  眾人轟然叫好,劉子光這才坐進車裡,玄子問:“首長,去哪裡?”

  劉子光不假思索道:“回家。”

  ……

  大紅旗走了,大家也就各自散了,現在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表面看起來很簡單,背後卻是高土坡這幫人和閻金龍之間的鬥爭,牽扯到濱江大道一帶的門面生意,究竟鹿死誰手,大家都拭目以待。

  車到巷口頭,劉子光和小雪下了車,打發玄子開車走了,小雪卻扭捏的不願挪動腳步。

  “小雪,不回家麼?”劉子光問。

  “叔叔,我想……我想請你吃飯。”小雪囁嚅道。

  劉子光大跌眼鏡,笑道:“你想請叔叔吃什麼?”

  “我知道有一家米線館,可好吃了。”

  “好,那叔叔就讓你破費一次。”

  叔叔同意了,小雪喜笑顏開,只有在這片棚戶區,她才會笑的這麼暢快和自然,兩人在昏黃的路燈下並肩走著,忽然一隻野貓跳上牆頭,警惕的看著這兩個人,小雪停下腳步,笑瞇瞇的看著野貓,忽然裝狗叫嚇唬它:“汪汪。”

  野貓不滿的喵嗚了一聲,扭頭跑了,小雪開心的前仰後合,咯咯直笑,纖細的腰肢如同風中細柳一般柔弱。

  這女孩子,只適合生長在童話世界裡,可惜現實卻這麼殘酷,讓她生在這樣一個悲慘的家庭。

  到了米線館,老闆看見小雪來了,很熱情的和她打招呼,小雪笑瞇瞇的拿出幾個硬幣來,說:“一大一小兩碗,再來個茶葉蛋。”

  不一會兒兩碗米線端了上來,細心的劉子光注意到,其實小碗米線的份量也和大碗差不多,老闆一邊拿著鏟子給爐子加碳,一邊慈祥的看著小雪,想必這個好心人一直以來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關心著這個可憐的女孩吧。

  “小雪,你經常到這裡來吃米線麼?”劉子光問。

  “也不是,差不多每個星期才來吃一次的,這裡的米線最好了,大碗兩塊五,小碗兩塊錢,我吃小碗就飽了,你看這裡面有香菜鹹菜肉餡還有牛肉湯,可香了,營養也很豐富呢。”小雪說著,把茶葉蛋剝了一半放進了叔叔的碗裡。

  聽著小雪如數家珍的介紹,劉子光卻覺得鼻子有些酸,高三的畢業生啊,就靠米線來增加營養,這到底是誰的責任?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1 05:37 PM

3-19 東少上門尋仇

  剛才那一跤摔得很慘,閻東的面門狠狠和地面親吻了一下,門牙都差點磕掉,鼻子流血了,滿臉一片紅,他連擦都沒來得及擦就一溜煙的跑了。

  一口氣跑出去幾百米,看看身後沒有人追,東少才背靠著牆壁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摸摸臉上,靠!見紅了,這筆賬早晚要算,東少咬牙切齒的發著狠,心裡盤算了一下,走出去打了一輛車直奔金碧輝煌而去。

  到了金碧輝煌附近,東少讓司機直接開到大門口去,出租車司機知道金碧輝煌是黑社會老大的場子,哪敢那麼囂張,連忙說不行不行,東少發怒了,從腰間拔出一把小攮子往副駕駛手套箱上面一放,怒道:“讓你開就開!”

  司機害怕了,趕緊照辦,出租車不顧金碧輝煌停車場保安的指揮徑直開到了大門口,頓時幾個保安就圍上來了,東少推開車門下來,一臉的鮮血,嚇了保安們一大跳。

  “東東,你怎麼回事?”保安領班問道。

  “閻東虎著臉不說話,餘怒未消的指著出租車司機說:“給我扁他! ”

  保安們二話不說,一擁而上將司機從車裡拽出來就是一頓胖揍,順帶著把車窗玻璃也給砸了,這幾天大家的氣都不順,正想找個機會發洩呢。

  東少看也不看他們,直接從旋轉門進了大廳,現在是傍晚七點鐘左右,金碧輝煌的部分樓層在裝修,但是大堂裡還是有些人的,會所的門童、保潔、領班、大堂經理們,看到閻老闆的兒子居然被人打成這副慘樣,都驚訝的張大了嘴。

  “東東,和誰打架了,告訴叔。”大堂經理奔過來問道,一臉的怒形於色:“誰敢欺負金龍哥的兒子,活膩歪了吧。”說著就要上來看閻東臉上的傷。

  東少一把將他推開,問道:“閻金龍呢,他兒子被人打了他知不知道!”

  大堂經理趕緊說:“龍哥在上面和人談事,吩咐過不能打擾的。”

  東少更加憤怒,站在大堂中間咆哮道:“他兒子讓人打了,他都不管!行,我不活了,我死給他看,讓他們閻家絕後!”說著就要往外面走,大堂經理趕緊從後面抱住他,同時招呼幾個保安過來幫忙,丟人不是這種丟法,這可是公共場合,金龍哥是要面子的人,這事兒傳出去多丟人啊。

  大家都知道金龍哥這個兒子脾氣大,從小就是在蜜罐裡長大的,沒受過氣,現在竟然被人打成這樣,大家也都怒不可遏,好說歹說把東少拉到辦公室裡,大堂經理拍著胸脯說:“東東,是誰打你的,不用龍哥出面,你幾個叔叔就幫你把事辦了,絕對把打你的人揍死!”

  東少說:“是高土坡那幫壞種打我的,喊了幾百口子到學校門口堵我。”

  大堂經理頓時蔫了,本以為是哪個不開眼的小子冒犯了東少,哪知道是金碧輝煌的對頭下的手,這個比較麻煩,禿頭帶了十幾號人上門都讓人砍得住院了,自己不過是個大堂經理,又不是打手,貿然前往還不是送上門讓人家打。

  看到大堂經理的慫樣,東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掙脫他們直接上樓去找老爸去了。

  金碧輝煌頂樓,閻老闆辦公室,門口站著兩個馬仔,最近金龍哥怕人偷襲,出入都帶保鏢,平時門口也設崗了。東少徑直過來,根本不理睬他們,上去就踹門,倆馬仔看是老闆的兒子,也不敢攔他。

  房門咣當一聲被踹開,閻金龍和一個儒雅的中年人正坐在沙發上談事情,看到兒子突然闖進來,一臉的愕然,東少一抹臉上的血吼道:“我死了都沒人管我!就知道談什麼破事!”

  那個儒雅的中年人站起來說:“今天就談到這裡吧,閻經理你先忙。”

  閻金龍瞪了兒子一眼,和中年人握手道歉:“趙秘書,不好意思了,改天我再請你喝茶。”

  趙秘書含蓄的笑笑:“有空再說吧。”

  送走了趙秘書,閻金龍回到辦公室,二話不說先劈臉給了兒子一記耳光,脆響,打得東少都愣了,心裡這個委屈啊,在外面受了那麼大的委屈,都見血了,回來之後老爹不但不安慰,還動手打人,還有天理麼!

  閻金龍一臉的冷峻,說:“打你,是因為你不敲門就進來,你不知道我在談事情麼?這是市委的趙秘書,能決定你爸前途的人,是可以得罪的麼!”

  東少瞪著仇恨的眼睛,捂著臉不說話。

  閻金龍又說:“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我早就明白卓力背後是姓劉的,現在居然動了我兒子,我早晚要他好看。”

  東少恨恨的說:“那現在呢?就忍了這口氣麼?”

  閻金龍說:“我自有辦法,你先去洗洗臉吧,塗點紅藥水啥的。”伸手想去看兒子臉上的傷。

  東少鼻子裡嗤出一股冷氣,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來:“孬種。”說完推開父親頭也不回的走了。

  閻金龍無奈的搖搖頭,兒子長大了,個頭比自己還高,脾氣比自己年輕時候還倔強,自己當年還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該低頭時要低頭,現在的年輕人是一點虧都不能吃,有仇不過夜,這樣爽是爽了,可是不長久啊。

  還有這個劉子光,道上規矩是禍不及家人,他居然敢動我閻金龍的兒子,看樣子是準備撕開臉正式開打了,行,我先讓你橫,早晚有你哭的時候。

  對付這種級別的對手,打已經不起作用了,只有兩個辦法能降服對手,一個是讓對方永遠消失,還有一個是利用白道的力量將他吃的死死的。

  閻金龍兩手準備都做了。

  ……

  東少衝出父親的房間,淚水模糊了雙眼,自己受了那麼大的委屈,老傢伙竟然無動於衷,還動手打人,簡直太可惡了,你不幫我報仇,我自己報仇!

  他出了金碧輝煌,打了一輛車回家,閻金龍的家位於濱江錦官城裡某個單元,一般人都不認識這裡,閻東回到家之後,家裡黑洞洞的沒有人,他直接進了老爸的臥室,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黑黝黝沉甸甸的傢伙。

  閻金龍這種級別的大哥,仇家不少,家裡哪能不准備點傢伙,有一天老東西擦槍的時候被閻東看見,從此記在心裡,沒事的時候就偷偷摸出來把玩一下,現在終於到了用它的時候了。

  時間還早,閻東還沒吃飯,家裡也沒有可吃的東西,他打開冰箱拿出幾罐啤酒,開了電視放片子看,是任達華、梁家輝、古天樂演的《黑社會》,東少最喜歡這部片子,看到裡面血腥殺人的場景,他將啤酒一飲而盡,將手槍插在后腰,又拿了一把禿叔送他的正宗廓爾喀狗腿彎刀別在腰帶上,氣勢洶洶的出門了,腳步過處,踢的空啤酒罐到處都是。

  出了小區門,直接上了一輛出租車,滿身的酒氣嚇了司機一跳,人家都是醉醺醺的從酒店出來,這小子倒好,從家喝了才出來,這一臉的戾氣到底是要幹啥啊。

  “去華清池!”東少口齒不清的說。

  司機緩了一口氣,原來是喝多了去洗澡按摩啊,發動車子往前開,一邊開一邊打開了話匣子。

  出租車司機一般都是話癆,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客人就開始吹牛,偏巧這位司機也是華清池的常客,此時開始暢談華清池的服務之優良,硬件設施之精美,一番雲山霧罩的牛逼,聽的東少火氣上湧,他去華清池是找人報仇的,哪能容得司機說他們好話。

  “夠了!”東少從懷裡拽出廓爾喀彎刀拍在面前,嚇得司機一個激靈,趕緊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廢話,老老實實開車。

  東少上車的時候沒注意到,這輛出租車的後玻璃上貼著一行小字“警民合作標兵車”。這位司機大佬可是有名的治安積極分子,最喜歡舉報不法分子了,東少喝的醉醺醺的,身上又帶著刀,一臉的戾氣,這不是去洗澡,是去砍人啊。

  司機眼珠一轉,悄悄轉動方向盤,拐上了另一條路,東少醉醺醺的也沒注意到,又往前開了一段,前面警燈閃爍,路燈下停了一輛警車,四個警察,兩個藏青色警服的交巡警,兩個綠色警服的武警,身後還背著衝鋒槍。

  司機猛打方向盤停在路邊,同時打開車門跳出來大喊:“警察,他有刀!”

  警察聽見喊聲,趕緊丟了煙奔過來,一邊跑一邊掏槍,東少那點酒勁醒了一半,慌忙推開車門逃跑,連彎刀都忘了拿。

  警察看見他逃跑便更加確信有問題,大聲警告:“站住,再不站住開槍了!”

  其實不過是嚇唬而已,警察的槍裡連子彈都沒裝呢,不過這卻極大地刺激了東少,他從腰後拔出手槍回頭就是一槍。

  “砰”槍聲響起,警察們趕緊臥倒,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還有槍!

  倆交巡警慌忙給手槍裝子彈,倆武警卻趴在地上,把79微沖拽到胸前,拉槍栓上膛,瞄著東少奔跑的背影就是一梭子。

  “噠噠噠”一個短點射,三顆子彈擊中了東少的左腿,人當場就撲倒在地,手槍甩出去老遠,警察們爬起來迅速追上去,一擁而上將他按住,兩手扭到背後上了手銬,這才用對講機通知指揮中心。

  四個警察一臉的緊張,心中卻是按捺不住的興奮,前段時間交巡警老宋就是因為擊斃了持槍歹徒,直接從民警升成了大隊長,現在他們生擒了持槍歹徒,也是戰功顯赫啊。

  一個警察走過去撿起那支手槍看了看,喪氣道:“倒霉,是鋼珠槍。”

  道上朋友都知道,真鐵不能亂玩,這是高壓線,碰不得,不過狼狗汽狗就好說點,尤其是用二氧化碳作動力發射鋼珠的狼狗,威力適中,隔著外套都能打進肉裡,但是卻死不了人,是最佳的防身武器,出了事也好託人撈,閻金龍枕頭底下藏著的就是一把進口的狼狗。

  不大工夫,警車和救護車來到,交巡警和派出所、治安大隊的人都到了,這案子不算什麼大案,直接移交給治安大隊處理。


  人受了槍傷,先送醫院救治,在救護車上,治安大隊二中隊的中隊長楊峰就把東少的手銬給解了,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說道:“金龍哥,你兒子出點事,趕緊過來吧。”



3-20 明天就去總公司報到吧

  劉子光飯量很大,一碗米線很快就見底了,小雪說:“叔叔,夠不夠吃,我撥一點給你吧。”

  劉子光忽然明白,這頓飯雖然只花了五塊錢,但小雪已經是傾囊而出,他趕緊推辭:“不用了,叔叔飽了。”

  小雪笑瞇瞇的問:“好吃麼?”

  “好吃,這是叔叔吃過最好吃的米線了。”

  ……

  吃完了米線,兩人從小舖裡出來,已經是深秋季節,一陣風吹過,小雪抱緊了胳膊,在地上跳了兩下說:“叔叔,咱們跑步吧,跑起來就不冷了。”

  “好,咱們比賽。”

  兩個人在空無一人的巷口裡歡樂地奔跑著,跑了幾十步小雪就氣喘吁吁了,累得站在那裡,兩手扶著膝蓋說:“叔叔跑的太快了,我追不上。”

  劉子光也停了下來,脫下M65披在小雪身上說:“小雪明後天有安排麼?”

  “嗯,明天星期六要補課,星期天放假在家學習。”

  “這樣吧,後天出去買衣服,買幾件運動服啥的,叔叔帶你去。”

  “叔叔,我……”

  “別說了,就這樣定了。”

  ……

  閻金龍接到電話就立即趕了過去,醫院急診室裡,兒子躺在病床上哼哼著,腿上纏著紗布,旁邊還坐著兩個全副武裝的警察。

  “兒子,你傷到哪裡了?”閻金龍關切的問道,東少把頭一扭,理也不理他爹。

  楊峰拍拍閻金龍的胳膊,示意他出去說話。

  到了外面,兩人點上煙,楊峰說:“金龍哥,這事有點大,我怕是罩不住了,你也知道槍案必破,而且還牽扯到武警那邊的人,麻煩啊。”

  閻金龍不動聲色:“楊隊,那哪是真槍啊,就是個玩具,打BB彈的,小孩拿出去玩而已,哥哥相信你的能量絕對能擺平這個事,別的不說了,需要怎麼安排,一句話。”

  “行,既然金龍哥你這麼說,我也豁出去了,我盡我最大能力,盡可能把這個事兒壓下去。”

  “謝謝你了兄弟。”閻金龍從手包裡拿出一張卡遞過去:“這裡面是二十萬,密碼八個八,你先用,不夠找我要。”

  楊峰沒動,任由閻金龍把卡塞到自己口袋裡,說:“東東沒事,子彈沒傷到骨頭,武警開了三槍,兩發偏了,一發把小腿打穿了,好好休養休養吧,沒大事,回頭我安排一個保外,不用進看守所。”

  閻金龍說:“這一槍也讓這小子長個記性,報仇也不是這麼玩法。”

  正說著,急診室門口一陣大亂,是閻金龍的老婆聞訊趕來,和二奶碰上面了,兩人頓時廝打起來,閻金龍苦笑著搖搖頭,說: “兄弟你忙,我過去看看。 ”

  楊峰說:“你忙你忙,哎,對了,東東帶著傢伙去找誰尋仇的?”

  “高土坡姓劉的。”

  ……

  還是那句老話,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晚上高土坡劉哥在一中學校門口曬馬的事情當天夜裡就傳開了,說啥的都有,劉哥已經名聲在外沒啥好說的了,大家關心的是另外兩個主要配角,一個是被劉哥包下的高中女生,還有一個就是金碧輝煌閻老大的兒子東少。

  閻金龍和劉子光的明爭暗鬥,道上早就傳遍了,金碧輝煌的保安主管禿子都讓卓二哥拿馬刀給剁了,這事誰不知道,現在又是東少搶劉哥的馬子,好戲是越演越烈啊,給江北道上人士平添了許多談資。

  劉哥喊了幾百號人過來,就是為了震懾一個十八歲的毛頭小子,而且也沒打起來,這讓大家有些小小的遺憾,不過道上成名人士大多這樣,上路之後就不明著打打殺殺了,背地裡下陰招,大家都拭目以待呢,看後面兩撥人怎麼開打。

  結果第二天早上消息就傳出來了,東少挨了槍子趴在醫院了,大家就都愕然了,劉哥太猛了,有仇不過夜啊,直接動傢伙了,再一打聽,不對勁,聽說東少是被警察打傷的,大家嘖嘖驚嘆,又說劉哥好手段,連警察都能調的動。

  劉子光覺得很冤,這次真沒有,純屬東少這小子倒霉,不過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你們愛怎麼理解都行,反正和閻金龍的梁子是化不開了。

  出乎意料的是,閻金龍下面沒有任何動作,反而託人給劉子光帶話,說兒子不懂事亂搞,不好意思了。

  劉子光才不相信閻金龍有那麼深明大義,現在雙方都緊繃著神經,貿然行動肯定沒好果子吃,不如先麻痺敵人,伺機而動,才能收到最大戰果。

  這一套見得多了,劉子光才不在乎閻金龍耍什麼花招,過了一天,他依約帶小雪去買衣服,買衣服這種事情劉子光並不在行,特地委託了疤子的老婆沈芳,沈芳平時在家閒著沒啥樂趣,除了帶孩子就是在淘寶上購物了,用疤子的話說,這娘們大學算是白上了,現在唯一的本事就是買衣服。

  沈芳除了喜歡打扮自己,還喜歡打扮別人,妞妞和疤子爺倆的衣服不用說,就連和平飯店那些女服務員的服裝也是沈芳給設計定做的,現在一聽說要幫人買衣服,興奮地不得了,帶著小雪和妞妞,開著她的甲殼蟲就興沖沖上街去了。

  一直到了下午三點,逛街的人才掃蕩歸來,大包小包自不用說,沈芳累得哼哼的,坐到椅子上說:“骨頭都散了,今天可花了不少錢,小劉哥回頭給我報銷啊。”

  劉子光和疤子目瞪口呆的看著樓下服務員一包一包的從車裡拿著衣服,疤子驚愕道:“你沒把人家商店搬空麼?”

  沈芳得意的說:“就我們小雪妹妹那個身材,就算把商店搬空都是應該的,你們是沒看見,小雪從更衣室出來之後那個效果,幾個營業員下巴都掉到地上去了,他們經理親自出來說要請小雪給他們當平面模特,形象代言人呢。”

  “那你咋說。”疤子問。

  “哼哼,我告訴他,一邊玩去,我們家小雪是一中高材生,將來要上北大的,才沒興趣整這些破事呢,咦,小雪哪裡去了?”

  抱著劉子光大腿的妞妞插嘴道:“小雪姐姐在外面呢。”

  “這孩子,咋還害羞呢,進來進來。”沈芳爬起來出門將小雪拉了進來。

  屋裡人都覺得眼前一亮,小雪上下煥然一新,裁剪合體,板型新潮的墨綠色純棉運動外套,直筒牛仔褲,白色運動鞋,簡單素雅,落落大方,頭髮和修剪過了,柔順的披散在肩膀上,修長的頸子,吹彈可破的肌膚,含羞的笑容,如果不知道的話,還以為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大小姐呢。

  “小雪可擰了,我給她買了那麼多衣服,就喜歡這一套,不過還別說,她穿什麼都好看。”沈芳上下打量著小雪,彷彿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我報個賬吧,今天我幫小雪買了出席各種場合的外套褲子鞋子靴子襯衣T恤腰帶包包帽子手套大衣,一共是,等等哈,我看看發票。”

  劉子光半開玩笑道:“嫂子,今天我沒帶幾個錢啊,你饒了我吧。”

  沈芳說:“小劉哥,你怕了吧,嘿嘿,才不讓你出錢呢,這些是我送給小雪的,對吧,小雪妹。”

  小雪羞紅了臉點點頭,低聲說:“謝謝芳姐。”

  沈芳小手一揮:“沒事,我最喜歡幫人買衣服了,你打扮的好看我就開心,妞妞,小雪姐姐好看不?”

  妞妞也跟著起哄:“小雪姐姐最好看了,和媽媽一樣好看。”

  疤子氣的把臉都扭到一邊去了,嘀咕道:“傻娘們,這排的是什麼輩分啊。”

  可不是麼,自己喊劉子光為劉弟,她非得喊小劉哥,人劉子光和小雪是以叔侄相稱,她又給串成了一個輩分,她喊小雪妹妹,女兒又喊小雪為姐姐,這都TM什麼關係啊,亂的跟棉花套子似的。

  氣氛很歡樂,疤子讓人安排了飯菜,要留劉子光和小雪吃飯,但是他倆都有事情,劉子光要回家看裝修進度,小雪要去醫院送飯,老溫大哥的病情最近又有些惡化,再次住院了,醫院的飯菜太貴,都是小雪在家裡做好了送去的。

  疤子一聽,趕緊讓人開火炒了兩個菜,用保溫飯盒盛著要小雪帶去,劉子光又給她一張公交卡,兩千塊錢,說:“這錢是陳老師囑咐我給你的,你拿著買點零食,給你爸爸改善改善營養。”

  小雪沒推辭,接了,眼圈又有些紅,劉子光說:“別哭,以後有事就找叔叔,我不在的話就找疤子叔和沈芳姐,他們都會幫你,沒啥過不去的坎,聽見沒?”

  小雪用力的點點頭: “知道了,叔叔。”

  ……

  劉子光來到至誠小區的新家裡,這裡已經裝修的差不多了,只是簡單的刷了牆,鋪了複合地板,裝了熱水器,打了一些吊櫃和櫥子,風格都按老爸老媽的喜好來的,雖然只能算是簡裝,但是已經要比大雜院的房子舒服多了,寬敞的飄窗陽台正朝南,把家裡的藤椅放上去躺著曬太陽,別提多愜意了。

  老爸老媽是滿意的不得了,就這麼站在屋裡都能笑出來,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了,那就是兒媳婦的問題,可惜方霏要三年才能回來啊。

  劉子光一進門,老媽就說:“小光你來晚一步,李總剛走。”

  劉子光說:“李總來幹什麼?”

  “來視察工作,順便看看咱們家裝修的進步,人家李總說了,裝修費用也算公司的,李總可真是好人啊,聽說才三十出頭就守寡了,一個人帶著個小孩,真是苦命人啊……對了,李總說找你有事呢。”

  “什麼事,她說了麼?”

  “還是和上回一樣啊,讓你去總部上班,我說小光啊,人家李總對咱們家那麼照顧,又那麼欣賞你,你就聽媽一句勸,跟人李總好好幹吧。”

  劉子光哭笑不得,心說老媽你是不知道,我和李總早就幹過了,但這話又不能說出口,只好敷衍道:“行,我一定認真考慮。”

  “還考慮什麼?在大公司當白領可比你在外面自己單幹強得多,你明天就去總公司報到吧。”老爸踱著步子從裡屋出來,不容分辯的下了決定。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1 05:39 PM

3-21 保全公司和大號帕薩特

  第二天,劉子光來到總公司,前台接待小姐看到他來,都是喜笑顏開,如今劉副經理可是集團裡炙手可熱的人物,大家巴結都來不及呢,這些古靈精怪的前台小妹妹簇擁著劉子光往裡面走,嘰嘰喳喳的說著奉承話,正好衛子芊從裡面走出來,眼睛一瞪,小妹妹們全都嚇得一吐舌頭,乖乖回去了。

  “李總正在等你,跟我來。”衛子芊依舊是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抱著文件夾扭轉身子往裡走,劉子光緊隨其後走進進去。

  李總還在會議室和幾個董事開會,總裁辦公室裡空無一人,衛子芊幫劉子光倒了一杯咖啡,端到他面前,竟然坐了下來,面對面的看著劉子光。

  “李總很不容易,好好待她,她需要你,公司需要你。” 衛子芊說了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站起來走了,劉子光張了張嘴沒出聲,衛子芊冰雪聰明,又是李紈的高級助理,難不成她發覺了什麼不成?

  很有可能。

  過了一會兒,李紈開完會回來了,依然是黑絲裙裝打扮,精神頭看起來還不錯,見劉子光已經到了,高興的說:“我還擔心你不來呢。”

  劉子光說:“我是你手下的職員,怎麼能不聽話呢。”

  李紈輕笑兩聲,放下手上的東西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前傾著,開始說:“公司為了做大做強,最近在籌劃上市的事情,我的計劃是這樣的,物業公司這一塊,人員比較密集,不妨再分割重組,把保安業務分出來單獨成立一個獨立核算的保全公司,為咱們至誠集團的各處物業房產以及其他需要提供優質保全服務的單位和個人進行服務,這樣在財務報表上比較美觀一些,你明白麼?”

  劉子光以前好歹也上過一個野雞大專,學過財務課程,對李紈的話稍微明白些,無非是通過賬面遊戲把報表做的好看一些,至誠集團在江北市乃至外地有不少處物業,如果單獨成立保全公司的話,肥水不流外人田,內部資金流來流去,做報表會很容易。對上市也有好處。

  “我差不多懂一點,我需要做什麼麼?”劉子光也身子前傾著,一副認真聆聽的架勢。

  “你只需要配合就可以了,財務人員我會派過去,管理人員你自己安排,原先咱們至誠物業公司的保安部門全部分離出來,以及集團總部的保安部,都歸你管,人事權和財權都給你,你就是保全公司的第一任總經理,當然了,集團會對保全公司進行注資,而且資本額會超過百分之五十一,也就是控股。”

  “好的,我全力配合。”劉子光點頭說。

  “你跟我來一下。”說著李紈站起來,從抽屜裡拿了一個黑色的小方塊帶著劉子光下樓,兩人在員工們眾目睽睽之下進了電梯,直接下到富豪大廈的地下停車場,電梯門打開之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龐大的自動化停車場,停滿了豪華汽車,和富豪廣場的名字很是般配。

  李紈手裡拿著的是一把折疊鑰匙,她按了一下,遠處有輛汽車鳴叫起來,兩人走上前去,這是一輛鋥亮的黑色轎車,車前頭帶有大眾的標誌,線條類似帕薩特,但卻大了一號。

  劉子光不由得讚歎了一句:“好大的帕薩特。”

  李紈抿嘴一笑,說:“這輛車給你用,以後也是總經理級別的人了,不配輛車說不過去的。”說著就把鑰匙拋給劉子光。

  劉子光接住鑰匙,拉開車門坐進去,李紈也坐到了副駕駛位子,歪著頭看著劉子光,老劉有些傻眼,這輛帕薩特的內飾豪華的有些過分了,而且是無匙啟動。

   “試試。”李紈微笑著說。

  劉子光點點頭,發動了汽車,發動機輸出很平穩,在車裡幾乎感覺不到車已經著了,他鬆開剎車,汽車緩慢開出去,在停車場裡繞了一圈,回到車位上,讚道:“這車不錯。”

  “看你,開心的像個收到禮物的孩子,都不知道說謝謝。“李紈輕輕嗔怪道。

  “忘了忘了,謝謝你李紈。”

  一聲李紈喊得少婦很開心,眉開眼笑的推開車門下車了,說:“你走吧,出去熟悉一下車,創辦新的保全公司的事情我會讓衛子芊跟進的,你也組織一下班子吧,招一些精幹的人員進來,這個你內行的。”

  劉子光點點頭,和李紈告別,一踩油門奔著停車場出口去了,李紈在後面得意洋洋的看著,心裡美滋滋的別提多開心了,少婦的小算盤打得很精準,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這個劉子光既把自己吃了,又拿了人家那麼多的東西,已經被李紈牢牢捏在手心裡了。

  大號帕薩特開出了停車場,在大街上徜徉著,劉子光覺得不過癮,直接出城上了高速公路,在空曠平坦路況良好的高速路上飚了一程,速度輕而易舉就上了二百,一點都不發飄。

  大紅旗雖然牛逼,但是不能上牌子,極其耗油零配件也難找,偶爾裝一下逼還行,當成常用座駕可不妥,平時沒事就從玄子那裡借車也不好,雖然關係到位,但畢竟不是自己車,用起來不那麼痛快,現在可好了,劉子光終於有了自己的配車。

  這車是李紈送的,但老劉一點也不臉紅,這可不是吃軟飯,是公務配車,怕啥,他飆夠了才找了個出口下去,回到江北市,先去了玄子廠裡炫耀新車。

  “玄子,看看我的帕薩特怎麼樣,夠拉風吧。”劉子光得意的拍著鋥亮烏黑的引擎蓋說。

  玄子手裡的扳手掉在地上,嘴也張的老大:“哥哥哎,你這是哪門子的帕薩特啊,分明是輝騰,輝騰啊,豪華車,知道不。”

  玄子一邊說著一邊圍著這輛車轉了一圈,嘖嘖讚道:“還是4.2升加長四座行政版,純進口車,市價一百三十二萬,還不一定能提到車,劉哥,你老牛逼了,這車哪弄得,幫兄弟也搞一輛吧。”

  劉子光說:“這是公司給我的配車,以後汽油錢都是報銷的。”

  “劉哥你老厲害了,當總裁了還是咋的?”

  “集團成立保全公司,讓我當頭頭,對了,你有沒有興趣入股啊?”

  ……

  從玄子汽修廠出來,劉子光有些感慨,李紈真是捨得下本錢啊,一百多萬的豪車就這麼送出去,老爸老媽說的對,李總對自己真的很好,背靠至誠集團這棵大樹,對自己的發展也著無與倫比的便利。

  只是,自己拿什麼去還李紈這份情?

  ……

  創建新公司的事情緊鑼密鼓的進行著,以前保安公司屬於特種行業,需要省公安廳批准,市公安局審核才能成立,一般都是公安局自己才能辦,現在國務院出台了新的《保安服務管理條例》,社會力量也能自由的創辦保安公司了,李紈正是抓準了這一契機,才決定將原本屬於物業下屬部門的保安們單獨劃出來搞個公司,倒不是為了照顧劉子光,而是真的有需要。

  保安市場的蛋糕很大,誰先下刀子誰吃的多。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下旬了,正值退伍士兵返鄉之際,大批高素質退伍軍人的到來,新公司絕不會缺了人手,本來劉子光麾下保安就有不少是退伍兵出身,讓他們去聯繫人員,肯定行,既解決了員工資源,又替社會減輕了就業壓力,兩全其美。

  新公司註冊資本兩百萬,其實集團根本沒投入那麼多錢,光是劉子光的那輛輝騰,就佔了註冊資金的一半以上了,雖然是三年的舊車了,但是折舊下來還有一百萬往上,公司註冊地址也在富豪廣場,劉子光擔任法人代表,同時也是股東,公司裡他佔了百分之十的乾股。

  新公司成立,缺少優秀的管理人員,像貝小帥這種毛手毛腳的小子,還是讓他管著夜市攤子和網吧比較好,正經職業不適合他,劉子光喜歡當甩手掌櫃,想找一個有擔當的副手,想來想去,他把目光放到了李建國身上。

  李建國,三十五歲,據說以前當過兵,但他自己從來也沒提過,除了身上的一股肅殺之氣,幾乎找不到當兵的痕跡,疤子他們這些老人都說,建國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那些往事他不願意提。

  劉子光先找到疤子了解情況,問他: “疤哥,建國以前到底是當的什麼兵,你倆怎麼認識的?”

  疤子說:“我倆是老鄰居了,從小一塊長大的,後來我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了,在社會上瞎混,建國上完了高中沒考上大學,就參軍走了,據說當的是陸軍吧,反正從那之後就沒聯繫過,後來有一次我被人砍,你看我的頭。”

  說著疤子就指著自己頭上一道駭人的刀疤,一直從腦門延伸到臉上,“二十多個人追著我砍,拿的是那種鋼鋸條磨成的刀,貝小帥用的那種,他媽的真快!我現在看見都打怵,其中一個小子照著我頭就劈了一刀,要擱一般人就砍死了,可是我不一樣啊,從小我爸就拿棍打我頭,我練出來了,一刀砍我腦門上,刀子被骨頭卡住了,我轉頭就跑,淌了一路的血啊,本以為那次肯定栽了,結果建國哥迎面過來,一看是我,二話沒說就動手了,我操,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俊的身手,招招制敵啊,二十多口子,硬是被他一個人打跑了,然後把我送到醫院,所以說,我到現在都欠他一條命。”

  原來還有這麼個典故啊,劉子光若有所思,問道:“那他退伍之後怎麼沒安置?”

  “不清楚,他不想說,我不敢問,就幫他弄了個攤子,他這人不喜歡欠人情,有啥事不願意麻煩我,我也不勉強他,不過奇怪的很呢,後來劉弟你出現了,建國哥倒是很喜歡和你來往呢。”

  劉子光笑笑:“可能我們身上有同樣的東西吧。”

  “什麼玩意?我怎麼沒有?”

  “軍人的氣質,只有當過兵的人才能察覺到彼此身上的鐵血味道。”劉子光說。



3-22 力爭GDP增長45%

  現在李建國和毛孩就住在高土坡一所出租屋內,也是那種大雜院,空中遍布著各種電線,晾衣服架子,電視天線,不時有一群群鴿子在天上飛過,鴿哨刺耳的響。

  李建國把地地道道盤給劉子光之後,除了去醫院照顧嫂子之外,每晚依然去攤子上照看著,劉子光按月給他開工資,三千塊,多了他也不要,嫂子的癌症已經用了劉子光不下十萬塊了,這份情李建國嘴上不提,心裡可都記著呢。

  中午時分,劉子光來到了李建國的家,遠遠的就看見毛孩端著個木棒子站在屋頂平台上,棒子下面還吊著五塊磚頭。

  看見劉子光過來,毛孩呲牙一笑,想打招呼呢,劉子光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對他作出噤聲的手勢,毛孩點點頭,一聲不吭。

  門是虛掩的,劉子光悄悄走過去,眼角一瞟,就看見門板下方連著一條線,他會心一笑,建國哥真有意思,在家睡午覺還設防呢,慢慢蹲下身子,掏出鑰匙串上的小剪刀,把那根細線給剪斷了。

  然後輕輕推開門往裡走,這是一座居民自建的一層半小樓房,進門之後發現那根線連著的是一個空的鳳尾魚罐頭,如果沒有剪斷線直接推門進去的話,罐頭盒一定會發出聲音的。

  外屋擺著一些壇壇罐罐,沒吃完的掛麵、搾菜都攤在桌子上,家裡沒個女人還真不行,亂的跟舊社會似的,李建國的臥室就在裡屋,劉子光推門進去,床上空蕩蕩的沒人,正要舉目四望,忽然身後一陣勁風襲來,劉子光下意識的一側身,同時發力向後肘擊。

  李建國被撞得向後倒退了幾步,兩人同時哈哈大笑。

  “怎麼偷偷摸摸進來的,我還以為進賊了呢。”李建國很隱蔽的將一把匕首塞在了上衣裡面,不經意的問道。他剛才確實是在午睡,身上只穿著汗衫,腳上蹬著一雙解放鞋。

  “來找你有點事。”雖然只有驚鴻一瞥,劉子光已經發現那是一把六五式傘兵刀,這種刀有個特點,刀身上用來切斷傘繩的勾刃特別容易辨認。

  “啥事,說。”

  “給你幾十號兵帶一下怎麼樣?”劉子光說完,仔細注意著李建國的表情。

  李建國沒言語。

  “準備成立一家保全公司,這不正攤上退伍麼,我準備招募幾十號優秀退伍士兵充實一下隊伍,缺個總教官,就想到你了。”劉子光補充道。

  “好,什麼時候上任?”李建國快人快語,一口答應下來。

  “前期還有些準備工作,怎麼挑人,怎麼訓練,制定章程,都得你出馬,我是幹不來這個的。”劉子光說。

  “好,我就一個條件。”

  “說。”

  “你必須放全權給我,訓練這一塊,不能讓任何人插手干預我。”

  “行!”

  “還有一件事,我需要一個助手。”

  “公司上百號人,隨便你挑。”

  “我就要王志軍。”

  到底是李建國,眼睛毒啊,王志軍可是空降兵退伍下來的,成色能差麼,不過他現在主持挖沙場工作呢,又和村長的閨女打得火熱,往城裡調,他能同意麼?

  但劉子光還是一口答應下來:“行!”

  “給我五分鐘時間,整理一下東西就跟你走。”李建國說。

  “我等你。”

  事實上整理東西沒用五分鐘,劉子光一支煙剛抽完,李建國的行李就整理完成了,鋪蓋被窩換洗衣服鞋子塞滿了一個迷彩大背囊。

  “就這點東西?”

  “夠了。”

  李建國一如既往的言語精煉,身上穿著一套普普通通的夾克和休閒褲,腳上換了一雙大頭高腰皮鞋,剛才穿的解放鞋就塞在背囊一側的袋子裡,一股臭腳味瀰漫在空氣中,看來毛孩說的是真的,李建國連睡覺都穿著鞋子。

  當時毛孩說這件事的時候大家都不信,說毛孩胡扯八道,但劉子光卻明白,這很可能是李建國多年戎馬生涯養下的職業病,24小時待命狀態,隨時可以投入戰鬥。

  也正是因為這些改不掉的生活烙印,以及清貧的生活和毛孩這個拖累,李建國的老婆才棄他而去,想來也是這個退伍軍人的悲哀。

  兩人出了門,李建國對屋頂上端著磚頭的毛孩說道:“再過兩個小時,下來吃飯。”

  劉子光問:“吃什麼?就一點剩麵條,小孩還在長身體,吃這些可不行。”

  李建國說:“就因為小,所以要鍛煉,將來到了荒原上,幾天幾夜沒有補給,人撐不住就得死。”

  劉子光驚嘆道:“你幹啥啊建國哥,你這是打算把毛孩練成特種兵麼?”

  李建國嘆口氣,轉身一邊走一邊說:“這不是我的想法,是他爸爸的遺願,可惜這個願望很難實現了。”

  “為什麼?”

  “現在當兵不比我們那時候了,都要靠關係,遞條子,而且毛孩沒有文化,很難當兵。”李建國的神色有些黯然。

  “對了建國,你在哪個部隊當的兵?”

  李建國猛回頭,銳利的目光看著劉子光:“你在哪個部隊服役過?”

  “我……沒法說,我只能告訴你,我在中國的軍隊裡幹過。”

  “我和你一樣。”

  兩人相視而笑,這一刻劉子光又明白一件事,李建國一定是屬於比較特殊的部隊成員,而且是那種需要保密的。

  ……

  李建國正式加盟劉子光的保全公司,公司名字暫定為紅星,兩個俗不可耐但又極其磅礴大氣的名字,昭示著這家公司的班底是由退伍軍人組成。

  劉子光忙著籌建公司的間隙,還順便辦了件好事,晨光廠子弟中學初三五班的學生袁偉,因為學習太差,家里人託了關係讓他去當兵,戶口已經改好了歲數,現在就差一個高中文憑了,於是求到了劉老師頭上。

  劉老師現在也是教育界的人,自己開了幼兒園,兼任著初中的輔導員和機械職高的團委書記,弄個文憑還不跟玩似的,而且是貨真價實的真畢業證,連同全套檔案一起的,有了這套東西,袁偉參軍不是問題。

  當王志軍接到電話的時候,竟然開心的不得了,說他早就想回來和兄弟們一起幹了,挖沙場那裡荒僻的要命,幹活單調的要死,一點樂趣都沒有。

  劉子光卻說:“挖沙場的活兒你先交給別人,現在先給你個任務,幫我和鄉政府聯繫,租一塊荒地用用。”

  王志軍問:“要多大塊地?你想蓋樓蓋廠房的話可不行,現在土地控制的嚴格,超過一畝地都得省裡批呢。”

  劉子光說:“你放心,我就是弄個訓練場,啥也不蓋。”

  “那好,這件事交給我辦了。”

  ……

  最近江北市的政局在發生著劇烈的變動,原來的市委書記調到省委當副書記去了,現任市長兼市委副書記李治安升級成為市委書記,不再擔任市長職務,成為名副其實的一把手,以前總有個人掣肘,現在終於可以黨政一起抓了。

  市委李書記是南泰縣人,一路從鎮委書記幹起來的,歷經縣委書記,縣長,市委組織部長,市長,市委副書記,書記,他培養起來的干部在江北市各個領域數不勝數,威信極高,是位人人敬仰的好領導。

  以前的書記是外地人,空降幹部,施政方針和李書記有些差異,因此江北市的經濟有一段時間陷入了停頓狀態,現在人調走了,李書記終於可以大展宏圖,開始自己轟轟烈烈的事業。

  在市委擴大會議上,李書記提出了自己的施政方針,大致為以下內容,大發展,大跨越,大邁進,以房地產和市政建設為龍頭,大力發展江北市經濟建設,帶動老工業基地的復興,實現世紀性的跨越,爭取年GDP增長達到45%,向著副省級城市,淮江經濟圈龍頭城市邁進。

  豪言壯語一出,與會人員都以為聽錯了,李書記太豪邁了吧,GDP增長45%!國家也不過是保8而已,江北市是個老煤炭工業城市,僅有的幾個老國企都在破產的邊緣,拿什麼來實現增長目標啊。

  李書記又說了,下一步經濟建設分三步走,四個基本點,五個原則,六個支柱,七個務必,這些都是套話,剝繭抽絲來來說,就是三個字,拆!蓋!賣!

  江北市雖然工業不行,但是人口基數在這裡放著,還有大量縣區務工人員湧入,對於住房的需要那可是剛性需求,把現有的市區棚戶區進行拆遷改造,沿江的老舊小區也可以納入拆遷範圍,濱江大道雖然建設的不錯,但是不能和國際接軌,才雙向八車道,實在太窄了,需要重新拆了再建,還有市區的幾條主幹道,以及外環路,都要擴建,還有沿江的那些建築,已經不能代表江北市的風貌了,必須重建,還有那些半死不活的國營老廠,都可以進行重組嘛,這些都是推動GDP增長的重要項目,真能順利實行的話,漫說是45%了,就是90%都有可能。

  聽了李書記的發言,大家都很振奮,尤其是規劃局、建設局、交通局、房地產管理局和幾個銀行的代表,都紛紛表示支持李書記的方針,堅決團結在以李書記的周圍,以GDP增長45%為目標努力奮鬥。

  作為開發商代表,李紈也參加了這次擴大會議,聽到這些豪言壯語,她很無奈的笑了,李書記揚著那張樸素的農民面孔,有板有眼的念著稿子,李紈知道,這些稿子肯定都是出自李書記的大秘,趙靖南之手。

  主席台後面,趙秘書微微掀開幕布,陰鬱的眼神在會場上掃視著,終於捕捉到了李紈靚麗的身影,他緊盯著看了一會兒,嘴角浮上一絲志在必得的微笑。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1 05:42 PM

3-23 高土坡終於要拆遷了

  上午十點,高土坡棚戶區前,幾個出來倒垃圾的居民疑惑的看到幾輛黑色的小號奧迪車停在路上,細雨霏霏,幾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倒背著手,對著棚戶區指點江山,他們都穿著如出一轍的筆挺黑色西褲,白襯衣,黑色夾克外套,身後也都站著個一臉謙恭,手持雨傘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攤開一張平面圖,規劃局的局長向李書記講解著: “這塊地方俗名高土坡,是解放前為了加固江堤形成的一個地區,以前生活的是一些逃難者,後來晨光機械廠和紅旗鋼鐵廠兩個大型國企的職工也安排在這裡居住,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個大型的棚戶區,屬於咱們江北市的歷史遺留問題。這一次咱們下了大決心,準備拆遷這裡到這裡的一塊地域。”

  李書記一手倒背,另一隻手煞有介事的在平面圖上指指戳戳:“你們啊,氣魄太小,這裡,這裡,還有這裡,為什麼不拆?要做就要做大嘛,要不然怎麼實現江北市的大跨越大發展呢?”

  局長趕緊點頭稱是,說:“李書記高瞻遠矚,說的對,不過這裡有一處是晨光子弟中學,恐怕……”

  “咳咳,李書記已經調研過了,完全可以拆。”李書記的秘書插言道,如今趙秘書已經升級成為江北第一秘,說話很有分量,他伸出手臂來在平面圖上劃著,手腕上一萬四千塊的浪琴表閃著銀光,“晨光子弟中學校舍年久失修,生源流失嚴重,可以轉移到附近學校就讀,如果不拆掉這裡,將來的CBD就會面臨一個大傷疤,很不美觀,經濟效益也上不來。”

  趙秘書的話如同醍醐灌頂,領導們一起點頭稱是,李書記當場拍板,全拆,調研結束,領導們上了各自的轎車,警車閃著警燈在前面開路,從容離開,只留下一堆圍觀群眾。

  高土坡要拆遷了!這可是一個爆炸性的好消息,從八十年代中期就說要拆遷,一直說了快三十年還沒拆,現在終於要動工了。

  棚戶區的居民們早就盼望著拆遷了,現在的房價是越來越貴,傾其所有也不過付個首付,但是拆遷就不一樣了,不管是原拆原建還是異地安置,老百姓都不吃虧,要知道現在城市發展的厲害,居民小區都建到外環路去了,高土坡可是地地道道的市中心地帶,地勢高聳,緊臨淮江,如果建設住宅小區的話,起碼也是和濱江錦官城那種級別的。

  老百姓們早就算計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按照政策應該分自家多少平米的房子,或者分多少現金,按照高土坡的地價來算,起碼每平方六千,少點的話也得五千往上,那些自家建了小樓的,豈不是都發達了。

  劉子光回家吃飯的時候也聽說了這個消息,老爸老媽眉飛色舞,本來還擔心養老沒有房子的問題,現在一切問題迎刃而解了,不但兒子單位分了房子,老屋也要拆遷,不管是給錢還是給房子,都行啊,大家歡欣鼓舞,劉子光卻暗皺眉頭,拆遷這種事情最麻煩,天知道最後能整出什麼么蛾子來。

  “你們聽說是哪家開發商買下的這塊地麼?”劉子光問。

  “我們還想問你呢,能不能讓李總把咱們高土坡買下啊,拆遷的時候照顧照顧咱們家。”老媽一臉嚮往的說。

  劉子光苦笑,心說您老人家想問題真是簡單,這麼大面積的舊城改造項目,缺了政府的支持,就是一個吞不下的苦果,只有在有關部門的強力支持下,才能變成香餑餑。

  可是,至誠集團有這麼好的關係麼?

  現在劉子光在至誠集團也算是個高層管理人員了,接觸到了一些核心的事情,最近集團業務開展的並不順利,除了在龍陽市拿的那個項目之外,本市幾個地塊的競標都失敗了,到底是誰在搗亂,劉子光心裡清楚,就是李紈生日那天門口拿著大束玫瑰花的斯文敗類。

  下午,劉子光到總公司去跟進籌建保全公司的事情,李紈出去開會了,總裁辦只有衛子芊在,劉子光順便問了一下高土坡拆遷的事情。

  辦公室裡沒有別人,衛子芊一臉公事公辦的架勢,說:“這次土地競買,市裡規定了幾個主要條件,具備一級房地產開發資質,競買保證金兩億元,公司開發過單個項目建築達五十萬平方米以上的各類房地產綜合項目,在國內投資開發各類房地產項目累計建築面積三百萬平方米以上,在土地交付日起三年內完成建設並通過竣工驗收。”

  劉子光聽的一頭霧水,不明所以,衛子芊冷笑一聲說: “這種條件分明就是為某些企業專門設的條件,江北市的開發商全部符合這些要求的只有一家。”

  劉子光頓時明白了,說:“是誰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至誠集團。”

  衛子芊說:“對,是大開發集團。”

  “這個大開發好像挺牛的啊,比至誠的業績還要強。”

  “也不能這麼說,大開發是以前的江北市第一建安公司改制的,早年建設過一些大型項目,累計建築面積當然比至誠要多,只是房屋質量和設計水平,哼哼,對了,前段時間本市有個新聞,大開發某位副總的兒子飆車死了,據說他們家光保時捷就兩輛呢,你聽說過沒有。”

  劉子光恍然大悟,原來囂張的銀龍就是大開發副總家的公子啊,瘋狂飆車草菅人命,原來是有這麼個大後台啊。

  “這麼說,大開發的關係網一定很強大了?”劉子光問。

  “那當然,這個項目就是專門給他們準備的,高土坡地塊大約三百畝,項目計容可建面積七十萬平方,算得上咱們江北市的地王了,大開發這回可算起死回生了。”衛子芊依舊是一臉的冷笑,顯然對大開發很有成見。

  紅星保全公司籌建的事情出了點小麻煩,工商局不批,說要讓公安局審核,公安局又沒有人管這個事情,一來二去互相推諉,就暫停下來,劉子光也沒辦法,只好督促他們快點辦。退伍兵們已經返鄉了,李建國和王志軍他們都招了十幾個人回來了,眼看就要開展冬訓了,公司執照還沒辦下來算怎麼回事。

  “回頭我找找熟人,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劉子光說。

  江北市官場大變動,李書記擔任市委書記之後,不再擔任市長一職,原來的周副市長暫代市長,等來年開過人大會之後就能把那個代字去掉,劉子光的老同學周文也跟著水漲船高,成為了市長秘書,組織關係也調過去了,朝裡有人好辦事,找他出面應該好使。

  ……

  下午還有事,劉子光先告辭出來,接著去了火車站,今天是袁偉出發的日子,這小子雖然只有十六歲,但是個頭竄的很高,還剃了個大光頭,在新兵蛋子中鶴立雞群一般,穿著草綠色的老式陸軍作訓服,胸前掛著大紅花,臉上全是忐忑和迷茫。

  看見劉子光來了,袁偉趕緊上去打招呼:“老師好。”

  劉子光上下打量一下他,說:“不錯,有點新兵的味道了。”又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到了新兵連,別給老師丟人,再苦再累也得撐下去,記得吃飯的時候一定要搶,寧可當出頭鳥,也不能怕事,該出手時就出手,老師的意思你明白的。”

  袁偉用力的點點頭,說:“蟑螂哥他們都給我講過了,新兵連裡需要注意的事項,我一定不給老師丟人。”

  遠處帶兵軍官開始吹哨子了,劉子光掏出一包中南海塞進袁偉的口袋,照頭拍了一下說:“去吧,記住你是我劉子光的學生!”

  汽笛長鳴,滿載著新兵的列車向西駛去,站台上滿是一臉淚痕的家長們,兒子遠行萬里,當父母的哪能不傷心,漸漸遠去的車廂內,依然是一片舞動的手臂。

  劉子光目送火車離去,默念道,希望軍營這個大熔爐能將袁偉練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

  每年退伍時,都是老兵們傷心斷腸的時候,離開了朝夕相處的戰友,回到久別的故鄉,多少人不適應地方生活,魂牽夢繞著軍營的鐵馬金戈,等待就業的時間裡,往往是他們鬧事比較頻繁的時候。

  但紅星保全公司招募的這些退伍老兵就沒這些麻煩事,光是李建國和王志軍就能把這些刺頭給鎮住,再呲毛的退伍兵見到王志軍也得喊一聲老班長,人家也不靠資歷壓人,別管是徒手搏擊還是負重五公里越野,隨便你挑,比贏了我聽你的,比輸了就老老實實服從命令。

  這些兵員的素質都很高,是劉子光託了周文從民政局安置辦拿到名單挑出來的,都是野戰部隊的戰士,軍事素質過硬的很,二十郎當歲的小伙子,體力和精神狀態都被部隊調養到了最飽滿的狀態,而且熟悉各種武器操作,組織嚴密,服從性高,這種人集合到一起來,就是單純當個保安,真的是大材小用了。

  這是劉子光由衷的想法。



3-24 老兵凶猛

  紅星保全公司籌建處就設在至誠小區裡面,新招來的十八個男性員工就在大會議室裡等待著總經理的檢閱,他們都是江北市以及附近幾個縣區的人,不是同年的兵,有人服役兩年就退伍,有的轉士官又多幹了幾年,但是基本上都在二十五歲以下。

  劉子光回到公司的時候,這些人還在大會議室聊天打屁,抽著煙,吹著牛,當兵的人有個不好的缺點,就是特別喜歡誇大其詞的吹牛逼,把聽到的看見的事情誇大十倍,把別人的事情安在自己身上,這些人裡陸海空武警都有,退伍前的軍銜也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那乾淨利索的短髮和蓬勃的精神。

  劉子光走到門口的時候,裡面煙霧繚繞,老兵們都在眉飛色舞的聊著天,有倆人還在掰腕子,一幫人圍著看熱鬧,沒人注意到劉子光的到來,同來的王志軍大吼了一聲:“立正!”

  完全是條件反射,幾乎所有人都跳了起來,直挺挺的站著,只有正在掰腕子的兩個人還在繼續,其中一個已經憋得滿臉通紅,快要撐不住了,優勢一方卻一臉的輕鬆,很隨意的往下一壓,贏了,隨後兩人才站了起來。

  王志軍向大家介紹:“這位就是咱們紅星公司的總經理,劉總,大家歡迎!”

  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大兵們顯然沒把這個老總當回事,他們在部隊裡可都是精英分子,在團裡師裡都是標兵,哪會把一個地方上的保安公司頭頭放在眼裡。

  劉子光無所謂的笑笑,打量著這幫退伍老兵,雖然都是便裝打扮,但是骨子裡的軍人味依然在,只怕讓他們融入社會之後,這股精氣神就要慢慢流走了。

  “大家好,我叫劉子光,喊我劉哥就行了,都坐吧,大家坐。”劉子光笑呵呵的說。

  所有人依舊直挺挺的站著,王志軍喊了一聲坐下,他們才各自坐下。

  “放鬆點,這裡不是部隊,大家都是朋友,將來還會是同事,兄弟。” 劉子光很隨和的笑著,走進他們中間,問了幾個人的姓名年齡,以前當過什麼兵,立過什麼功,幾句話之後,氣氛融洽起來,大家都覺得這個老總挺隨和的,便又開始吹起牛來。

  “對了,這個大塊頭,你以前是哪個部隊的?”劉子光指著剛才那個掰腕子贏了的傢伙問道。

  “報告,我以前是海軍陸戰旅的,我叫石濤。”大塊頭站起來答道。

  “坐下坐下,我看你力氣挺大的,咱們來一局怎麼樣?”劉子光輕描淡寫的說著,擼起了袖子。

  石濤撓撓頭,顯得有些為難,說:“劉總,要不然我讓你兩個手吧。”

  周圍一陣哄笑,當兵的人都直爽豪氣,只崇拜強者,他們不會因為劉子光是經理就會刻意的輸給他以獲取好感,不過這也正是劉子光所喜歡的性格。

  “不用讓,玩玩嘛。”劉子光已經伸出了手。

  “那好吧,咱們一局定輸贏。”石濤也伸出了右手,他的胳膊不但粗壯,而且極其堅硬,手掌粗糲,比常人大了一圈,這種蒲扇大的巴掌要是扇在人臉上,怕是一下子就要打暈的。

  反觀劉子光的手卻有些細嫩,手指修長像是個彈鋼琴的,兩隻手在眾目睽睽之下握到了一起,劉子光笑瞇瞇的看著對方說:“你說開始。”

  石濤點點頭,很不在意的說了一聲:“開……”

  第二個字還沒喊出口,砰地一聲,石濤的手背已經接觸到了桌面,連帶著整個人都被掀翻了,一陣驚呼響起,當兵的們眼珠子掉了一地,沒想到這位劉經理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這一局不算,你偷襲,再來!“石濤的臉都紅了,嚷嚷著要再來一次,劉子光微笑著點頭答應,再次把手放在桌子上,這回石濤不敢大意了,認真的活動了一下胳膊和手指,再次伸出手來和劉子光較勁。

  這回劉子光沒有發動突襲,甚至連一點力氣都沒使,石濤的表情卻有些奇怪,臉憋得通紅,汗都下來了,但是使出吃奶的勁,劉子光的胳膊依然如同鋼鐵澆鑄的一般,巋然不動。

  “讓你兩隻手吧。“劉子光說。

  石濤豁出去了,真用兩隻手去扳劉子光的手臂,依然如同蚍蜉撼大樹,絲毫不動,周圍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傻眼了,要知道剛才石濤可是打遍他們所有人的,沒想到在人家劉經理面前,就如同一個小孩一般不堪啊。

  “差不多了。”劉子光說了一聲,慢慢施力,一點一點的將石濤的手扳下去,最終還是壓倒了他,石濤擦一擦臉上的汗,說:“劉哥,我服了。 ”

  劉子光依舊和藹的笑笑,說:“你是個好苗子,以後跟著我好好幹吧。”

  大家一起鼓掌,劉子光站起來說:“在座的各位是咱們紅星公司第一批招募的人員,但是你們這些人不一定全都能成為正式員工,後面還將有一系列的考核,通過考核的人員才能佩戴上我們的紅星標誌,正式員工的待遇想必你們都知道了,三險一金都有,還包括宿舍和伙食,工資待遇的高低,就看你們的水平如何了。”

  有人喊道:“報告。”

  劉子光一看正是石濤,便說:“你發言。”

  “我想請問,考核什麼方面的知識和能力,工資待遇最高能達到多少。”

  劉子光說:“考核的當然是你們最擅長的,至於工資待遇,我只能告訴你四個字,上不封頂。”

  下面十八個人頓時喜不自禁,無非是考一些越野跑,徒手搏擊啥的,這些正是他們的拿手項目,簡直小菜一碟啊。

  劉子光又說:“咱們的基地還在建設中,需要幾天時間才能建好,這段時間你們抓緊和家人團聚一下,享受一下平民生活,過幾天又要過集體生活了。”

  大兵們都說好,老話說得好,當兵後悔三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驟然離開充滿陽剛味道的軍營,回到地方上來,多少都有些不適應,尤其這些野戰部隊的兵,早上沒有起床號簡直不習慣,現在又能和一幫新認識的戰友聚在一起,真是求之不得。

  “今天晚上我請客,喝酒洗澡,弟兄們當了幾年兵肯定都憋壞了吧,今天讓你們開葷!”劉子光說。

  一片歡騰。

  站在門口的王志軍和紅蟑螂都是一撇嘴,就知道劉哥要整這一出,這可是殺手鐧啊,他們只是擔心,今晚華清池裡那些技師要辛苦了。

  劉子光講完話就走了,退伍兵們紛紛擠到王志軍跟前問:“班長,劉經理以前在哪個部隊啊?”

  王志軍一瞪眼:“剛退伍保密條例就忘了麼!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知道的不能知道,明白不?”

  “是!”

  ……

  當晚劉哥掏錢請客,地地道道大擺筵席,這些當兵的是真能喝,哪個拉出來都能幹翻貝小帥他們一群人,都是連隊裡最牛逼的角色,在兄弟部隊戰友面前哪能丟人,每個人都憋著一股勁,寧願喝趴,喝傷,也不能露怯。

  現在已經是初冬季節了,大家都喝的白酒,拿大茶缸子乾的,這一通猛喝,嚇得貝小帥他們這幫黃毛小子都不敢靠近,大贊:退伍兵凶猛啊。

  喝完了酒,醉醺醺的一車拉到華清池,卓二哥早就給預備好了服務人員,一人一個,包房裡請,全部是包夜,隨便折騰去吧,反正包房裡隔音設備好得很。

  一夜鬼哭狼嚎,據說次日就有好幾個技師請假了,說腰酸背疼起碼三天不能工作了,二哥一笑置之,每人發了一千塊錢當做補償。

  這幫當兵的同樣也是腰酸背疼,不過個個神清氣爽,尤其是那些深山老林裡當了幾年兵老母豬都能賽貂蟬的伙計,都握著卓力的手不放,二哥長二哥短的感謝著。

  二哥說:“要先感謝國家,再感謝劉哥,然後是感謝咱們無私的技師們,最後再感謝你二哥吧。”

  休息了三天,第四天一早,十八個老兵來到公司,已經有兩輛草綠色塗裝的無牌東風卡車停在那裡,車廂上還蒙著篷布,看起來蠻像軍車的。後面還有一輛民用牌照的陸地巡洋艦,當兵的看著這車也覺得眼熟,部隊裡這種車相當常見,雖然是日本貨,但是青海甘肅西藏那些地區,就這車最好使。

  李建國和王志軍身穿八七式迷彩服站在那裡看錶,這些大兵還算自覺,沒有一個遲到的,七點一刻,全員登車出發,向著位於大河鄉附近的山野挺進。

  車開了一上午,先是走省道,然後是縣級公路,最後連公路都沒有了,是那種鄉間土路,大河鄉往西就是茫茫大山,最近幾年退耕還林,農田都變成了樹林,這裡雖然算不上人跡罕至,但確實是相當的荒涼。

  已經和鄉政府打過招呼,隨便送了點禮物就借了一大塊地方,反正又不蓋屋,又不破壞植被,正是開一個戶外開拓訓練營而已。

  終於到了地方,一幫老兵全都傻眼了,條件還真的很艱苦,哪有什麼營地啊,就是一座廢棄的磚廠而已,沒有水沒有電,連手機信號都沒有。

  另一輛東風卡車上裝滿了箱子,李建國指揮大家把東西卸下來,大家才鬆了一口氣,幸虧還有柴油發電機和帳篷,還有一些奇怪的紙盒子裡不知道裝的什麼東西。

李建國任命紅蟑螂為司務長,先給大家發衣服,全套07式林地數碼迷彩服,制式軍靴,凱夫拉盔,裝具、武裝帶、牛皮手槍套,李建國自己跳到車上,拆開一個牛皮紙盒子,從裡面拿出一桿自動步槍來,有點像81槓,但是又不是,火帽和槍托明顯不一樣,彈匣也是紅棕色的工程塑料質地。

  有些見多識廣的老兵倒吸一口涼氣,天啊,這是AK74啊,老毛子貨,使用5.45MM子彈的軍用自動步槍,這這這,這紅星公司,到底是什麼來頭!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1 05:44 PM

3-25 中國黑水雛形

  看到大家驚異的眼神,司務長笑著說:“別大驚小怪的,這是電狗,玩具,劉總為了訓練你們,特意托朋友從香港弄過來的。”

  大兵們這才鬆了一口氣,退伍回鄉,誰也不想和什麼犯罪組織搞在一起,是玩具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家只是覺得紅星公司蠻有意思的,居然拿玩具來搞訓練,對於他們這幫玩慣了真傢伙的人來說,不免有些小兒科了。

  李建國注意到他們的表情,冷笑著說:“大家都不累吧,那咱們先來玩個遊戲,我一個人到那棟建築物裡去,你們一起來對付我,就用這種玩具氣槍咱們咱們模擬一場近距離作戰。”

  退伍兵們轟然叫好,紛紛穿戴軍裝,領取器械,電狗種類繁多,什麼M4,MP5,AK系列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兩挺M249輕機槍,雖然是外軍武器式樣,但是大同小異,用起來差異不大,眾人各自挑選了主武器和副武器,殺氣騰騰的檢查著彈藥和電池,臉上蕩漾著即將開始惡作劇般的笑容。

  十八個人對一個人,還不跟玩似的,而且這本來就是玩,BB彈打身上又不疼,精神壓力沒那麼大,一些戰術動作也會發揮的比平常更好,他們還把以前當兵時候的帽徽和軍銜掏了出來,魔術貼的軍銜領章貼在領子上,看起來和真的PLA如出一轍。

  李建國沒換衣服,依然穿著他那一身87迷彩,拿了一把AK47,一把M1911手槍,幾個彈匣,就走進了磚廠廢墟。

  這是一棟兩層樓房,門窗破損嚴重,斷壁殘垣,屋頂上長著茅草,不遠處就是廢棄的磚窯,看起來荒僻無比,李建國進去之後,喊了一嗓子:“可以進攻了。”

  退伍兵們嘻嘻哈哈的端著槍,擺出鬼子進村的架勢往那邊走過去,全然沒注意到劉子光和王志軍幸災樂禍的冷笑。

  遊戲規則很簡單,擊中要害部位即算陣亡,必須退出遊戲,擊中四肢可以繼續戰鬥,戰鬥方式除了槍擊之外,也可以用拳腳,只要打到對方即可。

  十幾個人大大咧咧的走進了進去,不多時便響起了爆豆一般的槍聲和鬼哭狼嚎,不到一分鐘就有三四個人退出了遊戲,電狗雖然沒有殺傷力,但是打在身上也挺疼的,幾個伙計愁眉苦臉吸著冷氣走出來,捲起迷彩服下擺,身上都被打出了小紅疙瘩。

  “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王志軍問道。

  “別提了,輕敵輕敵,還沒看到人呢就被幹翻了。”

  槍聲繼續響著,三分鐘以後,全部人都退了出來,李建國也舉著槍跟在後面,不出所料,十八人全軍覆沒,連李建國的影子都沒摸到。

  “不算不算,這一局我們大意了,而且彼此配合也不默契,地形也不熟悉。”退伍兵們七嘴八舌的說著,大有憤憤不平之意。

  “對,這也怪不得你們,你們都是野戰軍出身,不習慣巷戰,這樣吧,咱們再來一次叢林野戰,還是我一個人對你們十八個,怎麼樣?”

  眾人紛紛說好,李建國補充了彈藥上了山,這幫退伍兵們知恥而後勇,迅速分成三個小隊,選出了指揮官,明確了各自責任,再也不敢麻痺輕敵了,排出專業的搜索前進戰鬥隊形,也上山去了。

  “劉哥,你看這回勝負如何?”王志軍給劉子光遞了一支煙,問道。

  “你看呢?”劉子光反問。

  “我覺得,就是一百八十人,也未必能逮到建國哥。”王志軍抽著煙,瞇起了眼睛,似乎想起了遙遠的過去,“以前老A到我們部隊挑人,我見過那幫傢伙,身手真的超乎尋常,我看建國哥以前就是老A的人,對不對光哥?”

  劉子光笑笑,說:“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

  一直到天擦黑的時候大家才陸續歸來,茫茫大山裡搜尋一個人簡直如同大海撈針,就是撒進去幾個連的兵也不行啊,何況只有十八個人,據他們說,根本就沒看見李建國的人影就被KO出局了,一個前野戰軍偵察連一級士官說,走著走著腳下一滑就栽倒了,然後就覺得脖子上被人抹了一下,再回頭看人影都沒有,自己也就乖乖下山了。

  陸續回來十六個人,大家坐在一起談著各自被KO的經歷,越說越心驚,李建國簡直就是叢林戰的高手,相比起來,還不如CQB 簡單呢,說到後來,大家原本爆棚的信心和不可一世的傲氣都消失殆盡,誰也不肯說話了,基地裡點起篝火,大家默默地坐著,等著最後三個人的到來。

  又過了半小時,李建國才背著一個傢伙回來,身後還跟著一瘸一拐的石濤,他們兩人跟蹤李建國到了大山深處,結果不幸摔傷,而且還迷路了,要不是李建國出現,恐怕就要困死在山裡了。

  晚飯很豐盛,是軍用牛肉罐頭和野菜、大米燉的粥,大家都沒心思吃,一個個都抓著頭髮在想,今天到底哪裡出錯了,為啥那麼多人就幹不過一個李建國。

  他們帶著鬱悶和不解鑽進帳篷睡覺了,李建國和劉子光還在外面閒談,天上的月亮彎彎,如同吳鉤一般,山風陣陣,刺骨的寒冷,篝火的餘燼依然閃著暗紅的光芒,李建國啜著軍用水壺裡的白酒,感慨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日子了,今天讓我想起了許多往事,那些經我手訓練的小兔崽子們,不知道現在哪裡啊。 ”

  劉子光說:“你以前做過教官?”

  李建國撿起一根樹枝挑了挑篝火,點頭道:“算是吧,訓練過一些特種人員,毛孩的爸爸就是其中之一,可惜他那麼年輕就犧牲了,至今還長眠在異國他鄉,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相比戰友們,我算是幸運的了。”

  一陣默然,只有篝火底下發出細碎的炸裂聲,李建國說:“對了,你想把這批人訓練成什麼?殺手還是保鏢?”

  劉子光說:“一個優秀的保鏢,往往也是專業的殺手嗎,矛與盾的關係從來都是不離不棄的,這批人先做一個試點,你按照你的路子傳授就行,咱們爭取打造一支中國的黑水來。”

  “黑水?可能麼?”李建國露出疑惑的神情。

  “現在不可能,將來就不好說了,咱們必須未雨綢繆啊。”劉子光說。

  ……

  第二天一早,十八個退伍兵便被高亢的起床號驚醒,到底是多年的老兵了,匆忙穿戴整齊出來,按照個頭高矮排列整齊,那邊李建國也走過來了,一張沒有表情的臉上遍布冰霜,王志軍和紅蟑螂兩個人袖子上帶著紅色袖章,腰間佩戴手槍,如同哼哈二將一般站在李建國身後。

  “我招你們來,是因為你們都是各部隊的優秀分子,可是昨天的兩場測試卻讓我很失望,相當失望,你們簡直就是TMD一群垃圾,廢物!怪不得部隊不要你們來,你們再呆在部隊裡也是浪費糧食的料!”

  一通臭罵之後,退伍兵們個個面紅耳赤,心裡那個羞辱啊,偏偏卻又沒法反駁,事先他們可都是牛皮吹破的,結果十八個人都沒幹過人家一個中年大叔,還有啥好說的。

  “不服?你們好意思麼,這裡只是地方保安公司的訓練營,你們連測試都沒通過,還好意思提自己曾經是部隊的一份子麼?從現在起,你們以往的所有立功受獎的經歷都統統作廢,你們的軍銜也不要再提,你們不配!現在我命令,把軍銜領章都取下來!”

  十八個人全都默不作聲的取下了領章塞在口袋裡。

  看到士兵們的傲氣都被打擊殆盡了,李建國才話鋒一轉說:“我知道你們想拿回面子,現在就有一個機會,那就是聽從我的命令,在這裡進行集訓,什麼時候你們能打敗我了,你們才可以重新佩戴帽徽和領章,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十八個人齊聲吼道。

  “沒吃飯嗎!我聽不見。”

  “明白了!”

  “你們是娘們麼,這麼小聲音!”

  “明白了!!”聲嘶力竭的呼喊,每個人脖子上青筋乍現,山林中宿鳥驚飛,東邊一輪紅日躍出了地面。

  初冬的山林裡,一隊赤膊穿迷彩軍褲和戰鬥靴的漢子扛著一根粗大的原木,開始了他們獨特的晨練。

  ……

  訓練是枯燥乏味的,在練兵上劉子光並沒有什麼先進的經驗,全盤交給李建國即可,他帶著紅蟑螂開車回了江北市。

  回到高土坡家裡,就發現居民們炸了窩,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說事,個個義憤填膺的樣子,一打聽才知道,出了拆遷通知,高土坡的住戶們按照每平方一千五百塊給予拆遷補償,搬遷完畢後一次性付清,兩不相欠,至於大家原先猜想的原拆原建,或者高價貨幣賠償都成了水月鏡花。

  每平方一千五,虧他們能說得出口,這簡直就是搶劫!這個地段的房價已經超過了七千塊,還是普通民居價格,如果建設CBD商圈的話,利潤更大,這些豐厚的利潤和GDP增長,都是以高土坡老百姓的居無定所為代價得來的。



3-26 動遷欲來風滿樓

  高土坡地塊的承包開發商是大開發,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按理說這麼大的標的,起碼需要十幾個回合才能決出勝負,但是這次為了舊城區改造,為了江北市的市容市貌和GDP增長,在市委市政府的關心下,特事特辦,只用了三個工作日就完成了競標,反正符合條件的只有大開發一家,花落誰家不言自明。

  巷口頭已經貼上了白紙黑字的大佈告,落款用的是市規劃局的公章,言辭泛泛,無非是動員大家配合拆遷而已,居民們圍在動遷公告前忿忿不平,但是卻七嘴八舌沒個主心骨,有人說要當釘子戶,有人說要集體上訪,亂哄哄一片義憤填膺,誰也拿不出個建設性的意見。

  動遷的不止是高土坡棚戶區,連帶著附近幾座樓房也要拆遷,這幾座樓是八十年代晨光廠如日中天之時興建的筒子樓,專供科級幹部居住的宿舍樓,卓力家就在這裡,筒子樓的居民們也早就盼著拆遷了,本以為自家是樓房,補償款可以多一些,哪知道和棚戶區一樣,也是每平方一千五,多一毛都沒有。

  這樣討論也沒有辦法,有人嚷了一句,到居委會要說法去,讓韓主任給咱們撐腰,一群三姑六婆頓時湧到了居委會,正好韓主任他們去街道辦事處開會去了,等了一會兒才回來,韓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婦女,家也住在這一帶,她的臉色有些難看,只是盡力安撫大家激憤的情緒:“大家不要急,要相信組織,相信政府,一定會有妥善解決辦法的,大不了我這個主任不當了,也會給大家要個說法。”

  眾人紛紛鼓掌,議論了一番後漸漸散去,幾個和韓主任關係比較好的積極分子留了下來,打聽小道消息:“韓主任,街道有什麼方針?”

  韓主任無奈地說:“我也不清楚,剛才街道找我們開會,傳達的內容和動遷公告上是一樣的。”

  一幫婦女們只得默默離開,回到家後連晚飯也沒心思做了,到處串門打聽消息,商量怎麼應對。

  劉子光也回到家裡,老爸老媽神情有些落寞,晚飯還沒動,他們家是暫時不用愁了,本來就決定年底搬新房的,可是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就這樣拆了,總共才給幾萬塊的安置費,這筆賬怎麼算怎麼虧啊。

  “唉,要是早年廠裡領導下狠心,集資建房就好了,都蓋成樓房,也不會拆的這麼便宜。”老媽嘆氣說。

  “算了吧,那幾棟宿舍樓還是說拆就拆,電視上說,外地才建了五六年的樓房都照樣拆遷賣地呢。”老爸說。

  “小光,你看看能不能找熟人打聽一下,還有沒有其他政策,這個拆遷價也太低了,本來至少還有個地方趴著,房子破點就破點吧,好歹是自己家,現在拆遷了連房子都租不起,高土坡這麼多人家可怎麼辦啊。”老媽說。

  劉子光也沒辦法,同行是冤家,大開發和至誠集團可沒什麼交情,他只能說:“我想想辦法吧。”

  ……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劉子光到周文家拜訪,開門的劉曉靜,見是老同學來了趕緊讓進屋裡,倒茶削蘋果,劉子光注意到劉曉靜的氣色比以前好了不少,臉色紅潤,榮光煥發,身上也穿了名牌衣服,整個人的氣度比以往顯得高貴了許多。

  這人當了官就是不一樣啊,連老婆都跟著精神起來了,劉曉靜說:“來找周文的吧?唉,別說是你找他了,就是我現在想找他都不容易,天天一大早就上班去,半夜裡才回家,上床就睡著,這個家都快變成旅館了。”

  話雖這樣說,劉曉靜臉上卻有一種炫耀的表情,市長秘書嘛,忙一些是正常的,越忙表示領導越重視嘛。

  “這樣啊,他手機號多少,原來的號碼停機了。”劉子光問道。

  劉曉靜報了一個數字,然後說:“也就是老同學你,我告訴你號碼,這些天找周文的人太多了,他不得不換了手機號碼,不過你也別打,打了也沒用,八成是在開會。”

  劉子光不信,當即撥通了周文的號碼,果然被轉到了秘書台,他沒辦法,站起來要告辭,劉曉靜也站起來說:“再坐一會吧。”話雖這樣說,臉上卻是送客的表情。

  劉子光搖搖頭要出門,忽然劉曉靜又說:“你找周文是打聽拆遷的事情吧,這事我聽說了一些,高土坡舊城改造項目是李書記親自掛帥督辦的,聽說動遷力度將會很大,反正你現在也不缺錢,趕緊搬了吧,這是為你好。”

  劉子光點點頭:“謝了。”

  ……

  回到高土坡,劉子光赫然發現巷口頭原來的一家小超市已經開始搬遷了,幾輛大卡車將貨物和貨架子一掃而空,門頭大牌子也拆了下來,幾個男子將一塊豎長的木牌子掛在了門口,上面白底黑字:臨江CBD項目動遷辦公室。

  那幾個人劉子光認識,是街道的幾個小幹部,以前辦幼兒園的時候打過交道,於是劉子光便上前搭話:“馬科長,牛科長,忙著呢?”

  兩人見是劉子光,說:“劉經理回來了,正想找你說事呢。”

   “啥事,說吧。”

  “是這樣的,區裡下了指示,讓咱們街道幹部深入到動遷第一線,動員一切積極分子,配合拆遷,劉經理人頭廣,幫我們說說吧,早搬早好。”

  劉子光說:“我可沒那麼大能耐,住了幾十年的房子說拆就拆啊,至少賠償款得讓人家過得去才行啊,這事我幫不來。”

  兩位科長也是一臉的無奈:“那再說吧。”

  動遷辦公室成立了,主任由街道主任兼任,每天帶著一幫手下到居民家裡去做說服動員工作,還有幾個建設單位的人員,拿著尺子和測距儀到處丈量,拿著白灰桶和大刷子,在牆壁上寫下一個個大大的拆字。

  一上午功夫,高土坡到處就都寫著這種拆字,外面還罩了一個圓圈,看起來氣勢不凡,老百姓們三五成群的聚集著,議論著,愁容滿面卻又無計可施。

  他們能做的唯有拖而已,別管動遷的人怎麼磨破嘴皮子,就是不搬,你還能強拆麼,街道幹部們組成的工作隊也是無計可施,只能徒勞的浪費著口水,其實他們自己也明白,拆遷款給的太少,動遷談何容易。

  ……

  江北市郊,多瑙河風情園,這裡是大開發房地產集團最近開發的一個住宅小區項目,今天是開盤銷售的第一天。

  售樓處蓋得極其奢華美觀,典型的歐陸風情建築,雖然是初冬季節,但是外面依然綠草茵茵,泉水淙淙,玻璃旋轉門旁邊,是穿著紅色旗袍和銀狐披肩的迎賓小姐,一個個身材高挑,媲美空姐,還有大批黑色制服的保安員,精神緊張的注視著外面洶湧的人流。

  等在售樓處外面的是等待購房的群眾,他們都是排了一夜隊才拿到搖號的,並且也都繳納了少則一萬,多則五萬的定金,寒風凜冽,大家卻興致高漲,現在房價每天一個價,電視上不停地報導,同比增長多少多少百分點,按照這個形式下去,現在買不起房子的人,將來更買不起。

  現場不少人是等待結婚的年輕人,現在社會風氣就是如此,沒房子不結婚,男女雙方家庭傾其所有湊出首付,然後小兩口每月從牙縫裡省出錢來還貸,供養著昂貴的房子,痛苦並快樂著,畢竟他們花天價買下的房子還是在不停的增值當中。

  當然購房者中也不乏買第二套房子的投機者,現在房價漲的那麼快,做什麼生意也不如炒房來錢快啊,於是他們生意也不做了,一咬牙抽出所有資金,義無反顧的投入到房市之中。

  開盤時間還沒到,大家在寒風中興高采烈的議論著房價走勢。

  “看這形勢,還得漲,下半年均價肯定要過五千。”

  “那肯定,聽說京滬的房價已經沒有低於兩萬的了,咱們江北市好歹也是個大中型城市,上八千是板上釘釘的。”

  “漲的那麼快,嚇人啊,萬一哪天跌了怎麼辦?”

  “不會的,你放心好了,房價絕對掉不了,掉下來國家經濟就垮了,所以政府一定會救市。”

  “對啊,買房子總比炒股好,我買的中石油到現在還沒解套呢,看樣子要等到我孫子那一輩呢,買房子起碼能住,自己不住還能租,實在不行還能留給兒子孫子結婚用。到那時候房價指不定幾萬塊一平方呢。”

  大家熱火朝天的討論著,交換著看法,都對房地產市場的未來充滿了信心,這次多瑙河風情園發售價格還在大家的承受範圍之內,因為地勢稍偏,每平方四千八的均價咬咬牙也能接受。

  忽然前面一陣嘈雜,開盤了,剛才還湊在一起討論的購房者們趕緊丟下煙頭,拼了命的往裡面擠,生怕買不到房子。

  保安們在洶湧的人海中拼死維持著秩序,就這樣還是擠壞了旋轉玻璃門和幾塊展示牌,為了保證購房秩序,保安們放進了第一批購房者,便拉起了人牆,將剩下的人攔在了門外。

  衝進購房大廳的人們都興奮的等待著,手裡的號碼紙都被汗水浸濕了,忽然主席台上走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拿起話筒說:“注意了,現在宣布一件事,鑑於周邊市場行情波動,多瑙河風情園的發售價進行調整,現為每平方五千四百元!”

  此言一出,下面頓時嘩然,大開發居然臨時漲價,簡直太無恥了!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1 05:56 PM

3-27 大開發之龍精虎猛

  多瑙河風情園,只是江北市房地場市場上的一個小項目,總共不過三十座樓,一千八百套房子而已,周圍環繞著一條小河溝,建築風格帶一點不倫不類的所謂歐洲風格,就號稱多瑙河風情,開價四千八一平方。

  這個小區位於外環路附近,地勢不算很好,公交車也只有一趟,周邊設施也不完備,按說這個價格不算低,但是如今房地產市場那麼火爆,市區的房子都快漲到七八千了,購房者的理智也隨著房價的增高而變得愈加瘋狂,只要是新樓盤,開盤必定搶購一空,大開發正是仗著這一點,覺得自己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悍然在開盤之時就提價。

  購房大廳裡群情激奮,買房子不是兒戲,大家都是精打細算好了才來購房的,忽然增加了12%的額外開支,就算是炒房子的也無法接受啊,眾人紛紛揮舞著拳頭吶喊著表示抗議,有脾氣比較暴躁的甚至開始推搡保安,想衝上台去質問大開發的營銷經理。

  大開發的工作人員早有準備,購房大廳裡已經安排了大批保安,購房者們掀不起多大浪花就被壓了下去,人家售樓人員根本不理睬他們的抗議,愛買不買,隨便,直接放下一撥購房者進來。

  第二批購房者聽說這一噩耗之後也都驚呆了,一些人憤慨的說著,鬧著,另一些比較精明的人卻悄悄的拿著銀行卡走向了購房櫃檯,只是每平方多加了六百塊錢而已,勒一勒褲腰帶,少吃點肉,孩子少買點玩具也就熬過去了,買房子是大事,不差這一點,要是這一波買不上,下回不知道漲多少呢。

  售樓人員也趁機用大喇叭吆喝起來:“開盤第一天照顧大家,每平方驚爆價五千四百元,明日起按照相關規定,價格將開始浮動。

  大家一聽這個,也顧不上鬧了,趕緊舞動著存摺往前擠,是啊,沒辦法,誰讓房子那麼好賣呢,現在哪一行都不好幹,只有房地產業最牛逼,買房子的是孫子,賣房子的才是上帝。

  也有幾個一根筋,叫嚷著要退定金,人家購房處才不理你呢,那是定金不是訂金,你不願買有啥辦法,想退錢,門都沒有。

  一千八百套房子,一天之內全部售罄,至少對外宣布是如此,當然售樓部會留下相當一部分優質房源,囤積居奇,反正房價是一天比一天高,有道是炒股不如去炒房,同樣的資金,放在樓市裡比交給最優秀的基金經理都賺錢,而且是穩賺不賠。

  看著鬧哄哄的搶購場面,售樓部二樓上的一幫大佬發出會心的微笑,今天是集團旗下多瑙河風情園開盤的日子,幾個主要的董事會成員都參加了,剛才一樓的剪彩儀式就是他們動的剪刀。

  一個滿頭大汗的西裝男從樓下上來,扯開領帶匯報導:“場面熱烈了,比預想的還要好,早知道多加一點價了,購房人也能接受的了。”話音剛落,他才看清楚座位上都是集團重量級的人物,頓時緘口不語,生怕說錯話。

  大佬們都淡淡的笑了,這種場面他們見得多了,買房人就是這樣,越是提價越是買,你降價反而賣不出去了。

  大佬們交換了一下看法,大家都頻頻點頭,看樣子滿意之極。

  “好了,你下去招呼客戶吧。“其中一位大佬一擺手,西裝男誠惶誠恐的下去了,來到樓下,他拉住一個同事興奮地說:“你猜我剛才看見誰了,是聶總,咱們大開發的董事會主席!”

  “啊,聶總也來了,他有沒有和你說話?”同事顯然也很激動,聶總是大開發的創始人,也是江北市首富,他的從商經歷在全國來說,也是一個傳奇。

  “沒有,不過聶總對我笑了一下。”西裝男幸福的揮動了拳頭,“聶總太偉大了,太有範了。”

  售房大廳喧鬧無比的時候,大開發的董事會成員已經下樓去了,一些穿著黑色立領衣服的彪悍男子護衛在他們周圍,耳朵上都戴著耳麥,鼻樑上架著墨鏡,不經意的站位,往往卻是最佳的防守位置,這是大開發聘請的專業保鏢,素質不在至誠集團曹達華那幫人之下。

  聶總是個身高一米六的矮胖子,長著一張很正面的國字臉,稀疏的頭髮用髮蠟固定在頭上,一絲不苟,笑起來很有春風和煦的感覺,下樓的時候,他很有禮貌的對開門的服務人員說謝謝,搞得兩個服務員激動地要命。

  聶總和董事會成員的車停在售樓部後面的內部停車場,一水的寶馬740,顏色各異,聶總的座駕卻是一輛純黑色的賓利雅緻,穿著黑色制服,短髮剃的很精神的司機拉開車門,護著聶總邁進寬大的後座,其他人也都各自坐進自己的座駕,當地派出所的一輛桑塔納警車開道,車隊打著雙閃向市區駛去。

  車裡,寬大的奶白色真皮座椅上,聶總正在一位董事會成員商量著事情,那人謙卑的幫聶總點上雪茄,問道:“規劃局那邊,已經表示過了,可是他們不收,可能是嫌多怕燙著吧。”

  “多大尺寸?”聶總將雪茄從嘴裡拔出來,漫不經心的問道。

  “這個數。”那人伸出五個手指。

  “這幫傢伙,多了不敢拿,少了又抱怨,回頭讓檢察院的老陳出面,每人給一方拉倒。”

  “聶總英明,對付這些黑心的傢伙,老陳最管用。”

  “對了,臨江CBD那個項目進度怎麼樣了?”聶總問道。

  “動遷辦已經進駐了,不過效果不佳,街道和建設局的人,幹活就是不如自己人俐落啊。”

  “這樣吧小魏,先等等看,另一方面讓虎子出面搞一個拆遷公司,拆遷這種事情比較敏感,我不希望大開發和釘子戶打交道。”

  “明白了聶總,我會和虎哥交代的。”

  ……

  江北市中心商業區,帝豪商廈第四層皮草專櫃。幾位財大氣粗的老闆正帶著各自的小蜜來此消費。

  其中一位老闆,碩大的禿頭上閃著油光,粗短的脖頸後面是大團的槽頭肉,雖然穿著一件價值不菲的阿瑪尼西裝,但是脖子上粗大的金鍊子還是將他粗獷豪邁的品味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虎爺,人家想要那件大衣,對,就是那個五萬塊的。”老闆懷裡的小妞嬌滴滴的說道,水蛇一般的身子在老闆臂彎裡扭動著,大冷的天,小妞只穿了一件豹紋緊身裙子,V型的領口下面波濤洶湧。

  “五萬,我操,你真會挑。”虎爺樂呵呵的在小妞屁股上摸了一把說:“不是剛給你買過跑車的麼,怎麼又要虎爺掏錢。”

  “什麼啊,說給人家買保時捷,其實是個美人豹,人家在同學面前都丟死人了,不算不算,虎爺你要補償人家嘛。”小妞嬌嗔道,細嫩的小臉簡直能掐出水來。

  “好好好,買,營業員,這個衣服是什麼料子的?”老闆指著模特身上的貂皮大衣問道。

  “先生,這是獺貂皮大衣,今冬最新款,現價五萬八千八百元,不打折。”

  “什麼塔吊?小姐你別唬我,我是幹建築的,塔吊是鐵架子,哪能做衣服。”虎爺故意裝糊塗,以為自己很幽默。

  “先生,獺貂是一種動物,毛皮細密輕柔,做成的衣服也比較名貴。”帝豪商廈的營業員也不是吃素的,什麼有錢人沒見過啊,此刻她們表面上還保持著尊敬,但是心裡已經在暗暗嘲笑這個鄉下包工頭了。

  “虎爺你好壞啊,故意搗亂,人家就要獺貂皮的大衣嘛。”小妞又撒起嬌來,虎爺樂呵呵的逗她: “塔吊哪有買的,都是租的,泥頭車要不?虎爺有三個車隊呢。”

  小妞氣的背轉身去不理他了,虎爺豪爽的一笑,裝作很內行的樣子捏著貂皮大衣的毛說道:“小六萬,也太貴了吧,這種貨色的大衣,在海寧皮草城五千塊要多少有多少。”

  營業員很有禮貌的解釋道:“這是北歐進口獺貂皮,國際標準尺度00號,質量標準是SAGA級,我們帝豪商廈是精品商廈,不是商場。”

  “哦”虎爺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大手一揮,豪爽的說:“買兩件!男式女式各一件,給我包起來。”

  “哎呀虎爺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來麼麼一個。“小妞轉怒為喜,撲過來在虎爺滿臉橫肉的肥臉上小雞啄米一樣啃了一口。

  虎爺得意洋洋,也不擦擦臉上的唇膏印子,從皮包裡拿出金卡付賬,旁邊幾位老闆也紛紛依樣畫葫蘆,撿最貴的買,一買還都是兩件,他們懷裡的女孩子們興奮地嘰嘰喳喳亂叫,紛紛表示這回大學裡開聖誕晚會不愁沒體面衣服穿了。

  忽然一陣歌聲響起,“我在遙望,月亮之上……”聲音之大令人側目,虎爺從腰帶上的手機皮套裡摸出一個金色的手機,按了接聽鍵大嗓門喊道:“喂,誰?我啊,我在帝豪商廈買東西呢,什麼,聶總有安排,好好好,我馬上到。”

  放下手機,虎爺一臉的嚴肅:“你們先遛著,聶總找我有事,我先走了。”說著連小妞也不帶了,一個人下樓,來到停在人行道上的卡宴旁邊,伸手將擋風玻璃上的罰單扯下來扔掉,旁若無人的上車發動,逆行離開。

  虎爺來到大開發集團總部,停車上樓,所有見到他的人都停下畢恭畢敬的招呼一聲,有喊虎哥的,有喊經理的,更多的卻是稱呼他為虎爺。

  虎爺是大開發的頭號打手,髒活都是他出面幹的,心狠手辣喪良心,誰都知道。

  來到主管開發的副總辦公室,虎爺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說:“魏總,你找我?”

  魏副總說:“是這樣的,聶總安排你去負責臨江CBD的動遷工作,你做個準備吧。”

  虎爺眼睛一亮,說: “是不是夜市南邊那一大塊貧民窟啊,那可是一塊好地方啊,絕對黃金地段,對了,夜市拆不拆?”

  “應該也在拆遷範圍之內。”

  “NND,八年前我在夜市讓人攮了一刀差點掛了,至今沒找著頭,沒想到這夜市也要拆了,我這一刀的仇,看樣子是報不了啦。”



3-28 安居拆遷公司

  八年前,虎爺還只是虎哥,剛從勞改隊出來沒事幹,糾集了一幫小兄弟,開了家溫州髮廊,又找了幾輛破車給工地送沙子,混的也是一塌糊塗,屬於勉強夠溫飽那個階層。

  後來有一次,虎哥在夜市被人捅了,三刃木的小刀子扎進肚皮裡,血呼呼的往外流,虎哥倒是個猛人,竟然拿用手摀著肚子追出去幾百米遠,他的英姿被坐在汽車裡的大開發聶總看到,從此虎哥就交上了好運。

  當時聶總手頭有個項目正陷入困境,幾個釘子戶賴著就是不願意搬家,項目進度停滯,每天光利息損失就好幾萬,正在一籌莫展之際,聶總發現了虎哥這條漢子,頓時覺得這個人可用。

  聶總當時就讓司機把虎哥送到了醫院救治,幫他墊了醫藥費就走了,只留下一張名片。

  虎哥沒有讓聶總失望,肚子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就帶著繃帶上陣了,帶著手下一幫兄弟堵門放蛇塗油漆,招數層出不窮,終於把釘子戶驅走,為大開發立下了一大功。

  此後,虎哥順風順水,大開發的建築工地所用的沙子都由他提供,工地上有地痞流氓搗亂,也是虎哥出面解決,時間久了,虎哥摸到了門道,自己也成立了建築隊,求聶總給了一些小工程,慢慢的也就發起來了。

  但凡大開發遇到什麼不方便出手的疑難雜症,都是虎哥充當急先鋒,有聶總做後盾,虎哥下起手來特別的狠,不管什麼樣的刺頭都能擺平,此外聶總家裡有什麼大事小情,虎哥也很熱心的幫忙,雙方合作相當愉快。

  時至今日,虎哥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開按摩房的小地痞了,手底下也有上百號兄弟,十幾輛泥頭車,大大小小的房產若干處,虎哥也變成了虎爺,但是他心裡明白,沒有聶總,沒有大開發,自己絕對沒有今天的成就。

  上個月聶總過生日的時候,虎爺喝的大醉,扯開衣服把胸口拍的通紅,向聶總表忠心: “聶總,我的好大哥,有啥事你只管開口,我這條命都是你的,誰敢和你作對,我就殺誰!”

  當時聶總只是笑笑說:“虎子喝多了,送他回去吧。”其中心裡還是很得意的,大開發有這樣一頭敢打敢拼的猛虎在,確實少了很多煩心事。

  ……

  動遷辦公室的作用相當有限,幾天功夫下來,沒有說動一戶人家,工作人員嘴皮子都磨破了,還是無濟於事。

  高土坡的居民很團結,本來大家就都是晨光廠和紅旗廠的職工,兩個單位距離那麼近,又都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都能說上話,這回更是因為拆遷的事情走到了一起,退休的,下崗的大叔大嬸們閒著沒啥事,就都聚在居委會,每天商量對策。

  居委會陳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婦女,原來在紅旗廠婦聯工作,回來托關係到居委會上班,是個很熱心的大姐,她家就在高土坡,還蓋了兩層小樓呢,本來指望房子拆遷能賠等同面積的住房,也好給兒子結婚用,現在看來是沒戲了,陳主任組織能力很強,在她的帶領下,大家統一了意見,不給到五千一平米的賠償款絕不搬家。

  “姊妹們,聽我說,咱們人多力量大,就是不搬,他們也沒轍。”陳主任慷慨激昂的說著,口沫橫飛,忽然居委會門口出現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戴著金絲眼鏡斯斯文文的站在那裡不說話。

  陳主任趕緊停下演說,走過去問道:“兒子你怎麼來了,今天不用上班麼?”

  來人正是陳主任的兒子,也是他們家的驕傲,省城名牌大學畢業,今年才考的公務員,分進了市財政局工作,前途一片光明啊。

  兒子將母親拉到一旁,低聲說了幾句,陳主任的神情就有些慌亂,回來對大家說:“我家裡有點事,先走了。”說著便離開了。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

  第二天一早,一輛藍色躍進卡車停在了陳主任家門口,車身上塗著幾個醒目的大字:搬家公司。

  穿著迷彩服的工人們如同繁忙的螞蟻一般,把陳主任家的大小東西抬出來往車廂裡堆,很多零零碎碎的小東西來不及收拾就用包袱皮裹著,叮叮咚咚的響,看得出這次搬家很是匆忙。

  出來買早點晨練的鄰居們發現陳主任要搬家,趕緊圍上去問她:“陳主任,你咋說搬就搬了呢?昨天不是說的好好的麼,你帶著我們一起抵制拆遷。”

  陳主任支支吾吾,眼神閃爍,大家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卡車將陳主任一家連人帶東西統統拉走,人去樓空。

  陳主任走的是那樣急,屋裡的窗簾吊扇空調都沒來得及搬走,鄰居們茫然的走進空屋,心裡都空落落的,最堅定的陳主任都搬走了,誰還領著大家幹啊。

  “找老劉去。”有人提議道。

  “對,找老劉去,咱們這就他本事最大了。”馬上有人附和道。

  他們口中的老劉就是劉子光的老爸,晨光機械廠下崗工人,因為兒子在外面混的風生水起,當爹的也跟著風光,儼然是個人物頭了,鄰居們有個大事小情都找他出面,家裡來了客人也找他陪客,現在居委會主任臨陣退縮,大家頭一個就想到老劉了。

  眾人湧到劉子光家所在的大雜院裡,七嘴八舌的喊著老劉,老爸老媽披衣出來,了解眾人來意之後,老爸倒是很沉穩,說:“這事兒太大,等我兒子回來我問問他,大家放心,小光一定會幫大家撐腰的。”

  鄰居們漸漸散去,老媽責怪道:“老劉,你不該往家裡攬事情,兒子事情那麼多,哪有空管這個。”

  老爸說:“有些事情能忍就忍了,有些事情實在不能容忍,就得上啊,我都忍了快六十年了,這輩子就算交代過去了,但我不想讓我兒子也低著頭過一輩子。”

  老媽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中午的時候,劉子光才回家來,進門就說:“剛才看見周文老丈人家也搬了,怎麼大家都這麼有覺悟啊?”

  老爸說:“你來的正好,早上鄰居們說居委會陳主任帶頭搬家了,大家都有點慌,不知道咋回事,你能找同學打聽一下麼?”

  劉子光想了想,拿出手機撥通了周文的號碼。

  周文接到劉子光的電話第一句話就是:“老同學,你是打聽拆遷的事情吧?搬吧,胳膊擰不過大腿,這回上面執行力度很大。”

  劉子光打岔說:“周文,你老岳父是你動員搬家的麼?是不是政策可以寬鬆一下,多給點補償款?”

  周文說:“上面下了通知,凡是公務員有家屬在拆遷區域的,必須配合做動員說服工作,如果一周內沒有成效的,考核會受影響,我在市裡工作,這種事情肯定要以身作則了,至於賠償款,現在還沒有一個準確的數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搬得越早,拿的越多,當釘子戶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

  劉子光問:“為什麼?”

  “因為這個項目的大開發負責的,他們對付釘子戶最有經驗。”

  “那我們就只能等著被拆遷麼?”

  “辦法倒是有一個,只是實施起來挺麻煩的,你可以試一下法律途徑……”

  ……

  動遷終於收到了一些效果,凡是直系親屬有當公務員的家庭,大部分默默接受了拆遷賠償條款,丈量了住房面積之後,在鄰居們的圍觀下搬離了高土坡,房子雖然重要,但是沒有總沒有工作重要,一份公務員的穩定收入來之不易,只能兩害取其輕了。

  但是高土坡這個江北市最大的棚戶區內,公務員家庭畢竟是少之又少,即便搬走了四五家也是於事無補,剩下的人家依舊住在這裡不動。

  現在資訊發達了,老百姓都會上網了,掌握的信息又多,動遷辦的人還在那邊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呢,人家這邊就說了,根據最新頒布的《城市房屋拆遷管理條例》,規定被拆遷房屋的補償金額應根據房地產市場價格評估確定,還應充分聽取被拆遷人的意見,不再由拆遷方單方面說了算,憑什麼你們說一千五就一千五,你們說搬就非得搬啊。

  面對這幫講法律的刁民,動遷辦的同志們只得敗退,工作人員們憤怒的抱怨道,這幫釘子戶居然也懂法!還學會鑽法律空子了。

  事到如今,動遷辦黔驢技窮,再也無計可施,終於在一個冬日的傍晚,拆下動遷辦的牌子灰溜溜的撤退了,居民們發現動遷辦撤離,無不歡欣鼓舞。

  但是第二天一早,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就驚醒了巷口頭附近的居民,披衣起來看個究竟,只見原來動遷辦所在的房子外面赫然掛起了一塊新的牌子,鍍銅的鐵牌子金光閃閃,外面還掛著紅綢子,上刻一行紅字:安居拆遷公司

  一群膀大腰圓的漢子站在門口拍著巴掌,眼神中都帶著濃濃的江湖氣,地上是五千響的大地紅鞭炮在炸響,滿地的紅紙屑預示著一個良好的開端。

  虎爺意氣風發的站在門口,望著遠處探頭探腦的居民們,心中升起一股豪情壯志,終於又可以一展身手了。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1 05:58 PM

3-29 黑網吧被夷為平地

  安居拆遷公司是昨天才成立的,執照審批還在進行之中,業務就先展開了,聶總說過,凡事名不正則言不順,開發商弄些小混混搞拆遷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要走正規渠道拆遷,出了事情也好有人擔待,這年頭開發商的名聲已經不好了,何苦再攬這些破事。

  於是,以虎爺為法人代表的安居拆遷公司成立了,工商局特事特辦,後天就能拿到執照了,據說這個名字還是聶總親自取的,安得廣廈千萬間嘛,沒有拆遷人的努力,哪來的高樓大廈,哪能讓天下寒士俱歡顏呢。

  開張放炮是道上的規矩,鎮一鎮邪氣,預祝拆遷順利,萬事大吉,同時也給這些釘子戶們敲一個警鐘,搞拆遷的已經換人了,你們小心點。

  望著一地的紅紙屑,虎爺很滿意的點點頭說:“老七,這邊你看著,我回去補個覺。”

  老七滿不在乎的說:“虎哥你走你的,這邊交給我就行了,不就是拆遷麼,咱也是老手了。”

  此話不假,這幾年來,虎爺手下一幫人跟著大開發可幹了不少喪良心的事兒,哪里拆遷拆不動了,虎爺就帶著人馬過去擺平,從502膠水堵鎖眼、樓道裡扔垃圾、紅油漆潑門,到家裡放毒蛇,斷水斷電、恐嚇威懾,再到放火燒屋,打人悶棍,他們都摸索出一套經驗來了,熟門熟路,小的們前面頂著就行,用不著虎爺親自出馬。

  虎爺夾著小包走了,昨天和那個藝校的女學生折騰了一宿,早上還起得那麼早,剛才都打了好幾個哈欠了,這會趕緊回去睡個回籠覺,中午還有個場呢。

  走到卡宴旁邊,掏鑰匙的時候,忽然有個人騎著自行車從身邊一閃而過,虎爺一怔,鑰匙都差點掉了,這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一個人,八年前捅了自己一刀的那個毛頭小子,臉型似乎有些像啊。

  虎爺只停頓了三秒鐘就猛醒過來,上車發動,一路追過去,不過早晨的道路上實在擁堵,追出去幾十米根本看不見人影了,正在左顧右盼之際,忽然虎爺的目光被一個靚麗的身影吸引過去。

  我操,小妮子太水靈了,穿著墨綠色的運動衫,騎著自行車,頭上還帶著個棉線織的小帽子,兩根很俏皮的穗子垂下來,自行車前頭的籃子裡放著書包,一看就是個高中女生。

  虎爺就好這一口,以前是玩女大學生,現在已經有些膩歪了,大學生哪有中學生嫩啊,他也顧不得追什麼人了,從腰裡掏出手機就對著女學生開始拍照,啪啪的快門聲驚動了女學生,抬頭驚鴻一瞥,看見虎爺猥瑣的笑容,小女孩嚇得趕緊蹬著車子離開,虎爺開心的呵呵直笑,慢吞吞的開著車,一直跟蹤小女孩到江北市第一中學門口,看著她進入校門才離開。

  ……

  拆遷公司內,橫七豎八擺著幾張條凳,一群大漢叼著煙卷坐在屋裡甩撲克吹牛逼,他們都是虎爺的老部下了,平時各有各的營生,開泥頭車的,開按摩房的,看場子的打手之類,每當虎爺這邊需要用人的時候,一個電話過去,這幫伙計就重新聚首了。

  幹拆遷他們很有經驗,這種事情最講究一個快字,快刀斬亂麻把事情解決,住戶越早遷離,他們得的報酬越多,要是耽擱好幾個月下去,也犯不上動用他們這些頭上長瘡,腳底流膿的壞種們了。

  通常的經驗是,先勸,這個所謂的勸也就是恐嚇,先禮後兵嘛,如果對方敬酒不吃吃罰酒,就來硬的,先撿對方中的刺頭來,斷水斷電,門上潑糞,窗戶底下放蛇,如果對方不堪其擾來硬的話,那求之不得,先把你們家青壯男丁打得住院,看你們還敢當釘子戶麼。

  當然,不到萬不得已,拆遷公司也不想鬧出人命來,前年拆遷的時候就出過一檔子事,有家釘子戶男主人不堪忍受拆遷公司半夜裡的騷擾,拎著一把菜刀出來拼命,結果被伙計們一陣亂棍放倒,送到醫院就死了,這事後來不了了之,畢竟對方先動的刀子嘛。

  老七是虎爺的得力助手,四十多歲的老痞子了,粗胖的身材,禿頭,留著兩撇濃厚的八字胡,他看看牆上的掛鐘說:“差不多了,伙計們準備幹活吧。”

  眾人應聲,紛紛從口袋裡取出工作證掛在脖子上,白色的胸卡證件,上面還帶著編號,貼著照片,用藍色的掛繩懸著,看起來煞有介事,一幫人走出拆遷辦,簇擁在老七周圍,氣勢洶洶的朝高土坡走去。

  第一步是發放拆遷通告,為了確保通告發放到各家各戶,拆遷公司的員工們深入到了高土坡的各個角落,迎接他們的卻只有厭惡而冷漠的眼神和砰砰的關門聲。

  誰也不是傻子,一看這種痞子樣的人到來,居民們就知道開發商開始動壞心了,現在資訊那麼發達,全國各地因為拆遷釀成的案件那麼多,居民們心裡都打鼓,都是平頭老百姓,不是被逼到絕路上,誰也不願意和強大的開發商對著幹,但是除了沉默之外,他們也沒什麼辦法。

  拆遷公司一幫人趾高氣揚的巡視了一遍之後回到辦公室,今天上午的活兒就算結束了,總要給人家留出考慮的時間嘛。

  中午眾人在附近小飯館吃了點把子肉,喝了點小酒,下午兩點開工,位於高土坡進口位置的巷口頭有幾個有礙觀瞻的違章建築,上面說要先拆了。

  這幾個違章建築分別是小商店、修車鋪和台球攤。

  這種小事,虎爺就沒親臨現場,只是打了個電話安排了幾十個民工過來,都穿著迷彩服,戴著柳條帽,拿著鎬頭和鐵鍁,還有電鎚等物,一幫人剛走過去,從台球攤子旁邊的鐵皮屋裡就走出七八個年輕人來,都是一臉的桀驁,嘴裡叼著煙。

  “幹什麼的?知道這是誰的地盤麼?”年輕人不屑的問道。

  老七分開眾人上前,傲然道:“我們是安居拆遷公司的,前來清理違章建築,識相的就閃一邊去。”

  年輕人們憤怒了,抄起台球桿子說道:“誰敢拆!”

  拆遷公司的大哥們就都輕蔑的笑了,不經意的撩開衣服,露出裡面掖著的兩節棍、大扳手、九節鞭等物,這幫小毛孩,毛都沒扎齊就想玩硬的,真是好笑。

  一言不合,雙方開打,拆遷公司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兩三個人揪著一個打,不到五分鐘,就把貝小帥麾下這幫半大孩子打得半死,全都躺在地上起不來了。

  “馬勒格壁的,敢和我叫板,我管你誰的地盤,只要擋了虎爺的路,照拆!”老七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惡狠狠地罵道。

  民工們一擁而上,把鐵皮屋連根拔起,屋裡的電腦等物一股腦全砸爛了,不到十分鐘,貝小帥的黑網吧就變成了一片廢墟。

  小舖老闆嚇壞了,躲在店裡打了報警電話,可是左等右等警察還是沒來,拆遷公司的人已經逼到了眼前,他趕緊拿出營業執照和納稅登記證說:“我是合法經營,照章納稅的,不是違章經營。”

  老七才不管那個,一把推開他:“我限你十分鐘把東西搬走,不然全給你砸爛。”

  小店老闆都快哭了,求援的目光看著坐在一旁的修車老頭郭大爺,希望他能幫著說幾句好話,可是郭大爺也是自身難保,他賴以生存的修車鋪也要毀於一旦了。

  “住手!你們憑什麼拆人家的店,你們有什麼法律依據?你們眼裡還有國法麼?”郭大爺義憤填膺的怒斥道,相處這麼多年,小店老闆就沒見過這個和藹的老人發這麼大的脾氣。

  “誰的褲襠開了,把你這個老不死的給露出來了。”老七擼起袖子準備上去揍人,忽然背後有人拉他:“七哥,等等。”

  老七回頭一看,幾百個居民已經圍攏過來,眼神中都充滿了憤怒,他心裡一慌,揮手道:“今天就到這兒,我再給你們一天考慮時間,咱們走!”

  一幫人色厲內荏的走了,居民們這才圍上來救護那些年輕人,半大孩子們被打得鼻青臉腫,說話都不利索了:“敢動我們,貝哥一定會幫我們報仇的。”

  此時貝小帥正坐在華清池的辦公室裡和卓力大眼對小眼呢,這次拆遷勢頭很猛,夜市一條街以南全部納入拆遷範圍,華清池也在拆遷建築之列。

  剛花了幾十萬裝修好的洗浴中心馬上面臨拆遷,這可如何是好,卓力把頭皮都撓破了也想不出好辦法來,只能不停地抽煙。房間裡煙霧繚繞,大號水晶煙灰缸裡已經堆滿了煙頭。

  門被推開了,進來的人是王星,一進屋就被嗆得咳嗽了幾聲,卓力說:“不是讓你在酒吧那邊看著麼,過來幹啥?”

  王星說:“二哥,不好了,酒吧那地方也要拆遷,聽說已經掛牌了。”

  卓力猛地抄起煙灰缸砸向地面,頓時四分五裂水晶碎片散落一地。

  “我操!全拆,還讓不讓人活了!”

  本來進軍江灘也是為了下一步的發展,算是條後路,可是現在連後路都斷了,私人城市的裝修也投進去不少錢,這下也打了水漂了。

  王星蹲下來撿著煙灰缸的碎片,說:“車到山前必有路,二哥你也別太著急了,要不回頭問問劉哥有什麼好辦法。”

  卓力一擺手,煩躁的說:“回頭再說吧,對了,金碧輝煌那塊地方拆遷麼?”

  “好像不在拆遷範圍之內。”

  “媽的,閻金龍這小子倒是走運。”



3-30 削了老七的耳朵

  洗浴中心和酒吧都要面臨拆遷,此前投入的數十萬裝修款全都打了水漂,這口氣誰也咽不下去,不過聽說這回動遷規劃是市裡定下的,托關係走後門全沒用,該拆的還是要拆。

  屋裡的人全都沉默下來,低頭猛抽煙,忽然貝小帥的手機鈴響了起來,他煩躁的抓起手機問道:“誰?”

  對方急促的說了幾句話,貝小帥臉色陰沉下來,掛了電話說:“他馬勒格壁的,拆遷公司欺負到家門口了,把我的網吧給拆了,幾個兄弟也進了醫院。”

  卓力忽地站起來,抓起馬刀就往外走:“反了天了!這個場子一定要找回來。”

  眾人也都丟了煙頭跟出去,一幫人殺氣騰騰的來到高土坡,只見黑網吧一片狼藉,顯示器和機箱鍵盤丟了一地,鐵皮屋變成了廢墟,台球案子也讓人拆了,爛木頭和綠色的氈子碎片到處都是,地上還隱隱約約有些血跡。

  卓力臉色極其難看,緊緊攥著馬刀,帶人來到拆遷公司門口,卻只見房門緊閉,鐵將軍把門,他飛起一腳就把房門踹開,大家一擁而入,屋裡卻只有兩張破爛辦公桌和幾張條凳,撲克牌和空煙盒丟在桌子上,除此之外啥也沒有。

  卓力氣的一刀砍在桌子上,狠狠地說:“千萬別讓我逮到,不然一刀剁死!”

  貝小帥也擼著袖子氣勢洶洶說:“欺負到我們高土坡忠義堂頭上了,這個狗日的拆遷公司膽子真不小。”說著出門把安居拆遷公司的銅牌子從牆上摘下來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這口氣憋在心裡沒處發,挺難受的,貝小帥暴躁的來回走了幾步,忽然停下對小舖老闆說:“大叔,這幫人再來的話,你直接給我打電話,我來收拾他們。”

  老闆愁眉苦臉的說:“小帥啊,你鬥不過他們的,人家是有背景的人,我打電話報警都白搭,咱自己又能幹啥。”

  貝小帥冷笑:“再有背景還不是只有一條命。”

  ……

  安居拆遷公司的工作人員都是老江湖了,哪會在原地傻等著別人報復,得手之後就閃了,今天拆一家黑網吧不過是敲山震虎,給點顏色看看而已。

  高土坡有幾個小孩混的不錯,老七也是聽說過的,回去之後他就給虎爺打電話報告了這件事,虎爺的反應很平淡:“動了就動了吧,回頭我找人打聽打聽他們的路數。”

  道上混的也分三六九等,像虎爺這樣手底下有建築隊,開著卡宴的主兒,屬於事業有成、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和下九流的小混混不一路,虎爺不屑於和他們打交道,也沒必要給他們面子。

  江北市西郊一家不掛牌的高檔會所,某間中式風格的豪華包房內,坐在牌桌前的虎爺接完老七的電話,隨手將手機丟在桌子上,點上一支煙等待自動洗牌機把麻將牌洗好,坐在虎爺下家的是一個皓首唐裝老人,身量不高,一臉的正氣,看到虎爺金光閃閃的手機便好奇的拿起來問道:“小虎,你這個電話很別緻嘛。”

  虎爺趕緊堆起笑臉說:“聶叔,這是我託人在深圳定做的,24K金外殼鑲嵌紅藍寶石,水晶屏幕,要不趕明我也弄一個來孝敬聶叔?”

  老人和藹的笑笑:“不用了,我這個年紀不適合用手機了,輻射太大。”說著很隨意的把玩起虎爺的手機來,按亮屏幕,映入眼簾的就是早上虎爺拍攝的那張高中女生的相片,驚鴻一瞥,猶如小鹿般清純可人的女孩子讓老人的眼睛一亮。

  “聶叔擅長養生之道啊,啥時候也教我兩手,我這個血壓啊,血脂啊,膽固醇啊,都高的要命。”虎爺說著,斜眼一看,老人正盯著手機屏保上的女孩子看呢,他心中一樂,笑道:“我在街上亂拍的,可能是一中的學生。”

  老人放下手機,很隨和的笑笑: “你呀,就是貪玩,少喝點酒,少吃點肥肉,血壓就下去了,來來來,抬牌。”

  不大工夫,虎爺就又放炮了,白髮老者贏了滿盆滿缽,陪他打牌的幾個人紛紛讚道:“聶叔今天手氣太好了。”虎爺拍著自己腦門說:“失策失策,我本來都猜到聶叔單聽五條了,還是打出去了,我今天怎麼這麼背啊。”搖頭嘆息,將一摞籌碼遞了過去。

  老人呵呵一笑,一推牌桌站了起來:“今天就到這裡吧,我累了。”

  贏了錢就不來了,換成別人早就不答應了,可是牌桌上另外三個人卻諾諾連聲:“行,聶叔你早點休息。”

  乖巧伶俐的女服務員幫老人披上大衣,眾人一起離座送出去門去,看著老人鑽進一輛黑色的豪華加長轎車,才轉頭回來。

  “金龍哥,我打聽點事。”虎爺遞了一支煙給自己的牌友。

  閻金龍接了煙,幫虎爺點著,自己才點上,噴出一股煙說:“你問吧,只要我知道的一準告訴你。”

  虎爺吸了一口煙說:“高土坡那一塊,現在誰說了算?”

  “是個叫劉子光的小子,半年前才冒出來的人物,現在混得不錯,手底下一幫能打的角色,上回把我手下禿子都給砍了。” 閻金龍說道。

  “呵呵,挺厲害的嘛,我一段時間沒回江北,道上還出了這麼個人物,他什麼背景?”

  “不清楚,應該是高土坡本地人,沒什麼大背景。”

  “哦,那就好辦了。”虎爺獰笑起來。

  “虎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千萬別客氣啊。”閻金龍不動聲色地說。

  “再說吧,走走走,打牌去,剛才放那幾炮我可虧死了,想哄老爺子開心又不露馬腳,不容易啊。”

  ……

  第二天上午,拆遷公司的人又來了,幾十個人脖子上掛著工牌,煞有介事的走著,老七頭上戴了頂呢子禮帽,大肚皮挺出老遠,工牌放在襯衣的兜子裡,脖子上懸著藍色的掛繩,神氣活現的走在中間,昨天和虎爺通過氣之後,他們的膽子更壯了,高土坡幾個小混混而已,不值得擔心。

  經過一天的考慮,小賣部和修車鋪要是識相的話,就該連夜搬走,可是來到巷口頭,小賣部的鐵皮屋依然佇立在那裡,修車鋪也照常營業,這下老七可氣壞了,一擺手道:“伙計們,給我拆!”

  伙計們都沒動,有人捅捅七哥,讓他往旁邊看,老七扭頭一看,嚇了一跳,幾十個青年無聲無息的冒了出來,都是短打裝束,手裡拎著鍊子鎖自來水管和磚頭,為首一個黃毛小子,身穿紅色皮夾克,手裡拿著一把雪亮的片刀,臉上充滿戾氣。

  老七有點慌,對方人馬明顯比自己多,他將煙頭一扔,果斷的說:“走!”

  可是來路也被堵上,一個粗壯的男子帶著十幾個同樣彪悍的大漢殺氣騰騰的站在他們背後,掂著手裡的傢伙事冷笑著,為首那人手里赫然拿著一把馬刀!

  老七趕緊示意手下把傢伙都藏起來,往前走了兩步說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黃毛青年傲然迎上來,和老七面對面的站著,凌厲的眼神盯得七哥有些發毛,這個二十郎當歲的江湖新鮮人竟然連七哥都不認識麼。

  “我TM管你是誰,我就問你,我的網吧是誰拆的?我的人是誰打傷的?”

  七哥畢竟是老江湖了,冷笑一聲說: “房子是你七哥拆的,人是你七哥打的,怎麼了?還想砍你七哥麼?來來來,讓你砍,哪個不砍是龜孫。”

  說著就將禮帽摘下來,露出一顆碩大的禿腦袋來,江湖就是這樣,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七哥能在虎爺手下混出名堂,靠的就是不要命,你江湖小混混染個黃毛就覺得自己牛逼了,其實吊毛不是,借你兩膽也不敢當街殺人。

  七哥料定,對方這刀是肯定不敢砍下來的,叫得響的狗其實不咬人,多次拆遷經驗告訴他,越是這種看起來挺呲毛的小青年越是膽小,拿著把刀子就純粹是給自己壯膽用的,真正可怕的是那種三十來歲的下崗工人,平時不大說話跟個悶葫蘆似的,關鍵時刻那是真敢見血啊。

  眼前這個黃毛小子,已經被老七認定不敢動刀子,老七把他鎮住之後,會輕蔑的將刀子奪過來扔到地上,然後威嚴的喝一聲滾,這幫小痞子自然也就散了。

  但是老七誤判了,他們這幫人都來自郊區,對於市區最近的形式不太了解,還不知道有個叫貝小帥的伙計,砍人不眨眼。

  貝小帥也愣了一下,這個矮胖的八字鬍膽子夠肥啊,居然摘下禮帽讓自己砍,他是神經不正常了還是嫌命長啊,貝小帥瞪著眼睛足足愣了三秒鐘,最終確信這貨是在裝逼嚇自己。

  二話不說,揮刀就斬,雪亮的片刀高高揚起,又帶著一股勁風朝老七的禿瓢腦袋上斬去,貝小帥的嘴唇緊緊抿著,眼神堅定毫不猶疑,老七的眼睛被片刀的光芒閃了一下,心道完了,這回人家真砍了。

  貝小帥的動作很快,老七下意識的閃避了一下,片刀擦著他的頭皮劈下去,腦袋是安全了,可是耳朵卻遭殃了,連根被削掉,血噌的一下就冒出來了,片刀狠狠落在老七的肩膀上,砍透了他的呢子大衣和 裡面的皮坎肩,肩胛骨上一陣疼,老七嚎叫一聲捂著耳朵坐在地上,大罵道:“你真砍啊!”

  貝小帥抬起一腳踢在老七下頜上,當場將他踢暈過去,眾人見他先動手了,也紛紛揮舞著傢伙打過去,一場械鬥開始了。

  巷口頭刀光劍影,慘叫連連,貝小帥和卓力兩兄弟,兩把刀,殺的眼睛都紅了,空中瀰漫著羽絨和棉花,幸虧是冬天大家都穿了羽絨服和棉大衣,要不然今天非得出幾條人命不可。

  老七只是裝昏迷而已,他趴在地上,先把自己的耳朵找到塞在兜裡,又摸出手機撥了虎爺的電話:“不好了,打起來了,我都讓人花了,虎哥你趕緊帶人過來吧。”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7-4 02:15 AM

3-31 雪夜大逮捕

  虎爺並沒有帶人過來,一來是因為他手下暫時沒有人可以調遣,二來是因為這種事情根本沒必要和對方硬拼。

  搞拆遷是個技術活,虎爺早就總結過了。你要和我講法律,我就和你耍流氓,你要和我耍流氓,我就和你講法律。

  剛開始的時候是辦事處和建設局的人員組成的動遷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你們搬家,你們一意孤行,還搬出什麼城市住房拆遷管理辦法來噁心我,好,那我不和你們講道理,派出安居公司強拆。

  高土坡這幫刁民還真有一套,老七這麼流氓的角色過去都讓人家給花了,虎爺嘖嘖連聲,拿起了手機撥了個號碼。

  “喂,楊子麼,我是你虎哥,有個事你幫個忙。”

  ……

  今天的天色很不好,陰沉沉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劇烈運動後的貝小帥和卓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刀子丟在地上,從兜裡掏出煙來點燃。

  戰鬥已經結束,對方很有經驗,碰到這種不佔優勢的場面便不再還手,能跑就跑,跑不了就躺下挨打,反正也不是啥深仇大恨,讓人打幾下也沒啥大不了的,剛才貝小帥拿刀劈了三四個人,白色的羽絨從衣服破口裡飄出來,在空中飄蕩著好像春天的蒲公英,又像是雪花一般。

  十幾個安居公司的打手還趴在地上護住要害,任憑高土坡的青年們又踢又打,就是不動,哪還有半點昨天的猖狂。

  “這幫慫貨,一點意思都沒有。”貝小帥伸手從空中抓了一朵羽絨捏在手裡,竟然有冰涼的感覺,再看手心裡,一小灘水,是雪。

  下雪了,今冬第一場雪就這樣飄飄灑灑下起來。

  忽然,遠處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卓力撿起馬刀喊道:“弟兄們,別打了,閃!”

  昨天千呼萬喚終不來的警察們,今天來的倒是挺快,五分鐘內趕到現場,分局治安大隊、防暴大隊和當地派出所的警車都來了,在巷口頭停了一溜,捂著厚重多功能執勤服的警員們搓著手從警車裡鑽出來,發現鬥毆已經結束了。

  空中飄舞著雪花,地上躺滿了傷員,鋼管磚頭丟的到處都是,警察們也沒去追那些行凶的傢伙,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廟,總能抓住他們。

  楊峰和防暴大隊的李志騰靠在警車邊抽著煙,議論著眼前發生的事情,這種級別的鬥毆算不了什麼,但是性質卻比較嚴重,要知道被打的可是拆遷公司的人啊。

  一個滿臉是血的矮胖子一瘸一拐的走到楊峰跟前說:“楊隊,你要給我們做主啊,我的耳朵都讓人砍了。”

  說著攤開手掌,赫然是一隻殘破的人耳朵。

  楊峰厭惡的揮揮手:“老七你趕緊上醫院,速度快點還能接上,這邊虎哥已經交代過了,我們會處理的。”

  “謝謝楊隊。”老七點頭哈腰,拿著自己的耳朵顛顛的跑出去攔出租車上醫院去了。

  過了一會兒,救護車也到了,傷勢嚴重的先抬上救護車拉走,傷勢比較輕的帶上警車,拉回分局去做筆錄。

  江岸區分局的院子裡,血頭血臉的“受害者”們陸續從車上下來,擠滿了治安大隊的辦公室,他們都是局子的常客了,對於這套流程熟悉得很,大家的口供出奇的一致,都說自己是去做宣傳動員工作的,結果被一幫小流氓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了一頓。

  案子簡單明了,上報給分局長和政委,兩位領導當即作出批示,這是一起惡意破壞臨江CBD建設項目的鬥毆事件,性質很惡劣,必須嚴打,責成派出所和治安大隊聯合辦理此案。

  高土坡這些不良少年的檔案在派出所早就掛號了,像劉子光、貝小帥、卓力這些人的名字,派出所民警們耳熟能詳,只是沒犯什麼大事不想動他們而已,現在事情鬧大了,就必須採取行動了。

  當天晚上十一點鐘,一隊民警和協警,在夜色和大雪的掩護下,打著手電摸進了高土坡棚戶區,開始抓捕鬥毆案件的嫌疑人。

  那些跟著貝小帥混的小痞子們,白天打了一架之後興奮地不得了,晚上又出去喝了點酒,這會剛回到家爬到床上,警察就來敲門了,家裡人一開門,穿著制服的警察就帶著一股寒氣湧了進來,亮出證件,命令協警去把人從被窩裡揪出來銬上。

  大冬天的,外面又下著雪,想跑都沒地方跑去,大多數人束手就擒,胡亂批了一件衣服,趿拉著鞋子被協警押了出去,雖然是深夜時分,到處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楊峰領著幾個協警走進了劉子光所在的大雜院,他們是來抓捕貝小帥的,敲開門之後,楊峰舉著手槍徑直闖了進去,絲毫也不理會老貝大叔兩口子震驚的眼神,冷靜的問道:“你兒子貝小帥睡在哪裡?”

  貝大叔指了指屋裡的一張空床說:“那裡。”

  楊峰走過去伸手一摸,被窩裡還是暖的,他銳利的眼神在屋裡掃視了一圈,家裡陳設簡單,沒啥藏人的地方。

  楊峰猛然掀開低垂在床沿上的被單子,手槍指向床底下,可是除了幾個柳條箱之外啥也沒有,他收起槍說:“貝小帥涉嫌故意傷害,已經批捕了,你們做家長的也不要包庇縱容,那是害了他,有他的消息,盡快通知警方。”

  說完帶著幾個協警出去了,老貝大叔兩口子關上門,長嘆一口氣,眼淚流了出去,兒子啊兒子,這回終於闖下了大禍。

  漆黑的院子裡,燈火陸續亮了起來,居民們都披著衣服惶恐不安的站在門口看著他們。

  楊峰拿著派出所草擬的抓捕名單,用手電照著亮看了一遍,納悶的問道:“老王,為什麼沒有劉子光這個人,我記得他也是高土坡的混子。”

  老王正是當初和胡蓉一起搭班的老民警,他淡淡的笑了,說:“劉子光已經搬家了,不住在這裡,再說他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紅旗幼兒園就是他開的,多少人托關係想進都進不去呢,你想抓他?”

  楊峰鄙夷的笑笑:“還有身份的人,混混就是混混,再怎麼往臉上貼金也是小痞子,別看他現在那麼拽,夏天的時候還不是被我打得求饒。”

  說罷,望著劉子光家黑洞洞的窗戶,楊峰啐了一口,一揮手電:“我們走!”

  當他們離開大雜院,只穿著襯衣襯褲的貝小帥才從房頂上爬下來,整個人都快凍僵了,牙齒不停地打顫,臉都白了,他媽心疼的倒了熱茶遞過去,貝小帥接過來咕咚一口喝完,匆忙抓起衣服往身上套,一邊穿衣一邊說:“爸媽,我得走了,出去躲一段時間。”

  貝大叔嘆口氣,從抽屜裡拿出一疊錢來,遞給兒子說:“小帥,這次打架,你做得對,爸不罵你,你拿著錢趕緊走,不要管家裡了。 ”

  貝小帥雖然年輕,也算是一條響噹噹的漢子,當初被人用軍刺釘在電腦桌上的時候都沒掉過淚,這回竟然有些哽咽,在這個寒冷的冬夜他才突然發現,爸爸媽媽真的老了。

  自己從小就不學好,在學校裡抄作業考試作弊,欺負女同學,和男同學打架,高中沒畢業就出來混社會,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動不動就打架鬥毆,身上成天帶著刀子,為了自己,爸媽操碎了心,可是這一次,老爸竟然說自己打架做得對,這讓他真的百感交集。

  眼淚終於沒有掉下來,貝小帥遲疑了一秒鐘就接過錢,低聲說:“我走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從大雜院邊角處的矮牆翻了出去,外面雪還在下,貝小帥抬起袖子擦一下眼淚,沿著牆角往外走去,忽然暗處跳出兩個人來,用強光手電指著他大喊道:“站住!”

  貝小帥拔腿就跑,兩人隨後緊追,但畢竟貝小帥是在高土坡長大的,熟悉這裡的地理形勢,三拐兩拐就甩掉了追蹤者,從小路來到了華清池門口。

  洗浴中心門口警燈閃爍,幾輛依維柯警車停在那裡,穿著制服的警察們正從華清池裡往外押人,穿著短裙學生裝的技師們和披著浴袍的客人拍成長串,灰頭土臉的走出來上了警車。

  貝小帥嚇得往回縮了一步,趴在牆角仔細看被抓的人裡有沒有卓力,看了半天也沒發現,忽然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驚得貝小帥袖子一甩,利刃在手,剛想砍過去,卻又硬生生的收住了。

  站在他後面的正是卓力,二哥臉色很差,身上穿著工作服,腳下是拖鞋,馬刀也沒拿在手上,他低聲說:“出事了,你也別回家了,家裡肯定有人堵你。”

  貝小帥點點頭說:“我就是從家出來的,現在咋辦?”

  卓力說:“跑路吧,過了風頭再看。”

  貝小帥說:“二哥你手機帶了麼,我走的急,手機落家裡了,我想給光哥打個電話。”

  卓力說:“別打了,現在給他打電話是連累他。”

  貝小帥低頭沉默了片刻,說:“我現在明白了,光哥說混黑道沒前途,是有道理的。”

  卓力無語,拍拍貝小帥的肩膀,兩人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3-32 掛滿勳章的胸膛

  華清池的男工作人員是被單獨押在一起的,七八個人雙手抱頭老老實實的蹲著,旁邊是一群拎著橡皮棍的協警在虎視眈眈。

  貝小帥和卓力在街角探頭探腦的時候,王星也在往四下裡張望,正好看見他倆鬼鬼祟祟的腦袋,王星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卻被協警一橡皮棍打在膝蓋上: “蹲下!看什麼看!”

  王星咬了咬嘴唇沒說話,繼續沉默的將頭埋在兩個膝蓋間,今天晚上事發突然,先是兩個客人在樓上借酒發瘋,把保安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之後,警方就突然發難了,連報信的時間都沒有啊,王星他們被當場擒獲,兩個搗亂的客人亮出證件,帶著人搜遍了包房,把技師和客人都給抓了,這回是證據確鑿,賴都賴不掉了。

  被押出來的時候,王星就一直在搜尋卓二哥的身影,但卻一無所獲,難道他已經跑了?要知道他的辦公室可是在三樓上啊,這要是跳下去腿還不得摔斷。

  一幫人被押上了警車,依維柯閃著警燈駛離了現場,涉案人員都被送進了分局大院,挨個處理。

  分局院子裡,沿著牆根蹲了一排人,寒冷的冬夜凍得他們瑟瑟發抖,一個個嘴唇都烏青了,王星舉手喊道:“報告!”

  協警問:“幹什麼!”

  “我有事報告政府。”

  “等著,輪到你的時候有你說的。”

  沒辦法,只好捂抱著膀子繼續等,洗浴中心裡溫度很高,平時大家只穿一件襯衣和西裝外套,此時蹲在這冰天雪地裡別提多冷了,好在警察們也不想耽誤時間,筆錄做的很快。

  終於輪到王星了,被提進去之後,審問他的正是楊峰警官。

  “名字、性別、籍貫……”一串問題之後,王星說:“警官,我想打個電話。”

  “我讓你說話了麼!”楊峰狠狠瞪了他一眼,對身邊做筆錄的人說:“這個人是華清池的打手領班,涉嫌幾起故意傷害案件,先刑拘吧。”

  說完一擺手,兩個協警把王星拉了出去,先關在拘留室裡,等明天一併送往看守所。

  拘留室裡人滿為患,大家都擠在一起取暖,不得不說,治安大隊辦理這種抓嫖的案件效率出奇的高,那些嫖客都已經陸續往外放了,每人五千塊的罰款,交了就走,不交就是治安拘留十五天,還要通知單位通知家屬,哪個合算自己看著辦吧。

  半夜時分,隔壁女犯拘留室的鐵門開了,哭哭啼啼的技師們被押了出去,不知道帶何處,王星被驚動,問旁邊人:“不是明天才送看守所的麼,怎麼今晚就走了?”

  那人也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

  外面下著雪,天寒地凍的,貝小帥和卓力深一腳淺一腳的沿著牆根走著,來到大路上打了輛出租車去火車站,到了車站一看,售票廳和進站口都站著警察,全副武裝的警察警惕的目光掃視著站前廣場上的人,卓力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步,他腳上穿著一雙拖鞋,這就足以露出馬腳來。

  “這裡不能呆,快走。”兩人又鑽進了出租車倉皇離開,兩人茫然看著外面的紛紛揚揚的雪花不知道往何處去,忽然卓力眼睛一亮,說:“有了。”

  半小時後,兩人摸進了晨光機械廠的舊廠區,卓力迫不及待的鑽進一個廢棄的車間,從破爛的鐵皮工具箱裡翻出一雙勞保皮鞋來,又撕了一塊窗簾把腳包上,穿上皮鞋才緩緩呼出一口氣:“真暖和啊。”

  忽然外面手電光一閃,卓力拉著貝小帥趴下,忽然想到這裡是自己的地盤,便喊了一聲:“誰?”

  “我。”外面有人回答道。

  貝小帥驚喜的喊道:“是光哥!”

  兩人出來一看,果然是劉子光來了,三人相對,默默無語,剛才的事情劉子光已經知道了,高土坡被翻了個遍,幾乎所有年輕人都被抓了進去,這場浩劫真的是來勢洶洶啊。

  劉子光將呢子大衣脫下來披在卓力身上,關了手電說:“就知道你們會躲在這裡,跟我來。”

  三人離開廢棄車間,從一處圍牆爬了出去,劉子光的輝騰正停在外面,卓力遲疑道:“去哪裡?坐你的車安全麼?”

  劉子光說:“還沒那麼嚴重,到不了通緝的地步,放心吧。”

  貝小帥和卓力上了車,馬超坐在駕駛座上,一臉的緊張,劉子光幫他們關上車門,俯下身子說:“車裡有錢有證件,你們到了省城找皮天堂,他會關照你倆的,等風聲過去,我親自去省城接你們。”

  卓力和貝小帥用力的點了點頭,汽車慢慢開動了,消失在紛紛揚揚的雪霧之中,直到看不見尾燈的光芒,劉子光才豎起大衣領子,嘆一口氣,踩著積雪吱吱呀呀的回去了。

  ……

  第二天一早,劉子光就去了市公安局,他打算找副局長宋劍鋒打探一下情況,畢竟只是一樁鬥毆案件,又沒死人,大不了賠點錢拉倒。

  在市局傳達室就被攔了下來,問找誰,劉子光說找宋局長,被告知,宋副局長已經不在公安局工作了。

  劉子光大驚,問:“宋局調到哪裡去了?”

  答曰:“平調司法局當副局長去了。”

  無奈,劉子光只得回去,司法局和公安局雖然都是局,但是級別和功能差距很大,說句不好聽的,簡直是天壤之別,宋劍鋒這麼強悍的偵破高手,又是正當年的歲數,居然被調到一個陌生的單位當副職,這不是變相降級麼。

  這次高土坡被抓的人不少,平時跟著貝小帥混的那些半大孩子都被抓了,罪名是打架鬥毆,處理結果是治安拘留十五天,全部送桃林看守所。

  忽然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居然是晨光子弟中學老王校長打的,劉子光接了,那邊說有事情要商量,讓他趕緊到學校來一趟。

  ……

  拆遷阻力消失了,安居拆遷公司的工作人員們再次來到現場,初冬的第一場雪並不大,後半夜就停了,人來人往汽車軋,道路上很快就變得泥濘骯髒不堪,到處是黑乎乎的污跡。

  老七的耳朵接上了,頭上纏著繃帶,戴著狗皮帽子站在拆遷公司門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唾沫星子橫飛,指揮著拆遷工人們進入現場。

  昨夜一場行動,將惡意阻撓拆遷進度的人都拘了起來,老七心中暢快無比,嗓門都比昨天大了許多,一輛小型挖掘機轟隆隆開了進來,在地上壓出兩道履帶痕跡,小賣部的老闆絕望的蹲在門口,欲哭無淚,郭大爺也站在自己經營了幾十年的修車舖前,神色淒然。

  高土坡的居民們都來了,無言的站在拆遷公司拉起的警戒線外面,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今天是拆遷正式動工的日子,為了震懾這些刁民,經虎爺聯繫,區城管執法局也來人配合行動,幾個身穿豆綠色冬季執勤服的城管執法人員,手舉著DV,拿著對講機站在旁邊,他們是來捧場的,拆遷的主力,還是安居公司的人。

  今天是個大日子,陰曆十月三十,虎爺看過黃曆,說今天適合動遷,上午九點二十五,也就是動工前五分鐘,虎爺開著卡宴來到了現場,前幾天在帝豪商廈買的貂皮大衣穿在身上,氣派非凡,一看就是大款級人物。

  虎爺下了車,瀟灑的關上車門,上前先和城管執法局的幾個頭頭握手致意,然後對老七說:“老七,你行啊,輕傷不下火線。”

  老七說:“虎哥你交代的事兒,我不得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要不然喝酒都不香。”

  虎爺一笑,掏出三五煙給老七遞了一支,斜眼看了看小賣部和修車鋪,問道:“怎麼,他們不願意搬麼?”

  “這倆老東西,不見棺材不落淚,虎爺你看好了,我這就拆了他的窩棚。”

  虎爺在場,安居公司的人都急於表現一把,老七一擺手,大家一擁而上,將小賣部裡的東西七手八腳搬了出來,挖掘機轟隆隆開上來,碩大的鏟子眼瞅著就要將小賣部夷為平地,小賣部的老闆哭天喊地,可是兩條胳膊被人架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發生。

  忽然,郭大爺挺身而出,站在了挖掘機前面,張開雙臂喊道:“停!”

  挖掘機停了下來,現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郭大爺身上,虎爺把煙頭一扔,瞇著眼問:“這誰啊?”

  “修車子的,老棺材瓤子。”老七很鄙夷的罵了一聲。

  郭大爺站的筆直,腰桿如同標槍一般,神色凜然,高土坡的居民們都有些愣了,平日裡總是佝僂著身子,慈眉善目的郭大爺,竟然還有如此勇敢的一面。

  “老李的小賣部在這裡三十年了,我的修車鋪也有三十年了,三十年來,我們照章納稅,合法經營,從沒招過誰,惹過誰,這房子也是辦事處審批過的,有手續的合法建築,兩個花甲老人賴以生存的小生計,你們有什麼理由說拆就拆,難道我們不是共和國的公民麼?難道我們的生存權不受法律保護麼?”

  一番義正言辭的話語說出來,城管執法局的同志們就都輕輕笑了,這種事情見得多了,說破大天也不行啊,違章建築阻礙城市發展,那當然要拆了,這些老傢伙,就是一點大局觀都沒有。

  虎爺譏諷的一笑,又叼了一支煙,說:“老貨還挺能侃的,老七,看你的了。”

  老七利落的一擺手:“鏟!”

  挖掘機再次轟鳴起來,郭大爺兩手在胸前一拽,軍大衣的膠木釦子全都開了,露出裡面的草綠色軍裝,兩面鮮紅的領章下,是一排排耀眼的勳章!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7-4 02:17 AM

本帖最後由 23698523 於 2010-7-4 02:19 AM 編輯

3-33 被開除軍籍的一級戰鬥英模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挖掘機再次停下,拆遷公司的伙計們也都回頭看著虎爺和七哥,虎爺納悶的問:“怎麼蹦出來一個老革命,還掛了那麼多的牌牌,這事兒咋整的?”

  老七腦子一轉,說: “這老貨肯定沒啥背景,真要是老革命早TM住幹休所去了,還能窩在這裡修車子?指不定從哪個花鳥市場上買來的假軍功章呢。”

  虎爺點頭說:“有道理,那什麼,把他給我架開!”

  眼瞅著就要玩硬的了,城管執法局的工作人員很默契的停止了拍攝,走到一邊嘀嘀咕咕去了,他們的看法和老七一樣,認定這個老頭沒啥背景,現在都什麼年代了,誰還吃這一套啊,別說你掛了幾個爛牌牌,哪怕是貨真價實的烈士陵園呢,只要妨礙了城市規劃和發展,該動的也要動嘛。

  幾個安居公司的地痞湊了上去,嬉皮笑臉、摩拳擦掌,拆遷隊裡無好人,這句話一點也不錯,但凡有點良心渣都幹不來這種活,這幾位都是拆遷隊裡的精英分子,別說是毆打老人了,再喪良心的事情他們都幹過,不但一點心理負擔沒有,事後還經常掛在嘴上吹噓呢。

  眼前這個老人,手無寸鐵,風燭殘年,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別看他站的筆直,其實早就撐不住了,四個人分兩邊圍上去,試圖將老人架走,為挖掘機打開通道。

  古怪的事情發生了,四個傢伙連郭大爺的邊都沒偎上就摔倒了,地上都是融化的雪水和污泥,摔的他們一身漆黑。

  冬天都穿得厚,四個傢伙雖然摔了慘了點,但是一點傷也沒有,爬起來叫囂道:“老傢伙會功夫,大家一起上!”

  這麼多強壯的男人欺負一個老頭,還有人性麼,圍觀居民再也看不下去了,有人拿出手機來拍攝,有人高聲制止這種惡行,還有些中老年男同志要衝過去幫忙,但是卻被家裡女人死死拉住,兒子已經被抓了,男人要是再被抓,這家就垮了。

  雙拳難敵四手,猛虎也架不住群狼,郭大爺已經是年逾花甲的老人,就算年輕時候是個練家子,畢竟現在老了,身子骨不如從前了,八個壯漢也不用什麼招數,就是猛撲過來壓住他,死死攥住他的手腳,郭大爺拼命地掙扎著,但是無濟於事,只能從嗓子裡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

  獸中之王被群狼圍攻致死的時候,也許發出的就是這種聲音吧。

  居民們都不忍心再看,紛紛扭轉頭去,有人還悄悄流下了眼淚,而那幫城管執法局的工作人員們則輕鬆的議論著,叼著煙卷指指點點,這種場面他們早已習以為常了,要論處理這種事情,拆遷公司的技巧性還差一些,比他們城管遜色多了。

  老七帶了幾個人過去,掄起鐵棍和鎬頭,把郭大爺的修車舖一通亂砸,木箱子裡的氣門芯、小螺絲、舊鏈條、彈簧啥的丟了一地,老七從工具箱最下面翻出一個小木匣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摞紅色的小本本,都是些證書啥的。

  老七鄙夷的一笑,隨手往空中一抖,寒風席捲而來,郭大爺精心保存了多年的證件、證書便都隨風飄散了,落在泥水裡,雪地裡,屋頂上……

  嗚嗚嘯叫的寒風,似乎是誰在哽咽,是誰在哭泣。

  虎爺有些不耐煩的看了看腕子上的金勞力士,嚷道:“老七,麻利點,該幹啥幹啥吧。”

  老七嘻嘻一笑,剛要說話,忽然一聲吼傳來:“都TM 給我住手!”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所有人一起扭頭望過去,只聽見拐角處一陣密集的腳步聲,然後就看見大隊穿著派克式短大衣的青年男子出現,為首一人,正是劉子光。

  劉子光指著那邊怒喝:“放手!”

  幾個工作人員懾於他的威嚴,訕訕的放開了郭大爺,向後退了兩步,對方人實在太多,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雖然手上沒拿傢伙,但是清一色的二十多歲小伙子對你怒目而視,這種壓力可不小。

  虎爺一愣,連叼在嘴上的三五都忘了點燃,為首這個傢伙好像在哪裡見過啊。

  老七嗖的一聲就奔到了虎爺背後,指著劉子光說:“正主兒來了,他就是劉子光,高土坡那些小傢伙都是跟他混的。”

  虎爺點點頭說:“沒事,鬧大了才好,讓楊子出面抓人。”說完就擺出一副倨傲的樣子走了過去。

  “小子,我怎麼看你有點面熟?”虎爺走到劉子光跟前問道。

  “是麼?可能我以前揍過你吧。”劉子光冷笑著說。

  一語點醒夢中人,虎爺終於醒悟過來,八年前就是眼前這個小子,在夜市擺攤子賣烤腸,就因為自己喝多了不給錢,拿刀子把自己捅了,要不是肚皮上肥肉多脂肪厚,恐怕現在已經是八週年祭日了。

  “我想起來了,八年前見過你,在夜市。”虎爺獰笑起來,冤有頭債有主,這一刀的仇恨終於可以報了,不過看對方這派頭,似乎混的不錯呢

  劉子光一擺手,身後上百個保安呼啦一下圍過來,也不打人,也不吵架,只是冷漠的將拆遷公司的人推開。

  “你敢動我?你動我一下試試。”老七的部下們色厲內荏的叫著,還是被無情的推到了一邊。

  城管執法局的人馬上打開了DV開始拍攝,捕捉著暴力抗拒拆遷的情景,但是讓他們大失所望的是,對方很聰明,根本不和你動手,反正人多勢眾,擠都能把你們擠開。

  要換了八年前的虎哥,興許就掏刀子上了,可是如今的虎爺,卻是見多識廣經驗豐富的老江湖,他一眼看出對方的路數來,想挑起事端是不可能了,強拆也不行,好漢不吃眼前虧,有的是招對付你們。

  虎爺將才抽了幾口的三五扔到雪地上,用腳狠狠踩了幾下,瞪了劉子光一眼,似乎要將他印在腦海裡。

  “走!”虎爺一擺手,拆遷公司一幫人收起傢伙,罵罵咧咧的走了,城管執法局的人也跟著撤了,那台小挖掘機也轟隆隆的倒退著開走了。

  ……

  所有被風吹走的證件和證書都被撿了回來,統一交到劉子光手裡,他沒有仔細看,只是隨便掃了一眼,大致是些一級戰鬥英模的字樣,而且頒發時期比較奇怪,是並無對外戰爭發生的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有幾本證書上的文字也不是漢字,而是曲裡拐彎的外國字母,劉子光都不認識。

  劉子光將這些證書放在小木匣子裡,走到郭大爺面前鄭重其事的遞了過去,郭大爺接過匣子,愛惜的擦拭了一下,忽然又丟開,哀嘆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劉子光說:“郭大爺您也是老戰鬥英雄了,可以找當初的部隊解決困難嘛。”

  郭大爺掏出煙來點上,淡淡的說:“我早就被開除軍籍了,我沒有部隊。”

  一陣沉默,眾人怎麼都想不到,一直默默住在巷口頭,每天幫他們修理自行車電動車,打氣補胎的老人竟然是一位功勳卓著的戰鬥英雄,共和國的旗幟上一定曾有他揮灑過的熱血。

  但充滿戲劇性,更加確切的說是悲劇性,這位老軍人竟然早已被開除了軍籍。

  一陣難捱的沉默,劉子光久久無語,一隻胖乎乎的小狗從角落裡爬出來,笨拙的走到郭大爺身邊,伸出小舌頭舔著他的手,這是小四的遺孤,郭大爺愛憐的摸摸小狗的腦袋,對劉子光說:“孩子,算了,拆就拆吧,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個世界已經變了。”

  劉子光把老人扶起來說道:“天冷了,您老也別住在這了,回頭我安排個住處您先搬過去,這邊我派人幫您守著,放心好了,有我在,他們不敢拆。”

  郭大爺搖搖頭:“我老了,不想動了。”

  ……

  一個小時後,市中心某咖啡廳,江雪晴戴著帽子和墨鏡走了進來,坐到劉子光面前,匆匆點了一杯藍山,低聲問道:“有什麼要緊事,這麼急找我?”

  劉子光拿出一張SD卡說道:“這是今天上午安居公司強拆我們高土坡時的錄像,他們竟然毆打一位花甲老人,而且這位老人還是一位功勳卓著的戰鬥英雄,我想把這個內容提供給你做節目。”

  江雪晴接過SD卡把玩著,久久不語,忽然猛抬頭盯著劉子光的眼睛問道:“劉子光,你信任我麼?”

  劉子光一愣,隨即堅定的說:“我信任你!”

  江雪晴說:“拋開咱們之間的關係不提,我就事論事,你提供的這個線索根本不算新聞,因為它毫不具有新聞價值,這種事情,無時無刻不在咱們江北市發生著,光我們台這幾天接到的手機攝錄片段就有幾十個了。”

  江雪晴頓了頓,喝了口咖啡,又說:“這不是新聞,這是生活,是常態,你明白麼?”

  劉子光鎮靜的說:“這麼說,你不願意幫忙了?”

  江雪晴說: “我實在愛莫能助,這段時間上面卡得很死,關於舊城改造的負面事件一律不許報導,我就算想幫你,導播那邊都過不去,不過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幫你。”

  劉子光問:“什麼?”

  “你別問了,我一定會處理好的。”江雪晴說著,將SD卡放進了自己的包裡。

  ……

  事實上,當時進行拍攝的不只是一個人,起碼十幾部手機進行了拍攝,現場的錄像不可避免的傳到了網絡上,當晚就鬧出了軒然大波。

  江北市有關部門迅速做出反應,從民政局調出資料來證明,這個叫做郭援朝的老人根本不是什麼退伍軍人,戰鬥英雄,而是普普通通的晨光機械廠退休工人而已。

  ……

  省城郊區,某不掛牌的大院,某獨棟小別墅,門口的魚塘和菜地,與別墅的風格完全不搭調,一輛小號軍牌奧迪A8靜靜地停在車庫裡,兩個身穿軍裝的勤務兵正拿著麂皮擦車呢。

  “啪”的一聲,是茶杯摔在地上的聲音,接著是一個中氣十足炸雷般的聲音響起:“亂彈琴,胡鬧!媽了個巴子的,老子斃了他們!”

  兩個勤務兵對視一笑:“不知道哪個倒霉鬼,又惹首長生氣了。”

  話音剛落,大門砰的一聲被踢開了,高大魁梧的身軀,滿頭銀髮,將星閃爍,老人一邊戴軍帽一邊吼道:“小李,出車,去軍區總院!”



3-34 三十年前的絕密行動

  省城,軍區總院,一輛嶄亮的黑色奧迪A8駛入了大門,門口的衛兵目不斜視,瀟灑俐落的敬禮致意。

  車到高幹病房主樓前停下,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秘書迅速下車拉開了後門,老將軍下了車,將軍帽戴在頭上,怒氣沖沖向主樓大門走去,秘書夾著褐色的皮質公文包快步跟在後面,一言不發。

  醫院領導帶著一幫醫生正從樓上下來,看見老將軍慌忙迎了過來,敬禮說:“羅副司令,您怎麼來了?”

  羅副司令憤怒的一擺手:“我的老戰友就要走了,我難道不能來麼,我想問問你們,你們說的保守療法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要把人保守到墳墓裡去麼?”

  一個戴金絲眼鏡的中年醫生說:“羅副司令,不是我們沒盡力,實在是……病人體質太差了,各個臟器都衰竭了,現在全靠藥物和呼吸機維持生命,我們確實無能為力了。”

  老將軍還要發火,樓上衝下來一個女人,哭著說:“羅叔叔您來了,我爸爸想見您。”

  羅副司令狠狠的說:“回頭找你們算賬!”說完便帶著秘書跟著那女人上樓去了。

  高級特護無菌病房內,一個枯瘦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脈搏、心跳、血壓、血氧等指標都在監控儀上顯示出來,他渾身都插滿了管子和電線,臉上還帶著氧氣面罩,床邊坐著兩個人,都穿著全套的隔離衣。

  羅副司令換上了無菌隔離衣,進到了病房裡面,發現軍區政治部的另外兩位領導也在現場,大家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沒有握手。

  躺在床上的人看見羅副司令來了,虛弱的抬起一隻手,指了指椅子,羅副司令趕緊坐下,握住枯瘦老人的手說:“老政委,我來了,我來看你了,咱們西北軍區調過來的,就剩下你和我兩個老傢伙了,你莫動,有啥話只管說。”

  老人艱難的拿掉了氧氣面罩,喘著氣說:“我日子不多了,今天找你們來,是有一件事要說,這件事……這件事我憋了三十年了。”

  現場三個肩膀上帶將星的人都狐疑的對視了一眼,預感到這件事似乎很嚴重。

  老人繼續說:“小羅,你還記得三十年前的瓦汗塞欽事件麼?”

  羅副司令有些動容,點了點頭說:“記得。”

  老人咳嗽了兩聲,說:“我累了,你把事情敘述一遍。”

  羅副司令說: “三十年前,總參組織了一次境外行動,保密級別為絕密,至今還未解禁,我只能大致說一下,二部的人和西北軍區的人組成一支別動隊深入境外執行任務,由於指揮失誤,任務失敗了,全軍覆滅,別動隊長被俘,後來輾轉歸來,卻被軍事法庭判處槍決,在軍委首長的過問下才改為開除軍籍,退回地方。”

  另外兩位首長交換了一下眼神,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一些。

  “本來這次行動有我,但我的普什圖語不過關,臨時調換為軍區情報部的翻譯,那個人,是我大哥。”羅副軍長又補充了一句。

  床上的老人喘了一陣粗氣說:“小羅,我今天把你叫來,就是想告訴你,其實……任務失敗的責任在我,不在老郭……你哥哥,是我害死的。 ”

  羅副軍長眼睛頓時瞪大了,握住老人的手不由之主的捏緊了,問道:“什麼?怎麼回事!”

  “是我把情報搞錯了,弄錯了一個地名,結果讓別動隊鑽到了敵人重兵駐紮的要塞裡,我……全是我的錯啊。”說著,老人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來。

  “為什麼當時你沒有報告?”羅副司令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我……那時候正要提副營,怕影響了前途,就把這件事遮蓋過去了,我也不想這樣啊,三十年來,無時無刻我不在煎熬中度過,三十七條人命啊,我對不起他們啊,我更對不起老郭,是我害了他,讓他蒙受了不白之冤啊。”老人枯澀的眼中,滾出了一串渾濁的淚水。

  “算了,人都死了,老徐你好好休息吧。”羅副司令冷漠的站了起來。

  “不對,老郭沒有死,你看。”老人指著床頭櫃的抽屜說。

  羅副司令拉開抽屜,裡面是一個小皮包,裡面厚厚一疊匯款單,都是被退回來的。

  “老郭沒死,也沒失蹤,是我把他的信息隱瞞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給他匯款,想彌補一下,他……他一分錢都沒有收過。”

  厚厚一摞匯款單,上面的地址是江北市國營晨光機械廠郭援朝收,這些陳年單據拿在手裡,竟然是如此的滾燙,如此的沉重。

  “我對不起老郭,對不起他三十七個兄弟,我的軍裝呢……”

  護士拿過了老將軍的軍裝,肩膀上金星閃爍,老人深情的撫摸著肩章和領花,說:“這金星,本應該是屬於老郭的啊。”

  忽然一抬頭,眼神竟然出奇的亮,“小羅,你去幫我找到老郭,我想和他好好敘敘舊,喝喝酒,把這三十年欠他的,都還給他……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醫護人員趕緊圍上來搶救,但是老人虛弱的身子甚至已經經不起某些必要的醫療手段,十五分鐘的急救之後,終於宣告失敗。

  老人眼睛最終沒有閉上,微微睜著,似乎是在思念戰友。

  看著護士用白色的被單將老人蓋了起來,羅副司令和另外兩個高級軍官脫帽默哀,完了,一名軍官說:“羅副司令,剛才徐老的遺言我們已經錄下來了,具體怎麼處理,還要組織上拿意見。”

  羅副司令點點頭:“軍區黨委那邊,我會打報告。”

  兩人戴上帽子,敬禮離開,羅副司令也離開了病房,推開了走廊的門,外面天色很陰沉,小雨夾著冰雹落下來,老將軍捏著那一疊匯款單走到雨裡,默默的站著,許久沒有動,冰雨從他繡金的帽簷上滴下來,剛毅的臉龐上,似乎有水滴閃現,不知道是雨還是淚。

  秘書輕輕走了過來,將一件軍用雨衣披在老將軍肩頭,輕聲說:“副司令,小心著涼。”

  羅副司令一把掀掉雨衣,說:“回軍區。”

  ……

  寬敞明亮的大辦公室裡,羅副司令的座位後面,豎立著軍旗和國旗,一旁的博古架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獎杯、證書,那都是他和他的部隊曾獲得的榮譽。

  羅副司令靜靜地坐著,徐老的臨終遺言給他很大觸動,三十餘年前的一幕幕映入腦海,在別動隊的每個日日夜夜,不論是在南部異國的熱帶雨林,還是在西北邊陲的戈壁大漠,他和戰友們摸爬滾打,生死與共,有歡笑有眼淚,有挫折有榮耀……

  拉開抽屜,拿出最深處藏著的一張照片,泛黃的照片上,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有著剛毅面孔和筆直腰桿的漢子,一幫挎著自動步槍,穿著沒有任何軍銜符號軍裝的士兵圍在他左右,一張張面孔上透射著勇敢和果決,其中一張面孔就是屬於今天的羅副司令。

  羅副司令嘆了一口氣,拿出手絹擦拭著照片,忽然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勤務兵拿著報紙進來,送到副司令的桌子上。

  是軍區辦的報紙,每天早上勤務班都會按時發放,羅副司令不是很愛看報紙,上面除了詩歌散文就是軍中那些酸秀才寫的官樣文章,實在缺乏可看性。

  隨手將報紙丟到紙筒裡,忽然羅副司令好像看到了什麼,蹲下來慢慢將報紙撿了起來,翻開,其中一個頁面的角落裡,刊登著一張照片,是個穿著65式軍裝的老人,滿胸的軍功章……

  副司令辦公室的電鈴響了,秘書推門進去,羅副司令冷著臉說:“備車,我要去江北市。”

  秘書遲疑道:“徐老的治喪事宜還需要您主持呢。”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讓別人去做吧。”

  ……

  又下雪了,城市每個角落都被皚皚白雪覆蓋,整座城市顯得潔白無瑕,看不到半點醜惡和齷齪。

  濱江大道,金碧輝煌國際水文化會所門口,幾個討飯乞丐縮在暖氣管道上方,抱成一團取暖,今天是金碧輝煌重新裝修後開業的日子,閻老闆大發善心,不但沒趕他們走,還每人發了個紅包呢。

  停車場上豪車雲集,金碧輝煌的外牆上掛滿了十幾米長的豎條幅,幾乎將整個外牆都蓋滿了,上面統一寫著某某單位恭賀金碧輝煌開業大吉,仔細一瞧,嚇人一大跳,公檢法稅務工商全有,此外江北市能排上號的大中型企業也都榜上有名,這可是強大實力的象徵,金碧輝煌能做到這一步,確實不簡單。

  楊峰穿著一件黑色皮夾克,整個人顯得帥氣無比,站在門口和閻金龍握手:“金龍哥,恭喜你重新開業,招財進寶,大展宏圖啊,分局和大隊都送過條幅了,這是我個人送的花籃。”

  說著示意服務員把一個碩大的花籃從自己的路虎攬勝車廂裡拿出來,閻金龍激動萬分,緊握著楊峰的手說:“弟弟,有心了!”

  後面傳來一聲喊:“我的龍哥!”

  閻金龍一見大喜:“虎弟,你來了。”

  兩個人熱烈的擁抱在一起,閻金龍指著楊峰介紹道:“這個是自己弟弟,治安大隊楊子,以後有啥事找他,絕對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

  虎爺咧開嘴哈哈大笑,過去搭著楊峰的肩膀上:“我和楊子老朋友了。”

  閻金龍哈哈大笑:“那就好,你們上去吧,回頭多喝幾杯。”

  虎爺和楊峰勾肩搭背上了二樓,虎爺一邊走一邊問:“那個事你幫我問了麼?”

  楊峰說:“問過了,民政局是有底子的,那些軍功章也是真的,不過這個人當初犯過錯誤,軍籍已經開除了,沒啥大不了的,這樣人到處都是,顯擺自己老資格,其實狗屁不是。”

  虎爺說:“那我就放心了,聶總有交代,現在網絡發達,什麼事只要弄到網上去,P大點事都給你揪出來曝光,還有什麼人肉搜索引擎,聽說連你小時候幾歲不尿床的事兒都能查出來,怪嚇人的。”

  楊峰輕蔑的一笑:“沒啥大不了的,已經要立法禁止人肉搜索呢,對了,你適當也注意一下,有啥事黑天做,動手的時候避人,打人的時候別打臉,別見血,內傷最好。”

  虎爺一挑大拇指:“兄弟,還是你高!”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7-4 02:21 AM

本帖最後由 23698523 於 2010-7-4 02:25 AM 編輯

3-35 我要搞垮大開發

  濱江錦官城,一輛漆黑嶄亮的輝騰轎車駛向地下停車場的入口,卓力和貝小帥已經被安全送到了省城,暫時安置下來,等一切風聲平靜之後再回來,左膀右臂都不在了,什麼事都要劉子光親自出馬。

  郭大爺那邊,劉子光派了兩個人輪流站崗,發現安居公司的人過來就用對講機通知大部隊支援,暫時不會有什麼事,他自己開著車去找李紈商量事。

  主動去找李紈還是頭一次,汽車來到車庫門口的時候,沒等他說話,升降欄桿就豎了起來,小區保安還向輝騰車敬禮,劉子光下意識的看了一下前風擋,原來有一張錦官城的VIP出入證,看來李紈想的還真是周到。

  汽車下到停車場,熟門熟路來到李紈的停車位旁邊,那輛紅色的沃爾沃依舊停在車位上,但是上次來的時候看到的旁邊那個停著罩著車衣的車位卻空了,定睛一看,空蕩蕩的車位上還寫著車牌號碼,不正是輝騰的車牌號麼。

  劉子光頓時明白了,這輛車並不是李紈專門買給自己的,而是李紈的亡夫留下的,一種奇怪的感覺浮上心頭,李紈這樣做,說明自己在她心裡,起碼可以和亡夫相提並論了,李紈是個聰明人,或許她這是在釋放一個信號,讓自己當小誠的繼父呢。

  清官難斷家務事,面對這種棘手的感情問題,劉子光也無計可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下了車,從懷裡摸出一張帶有芯片的通行卡,這也是李紈給他的,幾乎相當於進家門的鑰匙了,當然名義上是說方便聯繫工作啥的,劉子光也只有接著。

  上了樓,敲門,阿姨過來開門,見是劉子光,見怪不怪的沖裡面喊了一聲:“劉先生來了。”

  話音剛落,小誠就一溜煙的奔過來,身後還跟著一隻毛茸茸的小狗,“叔叔叔叔。”小誠揚著小臉張開雙臂等著劉子光抱。

  “哦,叔叔抱一個。”劉子光無奈,只好抱起這個便宜兒子,還拋向空中玩了兩個雜耍,逗得小誠咯咯直笑,小狗也跟著撒歡,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李紈正笑瞇瞇的站在旁邊看著他們爺倆。

  錦官城是暖氣房,外面寒風肆虐,屋裡溫暖如春,李紈在家裡只穿了一件低胸的開衫,休閒褲子,下面趿拉著拖鞋,一副慵懶居家少婦的打扮,她輕輕一揚手,很自然地說: “來,吃飯。”劉子光便乖乖跟著去餐廳了。

  兩人坐在餐桌旁吃著飯,小誠坐在自己的小桌椅上一邊吃一邊餵狗,一家人其樂融融,但劉子光總有一種莫名的負罪感,他乾咳一聲打破沉默說:“對了,我有件事想諮詢你。”

  “說,嗯,今天的青椒牛柳做的不錯,對了,明天吃火鍋,你來吧。”李紈似乎心不在焉,信手夾了一筷子牛肉送到劉子光碗裡。自然的好像老婆給老公夾菜一般。

  “最近挺忙的……”劉子光說。

  李紈的筷子停下了,問道:“哦,有什麼事諮詢?”

  劉子光開門見山:“我想知道,怎麼才能讓高土坡的居民得到實惠,快快樂樂的搬家。”

  李紈放下了筷子,皺眉說:“這個可就難了,地塊已經被大開發買下,資本家都是逐利的,你們兩家不可能雙贏,他們開出1500的價格,說明以下問題,第一,為了爭奪江北市的地王,他們下了很大本錢,甚至可以說不惜血本,第二,他們的資金鍊有缺口,不得不借助某些灰色的手段,第三,也是最根本的一點,他們的成本高,牆外損失牆內補,只能在你們這些弱勢人群上想辦法撈回來,我們至誠集團和大開發也交過幾次手,他們的手段,我清楚。”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就根本沒辦法了。”劉子光問。

  “辦法當然有,重新換一家來做,不過這塊地大開發已經吞下去了,讓他們吐出來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許……有辦法讓大開發垮掉,這塊地不就吐出來了麼?”

  李紈莞爾一笑:“你真聰明,說到點子上去了。”

  “那麼,怎麼才能讓大開發垮掉呢?”劉子光接著問。

  李紈嘻嘻笑道:“剛說你聰明就犯傻了,你不正在做這件事情麼?”

  “我?我沒做什麼啊。”劉子光一臉的無辜。

  “高土坡拆遷,阻力很大,這個大家都知道,你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我就不多說了,你們拖延一天,大開發的資金鍊就緊繃一天,他們到處開工,貸款已經達到天文數字,如果花了天價買下的地王不能盡快產生效益,光是利息就能壓死他們。”

  劉子光恍然大悟,笑著說:“我知道怎麼做了。”說著一推椅子站了起來。

  “怎麼,不吃了?”

  “不吃了,我要去做事。”

  “晚點再去吧,你瞧,飯才吃了幾口,小誠都比你吃得多。”李紈嗔怪到。

  小誠拿著塑料勺子也在一邊起哄:“叔叔,你還沒有嘯天吃得多呢。”

  嘯天是劉子光幫那隻小狗起的名字,小狗聽見有人叫它名字,興奮地汪汪了幾聲,眾人一起笑起來,屋裡充滿歡聲笑語。

  “遲點再走,不耽誤的。”李紈輕聲說道,臉上飛起一抹紅,劉子光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

  等他們吃完了飯,阿姨過來把碗筷盤子收拾好,洗了,打掃一遍後,就回到自己的傭人房看電視去了,李紈連恐嚇帶哄騙,終於將小誠哄睡著了,這才抬頭含情默默的看了劉子光一眼。

  ……

  時間調回五小時前,省城軍區大院,羅副司令說要緊急去江北市一趟,秘書趕緊安排隨行護衛人員和車輛,副司令這個級別的軍官出行可馬虎不得,要提前通知當地駐軍單位接待,還要安排前導車,護衛車,警衛參謀帶隊,起碼一個班的警衛員。

  羅副司令最煩這些繁文縟節,他大手一揮:“全部不用,我是去看老戰友,老領導,不是去視察工作,不要給當地單位添亂,也不要增加警衛戰士的負擔,我這不是公務,連公務車都不要派.,坐火車就可以了。”

  秘書一聽急了:“副司令,這樣可不行,我要為您的安全負責。”

  羅副司令輕輕一笑:“小張你多慮了,你忘了我是幹什麼出身的麼,就這樣定了,就帶小李一個人,其他人不用忙乎了。”

  秘書堅持說說:“副司令,我要求陪同。”

  羅副司令拍著這位扛著中校肩章的秘書肩膀說:“小張啊,你媳婦帶著孩子來了,多陪陪他們,我沒事的,就這樣吧,我的脾氣你還不知道麼?”

  秘書無奈的點點頭,這位特戰部隊出身的副司令爽朗的笑了,說道:“小李,咱們走。”

  小李原來是基層部隊的一個小戰士,有次羅副司令視察部隊,檢閱的時候,小李被馬蜂蟄了兩下,硬是紋絲不動挺了一個半鐘頭,羅副司令很欣賞他這種硬骨頭精神,特地提拔到自己身邊觀察一段時間,等合適的機會,直接送去特種大隊深造。

  羅副司令換了便服,儼然就是一派翩翩學者風度,到底是特戰人員出身,至今功夫沒撂下,扮什麼像什麼,小李就遜色一些,小平頭,漆黑的面孔,直挺挺的腰板,不管穿什麼衣服都遮不住軍人氣質。

  為了以防萬一,秘書特地交代小李攜帶了必要的武器,一把九二式手槍和兩匣子彈藏在腰間。

  “小李,你一定要保護好羅副司令,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他,如果出了問題,我槍斃你,明白麼!”張秘書極其嚴肅的對警衛員小李說。

  小李一個立正,腰桿挺得比標槍還直:“請張秘書放心,保證完成任務,誰要是敢碰副司令一根毫毛,我槍斃了他!”

  張秘書無奈的搖搖頭,大家跟著羅副司令久了,口頭禪都一樣了,動不動就要槍斃這個那個的,不過小李這孩子一根筋,認死理,這種人當警衛員是最合適的。

  穿好了便裝,一老一少從後門出了軍區大院,打車直奔火車站。

  當他們離開之後,秘書左思右想,還是放心不下,終於拿起了電話說:“喂,給我接江北軍分區警備司令部。”

   ……

  金碧輝煌國際水文化會所,宴會廳內,虎爺正推杯換盞喝的痛快,忽然手機響了,是老七打來的。

  “虎哥,看好了,他們找了個小子在那裡把風,別人都回去了,夜裡動手應該沒問題。”

  虎爺說:“好,記得下手重一點,別留下痕跡就行。”

  “知道了虎哥,我幹活你還不放心麼。”

  安排好了夜裡的行動,虎爺心情愉快,又去找楊峰喝酒,左右掃視了一圈,只見楊峰正在閻金龍那桌,兩人低頭密談著什麼,虎爺拿著酒杯笑呵呵的走過去,就聽見楊峰最後說:“行,明天我就把人送過來,價錢的事情好說,咱倆誰跟誰啊。”

  “楊弟,哥哥來敬你了,剛才咱們那三杯還沒走完呢,金龍哥你坐著,我也饒不了你,三大杯跑不了的。”

  氣氛熱烈,歡聲笑語,站在窗邊的服務員覺得有些氣悶,悄悄將窗戶推開一條縫,外面依舊是寒風怒號,風嗚嗚的怪叫著鑽進來,嚇得他趕緊推上窗戶。



3-36 雪夜戰友重逢時

  省城到江北市的路程只有四百公里,現在鐵路運輸發達,乘坐動車組的話兩個小時就到,但羅副司令卻選擇了一列車票最便宜的綠皮火車,和一幫民工、鄉鎮企業業務員擠在一起,吭當吭當坐了五個小時才到江北市。

  中午十二點出發,抵達江北市已經是傍晚六點鐘,從火車站出來之後,小李的肚子已經咕咕叫了,但他已經嚴格履行著自己的指責,緊隨在羅副司令身邊,警惕的目光四下掃視著。

  羅副司令站在火車站廣場前,望著雪後江北市華燈初上的夜景,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變了,真的變了。”

  打了一輛出租車,小李坐前排,羅副司令坐在後排,吩咐司機:“去高土坡。”

  出租車司機發動了汽車,隨口問道:“你們是外地人吧,有親戚朋友住在高土坡的話可算倒了霉了。”

  羅副司令很感興趣的問:“怎麼這麼說?”

  “唉,別提了,高土坡拆遷價只有1500,到處都傳遍了,這大開發也太黑了,那麼好的地段,自己吃肉也就罷了,連一口湯都不讓人家喝,這世道……”

  碎嘴的出租車司機喋喋不休著,但羅副司令已經沉默了,手裡捏著那張軍報,心底一聲嘆息,老郭大哥,你過得不容易啊。

  不大工夫,出租車開到了一片棚戶區前,臨街的門面房已經開始拆遷了,窗戶玻璃都被砸碎,到處寫著大大的拆字,馬路也被掘開,各種管線暴露著,路燈昏暗無比,一些下班回家的人小心翼翼的推著自行車,生怕掉進坑裡。

  付錢給了司機,兩人下車,羅副司令很客氣的攔住一個放學的女學生問道:“小同學,報紙上這個人你認識麼?”

  那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看了一眼就說:“是郭爺爺啊,我認識他。”

  “麻煩你,哪裡才能找到他?”

  女孩伸著纖纖玉指:“往前走,左拐再右拐,算了,天那麼黑,我帶你們去吧。”

  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一會,終於來到郭大爺的修車棚附近,女孩子說:“就是這裡了。”說完上了自行車走了,羅副司令沖著她的背影說: “謝謝你小姑娘。”慢慢的迴轉身子,端詳著不遠處郭大爺的窩棚。

  這是一座用碎磚頭和油氈、石棉瓦和破木頭搭建起來的簡陋小棚子,僅僅能夠在這寒夜裡遮風擋雪而已,傍晚七點鐘,正是下班的人剛回到家,家家戶戶都在準備晚餐的溫馨時刻,可是在這寒冷的破窩棚裡,卻只有一盞昏黃的孤燈,寒風肆虐的吹起窩棚上磚頭壓著的彩條布,似乎想從從每一個縫隙灌進去。

  正當羅副司令注視著這間小窩棚的時候,一個剃著平頭的年輕人警覺的走了過來,問道:“你們找誰。”

  羅副司令扭頭一看,用手指點著這個年輕人問道:“我記得你,你是駐冷溪那個高炮旅的,你叫林浩,是那年全旅五公里負重越野賽的第一名,什麼時候退伍的?怎麼沒轉士官?”

  年輕人愣了一下,仔細打量著羅副司令,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是……羅……”忽然他一個立正,舉手敬禮說:“報告,我是去年退伍的,本來夠轉士官資格,被人擠了。”

  “嗯。”羅副司令擰起眉頭,地方上的不良風氣,有些時候在部隊上更加嚴重,作為高層領導很難關注到普通士兵的去留問題,這種事情副司令也只能無奈。

  羅副司令示意他把手放下說:“我來看望老戰友的,是私事,不用敬禮,你在這裡做什麼工作?”

  “報告,我奉命保護修車子的郭大爺。正在執勤當中。”

   “哦,你奉的是誰的命令?”

  “報告,我奉的是紅星公司劉經理的命令。”

  “好,你繼續執勤吧。”

  “是!”

  羅副司令讓小李也站在附近守著,自己一個人慢慢走了過去,到了窩棚門口,他久久的站著,竟然無語凝噎,窗口的彩條布後面,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正坐在煤球爐前做飯,鋼精鍋裡不知道燉的什麼東西,爐火不旺,他嘆口氣去拿扇子,忽然伸出去的手僵住了,看著外面的羅副司令不說話。

  “報告排長!597部隊一中隊戰士羅可克功來到!”羅副司令一字一頓的說道,同時緩慢舉起右手行軍禮。

  郭大爺慢慢的站了起來,掀開彩條布看著羅副司令,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語的對視著,良久,忽然四隻手緊緊握到了一起,繼而又狠狠地擁抱在一起。

  “老排長,不請我進去坐坐麼?”羅副司令笑問道。

  “進來吧,家裡小,見笑了。”郭大爺將客人讓進了自己的小窩棚,低矮的窩棚讓高大的羅將軍感到一陣逼仄,磚頭和門板搭成的床鋪上鋪著被褥,小煤球爐子上燉著米飯和剩菜,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修車工具,幾個內胎掛在牆上,打氣筒斜靠在門後面,還有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狗,聽見動靜睜開腥鬆的睡眼,爬起來湊到主人身邊討吃的。

  “老排長,這就是你的家麼?條件未免太艱苦了些,這些年你受苦了。”羅副司令摘下帽子,坐在小馬扎上感嘆道。

  “習慣了。“郭大爺淡淡的說了一句,掏出煙來給羅副司令,正好對方也摸出煙來,都是一樣的中南海,兩人呵呵一笑,各自點上自己的煙。

  “老排長,徐政委去世了,就在昨天。”羅副司令噴出一口煙說。

  郭大爺只是點了點頭,沒說話,盛了一小碗飯招呼小狗吃。

  “他臨終前,告訴我一個秘密,三十年前的那次失敗的絕密行動,責任在他,別動隊從一開始就掌握了錯誤的情報,是往敵人槍口上撞的,所以,對你的處理是冤案。”

  令羅副司令震驚的是,聽到如此震撼的消息,郭大爺竟然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繼續忙著餵他的小狗。

  “怎麼?你早就知道?”羅副司令追問道。

  “對,我當時就知道。”

  “你為什麼不說!難道你想忍受這種不白之冤麼!”羅副司令難忍心中憤慨,激動地站了起來。

  “他有責任,但關鍵還是我指揮失誤,組織上信任我,同志們把命託付給我,我卻辜負了他們,這個責任,我應該擔。”郭大爺繼續面不改色。

  “可是……”

  “沒有可是,是男人就應該承擔責任,而且……老徐的孩子小,老婆又剛隨軍,經不起風浪。”

  “所以你就替他背了!這口黑鍋一背就是三十年!老排長,郭援朝!你簡直!”羅副司令氣的扭轉身,習慣性的想來回踱步發洩憤怒,可是窩棚太小,連轉身的空間都沒有,哪裡還能踱步,無奈下他只好吧嗒吧嗒猛抽煙。

  “算了,老徐也死了,你也老了,這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你吃飯了麼?還沒吃吧,我也沒吃,咱們一起吧。”羅副司令不由分說,衝外面喊道:“小李!”

  “有!”

  “去買酒菜來。”

  郭大爺趕緊勸:“別差遣人家孩子了,想買東西的話隔壁小舖就有。”

  “那正好。”羅副司令推門出來,到隔壁小舖買了一大堆火腿腸、滷雞翅、茶葉蛋、豆腐乾、午餐肉罐頭,還有二鍋頭。

  小舖老闆和郭大爺是好朋友,一聽說對方是老郭的戰友,說啥也不收錢,羅副司令也不是個矯情的人,也就收起了錢,邀請小舖老闆一起喝酒,對方欣然同意,三個老傢伙,外加上小李和一隻小狗,在郭大爺的四處漏風的窩棚裡開始了一頓獨特的晚餐。

  ……

  虎爺今天喝的很開心,夜裡十點鐘的時候才醉醺醺從金碧輝煌出來,看看金勞,又給老七打了個電話:“老七,你小子別忘了,今天晚上必須給我把事情擺平,我不管你殺人放火還是磕頭作揖,必須把那倆老傢伙攆滾蛋,聽見了麼?”

  老七笑著回答:“虎哥你又喝多了,剛才不都打過電話安排過了麼,弟兄們都預備好了,今天晚上把這個事做了,你就放心回去睡覺吧。”

  虎爺慢慢收起手機,上了自己的卡宴,揉了揉眼睛,打了個酒嗝,雖然有點大,但是神智還是清醒的,

  才一斤三兩白酒就想放倒虎爺,哪有那麼容易,他小聲嘀咕著,發動汽車離開了金碧輝煌的停車場,天氣陰冷,空中似乎又飄起了雪花,虎爺把汽車調到雪地模式,慢慢的開著,夜幕下的江北市一片寂靜,雪亮的車燈照耀下,細碎的雪花紛紛揚揚。

  “下下下,就知道下雪,咋不凍死那幫要飯的。”虎爺嘀咕著,一打方向盤,卡宴進了濱江某高檔小區,這裡有他名下的一處房產,還保養了一個藝術學院的女學生常年住在這裡。

  下了卡宴,虎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滿身酒氣,回頭那死妮子又要逼著自己洗澡了,洗澡就洗澡,但是要一起洗才過癮,虎爺腦子裡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邊想一邊走,根本沒注意到暗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一陣勁風襲來,虎爺下意識的一回頭,就看見黑烏烏的一個長方形物體拍向自己的面孔,對這玩意他再熟悉不過了,工地上隨處可見,信手拈來。

  這種東西叫板磚。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7-4 02:27 AM

3-37 三磚拍臉驚奇

  板磚啪的一聲正砸在面門上,虎爺的鼻樑子當場就折了,鼻血橫流,幸虧是這種機制紅磚,要是以前那種大青磚,這一磚頭下去,虎爺的臉非砸平了不可。

  一磚下去,虎爺就懵了,暈頭轉向踉踉蹌蹌,迷糊中只隱約看到對方的身影有些熟悉,但是額上流下的鮮血很快模糊了他的眼睛,啥也看不見了。

  這塊紅磚是劉子光特地挑的,裡面都燒焦了結成核了,特別的堅硬,照著虎爺的面門一連招呼了三下,每一下都是結結實實的,啪啪的聲音聽著倍兒脆生,倍兒爽快。

  對付虎爺這種下三濫,就得用下三濫的手段,本來這時候應該是躺在李紈溫暖的被窩裡溫香軟玉滿懷的時候,可就是為了虎爺這個雜碎,劉哥硬是貓在樓道裡將近兩個小時,光這口氣就不是三板磚能發洩出來的。

  板磚和虎爺的胖臉做著最親密無比的接觸,每一次親吻,虎爺的牙齒、鮮血、碎肉就飛濺起來,但是顱骨畢竟是人體骨骼中最堅硬的部分,砸了幾下之後,磚頭斷成了兩截,劉子光繼續拽著虎爺的領子,一拳一拳猛掏,一頓老拳之後,劉子光發覺虎爺已經沒了氣息。

  一把將他摜在地上,虎爺終於有了點反應,身子佝僂著,鼻子和嘴往外噴著血沫,胃裡沒消化的酒菜也都噴了出來,一股酸臭撲鼻而來,熏得劉子光直咧嘴,看看四周無人,他揪著虎爺的後領子就往小河邊拖。

  這個小區很高檔,一條蜿蜒的小河穿過小區,當初這個樓盤發售的時候也算是水文化賣點呢,小河引自淮江之水,河裡放養了金魚,種了蘆葦啥的,很有自然風情,虎爺平時很喜歡帶著自己的藏獒在河邊散步,他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人淹死在這河裡。

  虎爺喘著粗氣,血和碎牙齒堵在嘴裡說不出話來,醉酒之後的他遭遇突然襲擊,板磚加重拳,打的他毫無招架之力,用力的擠了擠眼,就看見漫天的小星星,自己的身軀正在地上快速挪動,經驗豐富的虎爺知道,對方八成是要毀屍滅跡了。

  想掙扎,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想喊,滿嘴的血沫發不出聲音,虎爺絕望的伸出手來想拉那隻拽著自己領子的手,突然感覺身子一沉,到地方了,乾枯的蘆葦被北風一吹,沙沙作響,這是在河邊啊。

  小河尚未結冰,但是河水寒冷刺骨,這時節要是下河洗澡,下半輩子肯定要和關節炎為伍了,不過虎爺還沒想那麼長遠,他首先想到的是,對方要嗆死自己。

  他猜得沒錯,對方扭住了他後脖頸上的槽頭肉,像揪小雞一般揪過來往水裡按去,冰冷刺骨的河水里還帶著冰碴子,刺激的虎爺一陣抽搐,嘴裡胡亂往外噴著氣泡,兩隻手徒勞的亂舞著,正當他快要憋死的時候,那隻手一提,虎爺又浮出了水面,他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還沒來得及求饒,又再次被按在水裡,沒說出口的話變成了一串氣泡浮出水面。

  如此周而復始了十幾次次,虎爺肚皮裡已經灌滿了冰水,整個人被折騰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就只等著死了,對方似乎這才有點滿意,把虎爺提起來,直挺挺的戳在河岸上,然後退後幾步,忽然助跑加速過來,一記狠狠地穿心腿踹在虎爺後心上,把他踹飛到河裡,這才拍拍巴掌,意猶未盡的走了。

  虎爺肥胖的身軀凌空飛起,撲通一聲掉到小河裡,人的求生本能是極其強烈的,何況虎爺的身體素質不算很差,晚宴上喝的那一斤多白酒早就吐出來了,胃裡又灌滿了冰冷的河水,這會兒他比誰都清醒。

  媽的,走南闖北半輩子,沒想到最後在這小區裡的河溝裡翻船了,虎爺手舞足蹈的掙扎著,所幸小河很淺,只到人的胸口位置那麼深,蹬了幾下後終於觸地,然後慢慢的往岸邊趟過去,可是岸邊濕滑無比,虎爺花六萬塊錢買的貂皮大衣已經濕了水,靴子裡也灌滿了涼水變得沉重無比,人又受了驚嚇,怎麼也爬不上來了。

  “救命啊……救命……誰來救救我。”虎爺微弱而淒慘的聲音在小河邊響著,可惜這條小河是小區裡比較荒僻的地方,大冬天的沒人過來,他又徒勞的努力了幾下,還是沒爬上去,此時河水把內衣褲都浸透了,體溫迅速喪失,虎爺都快哭出來了,難道真的要死在這條河溝裡麼?

  忽然兩道手電光在遠處晃著,虎爺趕緊再喊救命,兩個小區物業管理員終於聞訊走了過來,見狀大驚,七手八腳把虎爺拖了上來。

  躺在岸邊的爛泥地裡,虎爺終於哭了,嗚嗚的嚎著,別提多傷心,多憋屈了。

  ……

  就在虎爺遭罪的同時,老七正帶著五個兄弟在某家小飯館喝酒,飯館早就打烊了,可是他們還賴著不走,桌面上杯盤狼藉,六個人喝了五瓶淮江大曲,打出來的飽嗝都帶著濃厚的酒味,老七從桌上拿起煙盒一晃,是空的,扭頭看了一嗓子:“老闆,再炒個大腸,拿兩包紅梅,一瓶酒。”

  老闆拎著酒和煙過來,抱歉的說:“大師傅下班了,炒不了菜了。”

  老七說:“那就隨便炒個雞蛋。”

  “灶封了,開不了火了。”

  “那就弄一碟花生米來。”

  見這幫人沒有要走的意思,老闆一臉的苦相,老七的一個弟兄站了起來罵道:“怎麼著你,還沒吃完就要趕人,你不想幹了啊?”

  老七趕緊拉住他:“消消氣。”

  又對老闆說:“我們晚上有事幹,借你寶地再坐一個鐘頭。”

  老闆沒辦法,只好嘆口氣去給他們抓花生米去了。

  ……

  高土坡,郭大爺的窩棚裡,隔壁小店老闆把自己的煤球爐也搬過來了,又拿了一口大鋼精鍋放在爐子上,煤球燒的通紅,鍋裡紅油翻滾,旁邊的案板上放著羊肉片、粉絲、白菜,還有切好的火腿腸、罐頭肉等食品,三個老人一個小伙子人手一瓶二鍋頭,一邊吃火鍋,一邊喝酒談天。

  基本上都是郭援朝和羅克功這一對老戰友在敘舊,郭援朝是江北本地人,解放前美國人辦的孤兒院裡長大的,解放後孤兒院被政府接管,這些沒名沒姓的孤兒被統一改姓“國”“黨”,又正好攤上抗美援朝,當時社會潮流是男孩子叫援朝,女孩子叫抗美,國援朝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

  後來國援朝入伍參軍,因為各方面素質優秀,被選入昆明步校深造,畢業後留校任教,擔任步兵戰術教官,後來越南戰爭爆發,我軍秘密組織了防空部隊進入北越支援越南人民的抗美戰爭,國援朝就在此列,不過為了保密,將國姓改成了普通的郭。

  再後來,鑑於美軍對胡志明小道的滲透破壞,北越軍方和我軍組建了一支以中國指揮官和越南士兵組成的特種部隊,部隊編號579,用以對抗美軍和南越的特種部隊,郭援朝和羅克功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那一年,郭援朝二十五歲,任排長,羅克功二十二歲,剛從陸軍學院畢業,任見習副排長。

  把酒話當年,兩位老人不勝唏噓,多少往事,都隨風而去,只有戰友情誼永存,酒逢知己千杯少,這一夜,羅副司令喝多了。

  時間過得飛快,已經夜裡十一點了,隔壁小舖老闆熬不住,先回去睡覺了,小李也開始打哈欠,羅克功說:“老排長,我今天來看你,可沒帶錢住賓館,我就擠在你這裡睡了。”

  郭大爺呵呵一笑:“好啊,咱們多年沒見,是該好好聊聊。”

  羅克功一扭頭:“小李。”

  “到!”小李答應的依然是那麼迅速而乾脆。

  “聽說有些人想拆老排長的家,咱們得防著點,你站第一班崗,後半夜我換你。”羅副司令說。

  “是!”小李這個一根筋,羅副司令說啥就是啥,他根本都不帶考慮的。

  過了一分鐘,小李回來了:“報告,外面還有一班崗沒下。”

  “哦?”羅副司令披衣出來,驚訝的看到林浩居然還沒走。小伙子躲在避風處,地上一堆煙頭。

  “小伙子,你怎麼還在?”

  “報告副司令員,我還在執勤當中。”

  “你回去休息吧,告訴你們經理,這邊有我。”

  “報告副司令員,您不是我的直接指揮官,我不能服從您的命令。”

  羅副司令笑了:“小伙子不錯,是個好兵,不過你的指揮官不在這裡,我暫時接手指揮權,現在我命令,士兵林浩,立正!”

  林浩啪的一個立正,挺立的身軀如同標槍。

  “你的哨位,現在由我部接替執勤任務。”

  羅副司令話音剛落,小李就正步上前,向林浩經歷,林浩回禮,兩人一絲不苟的坐著正規哨位換崗的動作,這一刻,破爛的棚戶區邊緣,竟然莊嚴的如同部隊的大門口。

  一聲聲口令中,林浩下了哨位,邁著正步離開了,郭大爺站在窩棚門口,眼角有些濕潤,耳邊似乎迴響著悠長的熄燈號。

  羅副司令望著林浩遠去的身影,搖頭嘆氣:“多好的兵啊,可惜了。”說完一轉身,鑽進了窩棚:“老排長,再來一瓶二鍋頭吧。”

  ……

  一幫醉漢勾肩搭背走了過來,雖然喝得醉醺醺的,但是神智都還清醒,老七嚷道:“弟兄們,招子都放亮點,到時候給我往死裡打,出了事算七哥的。”



3-38 軍區特大緊急出動

  雪已經停了,北風呼呼的吹,沿街的房子雨棚下,都垂著一尺多長的冰溜子,今年冬天特別的冷,深夜十一點鐘,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萬籟俱寂,黑燈瞎火,只有偶爾一兩聲狗吠傳來,卻更顯得冬夜之蕭瑟。

  六個男人踩著積雪吱吱呀呀響,一路走了過來,他們都戴著毛線帽子,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嘴裡噴著白氣,手裡拿著報紙包裹的條狀物體。

  快到地方了,老七示意大家停下,問道:“傢伙都拿好了麼?”

  眾人把報紙扯開,露出二尺多長的鐵尺和自來水管,都是揍人的利器,能把人打得很疼但是又不至於出人命。

  “油呢?”老七又問身邊一個矮胖子。

  “現成的,我從泥頭車油箱裡抽的。”矮胖子拎起手裡的鐵皮油桶說。

  “你TM的吃屎的啊,怎麼能用柴油,要用汽油!你第一回放火麼,這點常識都沒有?”老七低聲罵道。旋即又擺了擺手說:“算了,能點著就行,走吧。”

  六個人繼續前行,眼瞅著前面就是高土坡棚戶區了,釘子戶老郭頭的家就在高土坡的進口處,不把這個釘子拔掉,以後連土方車進出都困難,所以虎爺下了死命令,今夜必須把這件事解決,上面都打點好了,盡量不要弄出人命,當然了,萬一出了意外,也不是兜不住。

  情報說這幫釘子戶很團結,還安排了人站哨,但是老七估摸著這麼冷的天,站哨的也該撐不住回家睡覺去了吧,可是走到附近,影影綽綽就看見一個人站在那裡,好像站崗的樣子。

  “操,還真有種。”老七也不知道是罵還是讚,啐了一口說:“過去把他擺平,然後幹活。”

  兩個人這就提著截成二尺長的自來水管上去了,這可不是新式的PVC管子,而是老式的鍍鋅鐵管子,照頭夯一下,腦漿子都能砸出來,他倆踩著積雪走過去,吱吱呀呀的聲音驚動了對方,那人一偏頭。喊道:“口令!”

  還口令,你真當是站崗放哨呢,兩個伙計也不答話,掄起水管子照頭砸過去,呼呼地破空之聲,讓人心驚。

  可是骨頭碎裂的聲音和慘叫並沒有響起,對方反應奇快,居然一閃身躲了過去,左手向腰部伸去,同時喝道:“幹什麼的!”

  襲擊者根本不答話,繼續揮舞著自來水管猛打過去,小李一偏頭,鐵棍正敲在肩膀上,雖然冬天穿的厚,他還是感到一陣鑽心的疼。

  小李這名戰士思想比較單純,沒想太多事情,這次貼身保護羅副司令是他的榮耀,也是神聖的使命,自從踏上火車以來,他的神經都是緊繃著的,張秘書的話猶在耳邊迴響:副司令的安全要是出了岔子,我槍斃你。

  軍中無戲言,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這幫人漏夜前來,二話不說就拿鐵棍招呼,不是對付羅副司令還能是啥,要知道羅副司令可是戰區副司令啊,敵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多少人想置他於死地而後快呢,司令部警衛營的政委教導過大家,必要時刻哪怕犧牲自己,也要保護首長的安全,小李深以為然。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平時苦練的功夫終於派上了用場,小李一邊大喊:“首長有危險!“一邊迅速拔槍出來推彈上膛。

  積雪的反光帶來暗淡的光芒,照見對方手裡黑漆漆沉甸甸的傢伙事,竟然是槍!老七等人不但沒有害怕,反而興奮起來,槍這個東西在黑道可是稀罕物,如果弄一把在手上,江湖地位立馬扶搖直上啊,老七來不及多想,大喝道:“搶槍!”

  剩下幾個伙計全都撲了上去,小李來不及考慮,抬手衝著最近的人就是一槍。

  “砰”槍聲響起,中彈的人一個踉蹌就栽倒了,小李再次扣動扳機的時候,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竟然沒有子彈了。

  這是九二式手槍的一個設計弊端,彈匣卡筍過於外凸,偏巧小李又是個左撇子,緊張情緒下,手掌不自覺的加力按下了卡筍,彈匣脫落掉在地上。

  見對方真動了槍,老七是又驚又怕,人在這種時候思維變得很僵硬,根本來不及考慮太多,但見對方開了第一槍之後就沒子彈了,他們趁著這個機會一窩蜂的衝了上去。

  小李示警的時候羅副司令都聽到了,開槍的那一刻,他剛要出來,槍聲響起,經驗豐富的羅副司令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推門而出,二話不說加入戰團。

  對方是為何而來,羅副司令心裡明鏡似的,還不是想拆老排長的房子,對付這種地痞流氓沒別的辦法,就是一個字,打!

  狹路相逢勇者勝,一個不要命的小李,再加上身經百戰的羅副司令,以及手握扳手趕出來支援的郭大爺,五個流氓被打得落花流水明顯落了下風。

  老七急了,沒想到對方埋伏了高手在這裡啊,偷襲成了強攻,打架又不是人家的個兒,他只能大喊一聲:“兄弟們,閃!”

  一夥人丟下鐵棍和油桶落荒而逃,小李撿起彈匣裝進握把,嘩啦一聲推上子彈就要追,被羅副司令制止:“窮寇莫追!”

  小李抬頭一看,驚呼道:“首長,您負傷了!”

  羅副司令臉上有血!

  小李連想死的心都有,自己失職了,真該槍斃,手裡拿著槍都能讓首長負傷,這個警衛員是咋當的!

  不過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他急切的說:“首長我送您去醫院。”

  羅副司令擺擺手:“不妨事,不是我的血。”

  郭大爺呵呵笑道:“想讓羅克功見血可沒那麼容易,想當年三個美國海豹隊員和他肉搏都沒占到什麼便宜。”

  羅副司令說:“好漢不提當年勇,老排長,你沒事吧?”

  郭大爺說:“我老了,經不住折騰了,一次兩次還能應付,天天這樣搞,遲早把我老骨頭搞散架。”

  羅副司令爽朗的一笑:“好辦,我這回來,就是幫你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對了,你的身手也沒生疏啊,這些年來還練著呢?”

他  們在這邊說著話,小李已經撥通了張秘書的電話。

  張秘書還在加夜班,保密電話就放在手邊,刺耳的鈴聲響起,他抓起話筒問道:“哪裡?”

  “張秘書,首長在江北市高土坡遇襲,首長臉上有血,急需增援和救護!”

  是首長警衛員小李的聲音,急切而焦慮,張秘書騰地一下就蹦起來了,副司令員遇刺!這可是天大的事情,真要出了問題,不知道多少人的肩章要被摘掉,他吼道:“不要掛電話,保持聯絡,援兵馬上就到!”

  辦公室裡其他同事都被張秘書的舉動嚇壞了,驚訝的看著他,張秘書冷靜的說道:“副司令遇刺,情況不明,馬上聯繫江北軍分區,火速增援!打電話給軍區特大應急分隊,還有空軍戰備值班機場,立刻緊急出動!”

  “是!”所有人立刻丟下手上的工作,投入到緊張的調遣工作當中。

  ……

  老七帶著兄弟們狂奔出幾百米,這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伸頭看看後面沒人追,大罵道:“路子挺野的,居然動噴子了,把二毛都放翻了。”

  剛才提著油桶的矮胖子心有餘悸的說:“媽呀,這都啥人啊,膽子忒大了。七哥咱們現在咋整?”

  “咋整,還能咋整,報警抓他們,敢玩噴子,這可是殺頭的罪,我馬上聯繫虎哥。”

  撥打虎爺的手機,可是始終是“您撥打的手機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虎爺八成是躺在哪個小浪娘們的被窩裡舒坦呢,老七沒辦法,靈機一動,想起虎爺曾經給自己一個號碼,是分局治安大隊楊警官的,楊警官和虎爺是好朋友,黑白兩道都玩得轉,虎爺說過,萬一有啥大事,可以找他幫忙。

  於是老七便撥通了楊警官的手機。

  ……

  今天是金碧輝煌裝修完畢重新開業的日子,楊子喝了不少酒,興奮勁挺足睡不著,於是便打電話喊來自己的好哥們,防暴大隊的李志騰,再加上幾個平時玩的不錯的伙計,湊在金碧輝煌的二樓包間裡打麻將。

  外面寒風肆虐,室內溫暖如春,兩位警官都穿著桑拿服,身邊陪著一位嬌滴滴的小姐,這可不是那種掏錢就能上的雞,而是會所裡專門培訓的高級特服人員,都是大專文化呢,女孩子穿的很少,熱乎乎香噴噴的身子貼在楊子身上,幫他摸著牌,笑嘻嘻的說:“這張牌是么雞。”

  楊子哈哈大笑,伸手在女孩子胸部掐了一把讚道:“手感不錯。”也不知道是說自己的手感,還是說小姐摸牌的手感。

  李志騰也跟著嘿嘿的笑起來,說:“對了楊子,你副大隊長的任命啥時候下?到時候可得好好擺一場。”

  楊子淡淡的說:“李書記就職以後,市局這一塊動作很大,宋下台了,你二叔倒是有可能上去,就憑我家老爺子的人脈,去年我就該提副大隊的,就是宋一直壓著,現在嘛,估計就這兩天的事情,對了,你也活動一下,該挪挪位置了。”

  李志騰撓著頭說:“防暴大隊沒油水,你幫我想想去哪裡好。”

  “派出所或者治安大隊,看你想怎麼玩了……五餅,自摸,一條龍胡了!”楊子一邊說,一邊將麻將牌推倒,眾人紛紛讚歎,給籌碼,正在這時,手機響了。

  雖然是陌生號碼,但是這個點打電話過來肯定有大事,楊子想了想還是接了。
作者: 23698523    時間: 2010-7-4 02:28 AM

3-39 司令員也敢抓

  楊峰抓起手機按了接聽鍵,用肩膀夾著手機,兩手不忘洗牌,問道:“喂,誰啊?”

  對方急促的說了幾句話,楊峰面色一變,也不洗牌了,用手摀住手機話筒說:“你們幾個出去。”

  幾個特服小姐乖乖的出去了,楊峰拿著手機嚴肅的問道:“你確定對方動槍了?他們幾個人?”

  電話那頭的老七說:“確定,我拿性命擔保,而且不是一般的噴子,起碼是54級別的,一槍二毛就倒了,他們好像有三四個人吧,身手還都不錯。”

  楊峰說:“你現在什麼位置,不要動,我馬上過來。”說完掛了電話,站起來說:“出事了,高土坡那邊有人動槍,估計是劉子光團伙幹的。”

  李志騰立刻興奮地站了起來說:“楊子,這是個好機會啊。”

  楊峰嘴角浮出一絲自信的冷笑,說:“我就知道這小子憋不住,終於跳出來了,上回交巡警那邊不是提拔了一個敢開槍的老宋麼,這回……哼哼。”

  李志騰摩拳擦掌,一推椅子說:“還等啥,趕緊行動吧。”

  楊峰點點頭:“走!”

  兩人一邊下樓一邊低聲商量,到底要不要通知領導,調動武警,沿途穿著白襯衣雙手交叉放在襠部的服務員看見他倆過來都低頭致意:“楊哥好,李哥好。”

  出門上了車,楊子想了想說:“想立功的話就不能通知上邊,這樣吧,你喊你隊裡的人,我再招呼幾個伙計,咱們幾個就把這個事給辦了。 ”

  李志騰獰笑道:“對,要是讓110那幫人搶了先,咱就只能喝風了。”

  楊子也嘿嘿一笑,發動了路虎,昂貴的進口豪華越野車一陣咆哮,在凍得堅硬的冰雪路面上如履平地。

  ……

  江北軍分區警備司令部值班室,寒冷漫長的冬夜裡,幾個值班參謀無聊的直打瞌睡,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和平年代不可能有重大軍情,最多是支援地方上掃個雪,救個災啥的,沒必要緊張兮兮的。

  忽然,紅色的緊急電話響了起來,這是內線保密軍話,僅供緊急軍務聯絡,只要響起來,絕對是大事!

  王參謀正坐在椅子上瞌睡,電話鈴嚇得他一個激靈,趕緊抓起話筒說:“警備區值班室。”

  對方的嗓門很大:“這裡是軍區值班室,羅副司令員在江北市遇襲,命令你部火速支援,地點是……”

  值班室的軍官們全傻了,這可不是演習,更加不會是惡作劇,誰敢開這種玩笑,那可是要賠上身家性命和政治前途的,愣了幾秒鐘,所有人跳了起來,按動電鈴,抓起電話,調動部隊,通知領導,值班室裡忙成一片。

  警備司令部警通連宿舍,淒厲的電鈴聲突然響起,訓練有序的士兵們從床上跳起來,用最快的速度穿著衣服,緊張有序的從槍架上取下九五式自動步槍和鋼盔,連長和指導員一臉的鐵青,讓文書打開櫃子發實彈,士兵們拿到沉甸甸黃橙橙的子彈才明白,這不是演習。

  司令部院子裡,五輛勇士軍用越野車和兩輛履帶式裝甲運兵車已經發動了,藍色的煙氣從排氣管裡噴出來,兵營門口,背著手槍的軍官嘴裡叼著哨子,拼命地吹著,大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從裡面衝出來,往越野車和運兵車裡鑽,他們的速度已經夠快了,但是軍官們還是不時的看表,焦躁的喊道:“快快快! ”

  軍分區司令員和政委都已經通知到了,正在火速趕來,司令員剛才在電話裡說:“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軍區首長的安全,授權指揮軍官動用所有武器,首長要是出了岔子,誰也別想好過!”

  軍分區老大都放了狠話,誰敢不拼命,這會子軍分區司令員心裡那個焦躁啊,後悔啊,其實白天的時候軍區張秘書就打過電話來,提醒他羅副司令過去了,但是司令員考慮到羅副司令的脾氣,做事的時候不喜歡成群結隊,前呼後擁,甚至不喜歡被打擾,再加上是和平年代,沒啥可擔心的。

  沒想到稍一疏忽,還是出了事情,雖然羅副司令年紀還不如自己大,軍銜也和自己一樣是少將,但是此少將非彼少將,人家羅副司令可是軍委相中的人才,聽說明年有可能直接調總參工作呢,前途不可限量,這樣一個人才要是在自己地面上出了事,啥也不說了,等著提前退休吧。

  ……

  省城南郊,某軍用機場,兩架米171直升機已經轉動了旋翼,這是軍區特戰大隊的戰備執勤直升機,24小時待命,就是為了執行這種緊急任務。

  五輛酷似悍馬的東風鐵甲越野車風馳電掣的開了過來,急剎車停下,一隊士兵迅速從車上跳下,一言不發弓著身子跑向直升機,飛行員瞄了他們一眼,頓時認出這是駐紮在機場附近的軍區特種大隊反恐中隊,全軍區最精銳的士兵,深夜調動反恐中隊,肯定是出了很嚴重的事情。

  二十五名士兵登上直升機,地勤人員做了個手勢,米171迅速升空,向北方飛去,機艙裡,士兵們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出動的時候指導員做了很簡單的動員工作,說羅副司令遇襲了,急需增援。

  要知道羅副司令可是軍區特大的創始人和首任指揮官,特大一直在他的關懷下成長壯大,士兵們和副司令員之間的感情難以用語言形容,司令員出事,他們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飛過去。

  ……

  江北市,滿是積雪的街道一角,路虎覽勝一個急剎車停下,凍得哆哆嗦嗦的老七扔掉煙頭從角落裡走出來,陪著笑臉湊上去,楊子降下車窗喝道: “上車!”

  一行人爬上路虎,老七坐在副駕駛位子上指路,路虎調頭朝高土坡駛去,同時李志騰也打完了電話,平時幾個玩的比較好的防暴大隊同事正好都在宿舍裡還沒睡覺,這會正開車趕過去呢。

  金碧輝煌距離高土坡的距離本來就不是很遠,加上去接老七的時間也不超過十分鐘,當他們快到高土坡的時候,分局的增援人馬也到了。

  一輛帕拉丁打著雙閃停在路邊,路虎開過來和他並排停下,車窗降下,帕拉丁裡伸出幾張熟悉的面孔,都是平時玩的不錯的伙計,治安大隊兩個人,防爆大隊三個人,都是人高馬大的漢子。

  其中一人隔著窗戶遞過來一把槍,李志騰伸手接了塞在腰裡,彼此會心的一笑,兩輛車又發動了。

  “老七,你叫老七是吧,你看清楚沒有,到底什麼人?”楊子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看清楚了,二十來歲小傢伙,脾氣挺衝,帶著噴子,噴子那麼大,肯定是54,沒錯。”老七比劃著大小講解著。

  楊子點點頭,應該沒錯了,劉子光那小子手底下都是這種人,沒想到居然連槍都混上了,這回他可算栽了,涉槍那是大案,誰都保不了的。

  ……

  高土坡,郭大爺的窩棚前,羅副司令正在給那個中槍的小子檢查傷勢,被九二式手槍近距離擊中,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二毛躺在地上只喘粗氣,眼睛望著天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算你小子走運,貫通傷,死不了。”羅副司令說著,讓小李幫忙把傷員抬到窩棚裡去止血包紮,可是當小李搬動二毛的時候,忽然哎呀了一聲。

  羅副司令猛抬頭,只見小李捂著腹部,血從他的手指縫裡滲出來,一滴滴淌到雪地上,血紅一片。

  剛才的打鬥中,小李被人扎了一刀,因為過分緊張,腎上腺素分泌的原因,竟然沒覺得疼,他穿的衣服是深色的,外面天色又黑,血滲出來都沒注意到,直到搬動二毛的時候才發覺。

  “首長,我……”小李抬起頭,眼神迷茫,手機也滑落了。

  “小李,讓我看看。”羅副司令抓住小李,一把扯開他的衣服,只見一個駭人的口子正往外冒著血,羅副司令按住傷口,一扭頭喊道:“繃帶!”

  郭大爺急奔進屋去拿繃帶和雲南白藥,多少年過去了,老軍人依然保持著隨時預備緊急藥品的習慣。

  地上,手機裡傳來張秘書急切的呼喚: “小李,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但是沒有人回答他,這當口,誰還顧得上接電話。

  軍區值班室,張秘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電話裡喊著要繃帶的聲音他聽到了,沒想到現場的失態竟然嚴重到這種地步!

  郭大爺拿著繃帶和雲南白藥奔出來的時候,四道雪亮的光柱照射過來,改裝後的氙氣大燈照的人睜不開眼,只聽下急促的剎車聲和叫罵聲,是剛才那幫人回來了!

  “就是那幾個人!”老七指著窩棚前三個人說道,楊子點點頭,推門下車,拔槍在手,喝道:“警察,把手舉起來!”

  防暴大隊的幾個伙計跳下車來,舉槍在手呈扇面狀圍了上去,老七也得意洋洋的跳下來,好整以暇的點了一支煙,準備看熱鬧了。

  羅副司令眯縫著眼,辨認出對方是警用牌照,手裡拿著的也是79式微型沖鋒槍,這種架勢,應該不是黑幫分子能擁有的,既然是警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他喊道:“快叫救護車,這裡有傷員。”

  李志騰快步上前,伸手就去扭羅副司令的胳膊:“叫什麼叫,給我老實趴下!”

  被一大堆槍口指著,堂堂軍區副司令員也不敢反抗,只能被李志騰一把扭住,照著膝蓋窩踹了一腳,按倒在雪地上。

  “首長!“小李掙扎著要爬起來,又被另一個防暴隊員一槍托打倒。



3-40 郭大爺的家升級為軍事禁區

  羅副司令並不是那種喜歡扮豬吃老虎的人,現在兩個傷員躺在地上急需救治,他哪有心情和這幫警察廢話,扭頭嚴厲的喝道:“我是東南軍區副司令員羅克功,現在我命令你們叫救護車!”

  李志騰鄙夷的一笑,從腰後拽出手銬說:“你要是軍區司令,我就是軍委主席。”說著就要給羅副司令上手銬。

  楊峰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心裡卻是一驚,汽車大燈照耀下,這位老人五六十歲模樣,滿頭銀霜但是精神矍鑠,身上的衣服也很考究,難道說……

  鋼製手銬鎖住了羅副司令的手腕,李志騰故意狠狠地往裡多扣了幾節,手銬直接勒進肉裡,羅副司令大怒,都表明身份了對方還如此猖狂,擺明了不把部隊的人放在眼裡啊。

  小李臉上被重擊了一下,淤青一片,依然咆哮道:“放開首長!”兩個防暴隊員按住他,其中一人從他身上搜出一把手槍來,拿著槍管揮舞了一下:“楊子,李子,立功了。”

  那邊郭大爺也被人用槍頂著腦袋,被迫趴在冰冷的雪地上,小狗嗷嗷叫著從窩棚裡衝出來,想去撕咬毆打主人的壞蛋,可是卻被堅硬的大皮靴一腳踢到了一邊沒聲音了。

  “混蛋,你們這樣做是要承擔後果的!”羅副司令氣的渾身發抖,可是李志騰卻不管他那一套,這個大塊頭以前是體院學散打的,屬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類型,看見繳獲槍支,心裡別提多興奮了,哪還有腦子去思考什麼問題。

  “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羅副司令臉上,副司令員的眼睛瞪大了,活了六十年,還是第一次被人家打臉!

  “李子,住手!”楊峰的頭腦可比李志騰聰明多了,現場出現一把軍用九二式手槍,一個自稱軍區副司令的老頭,這事兒蹊蹺啊,這種事情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萬一真惹到哪尊大神,可不是自己能承擔起的。

  但是他還是晚了一步,李志騰的手勁很大,一巴掌下去,羅副司令臉上出現五道清晰的指痕,一絲血跡從嘴角流出,老頭不怒反笑:“你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李志騰氣勢洶洶的喊著,扭頭對楊峰說:“這老棺材瓤子還挺牛逼,要不帶到隊裡先褪層皮吧。”

  楊峰有些煩躁的擺擺手,不知咋的,他心裡有些不安寧。

  老七等人倒是興奮起來,摩拳擦掌走過來說:“就是這幾個人打得我們。”

  話音剛落,又是幾道刺眼的光柱射過來,緊跟著是開門關門和雜亂的腳步聲,大批黑影以極其迅猛的速度搶占了制高點並且將他們包圍起來,手電光柱亂射,隱約能看見迷彩服和軍靴。

  一陣拉槍栓的聲音響起,有人厲聲喝道:“把槍放下,手舉起來!”

  防暴隊員們面面相覷,茫然看著四周,幾十頂鋼盔閃著寒光,自動步槍黑洞洞槍口瞄著他們,這唱的是哪一齣?

  “誤會,我們是警察!”楊峰一邊喊著,一邊把手槍丟在了地上,其他警察也乖乖把槍丟在地上,舉起了雙手。

  唯有李志騰反應比較慢,他一手還扭著羅副司令的胳膊呢,瞪著眼睛嚷道:“幹什麼,我們是辦案的。”

  幾個士兵衝上去,二話不說用八一槓的槍托狠狠砸在李志騰的面門上,一槍托把他放倒,按在地上用槍頂著頭,其他人也被按翻在地,每人頭頂至少三把槍頂著。

  一個軍官匆忙上前扶起羅副司令,問道:“首長,您沒事吧。”

  羅副司令打量一下他的肩章,是個中校,反問道:“你是今晚的值班領導?”

  軍官敬禮說:“報告首長,我是江北軍分區副參謀長,今晚我帶班。”

  “趕緊把傷員送醫院,把這些犯罪分子抓起來!”

  “是!”

  警通連緊急出動,來了五輛越野車,為了怕路滑耽誤時間,還來了兩輛履帶式裝甲運兵車,由於不明現場事態,怕火力壓制不夠,連PF89火箭筒和88狙擊步槍都帶來了,八十多個士兵全部實彈裝備,子彈上膛,武裝到了牙齒,唯獨沒有手銬。

  不過這難不倒當兵的,他們把靴帶子解下來綁人,比手銬捆的還牢穩呢,正在捆綁人的時候,又是幾輛車趕到了現場,是110出警人員到了。

  兩輛派出所的桑塔納警車停在外圍,兩個警察帶著四個協警一臉納悶的鑽出汽車,就看見兩輛迷彩塗裝的裝甲車上面,12.7MM高平兩用機槍調轉了槍口瞄准他們,嚇得他們趕緊擺手,還是老王經驗豐富,見狀趕緊用對講機通知了指揮中心。

  士兵們先把兩個受傷的人抬進車裡,衛生院先進行包紮止血,部隊衛生院對付頭疼腦熱水平不夠,治療槍傷刀傷倒是再內行不過了,運載傷員的越野車先開出來向軍分區醫院駛去,那邊已經打過招呼了,外科主任帶著手下精兵強將已經就位。

  然後,大兵們七手八腳把俘虜們往車裡塞,那麼多槍指著腦袋,俘虜們誰也不敢反抗,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就算再笨的人都看出名堂來了,今晚他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中校關切的說:“首長您沒事吧,我幫你把手銬打開。”

  羅副司令一隻手上還掛著銬子呢,他一擺手說:“不用,誰給我上的銬子,誰來開。”

  說完走過去把郭大爺扶起來,問道:“老排長,你沒事吧?”

  郭大爺搖搖頭,走到一旁焦慮的呼喚道:“狗娃,狗娃。”

  角落裡傳出一陣微弱的哼哼,郭大爺上前把癱在地上的小狗抱起來,包在棉襖裡面,無奈的搖搖頭:“可憐的畜牲啊。”

  羅副司令臉色鐵青,沖中校說:“給我在這裡設崗,誰敢拆我老排長的家,我槍斃誰!”

  “是!”中校一個敬禮,扭頭喝道:“一排長,馬上在這裡設崗,要加雙崗,配游動哨。”

  ……

  已經是深夜零點了,在羅副司令的勸說下,郭大爺終於抱著小狗坐上了軍分區的越野車,車隊向警備司令部駛去,剛開出來,幾輛汽車迎面而來,是分局領導來了,分局長和政委下了車揮舞著雙臂,可是軍車根本不理睬他倆,從他們身旁呼嘯而過,濺起的泥水打濕了他倆的褲子。

  車隊揚長而去,派出所的幾個人湊過來,也是一臉的不解,分局長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老王說:“有居民報警說附近有人打架鬥毆,我們就出警過來看看,結果遇到部隊執行任務,沒讓我們靠近。”

  “那不是楊峰的車麼?”政委指著遠處一輛路虎覽勝說道,分局長也皺起了眉頭,因為他也看到,路虎旁邊停著的,正是防暴大隊的帕拉丁。

  兩位領導對視一眼,正要上前查看汽車,前面一聲怒喝響起:“口令!”伴隨著一陣拉槍栓的聲音,兩個小戰士端著步槍攔住去路。

  “小同志,我們是公安局的,這是我們的車。”政委耐心的解釋著,分局長的脾氣就沒那麼好了,要知道楊峰的父親可是市委組織部的頭頭,自己想動一動位置的事情還想麻煩人家呢,如果楊峰出事的話,這事兒肯定要黃。

  “把你們領導找來。”分局長威嚴的說道,可是對方兩個二等兵根本不理睬他,端著槍嚴厲的說道:“這裡是軍事禁區,你再往前一步就打死你!”

  和這種十七八歲的小兵根本沒道理可講,剛參軍入伍的小戰士心裡只有班長排長,你就是市長來了也照樣不鳥你,看他倆那副認真的樣子,政委一點都不懷疑,如果自己真的往前闖的話,對方一定會開槍。

  他只是不明白,這塊破地方咋就成了軍事禁區的呢。

  沒轍,還是趕緊打電話給馬局長吧。

  ……

  軍分區警備司令部,被綁成粽子一般的俘虜們幾乎是被提下車的,全都押到牢房裡看管起來,司令部新建了一座辦公樓還沒投入使用,正好把他們關進去,一人一間還沒法串供,門口派了士兵嚴加看管,慢慢長夜,熬著去吧。

  軍分區招待所,司令員和政委以及江北軍分區大大小小的軍官全都到了,忐忑不安的在房間外面等候著,醫生正在屋裡給羅副司令治傷,聽說副司令員傷的很重呢。

  過了一會兒,醫生推門出來,軍官們呼啦一下圍上去,七嘴八舌的問,醫生搖搖頭說:“這是誰下的手,連老人都打,真缺德,噢,傷的不重,你們可以進去了。”

  軍官們這才鬆了一口氣,幾個主要領導敲敲門,走進了房間。

  “老羅,你過來也不打聲招呼,搞得我很被動嘛。”軍分區何司令員呵呵笑著說道,但是他一眼瞅見羅副司令員臉上的手指痕,頓時便笑不出來了。

  這比中了槍還嚴重,堂堂軍區副司令被人扇了耳光,這還了得,何司令沉下臉說:“老羅,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處理好,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羅副司令倒是一臉的不以為然:“老何,這事和你沒關係,軍區保衛部會處理的。”

  何司令一聽就明白了,這事大發了,羅副司令是打算上綱上線了,不過也好,省的自己和地方上扯皮了。

  “老何,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郭援朝,我的老排長,老郭,這位是軍分區何司令員,于政委。”羅副司令岔開那事不提了,轉而給他們互相介紹起來。

  羅副司令的老排長,江北市居然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兩位高級軍官趕緊敬禮:“老排長好。”

  郭大爺也給他們回禮,雙方寒暄起來,似乎把不愉快拋到了腦後。

  寒暄了幾句,何司令藉口上廁所出來,把警衛連長招呼過來,低聲交代了幾句,這才再次進屋。

  警衛連長得了命令,馬上下樓把軍分區上次散打比賽,拳擊比賽的前十名都給找來了,一幫人在招待所樓下集合,連長殺氣騰騰的說:“現在組織上有一項艱鉅的任務交給你們,你們有沒有信心完成?”

  壯小伙子們惡狠狠地答道:“有!”

  聲音震得一樓玻璃都亂顫。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4 01:08 PM

3-41 軍警民自由搏擊友誼賽

  今夜很冷,傍晚江北電視台天氣預報就說北方有一股較強冷空氣已經南下,今晚氣溫下降至零下十度,並伴有短時陣風出現,希望廣大市民注意防寒保暖,出行安全。

  風嗚嗚的吹著,肆無忌憚的灌進還沒來得及安裝窗戶的毛坯房裡,擋在窗口的塑料布和硬紙板早就被吹跑了,楊峰躺在潮濕陰冷的水泥地上,雙手被反綁在身後,捆的很結實,很專業,越動越緊。

  他心裡一陣懊喪,恨的咬牙切齒,本來待在金碧輝煌裡打麻將多舒服啊,非要跑出來辦什麼案子,結果把人家軍區司令給揍了,這事兒鬧得有點大,已經超出了自己能控制的範圍,只希望馬局長能得到消息盡快趕來吧。

  隔壁房間裡,李志騰剛從休克中醒過來,那一槍托砸的真脆實,把他的鼻樑骨都砸斷了,睜開眼睛一看,漆黑一片,寒風刺骨,想伸手去摸臉上的傷,可是雙手被反綁在背後,細細的繩子勒進肉裡,疼的厲害。

  腦子懵懵的似乎有一群螞蟻在亂爬,過了好一陣子才清醒過來,一陣後怕從心底湧起,不過很快就消失殆盡了。

  “我舅舅是分局政委,楊子的老爸可是市委組織部的大官,我們又都是正式的公安幹警,不是臨時工,馬局長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管他什麼司令不司令的的,借他兩膽子也不敢隨便扣押公安人員啊。”

  李志騰頭腦簡單,見得世面也比較少,甚至分不清軍區和軍分區誰大的問題,在他的腦海裡,市委書記就是頂著天的人了,自家的關係網在這裡擺著,怕毛啊。

  想著,他艱難的挪動了一下,大聲喊起來:“放我出去!”

  “砰”的一聲,門開了,走廊的燈光照射進來,很刺眼,大皮靴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很響,幾個穿著迷彩褲子的人走進來,用匕首挑開了李志騰身上的綁繩,將他提了起來。

  李志騰咧嘴笑了,就知道他們不敢亂來,可是當他被推出走廊的時候,卻發現氣氛有些詭異,他的朋友們也都被陸續拉了出來,兩個人架一個向外面走去,出了這棟沒竣工的大樓,外面是一個大土坑,土坑旁邊站了一排手持自動步槍的士兵。

  押送他們的人都是膀大腰圓的士兵,一言不發臉色嚴峻,李志騰心裡有些發毛,看看楊子,風流倜儻的分局第一帥哥此刻也是狼狽不堪,頭髮耷拉下來,滿臉的惶恐,老七他們幾個爛仔更是嚇得腿都哆嗦了。

  “饒命啊,不要槍斃我,一家老小哇。”老七先喊了起來,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哭腔,難怪他緊張,這個陣勢實在有點像刑場。

  大兵們根本不理睬他們的哭叫,推搡著他們來到另一處建築物前,開門將他們押進去,打開電燈,豁然光亮,原來是一座室內體育館。

  所有涉案人員都站在體育館裡,他們對面是十餘個健碩的士兵,剃著平頭,拳頭都有缽盂那麼大,一臉冷笑看著他們。

  “打贏他們,就放你們出去。”一個軍官發了話。

  “我抗議!”楊子喊了起來,可是沒人理他,那些士兵已經獰笑著走了過來。

  沒辦法,打吧,防暴大隊的伙計們也不是吃素的,李志騰身高一米九,楊子也有一米八,論塊頭不輸於對方,老七他們也都是打群架打慣了的。

  可是一交手才知道差距,部隊的人是幹啥的,成天吃飽了沒事幹就鍛煉,他們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成為殺人機器,這些人可都是從全軍分區各部隊挑出來的徒手搏擊種子選手,等著春季的東南軍區運動會上拿獎牌的人。剛才警衛連長也說了,打贏了是你們應該的,打不贏的話,等著刷一個月廁所吧。

  防暴大隊的幾個伙計還好點,經常鍛煉身體連個拳擊跆拳道啥的,治安大隊這老幾位的身子骨卻早被酒色掏空了,別說對付精銳士兵了,就是對付一般小混混都未必能打贏,老七他們幾個更是廢柴,全靠一身流氓氣嚇唬人,真動起手來也都是挨揍的料。

  一場大戰,準確的說是一邊倒的毆打,軍體大隊的士兵們放開了盡情的練手,滿場就聽見錘沙包的聲音,咚咚的響,那可不是錘在真正的沙包上,而是人的肚子上。

  巧的很,今晚挨揍的這幾位,就是當初在分局預審室裡毆打劉子光的那幾個人,有道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他們拿嫌疑人練手的情景在自己身上重演了。

  被打得最厲害的是李志騰,警衛連長特地交代過,就是這個不知死的小子冒犯了軍區副司令,為了幫副司令員出氣,說啥都得招呼他好。

  一通暴打之後,這些人全趴在地上起不來了,鼻青臉腫像個豬頭一般,就是分局長此刻來領人,都未必能分清誰是誰。

  李志騰佝僂著身子趴在地上,嘴裡往外噴著血沫和碎牙齒,直喘粗氣,胸部疼的厲害,搞不好肋骨都讓人錘斷了。

  楊子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張帥臉都被抽歪了,兩個眼睛活像熊貓,吐出的唾沫都帶血絲。

  老七等一幫人倒是稍微好點,到底是混跡在社會底層的閒散人員,遇到這種事情反應卻是最靈敏的,人家哪是要和你切磋功夫啊,純粹就是找茬揍人,這種時候還充大瓣蒜就不明智了,最好的辦法是護住腦袋和要害,趴在地上讓人家揍一個爽快,興許傷的還輕點。

  軍警民自由搏擊友誼賽結束了,軍方宣告完勝,警衛連長得意洋洋的說:“你們沒打贏,不好意思了,再多住幾天吧。”說完一揮手,士兵們湧上去,兩個架一個把他們送回了臨時牢房。

  ……

  就在友誼賽進行的時候,警備司令部門口來了幾輛車,一輛桑塔納3000,兩輛黑色的奧迪,其中一輛車裡坐著的是市委組織部的楊部長,他並沒有下車,因為這件事自己不方便出面,他只是希望,對方看到自己的車牌號碼,會給一些面子。

  另一輛奧迪A6裡坐著的是江北市公安局的一把手,馬伯仁局長,自從最有威脅的對手宋劍鋒副局長被調到司法局去之後,公安局就成了馬局長的家天下了,這陣子他動了一大批人的位子,原本宋劍鋒刑偵口的部下都被調職,填上來的都是馬局長的親信。

  江岸分局治安大隊的楊峰,那是馬局長麾下愛將,眼瞅著就要提拔副大隊長的人,怎麼忽然間就出事了,本來馬局已經睡下了,聽說楊子出事了便立刻趕來,半路上正好遇到楊部長的車,兩人一起來到警備司令部門口。

  警備司令部的鐵柵欄門緊緊關閉著,崗亭子裡的士兵穿著軍大衣戴著棉帽子,手裡握著上刺刀的八一槓,刺刀的寒光在積雪的映襯下更顯的冷森森的,值班小軍官很不耐煩的告訴馬局長,何司令員不在,有事明天再來。

  好說歹說,對方連通報都不給通報一聲,正在馬局長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于政委的車過來了。

  好像看到救星一般,馬局長趕緊迎上去,于政委認識他,也下車和他握手。

  “于政委,誤會啊,你們的人怎麼把我們的幹警給抓了?”馬局長問。

  于政委苦笑了一下:“馬局長,你的部下也太能惹亂子了,你知道他們把誰給打了麼?”

  “誰?”

  “軍區羅副司令員,羅克功!”

  馬局長的喉頭聳動了一下,他對軍隊系統的官職序列可是清楚得很,軍區副司令是什麼級別先不說,軍隊可是一個單獨的系統,哪怕你認識省長部長呢,說情都未必好使。

  “那……事情嚴重麼?”馬局長又問。

  “副司令員臉上五道指痕,嘴也打出血了,你說嚴重麼?”于政委反問道。

  馬局長倒吸一口涼氣,這還了得,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到底是哪個不開眼的部下,竟然得罪了這尊神,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麼。

  “于政委,這麼著,你把人交給我,我絕對讓老司令滿意,我要是不把這個鱉犢子的警服給扒了,我……”

  馬局長恨得咬牙切齒,說這番話未必不是真的,不過于政委卻擺了擺手說:“人呢,已經在軍分區暫時滯留了,不過這件事我們無權處理,軍區保衛部會來人處理的,馬局長你也別太擔心了,羅副司令是個秉公的人,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會藉題發揮的。”

  說完,于政委看了看錶說:“我還有事先走了。”回身上車,忽然又停下說:“羅副司令在軍分區招待所。”

  馬局長感恩涕零:“謝謝老于!”

  于政委的車進大院去了,馬局長走到另一輛奧迪前,車窗緩慢降下,露出一張中年男人陰鬱無比的臉。

  “怎麼說?”

  馬局長擦擦汗:“不好辦,孩子們得罪了軍區首長,暫時被扣留了,聽說要交給軍區保衛部處理,那可就麻煩了。”

  楊部長點點頭,目光依然陰森冷靜,說:“這個軍區首長在哪裡?”

  “在軍分區招待所住著。”

  “走,我去會會他。”



3-42 虎爺的勞力士失竊案

  軍分區招待所就在警備司令部不遠處,是一所三星級酒店,雖然是部隊的產業,但是服務人員都是從地方上招募的,平時也對外經營。

  現在房地產市場火爆,土地價格飛漲,市中心寸土寸金,但是軍隊的土地不能轉讓出售,這家三星級的軍隊招待所有著寬敞的近乎奢侈的大園子和好幾座客房樓,除了位於靠近街面的八層樓房外,裡面還有兩座三層小樓,不對外營業,是專門接待軍方領導的。

  楊部長和馬局長的奧迪車停在酒店門口,一行人匆忙進入酒店,已經是深夜時分,大堂裡空無一人,值班服務員從櫃檯後面露出狐疑的臉,看著這幫客人。

  “喂,剛才有沒有客人入住,是你們司令員帶過來的?” 楊部長的司機快步走過去問道。

  “你們找誰”服務員一臉的納悶。

  司機很不耐煩的繼續說:“組織部和公安局的領導來了,叫你們經理出來說話。”

  值班經理就在前台後面的辦公室裡,出來一看還真是公安局馬局長來了,他趕緊上前點頭哈腰,有問必答,說一個小時前確實有兩位客人入住,是司令部那邊安排的,人已經住進小紅樓了。

  楊部長的司機回頭看了自家領導一眼,楊部長點點頭,司機便倨傲的說“我們領導想見一下這兩位客人,麻煩你通知一聲。”

  經理有些為難,搓著手說:“已經這麼晚了,要不然明天吧。”

  楊部長冷冷的哼了一聲,邁步往後面走去,馬局長也帶著人緊跟著過去,這事太急,耽誤不得,萬一孩子們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穿過院子來到小紅樓前,樓門已經鎖了,司機過去砰砰的敲門,一個二十來歲的女服務員過來打開門問道:“你們找誰?這裡不對外的。”

  司機說:“今晚這裡有沒有司令部安排的客人?”

  女服務員說: “有……”話沒說完,司機就推開她直往裡闖,服務員一把拽住他說:“首長已經休息了,你們不能打擾。”

  司機怒了,一把將女服務員推到牆上,拉一下自己被扯皺的衣服,嚷道:“你知道我們是幹什麼的?告訴你,我是市委的!”

  女服務員的脾氣還挺倔,拉著司機的袖子就是不鬆手:“你不能上去!”

  後面楊部長和馬局長已經面露不悅,跑來見人求情還要被刁難,作為平時總是刁難別人的他們來說,確實很不爽。

  正當他們糾纏的時候,天上一陣轟鳴由遠及近,慢慢的,兩個黑漆漆的東西自南向北飛來,雪亮的探照燈照著地面,光柱打在小紅樓門口,幾道極細的激光射過來,正照在司機的腦門上。

  司機下意識的擋住自己的臉,空中傳來毫無表情的喊話:“地面上的人聽著,放下武器不要動,否則格殺勿論。”

  司機趕緊高舉雙手,嚇得兩腿發軟,哪還有半點市委工作人員的威風。

  直升機捲起的氣流將地上的積雪都掀了起來,夾雜著乾枯的樹葉和灰塵撲面而來,一群人都嚇傻了,不知所措的站著,一動不敢動。

  飛機上拋下兩根繩索,突擊隊員魚貫而下,落地後迅速佔領戰鬥位置,用自動步槍瞄準小紅樓前的人員,幾個臉上塗著油彩的傢伙走上去,將楊部長馬局長推到一邊,為首的少校軍官大踏步走上來,向女服務員敬禮大聲問道:“請問羅副司令員是不是住在這裡,我們是軍區特大的,奉命前來保衛副司令員。”

  女服務員也大聲說:“對,羅副司令員和於司令正在上面說話呢,我去通報一下,你們在這裡等著。”

  少校點點頭,擺手示意部下過來設崗,同時一把將依然高舉雙手的司機推到了一邊,看也不看他一眼。

  楊部長的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強忍著,馬局長卻嘖嘖連聲,小聲說:“部隊的人就是牛氣,都和宋劍鋒一個脾氣。”

  不到兩分鐘,一身筆挺軍服的於司令下樓了,和少校同志互相敬禮握手之後,突擊隊員留下崗哨上樓去了,直升機也轉向飛走了。

  于司令這才過來和馬局長楊部長握手寒暄,馬局長說:“出了點誤會,還請于司令幫幫忙先把人放了吧,大冬天的,別凍著孩子。”

  于司令說:“馬局長,不是我不幫你,這件事情你的部下做的有些過分了,在羅副司令員已經表明身份的情況下還動手打人,就算他不是軍區司令員,就是一個普通的花甲老人,你們也不能這樣隨意毆打啊,司令員臉上的指痕我看了都有氣,牙也被打鬆動了,你說這件事我怎麼幫你。”

  馬局長搓著手說:“回頭我一定嚴肅處理,要是于司令有難處我也不強求了,不過我想問一下……”

  “老馬,我說兩句。”一直隱忍不發的楊部長上前說道:“于司令,咱們江北市軍民共建活動一直開展的有聲有色,很受省委和軍區領導的好評,我想今晚這件事一定是個誤會,咱們還是盡快儘早解決的好,我們警方出了問題,應該交給司法機關和紀委,嚴肅處理,您說對麼?”

  楊部長話裡有話,雖然我們地方上無權插手你們軍隊內部的事情,可是你們軍隊也無權管我們的人啊,真要鬧大了誰也不好過,畢竟軍隊和地方是魚和水的關係,軍官轉業,士兵退伍,軍屬安置都要依靠地方政府嘛。

  于司令明白楊部長的意思,他苦笑道:“楊部長,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這件案子鬧得動靜太大,恐怕不是你們江北市司法機關能處理的來的。”

  馬局長驚問道:“怎麼了?”

  “東南軍區主管作戰的副司令員出了意外,已經驚動了總參和中央軍委,據說這回先是軍區特大和保衛部的人過來,隨後總參保衛部的領導也要飛過來,這個案子通了天了,上面要徹查根源,看看背後有沒有境外組織的黑手……”

  馬局長和楊部長都快暈了,心裡這個恨啊,恨這些當兵的不通情理,P大一點事情上綱上線,還境外黑手,不過是幾個小警察打了老將軍罷了,賠禮道歉不就結了,還想咋的啊。

  更恨那幾個小警察不懂事,平時作威作福慣了,見誰都是大爺派頭,結果難看了吧,傻逼了吧,惹禍了吧,還連帶著領導跟著受窩囊氣。

  “我想見一見羅副司令,表達一下我們的歉意。”楊部長說。

  于司令看看表,說:“太晚了,副司令已經休息了,咱們就不要打擾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還能咋的,難道硬闖上去不成,那些軍區特大的兵可不是好惹的啊。

  無奈之下,馬局長和楊部長只好先行離開,明天再說。

  ……

  次日早晨,江北市第二人民醫院急診病房,虎爺躺在病床上,腦袋纏的像個木乃伊,一個穿著昂貴皮草的小妞坐在床邊笨拙的幫虎爺剝著雞蛋。

  虎爺傷的不輕,鼻樑斷了,眉骨裂了,嘴巴也豁了,一嘴牙更是掉了一半,肋骨也斷了好幾根,可謂元氣大傷,財產損失也不輕,滿天星的勞力士金錶進了水不走了,深圳定做的24K金手機主板進水燒了,一件價值五萬八千的貂皮大衣在河溝泥漿裡翻來覆去的打滾,就算保養的再好也得掉毛了。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虎爺的面子栽了,竟然在家門口被人敲了黑磚,這要是傳出去還怎麼見人。

  雞蛋和牛奶準備好了,虎爺卻沒胃口吃飯,小妞說:“虎爺你要是不吃飯,人家會心疼的。”

  虎爺沒好氣的說:“滾滾滾,該幹啥幹啥去。”

  小妞撅著嘴說:“走就走!”拎起小包包扭著屁股就要走,忽然又被虎爺喊了回來:“等等,把我的金勞拿到亨達利去修一下。 ”

  小妞拿起虎爺的金錶走了,虎爺這才用備用手機撥了楊峰的電話號碼,可是打了許多遍就是沒人接,沒辦法,他又給律師事務所的朋友打電話,諮詢這事兒怎麼處理。

  這事兒八成是劉子光幹的,虎爺心裡有數,但是他不想通過私下裡的手段解決,那是低級小混混才做的事情,現在虎爺已經是成功人士,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問題了

  虎爺的律師給他支招,要是按照打架鬥毆來處理的話,頂多是治安拘留加民事罰款,如果走故意傷害罪的話,就是最多三年徒刑,只有一個辦法最狠,就是弄一個搶劫出來,這樣對方搞不好都能挨槍子。

  虎爺瞪著眼睛想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打了個電話到派出所報警,說自己被人搶劫了,損失上百萬,命也差點丟了。

  搶劫屬於惡性犯罪,再加上虎爺的企業家光環,公安部門很重視,不到半個小時,一輛大切諾基警車就駛進了第二人民醫院。

  來做筆錄的是一位英姿颯爽的女警官,室內暖氣很足,女警官脫了羽絨服,只穿著裡面的緊身T恤坐在虎爺床前給他錄口供,雖然腦袋瓜被包的嚴嚴實實,但也擋不住虎爺淫邪的目光,直溜溜的往人家胸口看。

  “說說吧,發生了什麼情況?”女警官厭惡的瞪了虎爺一眼,拿起鋼筆問道。

  “昨天晚上十點多,我回到小區,剛停下車就有人拿東西砸我,直接把我砸暈了,等我醒來已經在醫院了,聽說是小區物業把我從河裡撈上來的,那個搶劫犯是想毀屍滅跡,殺我滅口啊。”

  女警官停筆問道:“你被搶劫了?”

  “對啊,損失慘重,我皮夾子裡現金和銀行卡就價值一百多萬,還有我的項鍊和戒指,還有勞力士手錶,光那塊金錶就價值八萬多,我可是有發票的。”

  女警官皺眉道:“你說滅口?難道你認出犯罪嫌疑人了?”

  “對,我認得他,他叫劉子光,是個小混混。”虎爺信誓旦旦的說。

  正在這時,穿貂皮大衣的小妞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張單據說:“虎爺,你的勞力士留在亨達利修理了,過三天去取就行。”

  女警官停筆,抬頭冷冷的看著虎爺。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4 01:10 PM

3-43 女刑警深入魔窟

  虎爺面不改色,用漏風的嘴說:“繼續問啊,停啥?”

  女警官說:“報假案是要承擔責任的,你明白麼?”

  虎爺當場就惱了,抓起床頭櫃上的碗碟摔在地上,牛奶滿地流,雞蛋稀巴爛,虎爺咆哮道:“你怎麼說話的!我被人打成這個模樣你說我報假案,你哪個所的?我要找你們領導!”

  女警官和上筆錄本起身走了,到門口才回頭甩下一句話:“刑警二大隊胡蓉,你愛找誰投訴就找誰。”

  虎爺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刑警二大隊可是江北市刑偵系統的驕傲,有著江北803的美譽,什麼案子交給他們就沒有破不了的,二大隊裡全是精兵強將,每個人拉出來都能獨當一面,剛才那位女警官恐怕也不是簡單人物。

  貂皮小妞手足無措站在一邊,小聲說:“虎爺,我……”

   “滾!”

  ……

  胡蓉氣鼓鼓的開著車飛馳在大街上,生氣倒不是因為虎爺的態度,而是因為劉子光又犯事了。

  虎爺的案子不是假的,至少那些傷不是裝出來的,鼻樑骨折斷,嘴唇撕豁,一嘴牙掉了一半,顱骨也有裂紋,下手之人很有分寸,輕重適宜,既教訓了虎爺,又給他留了性命,這種事情一定是行家裡手幹的。

  如果這案子的涉案嫌疑人是別人,胡蓉根本不會關切,隨便交給派出所處理就行了,可是這案子的嫌疑人居然是劉子光,這就不得不引起女警官極大地關注。

  劉子光啊劉子光,你空有一身本領,為什麼不造福社會,反而屢屢觸犯法律呢,胡蓉越想越氣,忽然一個急剎車停下,從座位下掏出警燈吸附在車頂上,鳴響警笛朝著昨夜案發地駛去。

  虎爺所在的小區檔次不低,到處遍布攝像頭,保安更是24值班,但是奇怪的是,調取了所有當晚監控錄像之後,根本沒有發覺任何異常情況,胡蓉親自去現場考察了一番,終於明白,犯罪嫌疑人很精明,是躲在攝像頭死角進行作案的,而且對物業人員巡邏時間和路線把握的也恰到好處,正好在那個時間段前夕離開,不至於被發現,又保證河裡的虎爺能被救上來。

  女刑警料定,這是一起有預謀的,精心策劃的故意傷害案,雖然虎爺這傢伙壞事做絕,但是也要有法律來懲辦他,誰都可以私刑處置他人,那這個社會豈不亂了。

  胡蓉驅車來到志誠花園物業辦公室,白隊長看見她過來趕緊迎接:“什麼風把您吹來了,胡警官。”

  胡蓉說:“我想找劉子光。”

  白隊長說:“實在不巧啊胡警官,我們劉經理去總公司開會了,中午應該能回來,要不您坐這裡等他一會,我給您泡茶。”

  胡蓉說:“不麻煩了。”轉身上車,直接去至誠集團找劉子光。

  富豪廣場十八樓,至誠集團高層領導正在開會,劉子光作為集團旗下子公司的總經理自然也要列席,至誠集團是大公司,胡蓉這種級別的小警察也只能老老實實的等著,直到半個小時之後,高層峰會才算開完,西裝革履的高級白領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往外走,胡蓉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劉子光。

  秘書小姐上前低聲對劉子光說了兩句,劉子光抬頭驚愕的看著胡蓉,讓秘書把她帶到小會客室裡去。

  小會客室裡,胡蓉開門見山的問道:“劉子光,昨晚十點鐘到十一點鐘這個時間段,你在哪裡?”

  劉子光詫異的說:“問這個做什麼?我有必要向你報告行蹤麼?”

  “有,因為你現在涉嫌一起故意傷害案,你可以不說,但是你現在所說的都將在法庭上作為證供,自己考慮吧。”

  “我昨晚哪也沒去。”

  “還嘴硬,我問你,安居拆遷公司的經理張大虎是不是你打傷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不老實是吧,信不信我抓你?”

  一番交鋒之後,劉子光依然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胡蓉氣不過,掏出手銬說:“跟我到刑警隊走一趟吧。”

  劉子光真就伸出手來讓她拷,一臉的坦然望著胡蓉,似乎真的沒幹什麼虧心事。

  “我這是怎麼了,怎麼遇到和他有關的事情就心神不定,單憑張大虎的一面之詞根本不能定罪抓人,即便是配合調查,也不用拿手銬啊。”胡蓉心裡一團亂麻,又把手銬收了起來,說:“給你留點面子,跟我走吧。”

  兩人站起,會客室的門忽然推開了,是至誠集團的總裁李紈,身後還跟著助理衛子芊和一個帶著金絲眼鏡的男子,那人胡蓉認識,是公正法律事務所的律師,本市有名的鐵嘴鋼牙,估計他也是至誠集團的特聘法律顧問吧。

  “警官同志,請問你有沒有逮捕證?”律師皺眉問道。

  胡蓉語塞,還是劉子光幫她解圍:“胡警官只是找我問幾個問題,輔助調查而已,沒什麼的。”

  說著,微笑著看著李紈點點頭,李紈回頭說:“子芊,把圍巾拿來。”

  衛子芊去把劉子光的圍巾拿來交給李紈,李紈細心地幫劉子光圍上圍巾,說:“早去早回。”那副神態,簡直就是貼心小媳婦對老公的溫柔態度。

  衛子芊面無表情,將臉轉到了一邊。

  律師也面無表情,似乎什麼也沒看見。

  胡蓉是刑警,最善於察言觀色,李紈和劉子光眉目傳情她哪能看不出來,心裡一團無名的火沖了出來,恨不得當場摔幾件東西才滿意,可是在這種場合,她只能強忍著怒火。

  帶著劉子光出了富豪廣場,上了大切諾基,剛要發動汽車,車載對講機響了:“03,03,你在哪裡,回話。”

  胡蓉抓起手麥:“01,01,我是03,我在富豪廣場偵辦一起故意傷害案,完畢。”

  那邊換了人說話,是個威猛的男聲:“03,03,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辦這種小案子,馬上移交給派出所,你趕回隊裡有重要任務,再重複一遍,立刻趕回刑警隊,完畢。”

  “收到,完畢。”胡蓉說完,把手麥一丟,扭頭看著劉子光:“下車。”

  “什麼,不是要帶我回去問話的麼?”劉子光故意裝傻。

  “我說下車!”胡蓉瞪起了眼睛。

  劉子光冷笑一聲,開門下車,向胡蓉擺手致意:“再見啊胡警官,有事隨時找我。”

  胡蓉一言不發,猛踩油門走了。

   ……

  回到刑警隊,精兵強將們已經都來到了,大隊長韓光臉色嚴峻的站在前面說道:“最近出了幾起比較嚴重的案件,上級指示我們必須限期破案,現在大家都把手頭上不重要的案子放一放,先辦大案要案。”

  刑警隊員們伏案在小本子上記錄著,韓光繼續說:“昨晚市區高土坡一帶發生槍擊案,案情複雜,涉案人員廣泛,上級命令我隊調派得力人員配合軍方保衛部門偵破此案,這個案子我帶頭,一中隊二中隊跟我走。”

  胡蓉舉手說:“韓大,我們三隊呢?”

  韓光盯了她一眼:“你另有任務。”

  會議散場,大家都去準備了,韓光和兩個中隊長私下裡再碰個頭交代一下任務安排,卻把胡蓉涼到了一邊。

  手上的案子不讓辦,大案子又不讓插手,韓大到底是什麼意思,胡蓉一肚子火氣發不出來,走到大隊樓下的訓練室,脫了鞋子戴上拳擊手套,對著沙袋發起狠來,幾百斤重的沙袋被她打得砰砰亂響,左右亂晃,沙袋在胡蓉的眼中,一會兒變成劉子光,一會兒又變成李紈,她猛打了幾拳,忽然抱住沙袋哭起來。

  “小胡,不讓你辦大案子就哭鼻子麼?這可不像胡書記的女兒啊。”背後傳來韓大的聲音。

  胡蓉一轉身,韓大遞上了毛巾,嚴肅的說:“小胡,不讓你插手這個案子是另有重要任務交給你辦。”

  胡蓉一凜,問道:“什麼任務?”

  “你還記得兩個月前的江邊無名女屍案件麼?”

  “記得,連續發現三具無頭女屍,社會影響極其惡劣,至今沒有線索。”胡蓉說。

  “線索現在有了一點,但似乎比想像的要復雜的多,你是咱們大隊的骨幹,又是胡書記的女兒,我不瞞你,這案子水很深,搞不好有警界敗類參與。”

  胡蓉臉色也嚴峻起來,說:“韓大,要我做什麼你說吧,保證完成任務!”

  韓光說:“這案子需要化妝偵查,我給你一天時間,你給我裝扮成賣淫小姐,有沒有信心完成?”

  這個任務還真是艱鉅,不過越是艱鉅的任務越是能勾起女刑警的鬥志,她一挺胸:“沒問題!”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們警方有一個臥底隱藏在犯罪團伙中,他的代號是黃雀,聯絡暗號是:今晚的月色真好。到時候你們要配合辦案。”

  ……

  高土坡,郭大爺的家外圍已經拉上了警戒線,一個班的士兵在此執勤,現場還有一輛路虎一輛帕拉丁,地上扔著棍棒刀具汽油桶,隱約還有些血跡,過往百姓都瞪大了眼睛望這邊看,幾個白帽子交巡警耐心的維持著秩序。

  軍區保衛部和市局刑警將組成聯合調查組偵辦此案,為什麼江北市的黑惡勢力如此猖獗,為什麼警匪勾結在一起,為什麼他們要對一個退伍老軍人的最後容身之所拆之而後快,這些問題沒有找到一個讓人信服的答案,羅副司令是不會走的。

  遠處一輛寶馬750裡,大開發的魏副總焦躁的看著這一幕,拳頭握緊又鬆開,虎哥他這幫手下到底是怎麼搞的,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來,軍方出面誰也沒辦法,拆遷進度勢必要受到影響,要知道多耽誤一天,光損失的貸款利息都是以十萬為單位來計算的啊。



3-44 和部隊的人槓上了

  “開車吧。”魏副總拉上了窗簾,寶馬750慢慢駛離了現場,魏總拿起車載電話撥了公司辦公室的電話。

  “喂,虎哥聯繫上了沒有?”

  “魏總,剛聯繫上張經理,他出了些意外,住院了。”

  “啪!”魏總直接把電話掛了,這個張大虎,關鍵時刻掉鍊子,以前做事還挺敬業,現在發了財,有事都交給小嘍囉去做,自己只顧著吃喝玩樂,這回事情失手,非好好敲打他一頓不可。

  又給聶總打電話,電話那頭聶總的語氣淡淡的,似乎很不以為然,只說了三個字:“我知道了。”

  聶總一貫如此,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再大的事情到了他面前也能煙消雲散,對此魏副總很是了解,他長長出了一口氣,終於放下心來。

  回到公司,魏副總被聶總單獨召見,寬敞無比的大辦公室裡,聶總正憑欄眺望,老實說聶總的身量不高,只有一米六五不到的樣子,但是總會給人高山仰止的感覺,即使是作為集團副總的魏良信也不例外,他站在門口,輕輕叩了叩門,畢恭畢敬的說:“聶總,我來了。”

  “小魏進來,坐。”招呼副手坐下之後,聶總也坐回自己的大班椅,從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來說:“小魏,還要麻煩你去省城走一趟。”

  魏良信說:“聶總有什麼安排?”

  “是這樣的,我在省城有個朋友,他很有軍方背景,這次的事情一定能說上話,正好他父親前幾天過世,我實在走不開,你就代勞跑一趟吧,這是我給預備的燒紙錢,你幫我交給他。”

  魏副總心中一喜,聶總就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他接過信封,信誓旦旦的說:“聶總您放心,我一定把這件事處理好,另外……虎哥那邊?”

  “虎子被人敲了黑磚,住院了,這件事我會找人處理的,你忙你的事情就好。”

  ……

  胡蓉在刑警學院時可是優等生,她的畢業課題就是化裝偵察,為了摸清那些賣淫女的生活習性,她專門花了兩星期的時間和她們接觸,大隊長讓她化裝偵察,那可真是找對了人。

  家裡現成的皮短裙,黑網襪、鬆糕鞋、還有紅的黃的假髮,根本不需要另外購置,但大隊長給了自己一整天的時間,胡蓉決定利用起來,去偵破另一件事情。

  她先是開車到至誠一期,找到白隊長了解情況,然後又來到濱江錦官城小區物管處,亮出證件調閱昨晚的監控錄像,當晚七點四十分,劉子光駕駛著輝騰轎車從地下停車場入口進來,監控攝像頭裡拍的清清楚楚,絕對不會錯。

  然後是劉子光一路上樓,進電梯,直到李紈家門口,阿姨開門請他進去,胡蓉看完,緊咬嘴唇一言不發,繼續往後快進畫面,直到夜間零點,也就是虎爺事發之時,那輛輝騰一直停在車庫裡,而劉子光也沒有在大廳、走廊、車庫的任何角落出現,換句話說,當晚他一直待在李紈家裡。

  看到這裡,胡蓉就不想再往下看了,劉子光到底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李紈家已經不需要知道了,她也不想看到那兩個人卿卿我我的樣子。

  同時她也確信,這件案子一定不是劉子光幹的,倒不是因為沒證據,而是因為他的做法,為了保住李總的清譽,寧可自己被冤枉也不願說出當晚是在李總家度過,這很能說明問題。

  離開了物管處,胡蓉上車,靜靜地趴在方向盤上,肩膀一聳一聳的,老半天才抬起頭來,看著後視鏡裡自己通紅的雙眼,低聲說:“胡蓉你有點志氣好不好,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這些無聊的事情!”

  ……

  劉子光拍虎爺黑磚這件事情,是經過精心策劃,親自執行的,胡警官要是能找出證據才叫奇怪,目送著胡警官的大切諾基離開停車場,他聳聳肩膀上樓去了。

  “咦,你怎麼回來了?”李紈望著推門進來的劉子光,詫異的問道。

  “沒事了,胡警官這人性子急,辦事毛毛糙糙的。”劉子光解釋著。

  “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當刑警,辦事還那麼毛糙可不好啊。”李紈莞爾一笑,放下了手中的電話簿,嗔怪道:“我還想幫你找律師呢,你說,昨晚跑哪去了?”

  劉子光剛要編個瞎話進行解釋,忽然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想了想還是接了。沒想到對方居然是郭大爺。

  “郭大爺,怎麼是您啊,您老在哪裡打的電話?”

  “孩子,昨晚出了點事,我現在軍分區招待所小紅樓,有個人想見見你,你來吧。”

  劉子光掛了電話,對李紈說:“昨晚的事兒咱們有空再說,現在我有點事情去辦一下,走了。”說完轉身就走。

  “什麼事情啊,晚上你來不來吃飯?我買了牛腩。”李紈慌忙起身追了出去,碰巧衛子芊捧著文件進來,眼前的李總哪還有半分女強人的本色,分明是個跟在丈夫後面的受氣小媳婦。

  看到衛助理進來,李紈趕緊停下腳步,用手拂一下額前的碎髮,羞澀的笑了。

  衛子芊心中一震,好久沒看到李總笑了,而且是笑的如此嬌羞,看來劉子光和李總之間,似乎已經發生過超乎友誼的事情了,她心中一陣酸楚,但還是強忍住心情的波動,說:“李總,龍陽項目的匯報在這裡。”

  ……

  劉子光驅車來到軍分區招待所,在前台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大堂經理用電話通知了小紅樓,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後,派了一個服務員帶劉子光過去。

  當劉子光離開大堂的時候,隨意的掃了一眼,赫然發現酒店大堂的休息區域內,幾個高階警官正坐著閒聊,當聽到劉子光是去小紅樓的時候,他們的目光緊盯過來,表情非常複雜。

  走到小紅樓下,一個穿著常服的少校軍官出來迎接:“您就是紅星公司的劉經理?”

  劉子光點頭道:“我是。”

  “歡迎,羅副司令員在等您。”少校伸手和他握手,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搖晃著,久久沒有分開,旁邊的女服務員瞪著大眼睛看著他倆,劉子光若無其事,嘴角含笑,少校的臉色卻從正常變成了豬肝色,冷汗也從額頭上滲出。

  兩隻手終於分開,少校把手藏在背後猛甩著,一邊上樓一邊裝作很隨意的問道:“劉經理當過兵?”

  “嗯,當過一段時間。”

  “在哪個部隊?”

  劉子光含笑不語,少校有些不服氣了:“就算是特種部隊,也不需要保密吧?”

  劉子光低調的沉默著,卻更顯得高深莫測,少校見問不出什麼也不再開口,到了三樓,敲敲門說:“報告,客人到了。”

  “進來!”裡面傳出一聲雄渾有力的回答,少校推開門,做了個有請的手勢,劉子光沖他點頭致謝,邁步走了進去。

  偌大的套房內,擺著幾張寬大柔軟的沙發,一位將星閃爍的老將軍正坐在單人沙發上抽煙,炯炯有神的目光看著劉子光,郭大爺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也微笑著看著自己。

  “小伙子,你坐,抽煙麼?”老將軍很客氣的問道。

  劉子光也不客氣,在沙發上大馬金刀的坐下,羅副司令望了郭大爺一眼,暗暗點了點頭。

  一個人的坐姿往往表明了他的精神狀態,是頹廢還是昂揚,一看便知,在如此鬆軟舒服的沙發上,劉子光依然保持著腰板挺直的狀態,說明這是一個精神飽滿,鬥志昂揚的好小伙。

  劉子光掏出自己的中南海叼在嘴上,摸摸口袋裡卻沒火,羅副司令呵呵一笑,拿出自己的純銅外殼ZIPPO幫他點上,說道:“小伙子,找你來是想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老排長的照顧。”

  劉子光說:“首長見外了,尊老愛幼是我們中華民族起碼的美德,郭大爺沒有親人,我們這些老鄰居不幫他誰幫他。”

  羅副司令讚許的點點頭,又問道:“你的紅星公司有很多退伍兵?”

  “是的,正好今冬退伍高峰來到,現在就業形勢這麼艱難,光指望國家也不行,身為社會一份子應該出一份力,所以我就成立了紅星安保公司,安置這些年輕人,給他們找點事幹,省的在社會上惹是生非。”

  “好,這個公司成立的好,名字也很有正氣。”羅副司令哈哈大笑,對郭大爺說:“老排長,你的這個晚輩很不錯啊,我很欣賞他。”

  房門被輕輕敲響,張秘書推門進來,走到羅副司令前面附耳說了一句話,羅副司令起身道:“我去接個電話,你們爺倆先聊,回頭中午一起吃個飯,不醉不歸啊。”

  羅副司令出了屋門,臉色頓時變了,問道:“總參為什麼這麼急打電話過來?”

  張秘書說:“是葉部長來的電話,好像是說您的老部隊出了點事。”

  “579部隊出了什麼事?”羅副司令的腳步忽然停下了,口氣嚴肅起來。

  張秘書笑笑:“聽葉部長的口氣,好像不是壞事。”

  ……

  室內,劉子光和郭大爺閒聊著。

  “郭大爺,您可以啊,將軍都是您的老部下,這還了得。”

  唉,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了不提了。 “

  忽然劉子光的手機響了,一看是紅蟑螂打來的,趕緊按下接聽鍵。

  “蟑螂,啥事?”

  “光哥,我正好到縣城來補充給養,有個事告訴你啊,我們訓練的時候,和部隊的人槓上了!”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4 01:12 PM

3-45 必須給首長一個滿意的交代

  “打輸了?”羅副司令握著話筒皺眉問道。

  電話裡傳出爽朗的笑聲:“老羅啊,你的579部隊也不是鐵打的精鋼啊,確實打輸了。”

  羅副司令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再說你們二部T部隊扮演的藍軍總是比咱們詭計多端,579那些新兵蛋子輸了也沒什麼奇怪的。”

  “哈哈,這次野外對抗演戲,我們T部隊本來就有勝算,贏了也不稀奇,我想告訴你的是,打敗你老部隊的,不是我們老T,而是一個民營保安公司。”

  “什麼,保安公司!”羅副司令的眉毛豎了起來。

  “對,保安公司,您知道他們的隊長是誰麼?”

  “誰?”

  “狼牙大隊李建國。”

  “是他啊……”羅副司令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老羅,我有個想法,是不是可以重新啟用李建國,這個人才留在社會上可惜了,稍微不注意就是不安定因素啊。”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低沉。

  “不要說了,葉部長你不是不知道,這件事我們都無權過問,就這樣吧。”羅副司令掛上了電話,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首長……”張秘書看羅副司令有些失神,趕緊遞上去一塊熱毛巾。

  羅副司令拿熱毛巾擦擦臉,忽然想起來什麼似地問道:“我記得江北市公安系統有個狼牙大隊轉業的軍官,叫宋劍鋒的,他來了沒有?”

  張秘書說:“他們馬局長牛政委和兩個副局長都在酒店大堂裡等著呢,好像沒有叫是宋劍鋒的。”

  “我不管,讓宋劍鋒來見我,我只和他說話。”羅副司令丟了熱毛巾,大踏步的去了。

  ……

  “打贏了?”劉子光皺著眉頭問。

  “哪能啊,弟兄們是幹什麼吃的,那幾個小偵察兵被我們包了餃子,一個班的人,全俘虜了。”聽紅螳螂的聲音那是相當的驕傲。

  “對方是什麼部隊?” 劉子光問。

  “不知道,看樣子挺牛逼的,裝具武器比我們當兵那陣子先進多了,一身的高科技啊,後來又來了幾個當官的,和建國哥聊了幾句,他們好像以前認識,然後我就進縣城來了。”

  “行了我知道了,有事再聯繫。”劉子光這邊掛了電話,那邊羅副司令員進來了

  “時間不早了,咱們吃飯吧,老排長咱們得好好喝兩盅,小伙子,你叫什麼來著?”老將軍問道。

  “劉子光。”

  “小劉,能喝酒不?”

  “能!”

  “有氣魄,好,我就喜歡能喝酒的好漢子。”

  小紅樓的餐廳包間裡,羅副司令、郭大爺、劉子光,還有軍分區的何司令于政委,一共五個人,桌上擺了五瓶茅台酒,羅副司令大手一揮:“每人一瓶,包乾到戶,不許耍賴。”

  何司令和于政委對視一眼,面露難色,這不是要人老命麼,不過老領導下了命令,誰也不敢說半個不字,只能悄悄摸摸口袋裡的海王金樽在不在。

  ……

  軍分區招待所大廳裡,張秘書很客氣的招待了幾位公安局的領導,告訴他們首長身體欠佳,暫時不能會客,高級警官們面面相覷,只得起身告辭,把花籃和水果籃留下,請張秘書轉交首長,並代為轉達他們的歉意和問候。

  張秘書將他們送到大門口,忽然不經意的提起:“你們江北公安系統好像有個叫宋劍鋒的,首長剛才提到他了。”

  馬局長和牛政委對視一眼,皆有欣喜之色,能找到和羅副司令說上話的人就行了,他倆趕緊說:“謝謝張秘書,宋劍鋒就在咱們市司法局工作,回頭我們聯繫他,讓他來看看老首長。”

  張秘書含笑向他們揮手告別:“費心了,我還有事,不遠送了。”

  “留步,留步。”馬局長也客氣著。

  ……

  這場酒喝的天昏地暗,風雲變色,喝到後來,就連酒場宿將何司令于政委都藉口尿遁了,羅克功郭援朝劉子光三個人,每人喝了起碼一斤茅台,喝到後來,羅副司令的興致更加高漲,又讓服務員再拿三瓶茅台。

  包間外,何司令拿手帕擦著汗,對張秘書說:“小張啊,你也勸勸羅副司令,年齡大了,這樣喝法很容易傷肝的。”

  張秘書說:“沒辦法,首長就好這個,據說九十年代初的時候,首長奉命借調空軍去俄羅斯談進口蘇27的項目,在酒桌上一個人能擺平三個老毛子呢。”

  何司令和于政委連連咂嘴說:“厲害,我們是不行啊,得保住老命要緊。”

  ……

  “酒品正不正,可以看出一個人的人品,小伙子,你好樣的。”羅副司令滿面紅光,拍著劉子光的肩膀說。

  劉子光也由衷的讚道:“首長真是性情中人,真男人!”

  羅副司令哈哈大笑,端著酒杯說:“對,我這個人是直脾氣,敢愛敢恨,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老排長,當年的事情,我也有責任,現在想起來簡直後悔莫及啊,老排長已經承擔了那麼多的痛苦和折磨,我還要在他傷口上撒鹽。”

  “克功,別說了,都過去了。”郭大爺淡淡的說。

  “不,我要說,如果不是當年的意外,現在你郭援朝肯定不會是這個樣子,你的肩膀上起碼兩顆金星!我這樣的愣頭青都能抗上將星,你肯定比我的職務更高,唉,耽誤了,耽誤了。”

  房間裡的氣氛一下子壓抑下來,羅副司令沉默一陣,忽然用沙啞的聲音問:“老郭,有件事我憋了三十年一直沒問,現在我想問問你。”

  “你說。”

  “我想知道,我大哥犧牲的時候,有沒有給國家丟臉,有沒有給579部隊丟臉。”

  “羅克強犧牲的非常壯烈,他是被三個格魯烏特種部隊士兵按住之後自己拉手榴彈自爆的,三十年了,那一幕始終在我眼前閃現,就像昨天一樣。可惜,克強的遺體至今還在異國他鄉長眠。”郭大爺老淚縱橫道。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劉子光很適時的插了一句。

  “對,小伙子說得好,咱們乾杯。”羅副司令員舉起了酒杯。

  老將軍的眼角也有些濕潤,他握著郭大爺的手說:“老郭,你為國家付出了那麼多,是我們冤枉了你,錯誤處理了你,我羅克功今天在這裡發誓,你失去的,我一定幫你找回來!別的先不說,你跟我回軍區,幹休所裡我幫你安排一棟別墅,想釣魚種花也行,想騎馬打獵也行,總之一切隨你。 ”

  “算了,我只想留在這裡,修修車子,看著他們上班下班,心裡就跟滿足。”

  “好,我不勉強你,你喜歡在哪裡就在哪裡,不過我會幫你把小窩棚重修一下,老排長不是我說你,你也是昆明步校畢業的,土木工事課程沒上過麼,搭個棚子四處漏風。”

  郭大爺苦笑道:“不是我搭的不好,實在是他們拆的太兇猛啊。”

  羅副司令冷笑:“地方上的事情我們軍方不能插手,但是誰要是惹到我們頭上,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警匪勾結,欺壓百姓,還有天理麼,老排長你不搬就不搬吧,我倒要看看,誰敢拆你的窩棚。”

  劉子光心中暗喜,郭大爺的修車窩棚可是高土坡的橋頭堡,這件事不處理好,大開發就別想開工,只要拖上幾個月,就大開發這個財務狀況,非垮不可。

  ……

  軍區保衛部的人可不是吃乾飯的,掄起刑偵手段一點也不比地方刑警遜色,而且他們辦起案子來沒什麼顧忌,想怎麼審就怎麼審,楊峰李志騰還有老七等人落在他們手裡,哪還有好。

  全部涉案人員被單獨關押,輪流提審,疲勞轟炸,老七那幫人大都是二進宮三進宮的貨色了,很有反審訊的經驗,對法律也很熟稔,但是這些經驗全都派不上用場了,因為對方根本不和你講什麼條條槓槓。

  據說軍區保衛部的刑訊經驗是跟蘇聯KGB老前輩學的,什麼老虎凳辣椒水燒紅的鐵鉗子那都是小兒科,真要動起真格的來,保管你把小時候尿床的事情都招出來。

  保衛部的人把主要力量放在老七和李志騰身上,老七是那幫人的頭目,李志騰是動手毆打羅副司令的人,其他人則可以稍微先放一放。

  一番審訊過後,得到瞭如下口供,安居拆遷公司一干人等奉經理張大虎之名,趁天黑攜帶棍棒刀具柴油前往高土坡,意圖毆打居民,焚燒修車棚和小賣部,以達到拆遷目的,幕後指使人張大虎說了,必要的時候可以弄出人命,反正上面有人,不怕。

  當晚他們抵達現場,誤以為小李是紅星公司的值班人員,便衝上去行凶,一番打鬥之中,具體是誰刺中了小李誰也不知道,後來對方亮出噴子開了一槍,老七便帶人溜了,半路上聯繫虎爺聯繫不上,就找了治安大隊的楊警官。

  這是老七的供訴,基本屬實,李志騰的供訴就更徹底了,這位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蠢貨,一旦心理防線被攻破,就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本來他還不知道軍區副司令是多大的官,不停叫囂自己的舅舅是誰,叔叔是誰,後來終於知道,自家這些所謂的關係一毛錢的用處都沒有,便老老實實的全說了,從高中時候偷看女廁所,到作弊行賄進入公安隊伍,再到收黑錢,將嫌疑人毆打致殘,充當小髮廊洗浴中心保護傘,通風報信逃避嚴打,一件件一樁樁,觸目驚心。

  這些按著手印的供詞全被呈現在司法局宋副局長面前的時候,他的表情很平靜,只是淡淡的說:“說實話,這真的不算什麼,比這個嚴重的違紀現像都是常見的。”

  “老宋,地方上的事情我們不管,我只說一句,你們必須給首長一個滿意的交代。”張秘書說



3-46 地方上終於妥協了

  宋劍鋒一攤手,說:“這件事我會上報,但是不能保證有效果,羅副司令員或許可以懲辦一兩個害群之馬,但是無法肅清整個政法口,或許可以救一兩個郭援朝,但是救不了整個高土坡。”

  張秘書苦笑道:“這些我何嘗不知道,咱們做自己分內事就可以了,對了,老宋你轉業不是分到公安局的麼,怎麼調司法局去了。”

  宋劍鋒嘆了一口氣:“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司法局當個閒散副局長也不賴,起碼出事的時候不用穿著防彈衣拿著手槍頂在前面了。”

  ……

  省城,某不掛牌子的大院,魏總畢恭畢敬的從一所別墅裡倒退著出來,一個臂上纏著黑紗的三十餘歲男子送他出來,面露難色的說道:“魏總,不是我不幫你,羅叔叔的脾氣你可能不知道,我幫你們說情,那是害了你們。”

  魏副總賠笑著:“徐總,您再給想想辦法吧。”

  黑紗男子沉吟片刻說:“這樣吧,我教你一招,以退為進,你們可以這樣辦……”

  ……

  市委,李書記辦公室,門開了,李書記和聶總握手話別,招呼趙秘書道: “小趙,幫我送送聶老弟。”

  趙秘書熱情的笑著,陪著聶總下樓,邊走邊說:“聶總,這次的事情比較特殊,但是請你放心,市委市政府已經在盡最大努力協調了,相信用不了幾天就能有結果了,不過呢,咱們適當的也要做一些調整和讓步,退一步海闊天空嘛,您說對麼聶總?”

  聶總爽朗的笑了:“趙秘書,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剛才我也和李書記談了,棚戶區拆遷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我們大開發就算虧損也要做下去,絕不會因為一些阻力輕言後退的,你放心,省城那邊我已經派人去協調了,市裡這邊,丟卒保帥,壯士斷腕這種事情也不是不能做麼,李書記說過一句話,想做大事就要放得開嘛。呵呵。”

  “聶總的心胸就是開闊,我很佩服。”趙秘書說著,將聶總送到了樓下,親自幫他拉開賓利的車門,然後站在樓下揮手告別。

  司法局副局長宋劍鋒出面,和軍方進行了友好坦率的交流,對案件的性質基本上確定下來,所謂境外黑手純屬無稽之談,就是一起警界害群之馬和拆遷公司臨時工互相勾結,驅趕住戶的惡性案件。

  軍方有兩個要求,一是保護好退伍老軍人的合法權益,而是懲辦相關責任人,這兩個要求看起來簡單,但是執行起來很難,總之地方上是連面子帶裡子全損失了,本來李書記是不打算那麼輕易妥協的,但是鑑於聶總的請求,不得不做出決定。

  責成公檢法嚴懲涉案人員,一經查實,絕不姑息,該逮捕的逮捕,該開除的開除,該處分的處分,一定要還江北百姓一個平安局面。

  臨江CBD項目,召開現場聽證會,讓專家和市民代表來評估拆遷價格,至於那位退伍老軍人,則本著特事特辦的原則,由民政局牽頭,大開發出面,幫老人辦理各項社會保險,並且安排一處滿意的新居。

  地方上能做到這一步,已經表現出極大地誠意來,如果老將軍再不滿意的話也沒辦法了,好在羅副司令並不是一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兒,看到這份報告,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

  鐵門咣當一聲打開,李志騰伸手遮著刺眼的陽光虛弱的說:“我不是都招了麼,怎麼還審啊?”

  被抓進來已經好幾天了,具體日子李志騰已經算不清楚了,白天黑夜完全顛倒,也見不到同事朋友的面,等待他的只有無窮無盡,日以繼夜的審問,臉上的血跡已經結痂了,身上的衣服也污穢不堪,一股臭味散發出來,狼狽到了極點。

  過來兩人直接把他架起來推到門口,走廊裡同事們已經到齊了,個個臉上都是惶恐顏色,分局第一帥哥楊峰也是一臉的胡茬子,眼神閃爍,齷齪不堪。士兵們一言不發,給他們發了毛巾肥皂,安排到大浴室洗澡去了。

  洗完澡,每人給發了一套衣服,是沒有軍銜的冬作訓服,楊峰李志騰等人對視一眼,心中那個苦楚啊,連衣服都發了,這是要常住啊。

  一個軍官走進來說:“麻利點,換好衣服趕緊走。”

  他們不敢問去哪裡,只能乖乖的換了衣服,跟著軍官來到軍分區司令部的後門,小鐵門外,一輛警用塗裝的依維柯已經靜靜地停在那裡了。

  防暴隊員們相視一笑,熱淚都差點流出來,終於熬到頭了啊,等軍方人員和公安局領導做完交接工作,他們便迫不及待的衝出了軍分區的後門,爭先恐後的鑽進了依維柯。

  只有李志騰例外,他被市局督察大隊和紀委的人當眾帶上了手銬,押進另一輛警車裡,巨大的心理落差讓李志騰差點崩潰,他扭頭喊道:“楊子,救救我! ”

  楊峰扭轉臉,看也不看他,同時心裡一陣後怕,那晚上幸虧自己沒衝上去啊。

  依維柯徑直開到市局,紀委的人找他們挨個談話,但只是走個過場而已,這件事必須找個頂缸的,李志騰就是最合適的人選,其他人先暫時停職,等過了風頭再說。

  一番手續之後,楊峰終於走出了市局大門,剛才在醫務室看了下,沒有什麼明顯的外傷,但是有沒有內傷不敢保證,回頭得去醫院做個全面的彩超看看,這幫當兵的,下手真TM黑,還有自己那輛路虎覽勝也沒還回來,說是拖到省城調查去了。

  楊峰狠狠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那可是花了四十萬從南方買的黑車啊,就這麼被人黑了,能服氣麼,不過不要緊,牆外損失牆內補,這件事完全是為了幫虎爺才搞出來的,回頭得找他要個說法。

  正想著呢,手機響了,一看是看守所的朋友猛子打來的,趕緊接了:“找我啥事?”

  “我操,這幾天你跑哪去了,手機一直不開,你失蹤了麼,前幾天說好的事情你忘了麼,趕緊帶車來提人啊。”

  楊峰他們的事情被掩飾的很好,政法口的大多數同志都不知情,看守所位於桃林鎮,消息相對閉塞,當然不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好了,我心裡有數,這兩天忙,明後天再說吧。“楊子說完掛了電話,先打了輛車去金碧輝煌,先泡他幾個小時解解乏,等休息好了再去找虎爺要說法。

  虎爺這會正躺在第二人民醫院的病床上掛水呢,貂皮小妞坐在旁邊一邊看漫畫一邊嗑瓜子,忽然病房的門被推開了,三個警察走進來,向虎爺出示了一張逮捕證: “張大虎,你涉嫌指使他人行凶,縱火,現在依法逮捕你。”

  虎爺呆了,隨即咆哮道:“我是大開發的人,誰敢動我!”

  警察才不理他這一套,讓護士過來拔針,直接上銬子押走,其中一個警察還鄙夷的說:“大開發的臨時工還這麼橫。”

  虎爺被押到了市局,驚訝的發現老七等人也在拘留室裡,見到包成木乃伊一般的老大,老七的眼淚都下來了:“虎哥,弟兄們可遭罪了。”

  虎爺說:“我TM更遭罪,讓人拿磚頭給花了,差點死小河溝裡。”

  ……

  警衛員小李已經轉去了軍區總院,他的傷不礙事,休養一段時間就能重返崗位。

  送上救護車的時候,小李拉著張秘書的手說:“張秘書,我對不起你,沒有保護好首長。”

  張秘書說:“小李你不要自責,首長對你的表現很滿意,忠誠堅強,處置果斷,就是下回把槍拿穩點。”

  小李不好意思的笑了:“張秘書,等我好了還能回到首長身邊麼?”

  張秘書說:“不能了。”

  小李的神情立刻黯淡下去,張秘書緊接著說:“首長決定把你送到老虎連去鍛煉,只有在野戰部隊,才能成為真正的士兵。”

  “老虎連!真的麼?太好了!”小李又眉飛色舞起來。

  ……

  羅副司令是日理萬機的人,哪能長久留在江北市,當副司令員的車隊離開的時候,郭大爺抱著小狗去送行,兩個老戰友握著手久久沒有分開。

  “老排長,我這次回去,首要任務就是幫你平反,你的案子當時是總政治部辦的,還要通過總政才能解決,不過你放心,我羅克功把話放在這裡,不幫你恢復名譽和待遇,決不收兵。”

  郭大爺說:“老羅,謝了,你也別太搏命了,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不比當年了。”

  羅副司令點點頭,把一張卡片塞到郭大爺手裡:“老排長,打這個電話,可以隨時找到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一定盡力。”

  張秘書看了看手錶,走過來提醒道:“首長,四個小時後還有個會議。”

  “好吧,再見吧老排長。”羅副司令敬了一個剛勁有力的軍禮,鑽進了奧迪A8,車隊消失在遠處,郭大爺依然舉著右手,行著莊嚴的軍禮,他的腳旁,一隻瘸腿小狗靜靜地坐著。

  ……

  高土坡外圍的軍人崗哨終於撤走了,拆遷公司的牌子也摘掉了,小道消息說,要重新評估拆遷價格,一切都要按照規範的來,高土坡的居民們得知這一消息,無不高興地奔走相告。

  他們哪裡知道,一場更大規模的拆遷狂潮才剛剛拉開序幕。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4 01:13 PM

3-47 老劉家的喬遷之喜

  高土坡108號大雜院的老劉家要搬家了,日子就定在聖誕節的前兩天,鄰居們奔走相告,都替他們高興。

  老劉兩口子辛苦了大半輩子,終於可以安享晚年了,兒子那麼有出息,回來大半年光景就當上了大公司經理,置辦了樓房,連鄰居們都跟著沾光,整天在外面鬼混的小孩都安心上學了,下崗的大人也有了新工作,說起劉子光,高土坡的鄰居們無不挑著大拇指贊一聲好。

  拆遷的事情暫時凍結了,聽說市裡對這一塊很重視,要召開聽證會,聽取廣大居民的意見,把老百姓的利益落在實處,居民們歡欣鼓舞,心裡樂開了花。

  要不是那次劉子光帶人頂住了強拆,說不定現在高土坡已經被夷為平地了呢,所以大家打心眼裡感激劉子光,至於軍區首長介入的事情,大家只是隱隱約約知道一些,畢竟這件事封鎖的相當嚴密,派出所的同志只是說,郭大爺的窩棚底下發現了抗日戰爭時期遺留的砲彈,軍方才封鎖現場的。

  劉子光的新居位於至誠花園一期八號樓,就在物業公司旁邊,九十五平方的大房子,上下都有電梯,方便的不得了,喬遷這天,鄰居們都來幫忙了。

  劉子光手上有人有車,不用出動搬家公司,家裡的那些破爛也都不要了,直接從紅星美凱龍買來全套新家具,只是老爸老媽捨不得大雜院裡的壇壇罐罐,讓劉子光安排了十幾個保安,一輛東風卡車,一股腦就裝走了。

  大雜院裡,人人臉上洋溢著笑容,老劉家喬遷之喜只是高土坡舊貌換新顏的一個開端,等將來拆遷重建之後,鄰居們少不得還要聚在一起,居民們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幫著忙,老爸老媽滿面紅光,陪著鄰居嘮嗑,還時不時指點一下,這個要搬,那個不要搬。

  兒子公司裡這些小伙子幹活都很賣力,那麼大個一台冰箱,背起來就走,跟玩似的,老貝大叔兩口子,鄧雲峰的媳婦,還有一幫鄰居也幫著收拾家裡的細碎東西,現在鄧大嫂被劉子光安排在物業公司當會計,每個月兩千多塊,工作又輕鬆自在,整個人比以前都年輕了許多。

  “小鄧媳婦,你家那口子最近也不著家,你不生氣?”貝大嬸開玩笑說。

  “他忙,現在已經當上場長了,一攤子都交給他負責,哪能隨便離開,要說我們家雲峰還真是有點小能耐的,早先在廠裡都耽誤了,早出來不早發達了,現在一月工資趕我半年的。”鄧大嫂眉眼裡掩不住的驕傲。

  正說著呢,一個風塵僕僕的漢子從院門口走進來,笑呵呵的說:“說什麼呢,我耳朵都燙了。”

  眾人一回頭,發現是鄧雲峰回來了,這位昔日的下崗工人早已沒有了當初的頹唐之氣,眉宇間充滿了自信。

  “老鄧回來了。”眾人紛紛搭話:“雲峰你咋回來了?單位裡不忙了?”

  “忙,怎麼不忙,可是小光家喬遷之喜,我說啥都得回來看看。”鄧雲峰放下提包,掏出一包中華煙來四處散發,問自己媳婦:“小凡呢。”

  鄧大嫂一撇嘴:“屋裡玩電腦呢。”

  “什麼,還玩電腦!合著我出去幾個月,他一點也沒長進啊。”鄧雲峰眉毛倒束就要發飆。

  “瞧你那樣兒,是我給兒子買的電腦。”鄧大嫂噗哧一笑,衝著自己屋子喊了一聲:“小凡,把你的證書拿出來給你老子看看。”

  過了一會兒,鄧渺凡拿著一個紫紅色封皮的證書從屋裡出來了,看見老爸回來也不打招呼,大大咧咧把手上的東西一遞。

  鄧雲峰接過來一看,證書上赫然寫著“江北市少年計算機編程大賽第一名。”,媳婦在旁邊笑著說:“兒子期中考試全年級第一,老師說了,明年考重點中學絕對沒跑。”

  鄧雲峰的鼻子有點酸,鐵打一般的漢子竟然噎的說不話來,摸著兒子的頭連說了幾個好字便哽咽了。

  “鄧大哥回來了。”遠處傳來一聲喊,劉子光走了過來,鄧雲峰趕緊調整情緒,和劉子光握手說:“場裡的事情都安排妥了,我帶的那幾個徒弟都挺上進的,鎮上也打點好了,出不了啥問題。”

  劉子光說:“沒事,挖沙場交給你,我放心,對了,小凡這次要評選市優秀團員的事情,學校裡已經定下了。”

  見到劉子光回來,鄧渺凡立刻變得一臉崇敬,彬彬有禮的說:“劉老師好。”

  劉子光說:“鄧大哥,你這個兒子隨你,聰明能幹,他現在可是咱們子弟中學的小狀元,明年奧數比賽,我還打算讓他去為學校爭光呢。”

  鄧雲峰一臉的不可思議,說:“這小子終於開竅了,以前整天逃學曠課不學好,都是被那些壞孩子帶壞的。”

  鄧渺凡在一邊咕噥著說:“哼,就不說說你的責任,整天在家裡喝酒罵人,能學好才怪呢。”

  鄰居們哈哈大笑,鄧雲峰兩口子也是一臉的尷尬,貧賤夫妻百事哀,吃飯都吃不上,更何談兒女的教育問題了。

  劉子光拍著鄧渺凡的肩膀說:“小凡,你爸爸可是個負責任的男人,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他的偉大。”

  鄧渺凡似懂非懂,但是劉老師說的一定沒錯,他看著爸爸媽媽點了點頭。

  搬家還在繼續,破家值萬貫,壇壇罐罐,針頭線腦全被收拾到紙箱裡,就等著皮卡再次回來,劉子光攬著鄧雲峰的肩膀說:“老鄧哥,走,我有事和你說。”

  走到一邊,劉子光說:“挖沙場的事情你先放一放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辦。”

  鄧雲峰拍著胸脯說:“兄弟,你只管說,我鄧雲峰絕對沒有二話。”

  劉子光說:“挖沙場是個坐吃山空的買賣,總有一天會挖完的,咱們得想點後路了,我看晨光廠裡還空著一些廠房和機器,咱們租下來幹點什麼,你說咋樣。”

  “沒問題,這事交給我了。”

  ……

  郭大爺謝絕了羅副司令的邀請,執意留在高土坡,羅副司令考慮到冬季寒冷,他那間小窩棚四處漏風住不得人,便委託軍分區何司令幫著修繕一下。

  何司令是個明白人,辦事很有力度,當初抓那幫冒犯羅副司令虎威的壞蛋的時候就能看出來,為盡地主之誼,他安排警衛連狠狠教訓了那些傢伙好幾頓,這次是羅副司令親自交辦的任務,他更加不敢馬虎。

  軍分區派出了工兵連,按照永備工事的標準幫郭大爺在原址上建造了一所小房子,那是相當的結實,用的不是磚頭瓦塊,而是鋼筋混凝土直接鑄出來的,這哪是房子啊,分明是個小砲樓,只怕到時候拆遷得動用炸藥才能拆除。

  民政局和大開發說要給郭大爺安排一處新房,也是雷聲大雨點小,過了好幾天也沒動靜,郭大爺反正也沒指望他們,帶著小狗繼續住在自己的碉堡裡修車子,天天看著高土坡的居民們上班下班,修個車子打個氣,樂在其中。

  劉子光搬家,郭大爺也是必請的客人,家裡最後雜七雜八的東西裝上車之後,直接拉去至誠花園,一幫平時來往比較密切的鄰居簇擁著劉子光的老爸老媽,步行前往新家,走到巷口頭,把郭大爺也叫上了。

  一行人來到至誠小區八號樓下,先放了一掛鞭炮,然後上樓參觀新房,八號樓是整個至誠花園位置最佳的一座樓,面朝花園,樓下不遠處就是物管處,劉子光下樓就到公司,有什麼事招呼一聲,幾十個保安隨時待命,安全問題也解決了。

  高經理和白隊長也來賀喜了,現在劉子光雖然還兼著物業副經理的職位,但是同時也是至誠集團下屬子公司的老總,論級別早就超過了老高,將來進董事會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老高那麼拎得清的一個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高總代表公司送給劉子光一對大花瓶,白隊長也表示了一下,送了一個大鵬展翅的木雕,劉子光一一笑納,笑容可掬的邀請他們進屋參觀。

  這套房子是給老爸老媽預備的,風格完全是按照他們的喜好,中庸樸實而低調,白牆,複合地板,深胡桃木色的實木家具,家用電器一應俱全,每間屋都有空調,至誠花園是暖氣房,集中供暖的暖氣可比大雜院自家的煤球爐強多了,外面寒風凜冽,室內溫暖如春,外套都穿不住。

  四十六寸的大電視放著JBTV的新聞,鄰居們鬧哄哄的坐在沙發上抽煙,嗑瓜子,老爸老媽不厭其煩的領著那些大嬸大嫂們參觀著房子的各個角落,細心地介紹著,眉宇間難掩興奮和驕傲。

  鄰居們嘖嘖稱奇,不停地誇著房子,同時憧憬著大雜院拆遷之後的勝景,到時候家家戶戶都分了大樓房,也照著這個樣子裝修,冬天有暖氣不用擔心煤氣中毒,夏天有空調不用擔心電閘跳表,那樣的日子多舒心啊。

  忽然房門被敲響了,砰砰砰三下,很有禮貌,白隊長最有眼力價,撲過去開門,一開門就愣了。

  面前一個穿著駝色羊絨大衣的美艷少婦,懷裡還抱著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小男孩頭上戴著虎頭帽子,別提多可愛了。

  這這這,這不是集團李總麼!



3-48 競選居委會主任

  白隊長眼睛都直了,劉子光搬家,李總竟然親自前來道賀,自己來也就算了,還把孩子抱來了,兩家關係居然好到如此地步!

  “李總好。“白隊長反應就是快,側開身子對裡面熱情的喊了一聲:“劉經理,看看誰來了。”

  劉子光在書房裡和鄧雲峰說話呢,老爸老媽在客廳裡陪著鄰居們說話,看到又有客人來,趕緊起身迎接,李紈把孩子放下,小誠一溜煙的跑進去,大聲喊道: “爺爺奶奶好!”

  老爸老媽眉開眼笑,連聲說: “小誠乖,小誠真聰明。”那開心勁,和見了親孫子也差不多。

  李紈對白隊長輕笑一笑說你好,然後走進屋來,隨身關門,動作自然熟悉,彷彿這家的女主人一般,老爸老媽迎上去說:“李總來了,趕緊裡邊請。 ”

  房間裡突然安靜下來,大家都知道這是至誠集團的總裁,江北市的明星企業家,億萬資產的富姐,這樣一個大人物親臨劉子光家,那是何等的榮耀啊。

  李紈一邊脫大衣一邊笑著說:“怎麼都不說話了?”

  白隊長湊過來想幫李紈拿大衣,被高總一膀子擠到旁邊去了,高總很有紳士風度的幫李紈將大衣掛在衣架上,說:“李總來得正好,大家正好有件事想問您呢。”

  鄰居們如夢初醒,剛才正在討論拆遷賠償款的問題,都是些升斗小民,對上面的政策法規了解的不是很詳細,好不容易來了個能通天的業內人士,還不刨根問底的了解下。

  “李總,你說咱們高土坡的拆遷賠償款多少才算合適?”

  “李總,這次聽證會啥時候開?”

  “李總,能原拆原建麼?”

  大家七嘴八舌紛紛提問,李紈微笑著說:“慢點,一個個來,我是有問必答,不過不知道的就沒法回答大家了。”

  眾人都呵呵的笑,能和李總這樣的大老闆近距離交談,大家是既興奮又期待。

  “拆遷賠償款的問題比較複雜,我只能告訴大家,如果是至誠集團來建設的話,拆遷款大概可以給到五千左右,當然這只是一個初步估算數字,每家公司的運作方式,經營理念和財務狀況各不相同,這只是給大家一個參考意見而已。”

  頓了頓,李紈又說:“聽證會的事情我不清楚,這個要問官方機構,我想他們會通知你們派代表參加的,到時候你們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見,以供開發商和有關部門參考,至於原拆原建問題,這個只能去問大開發的聶總了。”

  眾人一陣笑。都覺得李總是個實在人,沒有和他們打太極拳,每平方五千的拆遷價格確實是很多人的理想預期,但這也只是預期而已,就大開發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作風,怕是能給到四千就不錯了。

  這時候劉子光也從房間裡出來了,小誠看見他,又是大呼小叫撲上去,讓叔叔抱他,劉家的客廳裡一片歡聲笑語,老媽高興地眉毛都彎了,看看牆上的掛鐘說:“十二點了,大家都別走,今天我請客。”

  眾人都叫好,正要收拾東西去飯店呢,忽然有人指著電視機說:“看,那不是韓主任麼!”

  電視機裡正在播送江北市午間新聞,鏡頭一閃而過,但確實是高土坡居委會的韓主任,此刻她正和一些人坐在一間會議室裡開會,手裡還拿著鋼筆和小本子,一邊聽一邊記,電視屏幕下方有字幕:臨江CBD項目拆遷聽證會。

  客廳裡靜悄悄的鴉雀無聲,只有電視機裡播音員聲情並茂的念著稿子:“近日,我市臨江CBD項目拆遷賠償價格聽證會在市政府小禮堂舉行,市政府有關領導,建設局、規劃局以及專家學者,與開發商代表、拆遷地域居民代表共聚一堂,經過認真討論、多方認證,終於達成一致,會議圓滿成功。”

  緊接著,鏡頭一轉,是一個斯文的學者,下面字幕打的是專家黃教授,教授對著鏡頭侃侃而談:“高土坡這個地區,是我市歷史遺留問題之一,有其獨特性,又有一定代表意義,我們專家組根據同類地區以及具體地況給出了相應意見,認為每平米一千八百元比較有信服力和指導意義。”

  然後是市民代表韓主任發言,她對著鏡頭開心的說:“高土坡拆遷,我們這一輩人盼了半輩子,現在終於可以動工了,我代表居委會轄區內的全體居民,感謝國家,感謝黨,感謝領導……”

  鏡頭再次切換到開發商代表,一位斯文的西裝眼鏡男,他操著一口江浙口音說:“我們大開發本著以人為本的精神,為了改造舊城區,為了江北市舊貌換新顏,為了還大家一個美麗的臨江城市,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和人力物力……”

  一番廢話,然後切換到有關部門領導做總結性發言。

  “這次聽證會,廣泛聽取了民意,專家組給出了專業性權威性的意見,有關部門和開發商進行了協商,最終確定了拆遷賠償辦法初步草案,我們力爭做到居民滿意,開發商滿意,雙贏嘛。”

  現場熱烈掌聲,那幾個所謂的居民代表都是喜氣洋洋的表情,親切和專家領導開發商代表握手,現場氣氛和諧至極。

  這條新聞播送完畢,鏡頭回到演播室,播音員又開始播送另外一則展現江北市經濟建設飛速發展的大好消息,不過這已經不是大家所關心的了。

  現場所有人都愣了,太出乎意科了,聽證會竟然在沒有通知居民們的情況下不聲不響的召開了,而且已經商議出了一個根本不能讓人滿意的價格!廣大居民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竟然被人代表了。

  除了那個居委會韓主任之外,其他所謂的居民代表根本就是些冒牌貨,大家根本不認識,就是那個韓主任,也不能代表全體高土坡居民啊,劉家客廳裡,短暫的沉默之後炸開了鍋。

  “一千八,才給漲了三百塊,我們不接受!”

  “姓韓的不是東西,是叛徒!”

  “這也太坑人了,那些專家是幹什麼吃的,專門欺騙老百姓的麼!”

  一片憤憤然,但是憤怒之後卻又有一種無力感和挫敗感,專家教授有關部門齊上陣,連韓大姐都反水了,誰來給大家做主啊。

  喜氣洋洋的場面瞬間冷場,男人們低頭猛抽煙,女人們小聲嘀咕著,抱怨著,大家全都慌了神,不知道咋辦了。

  忽然,貝大叔猛抬頭說:“不行,咱們不能接受這個價格,那不和明搶一樣,實在不行,咱們去有關部門門口靜坐去。”

  眾人紛紛響應,群情激奮,劉子光看看李紈,李紈無奈的搖搖頭,低聲說:“勸勸他們吧,這辦法沒用,只能更添麻煩。”

  劉子光點點頭,拍拍巴掌說:“大家聽我說,千萬不要衝動,這事兒急不得,我自有辦法。”

  “啥辦法,你說吧小光。”

  “咱們在座的都是高土坡的居民,在這塊土地上共同生活了幾十年,眼下面臨城市建設,舊城區改造,咱們要支持,要響應,但是這種支持不是無原則的,不能以嚴重損害咱們的自身利益為代價,雖然聽證會上已經有人代表了大家和開發商簽訂了意向書,但是咱們可以不承認嘛。”

  “人家可貨真價實的是居委會主任,咱們怎麼不承認?”鄧大嫂說道。

劉子光說:“不要忘了,居委會主任是居民們選出來的,不是上級指派的,既然咱們能選姓韓的上台,就能讓她下台,重新選一個上去,選一個真正能代表大家的主任。大家抱成團,組織起來才能和開發商作鬥爭,爭取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

  “怎麼選啊?我們都不知道啊,韓主任好像還真是辦事處指派的呢。”有人說。

  劉子光說:“我們都是公民,納稅人,是國家的主人,怎麼對於自己的權利義務一點都不清楚呢,根據《居民委員會管理辦法》,有五戶居民就可以提出動議,罷免居委會主任,組織下一次選舉。”

  貝大叔說:“我們哪裡懂這個,不過你這樣一說就明白了,那什麼,在座的已經能湊夠五家了吧,咱們這就召開個會議,我提出動議,罷免韓素貞的居委會主任職務,大家同意麼?”

  在場的人都舉手同意,貝大叔又說:“新的居委會主任,我覺得不能再找個老娘們來當了,咱們高土坡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必須一個能力強,有魄力的年輕人來承擔,我提議,劉子光來當這個主任。”

  劈裡啪啦一陣掌聲,大家紛紛用掌聲表示了自己的支持。

  劉子光四下拱手,說:“要在以前我肯定不接這個招,現在看來,正像貝大叔說的那樣,咱們高土坡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這個主任,我幹了!”

  事不宜遲,眾人中午也不吃飯了,全都回去聯絡居民,爭取在最快的時間內把新的居委會主任選出來。

  要在平時,居委會主任這個位子還是炙手可熱的,一幫閒著沒事的七大姑八大姨可是很願意當這個沒油水的基層小官,但是眼下乃是非常之秋,誰敢頂在風口浪尖啊。

  在鄰居們的遊說下,絕大部分高土坡居民都願意把票投給劉子光,這也和他平時的口碑分不開關係,整個高土坡誰不知道劉子光啊,至誠公司的大經理,還開著紅旗幼兒園,平時人又和善,心腸又好,經常幫這些下崗的大姐阿姨們介紹工作。

  小劉當這個居委會主任,他們一百個滿意。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4 01:15 PM

3-49 在看守所的日子

  早晨七點鐘,桃林看守所,天還濛濛亮,管教就敲響了鐵欄桿:“起床起床!”號子裡的犯人們立刻一骨碌爬起來,忙著穿衣服疊被,只有幾個膀大腰圓面目猙獰的犯人依然躺在那裡,肆無忌憚的打著呼嚕。

  這是桃林看守所的暴力犯倉,最近嚴打,進來了很多新人,二十五平方的監舍裡住了三十個人,擁擠不堪,臭氣熏天,心理素質稍差一點的人都撐不住。

  按照規矩,新來的犯人要睡在下舖上,也就是最靠近糞坑的地方,王星雖然進來的晚,但他是牢頭孟知秋的老表,人又長得人高馬大凶悍無比,所以順理成章的成為牢頭的副手,專門管教那些不聽話的犯人,可以和牢頭一起睡在上鋪。

  直到全部犯人都起來了,被褥也被新來的犯人疊好,牢頭孟知秋才懶洋洋的爬起來,安排犯人們洗漱,在他的指揮下,犯人們按照進來的先後順序在水槽前排隊,牢頭在他們的牙刷上擠上一點牙膏,這也是高級犯人才有的待遇,新來的犯人連牙刷都混不上,只能用手指蘸著牙膏在嘴裡搓來搓去。

  洗漱完畢,隔壁兩個號子裡已經傳出震耳欲聾的口號聲,孟知秋拍著巴掌吼道:“都他媽給我精神點,上課了!”

  犯人們趕緊挺直腰板,不敢亂動,這兩天孟老大脾氣不大好,動輒發怒,看誰不順眼就是一腳踹過來,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惹他光火。

  “監舍管理規則第一條。”

  “監舍管理規則第一條。”犯人們鸚鵡學舌般跟著孟老大背誦著,這是看守所早晨的必修課目,也是唯一可以大聲說話的時候,心情壓抑的犯人正好藉著這個機會聲嘶力竭的發洩著,各個監舍的吼聲一浪賽過一浪,偶爾有心不在焉的犯人走神,身為副手的王星就過去猛踹一腳,給他提個醒。

  與此同時,女監舍裡胡蓉也在大聲跟讀著監規,女監舍的條件稍微好點,起碼沒有這麼暴力,胡蓉也不是那種任人欺負的主兒,所以過得還算馬虎。

  即便如此,身為公安人員的她還是深深感受到看守所的黑暗,一天到晚見不到陽光,心情壓抑而緊張,營養缺乏,提心吊膽,如果自己不是肩負使命前來偵查,怕是早就崩潰了。

  “瑪麗,你來曬一會。”女監的牢頭對胡蓉說,每天上午有一陣時間,陽光會從兩米高的鐵窗外曬進來,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能享受幾分鐘的溫暖陽光,簡直比住在迪拜七星級酒店總統套房還要奢侈。

  胡蓉化名瑪麗,自稱是被治安大隊抓進來的站街女,由於她一進來就打服了幾個彪悍的女犯,被牢頭所賞識,提拔成了和王星一樣的副手,每天上午可以享受五分鐘的陽光浴。

  抄著手坐在陽光下,胡蓉的腦筋卻在飛速的運轉著,警方掌握了一條模糊的線索,從看守所放出來的部分女犯似乎人間蒸發了,由於可能牽扯到內部人員,所以想查出真相,必須打入看守所內部,經過這兩天的聊天詢問,胡蓉也只是影影綽綽知道,一些年輕漂亮的賣淫小姐似乎處理的更快一些,但是她們放出去之後卻再也沒有音訊了。

  “瑪麗,你是哪裡人?以前在哪裡做的?”一個女犯遞過來一支520,親熱的問道,胡蓉知道她是本監舍的老資歷梅姐,一個涉嫌組織賣淫嫖娼罪的三十多歲娘們,便從容答道:“我是南泰縣的,去年跟朋友出來打工,被男朋友騙到髮廊去幹活,後來自己單幹了,在丁字口一帶站街。”

  “嘖嘖,你站街可惜了,頂多一炮百八十的,還沒有照應,出了事就進來,搞不好弄個勞教,一年半載的就耽誤了,要我說啊,就憑你這個身條,進高級會所不成問題,一個月下來賺三五萬塊跟玩似的。”

  “咱不認識人啊,再說學歷也低,才高中畢業。”胡蓉留了心,和梅姐周旋著。

  “啥文憑不文憑的,梅姐教你一招,回頭出去先去新華書店買一本《文化苦旅》,看幾遍背熟幾個小段子,到時候別說裝大學生了,就是裝研究生都有人信,那些老闆就好這一口……”

  “真的?可是梅姐我沒有路子啊?”

  “沒路子不要緊,梅姐幫你安排,對了,你家裡還有什麼親戚麼?”

  “爹媽死得早,就一個叔叔也去南方打工了,那個男朋友因為吸毒去年也進去了,聽說發到大西北勞改去了。”

  “唉,苦命的妹子啊。”梅姐裝出悲天憫人的樣子抹眼淚,嘴角似乎卻翹了起來。

  ……

  這幾天楊峰很忙,在忙自己的工作安排問題,出了這檔子事,副大隊長的升遷是沒戲了,治安大隊也待不下去了,不過他老子能量大,已經和馬局長他們通過氣了,等風頭過去把他安排到派出所當個副所長,一切照舊。

  至於李志騰就慘了點,這事鬧的比較大,就連他那個當分局政委的叔叔也罩不住,清除出公安隊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轉機,據說可以先進市局三產金盾公司當個基層領導,然後慢慢挪動。

  其他人員的處理相對較輕,警告處分外加停職處理,一切等風頭過去再說,馬局長是個愛才的人,總是會給年輕人機會的。

  安居拆遷公司這回是徹底歇業了,從老闆到員工全都進去了,那個動刀子捅人的傢伙起碼要判兩年徒刑,其他人也都羈押在看守所,拘役或者勞教是跑不了的,至於虎爺的案子還有變數,到底是大開發聶總的人,又沒有親自參與案子,操作一下,無罪開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

  大開發總部,聶總的辦公室裡,魏副總滿頭大汗的站在那裡,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聶總叼著一根古巴雪茄,並沒有暴怒,但是冷冷的神情卻讓魏副總更加惶恐不安。

  “為什麼不早報告?”聶總問。

  “下面人怕擔責任,想先找一下,許是忘在什麼地方了呢,等實在找不到再說。”魏總艱難的說著,眼鏡上起了一層霧。

  “找到了沒有?”

  “沒有……”

  “售房合同那麼重要的東西,是要放在保險櫃裡的,這還要我教你們麼,多瑙河風情園這個樓盤雖然不大,但是影響很廣,合同的秘密如果洩露出去,我想後果你是清楚地。”聶總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字字如同錘子一樣敲擊在魏副總心窩上。

  “是是是,我會讓他們盡力尋找。”

  “別找了,事情很清楚,合同被人偷了,現在這個人正等著向我們開價呢,敵在暗,我在明……哼,這幾天你機靈點,不管對方開出什麼價碼,照接,等事情完了以後……”

  “是是是。”魏副總拿手帕擦著冷汗,忙不迭的說。

  ……

  與此同時,劉子光正坐在富豪廣場十八樓李總的辦公室裡,翻閱著大開發旗下萊茵河風情園的售房合同呢,李紈也戴著眼鏡拿著一份合同在看,越看越覺得蹊蹺。

  萊茵河風情園的樓盤在銷售當日就售罄了,成為江北市房地產業的又一次盛況,但是看這些合同卻很奇怪,只有一小部分合同是正常的,其餘的合同不但價格成交價格奇高,而且買房人的名字也很古怪,有的人名下一次性買了十幾套房子,還有的看起來很像是親戚,比如張衛東,張衛紅這種名字,連身份證號碼都是接近的。

  劉子光抬頭說:“萊茵河風情園的合同一多半都是虛假合同,大開發到底想幹什麼?”

  對於這種房地產業的貓膩,李紈倒是熟稔的很,她莞爾一笑說:“老把戲了,現在房地產市場這麼火爆,政策又不允許捂房不售,所以大開發的人想了個歪招,安排自己人把房子全都買下來,而且價格虛高,本來發售價是五十萬的房子,成交價可以達到七十萬,這樣一來,從銀行裡貸出來的款子也多,手裡囤積的這些房源可以等價格上去了當做二手房出售,一點也不受影響。”

  “可是?”劉子光說“一個人名下買那麼多房子,貸款怎麼貸下來的。”

  李紈解釋說:“首先,銀行徵信系統不會那麼靈敏,一天內購買的房子,都會當做個人名下第一套房,再說了,大開發和銀行的關係很好,共同的利益把他們綁在一起,沒有什麼事情是幹不出來的。”

  “大開發真是卑鄙無恥啊,可憐的老百姓就被他們這樣玩弄於股掌之上,把全家兩輩子攢下來的錢送上去他們都不要,還要敲骨吸髓,搾乾最後一毛錢,難道說我們江北市這個二線城市的房價也要上萬不成?”

  李紈冷笑道:“如今房地產業就是這樣,大開發只是做的比較露骨而已,有句話說得好,上帝讓誰滅亡,必先使其瘋狂,我看大開發的聶萬龍就快瘋狂了。 ”

  “那麼,這套合同應該怎麼使用,才能讓聶萬龍提前進入瘋狂狀態呢?”



3-50 要跳樓的宅男

  李紈起身,把這一沓合同放到劉子光手中說:“找個可靠的地方鎖起來,不要被第三個人知道。”

  “你的意思是... ...暫時不用?”劉子光狐疑道。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句話你知道吧,老實說這些合同雖然能揭開大開發的黑暗內幕,但是並不具備轟動效應,這已經是行業內的潛規則了,即使發布到網上,或者拿到房產局去投訴,都傷不到大開發的一分一毫,畢竟現在大開發還很強大,但是等到他們虛弱的時候再打這張牌,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李紈耐心的解釋著。

  劉子光點點頭,深以為然,李紈是房地產公司老總,見解自然高深,有她從旁參謀,打垮大開發不是難事。

  同行是冤家,至誠集團和大開發在產業結構上有些雷同,屬於天生的冤家對頭,大開發依靠人脈資源處處壓至誠集團一頭,這口氣李紈早憋在心裡了,女強人發展到今天這一步,可不是靠著吃齋念佛,殺伐決斷才是李總的強項,在搞垮大開發這件事上,李紈是劉子光天然的同盟軍。

  “那天晚上你溜出去就是搞這個東西去了?”李紈問。

  “是啊,我尋思過了,指望大開發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壞種發善心是不可能了,高土坡這塊地,說什麼也不能落到他們手裡,所以,我必須做點事情。“劉子光說。

  “嗯,現在是競選居委會主任,那麼下一步呢,是不是區人大代表啊?”李紈輕笑道。

  劉子光也笑了,走過去輕輕捏著李紈的鼻子說:“知我者,李總也。”

  李紈假裝嗔怒,揮手撥開劉子光的祿山之爪說:“沒正行,這可是在辦公室裡。”

  劉子光訕笑一聲收回了鹹豬手,李紈說:“今天是平安夜,你有沒有給小誠準備禮物啊?”

  劉子光說:“有啊,我早就預備好了。”

  李紈的臉紅了,說:“不會又是那種地攤上十塊錢買的'什麼馬'吧?”

  劉子光嘿嘿一笑說:“哪能啊... ...”

  “那我的禮物呢,有沒有預備?”

  正在卿卿我我,劉子光的手機響了,是鄧大嫂打來的,聲音很急切:“劉主任,出事了,你趕緊回來一趟!”

  其實居委會競選還沒開始呢,但是鄰居們已經認定劉子光是居委會主任的不二人選,並且已經開始這樣喊了,劉子光一如既往的沉著冷靜:“什麼事?”

  “有人要自殺,就在四十三號樓天台上。”

  劉子光說:“打110和119,我馬上到。”說完掛了電話起身道:“小區裡有事,我先回去。”

  “那晚上......”李紈起身相送,劉子光人已經到了走廊裡:“晚上再說。”

  ......

  迅速驅車趕回至誠花園,四十三號樓下面已經聚集了一幫看客,大家都仰著脖子昂著頭盯著樓頂天台上的人,有些閒著沒事的老頭老太太也不顧外面冷風刺骨,搬著馬扎子看熱鬧,還有些閒極無聊的人跟著起哄:“跳啊,趕緊跳啊。”

  四十三號樓是一棟小高層住宅樓,一共十四層,天台上坐著一個人,距離太遠看不真切,就瞅見兩條腿耷拉在外邊,十二月的天氣冷的嚇人,想必正常人是不會閒著沒事坐在天台上吹風的,這位八成是想不開了。

  小區物業是最先趕到現場的,七八個保安維持著秩序,見到劉子光趕緊報告:“劉總,調查過了,是四樓的住戶,這幾天精神都不大正常,剛才趁家裡人不注意就爬到樓頂去了,已經打電話報警了。“

  劉子光點點頭,說:“你們在下面守著嗎,我上去看看。”說著走進了電梯,直達十四層天台。

  天台上已經聚集了一幫人,有物業公司的人,有輕生者的家屬,還有派出所的老王,但是他們只能站在遠處苦勸,生怕往前一步那人就要跳樓。

  坐在天台沿上的是個年輕男子,只穿著毛衣,單薄的身子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著,手邊還放著一部手機,一瓶白酒。

  “小秋,你回來吧,有啥事不能好好說啊,你可別嚇媽媽了。”一個四五十歲的阿姨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站在她旁邊的是一個頭髮花白的中年男子,也是一臉的緊張,看樣子是輕生者的父母。

  派出所老王看到劉子光來了,趕緊上去和他握手:“小劉你來了,消防隊那邊已經聯繫過了,市局的談判專家也在路上,現在咱們主要做的是穩定他的情緒“。

  劉子光說:“老王警官,市局談判專家的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我去勸勸他吧。”

  老王說:“那孩子脾氣倔,一般人不讓靠近,你有把握?”

  劉子光說:“對症下藥而已。”說完走過去問那一對中年男女:“你們是?”

  “我們是孩子的父母,這幾天他情緒都不大穩定,整天不說話悶在屋裡,怕他想不開,我和他爸爸請假呆在家裡照顧他,沒成想一個沒注意,他就跑到天台上來了。“阿姨抹著眼淚哭訴道。

  “想不開的原因是什麼?你們知道麼?”劉子光問。

  “孩子前段時間談了個女朋友,結果讓人甩了,結果就成了今天這副樣子 ... ...”

  劉子光點點頭:“明白了,看我的吧,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叫葉知秋。”

  我操,居然和孟知秋這個東北黑胖子重名,不過這兩人的風格可真是迥異啊,孟黑子要是被哪個娘們涮了,非得拿刀砍人不可,這位小哥就比較敏感脆弱,多大點破事就要死要活的,都是秋天出生的人,性格差異咋那麼大呢。

  “好了,我知道了。”劉子光快步上前,啪啪的腳步聲驚動了葉知秋,他猛回頭,厲聲喝道:“站住,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

  好個典型的宅男啊,微胖的臉型,帶點小小的青春痘,一副黑邊眼鏡架在鼻樑上,頭髮軟軟的趴著,身上的毛巾也不是今冬的最新款,看樣子像是手工織的,看他的眼神,劉子光就知道要壞菜,這種內向人不發飆則以,一發飆就是狠的,他說跳下去那就是真的要跳下去,絕對不是唬人滴。

  劉子光趕緊止步,舉著兩手說:“沒別的意思,我在樓下等急了,上來問你一聲,啥時候跳,你要是這會不跳,我就先回家吃飯再出來看你跳樓玩。“

  宅男葉知秋憤恨的看了他一眼,根本不屑於搭理,但是為了怕他衝上來抱住自己,採取了騎跨天台沿的姿勢,隨時關注著劉子光的動向。

  “給個話啊?”劉子光說。

  “我在等人。”宅男的聲音很低沉。

  “等你女朋友是麼?你想在她面前跳下去,來個脆的,最好腦瓜先著地,塗一地腦漿子,白的紅的一大片,多刺激啊,讓這個小丫頭看看你對她有多麼真心,多麼深情,讓她後悔一輩子,對麼?“劉子光問道。

  “我......”宅男憋紅了臉,青春痘一顆顆似乎都綻放了,他憋了半天才吭哧吭哧的說:“很可笑麼?”

  “不可笑,很感人,這事兒我看行,不過我覺得這樣搞還不夠大,這樣吧,我幫你把電視台的人也喊來,你當著咱們江北市百萬電視觀眾的面痛斥那個負心的小丫頭,然後再飛身而下殉情而死,讓她一輩子受良心譴責,為你青燈古佛終生不嫁,這才是硬道理。“

  宅男對劉子光天花亂墜的一番說辭無動於衷,他搖搖頭不再說話,只是不停按著手機,心情似乎不穩定起來。

  “小丫頭挺絕情的啊,你都要死了她也不露面,要不你把號碼給我,我幫你聯繫聯繫。”

  宅男當真就報了一個電話號碼過來,劉子光拿出手機記下,一邊打電話一邊走回去,那邊老王湊上來說:“消防隊已經到了,為了怕刺激他,沒鳴警笛,不過他們沒有氣墊,只有雲梯車,這事兒難辦了。“

  劉子光的電話也沒打通,對方關機了,他問葉知秋的爸媽:“你們兒子找的女朋友是做什麼的?”

  “是大開發售樓部的銷售員,叫王麗。”

  “那完了,這事沒戲了。”劉子光一攤手說,售樓小姐可是個比較獨特的群體,整天見的都是腰揣百萬的大款,眼睛早被金錢晃花了,哪能搭理葉知秋這樣的宅男啊,這小妞也夠狠心的,葉知秋都要為她跳樓了,居然把手機關了不聞不問。

  劉子光眼睛一眨計上心來,對老王說:“我想辦法穩住他,你幫我找一個人,務必盡快趕到,想必還有救。”

  老王眼睛一亮,問:“誰?”

  “就住在機械廠幹部樓二單元401的卓大叔,以前晨光廠保衛科的,他知道該怎麼做,趕緊。”

  老王二話不說下樓去了,這邊劉子光拿著電話裝模作樣說了半天,過去對葉知秋說:“王麗說了,她們萊茵河風情園銷售出了點問題,等處理好馬上就過來,你稍等一下吧。“

  “騙人,她已經關機了,根本不會接你的電話。”

  “你老發信息騷擾人家,人家用的是來電防火牆,知道不?”

  雖然還是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但是葉知秋的情緒總算穩定住了,也願意和劉子光說話了,兩人隔著老遠斷斷續續交談了幾句,劉子光才明白,葉知秋雖然是名牌理工大學畢業,但是從沒談過女朋友,這是開天闢地頭一回,哪知道付出了真情之後,收穫的卻只有傷心和絕望,按照葉家條件也不差,但是依然滿足不了王麗的要求,就在聖誕節前夕,王麗提出了分手,承受不了打擊的葉知秋最終選擇了過激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王麗的愛。

  劉子光聽的是一陣乾嘔,但嘴上卻附和著他,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身後樓道裡有了動靜,劉子光悄悄回頭,看見一個穿著老式軍裝的壯實老人出現在現場,精神矍鑠,眉眼和卓力酷肖,一看就是豪爽蒙古漢子,他手裡還拿著一卷繩子,看樣子應該是從消防隊員手裡借的。

  劉子光忽然一指樓下,喊道:“王麗,你怎麼才來。”

  葉知秋下意識的扭頭去看,說時遲那時快,卓大叔飛身上前,拋出了套馬索。

  老騎兵營長的技術不是蓋的,繩索準確的套中了葉知秋,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劉子光竟然上前一腳踹在葉知秋的後心上,將他踢下了天台。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4 09:32 PM

3-51 軍武宅的巡航導彈

  葉知秋翻身栽下了天台, 所有人一聲尖叫撲了過來,趴在天台沿上往下看,葉知秋吊在半空中,殺豬一般歇斯底里的喊叫著。

  “你幹什麼!”老王瞪著眼睛質問劉子光。

  劉子光一手抓著繩子,滿不在乎的說:“我有數,摔不死他,就得讓他嚐嚐跳樓的滋味,不然下次還跳。”

  “對,就得好好教訓教訓這孩子,要是我的兒子,早一刀砍死他了。”卓大叔也是一臉的不以為意,自顧自的點上了煙。

  下面圍觀群眾看到這一幕都轟動了,吵吵嚷嚷越圍越多,消防隊員們趕緊七手八腳把葉知秋拉上來,宅男頹廢消沉的神情已經被驚悚恐懼所代替,瞪著眼睛直打哆嗦,卓大叔拋出的繩索正好套在他身上,這種繩結是越勒越緊的,所以劉子光才敢把他踹下去。

  葉知秋的父母撲上去抱著兒子痛哭起來,派出所民警和消防隊員們勸解著把他們攙扶下去,樓下保安們也開始清場,意猶未盡的圍觀群眾們慢慢的散開了。

  天台上就剩下劉子光和卓大叔了,兩人談了一會兒卓力的事情,說到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老人就是一臉的痛心疾首:“這個小畜生跑出去也不知道給家裡來個電話,真是白生了這個兒子。”

  劉子光說:“卓大叔別往心裡去,卓力出來創業總比待在廠裡拿那點可憐巴巴的工資強吧。”

  卓大叔說:“唉,社會變了,現在是笑貧不笑娼,我們老輩人是跟不上潮流了,對了,卓力出去之後有沒有和你聯繫過?”

  劉子光說:“他還在省城待著,等過一陣子風頭過去再回來,我想用不了多久了。”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下樓,電梯下到四樓停下,電梯門打開,外面站著的是老王:“正找你們兩人呢,葉教授要感謝感謝你倆。”

  隨即老王不由分說將兩人拉出電梯,敲響402的房門,葉教授,也就是葉知秋的父親過來開門,招呼道:“真謝謝你們了,快進來歇歇,暖和暖和。”

  劉子光和卓大叔沒有推辭,走進葉家一看,這是個典型的知識分子家庭,連客廳裡都擺了書架,裝修簡單樸素,但是看客廳裡擺放的紅木中式家具,應該是個殷實的中產階級家庭。

  葉教授請大家坐下,又要給他們泡茶,卓大叔快人快語,扯著大嗓門說道:“我說你家這個兒子是怎麼教育的,動不動尋死覓活,這樣可不對頭啊。”

  葉教授慚愧的說:“我和他媽媽工作都忙,從小對孩子管理的也比較嚴格,反而造成了他孤僻的性格,現在後悔也晚了,不怕你們笑話,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尋死了,就為這個,我們家連電閘都關上了,百密一疏,終於還是被他鑽了空子,今天中午他媽媽出去買東西的空檔,他就偷偷上了天台,不過這一次還好,從樓上摔下去之後總算受了點教訓, 也不叫著要死要活了,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們兩位。”

  劉子光說:“人生中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以後讓你兒子多交朋友,多出來走動走動,別沒事老憋在家裡,正常人都能憋出毛病來,那什麼,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忙。”

  葉教授起身要送他,內室的門開了,葉知秋的媽媽走出來,很不好意思的說:“您能不能幫個小忙,我兒子想找人說說話,他說我們和他沒有共同語言,非要您……”

  今天是平安夜,劉子光還有不少正事要辦,但是看到葉母通紅的雙眼,心中感慨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要不自己就犧牲一點時間,開導一下這個宅男吧。

  推開門,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標準宅男的房間,牆上貼著大幅的漫畫海報,書架上堆得滿滿的都是軍事類雜誌和科技類教材,玻璃櫥裡擺放著幾十個造型精美的模型,飛機坦克大砲軍艦應有盡有,一張大大的電腦台上,光電腦就三個,一個台式機,一個15寸筆記本和一個9寸便攜本。

  這小子不但是宅男,還是個軍武宅呢,不過這年頭軍武宅可不吃香,小MM們寧可對那些成天泡吧,染著黃毛的輟學無業青年愛的死去活來,也不會喜歡這種悶不吭聲的眼睛宅男的,更何況葉知秋迷上的那位姐們是大開發的售樓部小姐,那都是什麼人啊,眼高於頂比空姐都拽,就憑葉知秋這條件,人家能看上他才叫奇怪。

  葉知秋捂著毛毯坐在床上,一臉的沮喪,見劉子光進來也不好意思說話,還是劉子光先打開了局面:“這艘軍艦很漂亮啊,是不是傳說中的大和號啊?”

  “不是,這是第三帝國的俾斯麥號戰列艦,排水量41700噸,極速功率16萬馬力,八門雙聯裝380毫米52倍口徑主砲……”

  軍武宅男滔滔不絕的介紹著戰列艦的重要數據,劉子光煞有介事的點著頭,繼續問他:“如果俾斯麥遇到大和號會發生什麼情況?”

  葉知秋眉飛色舞起來,打開電腦說道:“關於這個問題我早就做過架空分析,帖子發在論壇上了,你可以看看。”

  兩人由戰列艦話題講到了二戰,又從二戰講到了現代戰爭,此時的葉知秋亢奮不已,哪還有半分宅男本色,分明就是一個熱情澎湃的學者,他深入淺出的向劉子光講著自己的各項研究心得,聽的劉子光瞠目結舌。

  外面客廳裡,正在探討子女教育問題的葉知秋父母和卓大叔、老王聽到房間裡的對話,都欣慰的對視了一眼,不管咋說,兒子的情緒是恢復正常了。

  葉知秋對劉子光是一見如故,從沒有哪個現實中的朋友會聽他講這些枯燥的玩意,談著談著,話題就深入了,葉知秋敞開了心扉闡述了自己的內心世界。

  他出身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在科委工作,從小家裡就不缺書,葉知秋是在書堆裡長大的,反而和小朋友們的接觸比較少,後來進了學校,學習成績也不是名列前茅,總喜歡鼓搗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高中的時候就申報了四五項發明創造,學習成績反而不是很優秀,臨到高三下學期才奮發讀書,竟然以高分考入了華中科技大。

  四年大學平淡無奇,都花在電腦遊戲和動漫上,女朋友是一個沒談到,學位證書都差點沒拿到,畢業之後進了南方一家高科技公司工作,因為適應不了人際關係被辭退了,回到江北市,家裡托了關係把他安排在事業單位工作,在某圖書館當管理員,又託人給他介紹了個對象,這就是麻煩的開始。

  按說葉知秋的家庭條件還算不錯,書香門第,家道殷實,小伙子名牌大學畢業,又在事業單位工作,所以女方很爽快的答應見面,女孩叫王麗,是大開發售樓部的工作人員,大專畢業才二十三歲,葉知秋一看就迷上了。

  聽葉知秋滔滔不絕的談著他和王麗之間所謂的“愛情故事”,劉子光立刻就明白了,人家王麗從一開始就是把你當備胎,後來覺得這種宅男連備胎都不配當,就直接發了好人卡,可憐葉知秋還蒙在鼓裡,以為可以靠著真心真意打動對方,回心轉意。

  “這是我給她做的聖誕禮物,可惜用不上了。”葉知秋拿出一個直升機模型摩挲著,感嘆著。

  “能飛麼?”劉子光問。

  “當然可以飛,上面帶視頻探頭,可以遙控指揮,根據指令做出動作。”葉知秋說著,扳動直升機下面的開關,啪的一聲,機腹打開,一根紅色的絲帶垂了下來,上面寫了幾個字:聖誕快樂。

  “這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機體是用商店裡買來的成品,但是動力系統和遙控裝置我做了些改動,可以直接用電腦遙控,GPS定位,視頻探頭輔助,一公里內想飛到哪裡都可以。”

  劉子光驚愕了,這東西強悍啊,簡單就是現成的監控利器啊,要是稍微改裝一下,機體擴大一點,機腹裡裝點TNT,那就是土造巡航導彈啊。

  沒想到葉知秋不但是個軍武宅,還是個動手能力很強的軍武宅呢,這樣的人才放在圖書館當個管理員確實可惜了。

  “你還惦記著王麗是吧,我告訴你,只要你聽我的話,保準她回心轉意。”

  葉知秋一愣,手裡的直升機差點脫手,用發顫的聲音問道:“真的麼?”

  “說話算話,不過事先說好,你要是不聽我的安排就沒戲了。”

  ……

  客廳裡,葉教授兩口子正在長吁短嘆,兒子養了二十多年結果成了半個廢人,內向孤僻,不愛和人溝通,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抑鬱症吧。

  “我考慮是不是幫他辦個停薪留職,送到心理醫院去看病,住上一段時間興許會好轉。“葉教授說。

  “實在不行只能這樣了,總不能讓兒子真廢了吧。“葉母也這樣說。

  “沒你們說的那麼嚴重,正好我們公司開了個拓展訓練營,我想讓葉知秋去鍛煉一下,結交一些朋友,應該是有好處的。“劉子光推門出來,充滿自信的說。



3-52 我想成為你這樣的人

  “真的麼,那可太好了,需要多少費用,我們加倍給,只要兒子能恢復正常就好。”葉知秋的父母對視一眼,面露欣喜之色。

  “費用的事情回頭再說,孩子的病情要緊,據我觀察他這是抑鬱症的初期症狀,要是不趕緊採取措施,等到了後期就晚了,你們趕緊安排吧,單位裡請假,收拾收拾行李啥的。”劉子光煞有介事的說。

  “啊?這就要去啊,要不等過了元旦再說吧。”葉母心疼兒子,有些擔心的說。

  “荒唐,兒子都是被你慣壞的,這都什麼時候了,只爭朝夕你懂不懂,我做主了,今天就收拾東西跟劉經理走,劉經理你看怎麼樣?”葉教授難得拍一回扳,見丈夫動了真格的,葉母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回屋整理行李去了。

  劉子光當然是滿口答應,正好今天又一趟車去訓練營送物資,正好把葉知秋捎過去,不用單獨跑一趟了。

  葉教授到底是文化人,再怎麼也不會病急亂投醫,他思索一下問道:“你們拓展營都有什麼項目?地點設在哪裡?”

  劉子光說:“拓展訓練營設在南泰縣大河鄉朱王莊鄉下,靠近山林的地方,基本上是一些鍛煉體魄,增強自信心和溝通能力的項目,幾個教官都是高薪聘請來的部隊退役軍官,葉教授放心好了。”

  見劉子光說的有鼻子有眼,再加上剛才老王和卓大叔對劉子光的一番吹捧,葉教授很相信,他說:“你稍等一下。”然後回臥室拿了一疊錢出來,大約六七千塊的樣子,他遞給劉子光說:“學費我預先交,不夠的話再補。”

  劉子光把錢推了回去,說:“我們這個訓練營不是對外營業的,成本也不大,最多收你一些伙食費,現在不好結算,等你兒子學完出來再一次性結算吧。”

  這樣一說,葉教授更加相信劉子光了。

  那邊葉母已經幫兒子收拾好了行李,兩套換洗衣服,一條鴨絨睡袋,便攜筆記本和幾本書,葉知秋也換好了衣服,居然是一件帶內膽的綠色M65,和劉子光撞衫了,不過他胖乎乎的身材穿M65的風姿和劉哥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讓葉父葉母驚訝的是,兒子對這個什麼野外拓展訓練營似乎很感興趣,要知道以前讓他參加集體活動那是比登天還難啊。

  他們當然不知道,劉子光把自己的紅星公司吹得天花亂墜,說是國際僱傭兵培訓機構,可以摸到真槍云云,一番胡侃,葉知秋這個軍武宅男自然上當。

  “秋兒,單位那邊媽媽會去幫你請假,你就好好訓練吧,不要掛念家裡,知道不?”葉母千叮嚀萬囑咐,葉知秋提著背囊不說話,也不知道心思跑到哪裡去了。

  下樓,辭別葉教授夫婦,上了劉子光的輝騰,葉知秋開始沉默,劉子光開著車,問他:“怎麼,後悔了?”

  “不是,我……我想,我想再看看王麗。”

  “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行,我今天就讓你死心。”劉子光一打方向盤徑直向大開發售樓部駛去。

  今天是12.24平安夜,也是年輕人的節日,每年今天,賓客酒店鐘點房小旅館都是爆滿,每年此時,都有相當一批女孩子被推倒,葉知秋這個當口還想去看王麗,純粹是找刺激。

  售樓部門口的停車場上,已經停了一溜豪華車,劉子光的“大號帕薩特”停在這裡絲毫也不顯眼,大開發挑選售樓小姐的時候要求標準很高,必須一米六五以上,大專文憑,開朗熱情,聰慧伶俐,經過精挑細選的售樓小姐們比起空姐都不逞多讓。

  這些聰明的售樓小姐,往往在售樓的過程中把自己也搭配著銷售出去了,榜上大款,下半輩子就不愁了。

  透過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裝飾豪華的售樓大廳裡,幾個靚麗的售樓小姐正站在樓盤模型前向客戶介紹著什麼,雖然是寒冬臘月,售樓小姐們依然穿著誘人的西裝短裙和黑高跟鞋,上身是裁剪合體的掐腰小西裝,脖子上纏著小絲巾,那叫一個嫵媚。

  從葉知秋的視線就可以看出,王麗應該是那個長發齊肩的女孩,身材嬌小玲瓏,動作活潑大方,還真是個尤物,不過此等尤物和葉知秋這種宅男站在一起還真是不配套,真不知道當初那位介紹人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非要把這兩人撮合到一起。

  今天過節,四點半就下班了,停在外面的豪華汽車都開始按喇叭催促了,售樓小姐們一窩蜂湧進洗手間去化妝,然後又一窩蜂的湧出來,身上都披了漂亮的皮草短大衣,都是今冬最流行的新款,劉子光特地注意了一下,葉知秋的眼神明顯迷茫癡醉了。

  售樓小姐們紛紛鑽進豪華車裡,只有王麗一個人站在門口撅著嘴,時不時看看手錶,像是在等人的樣子。

  “小葉啊,你瞧瞧,你那邊都要跳樓了,人家是絲毫沒當回事啊,看明白了麼,這就是女人啊。”劉子光點燃一支煙,拉長聲音教育他。

  葉知秋眼神裡有些不甘,剛想下車,忽然“叭叭”兩聲鳴響,一輛身材小巧的鈴木吉姆尼越野車風馳電掣開了過來,正好在王麗面前一個急剎車,從車上跳下來一個長髮飄飄的年輕人,王麗看見他,嗔怪的拿粉拳敲打著他的胸膛,長髮仔瀟灑的一笑,低頭說了幾句,王麗才破涕為笑,踮起腳尖在長髮仔臉上啄了一口。

  劉子光瞄了一眼後視鏡,葉知秋緊咬著嘴唇,面部肌肉抖動著,似乎在經受巨大的折磨。

  “小葉,社會就是這樣殘酷,雖然你家庭條件還算馬虎,但是在人家王麗的眼裡還未夠班,瞧見人家的正牌男友麼,又酷又帥又有錢,你這個備胎拿什麼和人家比,就拿你的破玩具直升機麼?這年頭就是這樣,有錢才是王道,知道人民幣的縮寫是什麼意思麼,RMB,有了人民幣,才能日MM的B啊,醒醒吧我的小老弟,聽哥哥一句勸,天涯何處無芳草……”

  劉子光一邊說著,一邊駕車離開了售樓部,後座上的葉知秋失魂落魄,一言不發。劉子光知道,此刻他正陷入深深地自卑當中。

  劉子光無奈的搖搖頭,年輕人啊,總是要經受磨難才能成長起來啊,忽然耳邊一陣刺耳的鳴笛聲,那輛吉姆尼越野車正在劉子光的輝騰後面不停地閃著燈,示意他讓路呢。

  正是車流高峰期,劉子光也開不快,尼姆尼越是催促,他反而更加放慢速度,慢騰騰的往前開,吉姆尼車身狹窄,瞅了個空子鑽過來,車窗降下,露出長
髮青年囂張的面容,伸出中指對劉子光比劃了一下,然後一打方向盤堵在輝騰前面來了個急剎車。

  這是打算玩我呢,劉子光連想都沒想,直接一踩油門撞上去,輝騰的車頭正頂在吉姆尼小小的車身後部,大型德系豪華轎車追尾小型日系越野車,後果可想而知,要不是吉姆尼背上有個備胎緩沖一下,非散架不可,吉姆尼往前衝了幾米後停下,司機跳下來衝著劉子光咆哮起來,王麗也下了車,花容失色拉著自己的男朋友。

  劉子光也下了車,氣勢洶洶走過去,二話不說掃臉就是一巴掌:“媽的,敢晃我,撞壞我的車你賠得起麼!”

  長髮青年捂著臉後退幾步,一時間被劉子光的氣焰震懾住了,能隨隨便便花十幾萬買吉姆尼這種進口玩具的人,想必家底子也不差,但是他看到人家的車其實並非帕薩特,而是一百多萬的輝騰時,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你追尾,你全責!”年輕人緩過勁來,不依不饒的嚷著,同時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兩輛車堵在路中間,三大隊的交巡警很快來到現場,一看都認識,趕緊把年輕人拉到一邊勸解:“你知道他是誰麼?”

  年輕人怒道:“故意撞我車,還打人,我管他是誰!”

  交警說:“這個輝騰的車主就是劉子光,你想走程序也行,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長髮仔也是經常在外面玩的,聽過劉子光的名聲,當時臉就白了,哪還敢呲毛,客客氣氣過來認錯:“算了,算了,都是誤會。”

  劉子光也不佔他的便宜,掏出一疊錢丟過去:“拿去修車吧。”然後上車揚長而去,整個過程看的葉知秋目瞪口呆,他這種乖寶寶從小到大都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下,循規蹈矩,彬彬有禮,社會閱歷極少,像這種暢快淋漓處理矛盾的方式,只存在於幻想之中。

  葉知秋趴在風擋玻璃上往後看,那輛吉姆尼被撞得變了形,眼瞅著是不能開了,王麗氣哼哼的和長髮仔吵了幾句之後,便提著自己的小包包打車走了,只留下垂頭喪氣的長髮仔和他的拋錨吉姆尼停在路中央。

  “爽吧?”劉子光從後視鏡裡看到葉知秋的表情,這樣問他。

  “我想成為你這樣的人!”葉知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

  劉子光淡淡一笑,沒說什麼,汽車開到外環路上,一輛滿載的東風卡車停在路邊,這是往訓練營送物資的車輛,劉子光招呼葉知秋下車,對司機紅蟑螂說:“告訴李建國,這小子是我送去的新兵,別手軟,只管狠狠地練!”

  葉知秋拿著背囊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紅蟑螂看了他一眼,呵斥道:“看什麼看,上車!”

  葉知秋趕忙往駕駛樓跑,紅蟑螂又吼了一嗓子: “那是你坐的地方麼,上車廂!”

  葉知秋望望堆滿紙箱子的車廂,求助的眼神望向劉子光。

  “想成為我這樣的人,就照他說的做。”劉子光說。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4 09:37 PM

3-53 敢挖華清池的牆角

  目送著東風卡車遠去,劉子光也上了輝騰,慢慢往市內開,道路上依舊擁堵不堪,一輛風塵僕僕的郊縣客車在前面慢吞吞的開著,時不時放下一兩個客人,正當劉子光想超車的時候,一個從客車上下來的光頭漢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王星!”劉子光停車喊道,站台上的人正是剛從看守所放出來的王星,他看到車裡的劉子光,頓時眼睛一亮,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啥時候出來的,怎麼也不通知一聲?”劉子光問。

  “下午才放出來的,出事的時候身上啥也沒有,電話號碼也記不住,對了,二哥有消息麼?”王星說。

  “卓力還在外面避風,華清池可能得過一段時間開業,你有什麼打算麼?”

  “我還能幹啥,跟著劉哥和二哥一條路走到黑,對了,在咱們華清池幹活的那些技師已經放出來了,回去幾個了?”

  劉子光說:“我不清楚這件事,要不你打個電話聯絡一下吧,我手機上有他們的號碼。”

  王星接過劉子光的手機,給華清池的幾個同事打了一通電話,依然是一無所獲。

  “這樣吧,我認識一個姐們的家,就在前面不遠的新河小區,要不劉哥你把我放到門口,我去找人打聽打聽,把技師們組織起來,等二哥回來也好開工。”王星說。

  劉子光說行,開車把王星送到新河小區一棟樓下,王星指著樓上說:“那姐們就住在702,她們幾個人合租的房子,劉哥不上去看看? ”

  劉子光惦記著趕緊回去過聖誕,便說:“你去吧,我還有事。”把王星放下便驅車離開了。

  這是一棟房齡起碼二十年的老式住宅樓,七樓就是頂樓,夏天熱冬天冷,下雨還滲水,但是作為技師們的宿舍來說卻是再合適不過了,她們三四個女人合租一套房子,租金便宜,住在頂樓也不驚擾鄰居,反正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洗浴中心,半夜才回來,一覺睡到中午,隨便吃點東西就又去上班了。

  沿著狹窄的樓道來到七樓,敲敲門,沒動靜,再敲,門開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半老徐娘站在門後面,一臉的驚喜:“王經理,你來了,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壞人呢,趕緊裡邊請。”

  王星進屋,發現床上攤著一些衣服,行李箱敞開口放著,便問道:“紅姐,你這是打算去哪裡啊?”

  “唉,華清池倒了,姐妹們也都去了金碧輝煌,我想回家看看。”紅姐自顧自的點了一支細長的女士煙說道。

  “金碧輝煌?”王星皺起了眉頭,問道:“她們怎麼去了那裡?不知道那是二哥對頭開的麼?”

  “唉,人在屋簷下啊,要是不去就得勞教,這筆賬誰算不清楚,再說了,卓二哥能不能回來還是兩說呢。”

  王星更加納悶了:“金碧輝煌有那麼牛逼,跟他們幹就能保證不勞教,靠,公安局是他們家開的啊?”

  “她們都那麼說,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反正聽號子裡的老人說,這麼多年了,哪兒都出過事,就人金碧輝煌從沒出過事,號子裡從沒進過金碧輝煌的人。”

  聽了紅姐的解釋,王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好像道上有這個說法,金碧輝煌的老總上頭有人,沒想到牛逼到這個份上,對了,紅姐你咋不去呢?你的口技可是咱們華清池一絕啊。”

  “那當然,那些新人都是老娘教出來的。”談到自己的輝煌歷史,紅姐似乎興奮起來,不過很快又消沉下來,彈了彈煙灰說:“你紅姐老了,人家不要。 ”

  王星憤然道:“狗日的金碧輝煌欺人太甚,華清池被抄就是他們搗的鬼,現在居然把咱的人都給收編了,這口氣我咽不下去,紅姐,他們不要你,我要你,回頭咱們華清池重新開張,我讓你當領班。”

  “真的?”紅姐興奮起來,眉飛色舞道:“我就知道華清池還能再開,老實說,這些年我也待過不少場子,像卓二哥這麼仗義的老闆還是頭一次見,不收押金,不隨便扣錢,不打罵小姐,出了事還幫小姐出頭……”

  正說著呢,外面又傳來敲門聲,王星過去趴在貓眼上一看,是個農村老漢帶著個小女孩,便開門問道:“找誰?”

  老漢一抬頭,看見王星凶神惡煞的嘴臉,嚇得一激靈,忙說:“對不住,走錯了。”低頭埋怨女兒:“二丫,你怎麼帶的路?”

  小女孩不過十五六歲,辯解道:“爹,姐姐信上說就是這裡。”

  紅姐趿拉著鞋出來,看見這對父女,愣了一下道:“是來找麗莎的吧?快進來吧。”

  老漢一愣,被紅姐拉進了屋,王星狐疑的看著他們,老漢背著個化肥口袋,畏畏縮縮走了進來,四下張望一番,說:“俺家大丫呢?”

  “大叔,大丫改名了,叫麗莎,她上班去了,趕緊坐,別客氣,我給你們倒水,這是麗莎的妹妹吧,姐妹倆長的真像。”紅姐熱情的招呼著,這對父女終於不再拘束,老漢說:“閨女,別忙了,不渴。”

  紅姐也是剛回來,家裡亂糟糟的,隨便灌了一壺自來水,插上熱得快燒起來,坐下會道:“大叔,家裡有啥事麼?這麼急著找大丫。”

  老漢說:“閨女,不瞞你說,家裡遭了災了,大丫他娘進城賣菜的時候讓車撞了,兩條腿都沒保住,人還躺在醫院哩,大丫這兩年匯給家裡的錢都用光了,打電話又找不著人,沒法子,俺就讓她弟弟在醫院守著,俺帶著二丫進城找她姐姐,好趕緊拿錢回去救命啊。 ”

  說完這個,老漢拏出旱煙袋,吧嗒吧塔抽起來,一臉的愁容,二丫也小聲抽泣起來。

  紅姐說:“別擔心,我這就給麗莎打電話。”說著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卻始終是關機的聲音,再打另外幾個號碼,也是關機。

  “金碧輝煌不會是把她們的手機都給沒收了吧?”王星忽然插了一句。

  “興許是的。”紅姐收起手機,眼睛一轉,一拍大腿說:“走,我帶你們去找她。”

  說走就走,放下行李四個人出了門,下到六樓,竟然迎面遇到劉子光,王星和紅姐趕緊打招呼:“劉哥怎麼也來了?”

  劉子光說:“王星,我的手機在你這兒吧。”

  王星恍然大悟,剛才借劉子光的手機打完電話,順手就塞在兜裡了,趕緊拿出來還給劉子光,一邊下樓一邊把華清池的技師被金碧輝煌挖走的事情告訴劉子光。

  劉子光也覺得這個事很嚴重:“我操,卓力不在,就當華清池沒人了麼?走,我帶你們去找人。”

  一行人上了車,輝騰向濱江大道駛去,劉子光從後視鏡裡看到後座上的二丫父女一臉的緊張和惶恐,動都不敢動,便笑道:“老大哥進城找閨女的啊?”

  “是啊,進城找閨女。”老漢連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麗莎是個好同志,一貫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生活樸素樂於助人,等明年單位準備給她評個三八紅旗手呢。”劉子光開玩笑說。

  “那可得謝謝領導了。”老漢裂開沒牙的嘴笑了,劉子光如此平易近人,老漢也不再拘束,說:“村裡人都說俺家大丫在城裡幹見不得人的活兒,俺家人一直抬不起頭來,現在俺知道了,是他們冤枉了大丫,這單位裡都能評三八紅旗手,還能是啥見不得人的單位麼?”

  紅姐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王星也嘿嘿的笑,只有劉子光不笑,一本正經的說:“憑勞動吃飯,有啥見不得人的。”

  說著話,很快就抵達了濱江大道上的金碧輝煌,王星低聲對劉子光說:“劉哥,這個事咱倆就別出現了。”

  劉子光明白他的意思,高土坡這幫人和金碧輝煌尿不到一個壺裡,如果讓他們看到王星帶著家屬去要人,本來能順利解決的事情都得出岔子。

  把汽車停在路邊,劉子光對紅姐說:“小紅,你帶他們爺倆過去吧,我們去不方便。”

  紅姐老江湖了,當然明白其中原委,點點頭推開車門,帶著二丫父女下車徑直過去了。

  ……

  正是下午三點鐘,金碧輝煌的大廳裡空蕩蕩的一個客人也沒有,兩個保安坐在陽光下打著哈欠,前台裡只有一個女服務員在值班。

  紅姐帶著二丫父女從側門走進來,保安看見他們進來,立刻警覺起來,走過來攔住問道:“幹什麼的?”

  紅姐很老道的說:“找你們值班經理說話。”

  保安上下打量一下紅姐,豹紋毛領皮衣,紅色皮裙鬆糕鞋,一看就是風塵中人,再看那個鄉下老漢和他十五六歲水靈靈的女兒,似乎明白了一些,點點頭衝吧台喊道: “三姐,有談生意的。”

  前台那邊回了一聲:“讓他們過來。”

  來到前台,裡面坐著一個眉毛文的很重的中年女子,正拿計算器算著流水,頭也不抬的問:“什麼事?”

  紅姐說:“我朋友李大丫在這裡工作,她家裡出了點事,她爹和妹子找來了,想和她說兩句話。”

  中年女子依舊不抬頭,甩上來一句話:“這裡沒有叫李大丫的。”

  “哦,她藝名叫麗莎,今天早上才過來的,是梅姐介紹的。”紅姐趕緊說明。

  “也沒有叫麗莎的,你們找錯地方了,走吧。”

  紅姐急道:“我親眼看她進來的,不會有錯,麻煩你查查吧,她娘出車禍了,等錢用。”

  中年婦女終於停止按計算器,不耐煩的抬起頭嚷道:“保安,保安都死哪裡去了!”

  兩個值班保安走過來,摩拳擦掌就要趕人。

  李老漢趕緊哀求道:“大姐,俺求求你了,就讓俺見閨女一面吧,說兩句話就成。”

  二丫也哭了起了,小女孩沒見過這麼大場面,從進門的時候就嚇得渾身發抖了。

  這麼一鬧,把值班室裡的人都驚動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走了出來,兩個眼圈烏青,一看就是酒色過度之輩,他兩隻眼睛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二丫身上,噴出一口煙問道:“怎麼回事?”

  中年女人沒好氣的說:“又是來找人的,不夠添亂的。”

  男子說:“你們什麼情況,給我說說。”

  於是李老漢又把家裡的情況說了一遍,聽完之後,男子說:“你大女兒確實不在我們這裡上班,你鬧也沒用,我看你可憐,給你出個主意吧,把你小女兒留下,我給你五千塊錢,怎麼樣?”

  “不行!”紅姐斬釘截鐵的說。

  男子斜著眼瞟過來,慍怒道:“你他媽插什麼嘴!”

  趁著李老漢慌神的空當,又連哄帶騙說:“五千塊馬上點給你,回去就能看病,留在我這裡管吃管住,還有工資,你還想什麼去?就這麼定了,三姐,給他拿五千塊錢,小張,把人帶進去。”

  中年女人答應一聲就從抽屜裡拿錢出來,值班經理辦公室裡又出來一個女人拉著二丫就要進去,紅姐急了,一把拉住二丫的另一隻胳膊就往外邊走,哪知道去路已經被封住,兩個保安扭住她就是一頓耳光,抽的劈裡啪啦亂響,二丫都嚇傻了,哭都哭不出來,李老漢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這陣仗,看著一疊鈔票放在自己面前,想拿又不敢拿,到底該相信誰,他也鬧不清楚了。

  紅姐是啥人啊,走南闖北見過很多場面,腦筋轉的也快,眼前這個黑眼圈的男人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看二丫還是個沒開苞的女娃子,她爹又渾渾噩噩沒見過世面就想渾水摸魚,她知道劉哥和王星在外面車裡等著,鬧大了才能把他們招來,要不然二丫這女孩就落到魔窟裡了。

  她往地上一躺,開始撒潑哭嚎,分貝之高,玻璃都為之發顫,中年男子眉頭一皺,倆保安會意,從武裝帶上摘下了橡皮棍,高高揚起來,照著紅姐的後腦就要揮下去。

  “住手!”一聲大喝從門口傳來,王星將近一米九的身軀威風凜凜的站在門口,如同一尊天神。



3-54 重型挖掘機出動

  “這小子幹啥的?”中年男子瞄了王星一眼,不在意的問道。

  “二叔,這小子好像是華清池看場子的,跟高土坡劉子光卓老二他們混的。”其中一個保安答道。

  “哦,原來是來找事的,給我打!”二叔把煙頭一丟,濃重的黑眼圈下,一雙蛇一般陰冷的眸子裡殺氣隱現。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大批打手從樓上下來,金碧輝煌是什麼場合,那可是江北市最高檔的娛樂會所,養著不下上百號打手,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但也能隨時拉出來二三十號人來。

  打手們全都穿著統一的黑襯衣,平頭,手裡拿著從警用器材商店購買的橡皮棍,外面一層橡膠,裡面是有彈性的鋼條,打起人來不見外傷,最適合他們使用。

  這些打手平時沒什麼事,迎來送往都不需要他們出面,唯一的用途就是處理場子裡的突發事件,下午還沒開始上客,他們都呆在樓上甩撲克呢,聽到樓下對講機裡呼叫支援,頓時爭先恐後的衝下來,閻總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不表現哪還有機會表現。

  二話不說衝下來圍住王星就是一陣暴打,王星也不是吃素的,奪了一根橡皮棍左沖右突,他身高力大,兇猛無比,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挨了幾棍之後動作明顯放緩,被稱作二叔的中年人從吧台裡拿了一個酒瓶子,徑直走到王星背後,跳起來就是狠狠一擊。

  “啪”的一聲,酒瓶子碎了,王星光禿禿的腦袋上滲出鮮血,回頭看了他一眼,緩緩地倒下。

  二叔把酒瓶子扔下,拍拍巴掌道:“媽的,活得不耐煩了?一個人就敢闖金碧輝煌,你當二叔是擺設?別說就你這樣的, 劉子光卓老二他們來了,我也照樣收拾。”

  眾打手紛紛誇讚二叔功夫不減當年,二叔得意洋洋的笑笑,剛要轉身對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李老漢父女說點啥,忽然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回頭一看,大門口處站了一個人。

  “耳根子有些發燒,誰TM在罵我?”劉子光站在金碧輝煌的旋轉門後,悠閒自在的點了支煙說道。

  二叔臉色一變,心裡暗想,卓老二是個車軸漢子,這人身量適中,氣勢逼人,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劉子光吧。

  好你個劉子光,幾次三番指使手下給金碧輝煌搗亂,還打傷了東東,現在居然又找上門來挑事,這不是找死是什麼,二叔臉色一冷,右手一揮:“上!”

  打手們早就按耐不住,躍躍欲試了,二叔一聲令下,揮舞著橡皮棍衝上來,劉子光把煙頭一丟,獰笑著迎上來,一個小子張牙舞爪撲上來,被劉子光一腳踹在肚子上,整個人徑直向後飛去,硬生生砸倒了後面五六個同伴,二叔暗暗吃驚,這一腿真有千鈞之力,怪不得劉子光這麼快就在高土坡混的風生水起。

  不過光憑血氣之勇混社會還是太嫩了點,倆人就敢來砸場子,今天就讓他們豎著進來橫著出去,二叔穩如泰山,傲然站在原地點了一支煙。

  橡皮棍劈面砸來,劉子光側身閃過,順勢抓住那支拿著橡皮棍的胳膊一拉,喀啪一聲胳膊就脫臼了,橡皮棍脫手,打手疼的哇哇怪叫,當場失去戰鬥力,劉子光又如法炮製,摘了幾個人的關節,剩下的打手雖然忌憚他的實力,但是想到這是在自家場子了,如果畏縮不前的話恐怕飯碗就不保了,還是義無反顧的衝上來。

  二叔心裡有些發毛了,這小子比想像的還要厲害,可惜今天禿頭不在家,不然也不至於毫無招架之力,他扭頭對前台裡的中年女人說:“三姐,打電話喊人。”

  話音剛落,就覺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一堵山佇立在面前,剛才還匍匐在腳下的王星竟然爬了起來,手裡還捏著二叔丟下的酒瓶殘骸,鋒利的玻璃碴子頂住二叔的脖子,王星怒吼道:“都他媽給我停手!”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看著王星。

  “把棍子扔了,不然我這就花了他!”

  酒瓶碴子深深陷入二叔脖子的皮肉裡,血跡斑駁,剛才還頤指氣使的二叔這會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對方手抖,一不小心真把自己給花了。

  一片死寂,沒有人說話,只有摘了關節躺在地上的打手嘶嘶吸著冷氣的聲音。

  劉子光踩著滿地的傷兵走過來,這一會工夫,二十七八個打手已經被他放倒了一半,剩下的也躲在兩邊不敢靠近,看著劉子光的眼神如同看瘟神一般。

  “叫閻金龍出來說話。“劉子光站到二叔面前說。

  此時金碧輝煌各部門的人都被驚動了,又是幾十號人湧過來,到處堵得水洩不通,看到自己人多,二叔的膽氣又上來了,獰笑著說:“金龍哥也是你想見就見的?有種就把我花了,大不了一命換你們五條命。”

  王星抓著酒瓶子的手有些顫抖了,不是害怕,而是憤怒,光天化日之下非法拘禁他人,聚眾鬥毆,這些人心裡還有沒有法律!

  劉子光冷笑:“就你這條爛命,換一隻狗我都覺得不值,老老實實把閻金龍叫出來,啥事沒有,不然……”

  “不然咋的?你還能咬我啊?”二叔裝出一副氣定神閒的表情來。此時大廳裡已經聚滿了上百號金碧輝煌的人馬,三姐也從前台走出來,指揮若定:“小五,把攝像頭關了,毛毛,關門拉閘,放比特犬。”

  負傷的打手被抬了下去,以免影響士氣,大批金碧輝煌的服務生、清潔工、廚子門童修理工都拿著趁手的傢伙肩並肩站著,把劉子光他們團團圍住。

  電動防盜門緩緩降下,把陽光隔絕在外面,大廳裡的吊燈打開,一片光明,兩條小牛犢子般大小的比特被人從後面牽出來,血盆大口裡滴著涎水,強勁有力的後腿蹬著地,前爪騰空,要不是被人拉著,早就撲上來咬人了。

  劉子光他們靠牆站著,李老漢父女嚇得抱在一起面無人色,紅姐坐在地上瘋狂的按著手機,不斷撥打著110,雖然是寒冬臘月,王星的額頭上也出現了一圈細細的汗珠。

  三姐鄙夷的笑了一聲說:“別費勁了,金碧輝煌是什麼地方,手機信號早讓老娘屏蔽了,你認識人再多也白搭!麻利點把二叔放了,我興許饒你們一條小命。”

  紅姐無力的把手機放下,恐慌的眼神投向劉子光,劉子光冷笑:“你以為我劉子光是嚇大的?識相點的趕緊把閻金龍叫出來,我懶得和你們這些小雜魚廢話。”

  三姐在金碧輝煌的身份不低,在場的人都聽她號令,只見她面色漸漸嚴峻起來,緩緩舉起了一隻手,拽著比特犬的打手緊盯著三姐,只等她一聲令下就放狗咬人。

  紅姐恐懼的閉上了眼睛,二丫也把腦袋藏在李老漢懷裡,顫抖的聲音說:“爹,俺怕。”李老漢喋喋不休的嘮叨著:“俺不找大丫了,俺不找大丫了,俺再也不敢了。”可惜沒有人聽見他的哀求,一場惡鬥一觸即發。

  忽然,門口處傳來一聲喊:“三姐,看外面!”

  眾人頓時分開一條巷道,三姐走過去從防盜門的小窗戶往外一看,頓時驚呆了。

  一輛黃色塗裝的重型挖掘機不知啥時候來到了金碧輝煌的停車場上,巨大的鋼質鏟子高高舉起,正對著會所的大門,挖掘機周圍站了百十號人,都是統一的工作服打扮,手裡拿著鐵鍁和鶴嘴鋤,頭上戴著安全帽,但是看那副彪悍的神情,絕對不是民工。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4 09:38 PM

3-55 我堅信,正義一定存在

  劉子光是啥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角色,就算有單騎走千里的本事,也要預備著後援人馬,隨時上來應付不時之需。

  剛才紅姐他們進去之後,老半天沒出來,劉子光就知道要壞事,金碧輝煌這幫壞種怎麼肯輕易放人,於是先讓王星進去看看情況,他在外面調遣兄弟過來助陣。

  雖然卓力貝小帥跑路了,李建國王志軍他們在鄉下訓練,但劉子光麾下依然保持了一支常備軍,現在至誠集團下屬所有保全單位都劃給了紅星公司,這家公司雖然名義上是新成立的公司,但其實從事保安業務已經好幾年了,今天下午正好召開年終總結大會,各個下屬單位的人都過來了,足有百十號精壯戰鬥力。

  更巧的是,南泰六建的木三水經理也在志誠花園,劉子光幫他聯繫了個項目,在小區裡建一個游泳池,他正帶著挖掘機和一幫民工幹活呢,聽說劉哥有事,二話不說就把自己新買的卡特彼特挖掘機派來助陣了。

  保全公司的年終總結大會變成了實戰演練,總部的保安部長曹達華帶隊,百十號人員分乘出租車、電動車、自行車迅速抵達現場,傢伙都是現成的,劉經理未雨綢繆,倉庫裡時刻準備著上百把鎬頭和鶴嘴鋤、鐵鍁、消防斧等民用工具,以及塑料安全帽、口罩等物,拿出來就能用。

  試問整個江北市,能在十分鐘之內調動上百號精兵強將的單位,恐怕除了武警支隊就是劉子光的紅星公司了,曹達華也是當過武警快速反應中隊長的角色,指揮百十號人游刃有餘,只見他站在陸地巡洋艦踏板上,指揮若定,意氣風發,一百多名保安分成五隊,多路並進,直撲金碧輝煌, 卡特彼勒也轟鳴著,冒出一陣藍色的尾氣開過來。

  沒見過打群架還講究陣法的,多路小群突進,中間是挖掘機開道,金碧輝煌的大門雖然結實,但也架不住挖掘機的大鏟子啊,真要打起來,損失恐怕要超過六位數,到時候金龍哥回來怎麼交代?

  剛才還神氣活現的三姐啞火了,到底是女人,遇到復雜的場面就撐不住了,只知道躲在櫃檯下面狂打電話,可是今天閻金龍出去和土地局趙局長談事兒去了,手機也關了聯絡不上。

  金碧輝煌裡值班的打手已經被劉子光打殘了一半,現在上陣的都是些湊數的服務員,見到這陣勢都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王星鬆了一口氣,握著酒瓶子的手心裡全是汗,滑溜溜的拿不住,他換了一隻手繼續拿酒瓶茬頂住二叔,對李老漢父女說:“過來,到我身後藏著,待會打起來抱著頭別動。”

  一場大械鬥一觸即發,正當挖掘機快要頂到金碧輝煌大門的時候,兩輛桑塔納警車鳴著警笛開到了現場,派出所民警老王聞訊趕到了。

  警車停下,老王帶著一個搭班的年輕警察和四個全副武裝的保安下了車,揮舞著雙臂攔住挖掘機,大聲說著什麼,但是聲音卻被挖掘機的轟鳴壓住,絲毫也聽不見。

  曹達華一擺手,挖掘機熄了火,他上前和老王交涉了幾句,老王點點頭,拍拍曹達華的肩膀說了些什麼,曹達華搖搖頭,老王無奈,只得走過來敲金碧輝煌的大門。

  “三姐,咋辦?開門麼?”門口處警戒的打手大聲問道。

  “開!警察來了怎麼不開門。”三姐嚷道,顯然又恢復了囂張的神色。

電動捲簾門慢慢的升起,但是升到一半卻又停下,讓老王鑽進來,老王不由得哀嘆了一句:“就這氣量還和人家鬥,不夠丟人的。”

  進來以後,人群閃開一條通道,老王直接走到劉子光面前,看看王星,厲聲喝道:“把人放開!”

  王星眼神猶疑了一下,握著酒瓶岔子的手卻更堅定了:“警官,金碧輝煌非法拘禁,我們是來要人的,不是來鬧事的。”

  老王的目光轉向劉子光,劉子光簡短的將事情始末敘述了一下,老王聽了點點頭,問櫃檯裡的女人:“三姐,你們這裡有沒有李大丫這個人?”

  三姐昂然從前台裡走出來,憤憤然道:“他們血口噴人,我們金碧輝煌的招工手續非常完善,從來不會用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他們幾個就是來找事的,王警官你是沒看見,這小子打傷我們十幾個工作人員呢,我們一直忍著沒動手,就是想等你來主持公道。”

  老王又看看坐在地上的紅姐,縮在牆角的李老漢父女,心中有了數,他過去把劉子光拉到一邊低聲說:“別鬧得太大,先讓你手下把老二放了吧,他不是能當家的人。”

  自家兄弟就在大門外,劉子光也不擔心什麼,他對王星使了個眼色,王星這才悻悻的將老二推了出去。

  二叔今天在眾弟兄面前丟了臉,恨得咬牙切齒,從旁邊人手中接過毛巾,按在脖子傷口處,疼得他呲牙咧嘴,狠狠瞪了王星一眼,說:“行,你小子千萬別讓我碰見。”

  王星大怒,邁步上前就要去揍二叔,老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二叔也勇猛起來,從旁人手里奪過一根橡皮棍,作勢要衝過去和王星玩命,當然也被眾人死命拉住。

  老王說:“都不許動手,今天平安夜,你們都給我消停點不行麼,劉子光,帶著你的人走,三姐,讓你的員工克制點。”

  三姐一瞪眼:“想走?門都沒有!打傷我的員工這筆賬怎麼算?當我們金碧輝煌是公共廁所啊,誰都能來尿一泡?老娘今天把話撂在這兒了,想走可以,每人卸一條胳膊。”

  劉子光冷笑,知道這是三姐在充大瓣蒜,想找回一點面子,王星卻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王警官,心說這可是警察在場的情況下啊,金碧輝煌的人竟然如此猖獗,那要是平時,那不得殺人奪命啊。

  可是老王卻只是見慣不驚的笑笑,客客氣氣的說:“三姐,給我個面子吧,馬上過年了,轄區裡不想再鬧出什麼事兒來。”

  三姐點起一支煙,眼睛翻白,望著天花闆說:“那不行,我得要個說法才行。”

  “要你馬勒格壁!把我姐妹交出來,不然讓劉哥拆了你的金碧輝煌!”緩過勁來的紅姐突然發飆,站起來破口大罵,華清池口技教練的名頭不是白給的,不光吹簫有一套,罵人更是一絕。

  三姐足足愣了五秒鐘才回過味來,也拍著桌子對罵起來,場面愈加混亂,兩下裡眼瞅著又要動手,二叔趁人不注意,悄悄鬆開了兩條比特犬的繩索,兩條早就蓄勢已久的猛犬如同離弦利箭一般騰空躍起撲向首當其衝的劉子光,血紅的眼珠子閃著凶光,大嘴裡涎水滴濺,獠牙駭人。

  劉子光早就注意到了二叔的動作,狗的動作快如閃電,他的動作比狗更快,雙掌一拍,千鈞之力正打在兩個狗頭上,兩條猛犬的腦袋碰在一起,“砰”的一聲巨響,然後就看到這兩條金碧輝煌的看家狗躺在地上抽搐著,眼睛鼻子耳朵嘴裡都滲出血來。

  四下裡一片寂靜,劉子光拍拍巴掌說:“你他媽還想要說法,當我外面一百號弟兄是擺設啊。”

  氣氛再度緊張起來,老王嘆口氣,又把劉子光拉到一邊勸說:“別鬧了,沒有好處,金碧輝煌就算扣了你的人,這會兒也藏起來了,你還真能把這裡翻個底朝天啊?我還有件事告訴你,楊峰現在升了副所長,他和閻金龍的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鬧大了,你吃虧。”

  劉子光抽著煙不說話,老王拍拍他的肩膀說:“你考慮一下。”然後又走到三姐那邊語重心長的勸說:“三姐,這樣沒意思,真打起來你吃虧,你也不是沒聽說過劉子光的名頭,手底下這票人相當能打,姓劉的和閻總早就有過節,根本不會有什麼顧慮,真要把金碧輝煌砸了,你怎麼給閻總交代,聽我一句話,退一步海闊天空吧。”

  三姐咬咬牙,說:“行,老王哥我給你面子,來人啊,開門。”

  金碧輝煌的捲簾門打開了,劉子光他們在老王的陪同下走出了大門,劉子光特意走在最後,等就要出門的時候,回頭衝三姐和二叔客客氣氣的說:“走了啊,回見。”

  ……

  看到老大安然無恙的出來,兄弟們一陣歡呼,簇擁著劉子光和王星,耀武揚威的走了,金碧輝煌的工作人員們士氣大挫,無不垂頭喪氣,罵罵咧咧。

  兩條死狗被拖走,沒精打采的清潔工拿著拖把清掃著大理石地面上的血跡,三姐和二叔坐在一起商量著。

  “媽的,見血了,我活四十多歲還是第一次讓人拿傢伙頂著脖子,回頭我非廢了這小子不可。”二叔摸著脖子上的紗布說。

  “老二,那幫新來的得嚴加管教,所有人的手機都得沒收,要不然隔三差五來找人,這生意就沒法幹了。”

  “你放心好了,這事交給我,保管讓她們服服帖帖的,還有那個什麼叫大丫的,害老子挨打,我非打斷她一條腿出氣不可……”

  ……

  停車場上,老王站在警車前勸著劉子光:“小劉,金碧輝煌的靠山很硬,是你沒辦法撼動的,唉,我也只能說這麼多了,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老王上車走了,劉子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品味著老王話裡的意思,王星湊過來說:“劉哥,這警察怎麼這樣,合著就是一和稀泥的啊?”

  劉子光說:“你能指望一個片警幹什麼?老王已經很敬業了,咱們走。”

  走到汽車前,劉子光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又向曹達華借了兩千塊錢,把紅姐叫過來交代:“小紅,把這些錢給老李,就說是他女兒的獎金,讓他趕緊回家給老婆看病,大丫的事情我們會處理的。”

  紅姐感激的看了劉子光一眼,拿著錢走了。

  回去的路上,劉子光久久的沉默著,王星和沈默著,兩人各自想著心事,一直到小區門口,劉子光才說:“王星,你相信這個世界有正義存在麼?”

  王星斬釘截鐵地說:“我堅信,正義一定存在!”

  劉子光意味深長的一笑:“你說話的口氣很像警察。”



3-56 寂寞平安夜

  劉子光意味深長的一笑:“你說話的口氣很像警察。”

  王星一愣,也笑著說:“警察哪像我那麼有正義感啊,你看今天的那個姓王的老傢伙,低三下四跟求人似的,警察當到這份上也夠憋屈的。 ”

  劉子光說:“我說的不是真警察,是電視裡的警察,你這個扮相演刑警不錯,呵呵,今天平安夜,趕緊找你女朋友去吧。”

  王星這才想起來今天是什麼日子,罵一句自己糊塗,趕忙下車告別,去幼兒園接自己女朋友下班了。

  看著王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劉子光才驅車回到公司,紅星公司的員工們正等著他回來開總結大會呢。

  劉子光不喜歡開會,隨便走了個形式就宣布會議結束,提前下班,大家歡呼一聲各自散去,劉子光卻陷入沉思之中,經過今天這件事,和金碧輝煌的矛盾更深一層,依閻金龍睚眥必報的性格,肯定會找回這個場子,與其等他打上門來,不如先下手為強,可是,閻金龍的後台那麼強硬,自己的對頭楊峰又當了派出所副所長,形勢比人強啊。

  思來想去,劉子光終於想出一個妙招,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說道:“翠翠麼,回頭你到營地去找志軍,讓他給我回個電話。”

  放下電話,又想了想,接著撥了個號碼,鈴聲響了十幾遍對方才接,聲音壓得很低:“喂,我是周文。”

  “周文,有件事想找你幫忙,我們保安公司想把全市的幼兒園保安業務都給攬下來……”

  周文趕緊打斷他說:“老同學,不是我不幫忙,周市長剛剛扶正,我不好給他添麻煩的,這麼大的事情,我一個小秘書也不能做主。”

  劉子光說:“你誤會了,不是給周市長添麻煩,是給他添政績,最近一段時間精神病人襲擊幼兒園的惡性事件在全國頻發,我想免費為全市的在冊正規幼兒園提供保安服務,你只需要搭個橋就行。”

  “這樣啊,我考慮一下,有機會給周市長提一下,馬上有個會,先掛了。”

  周文是個小心謹慎的人,當上市長秘書也沒多久,和那種權勢滔天的大秘還是有區別的,他不肯給個準話,劉子光也不怪他,事實上紅星公司的執照也是剛剛註冊好的,工商局那邊一直不肯辦,至誠集團動用了社會關係也沒用,隱約聽說是上面有人發過話,說政策收緊,不讓社會力量辦保安公司。

  江北官場就是這樣,有時候法律還不如政策管用,政策又不如某人的一句話,一張條子管用,最後李紈怒了,直接注資五百萬,派人去省城工商局註冊的。

  人家李紈把這麼大一家公司交給自己,國內的保安公司還屬於勞動密集型產業,高精尖的安防器材,私人保衛等業務都處於初級階段,保安公司最高端的業務也不過是幫人裝個防盜門,監控器,幫銀行押款運鈔,為企事業單位把守大門而已。

  紅星公司走的也是這種路子,現在公司整合了原至誠集團物業保安那一塊,旗下有保安人員數百名,其中大部分還是四五十歲的下崗工人,看個大門守車庫還行,真正能衝鋒陷陣委以重任的不過百十號人。

  說白了,現在紅星公司是人比活多,每個月光工資都是淨虧損的,等於用人家李紈的錢養著自己的打手,劉子光可不是吃軟飯的主兒,公司業務遲遲不能開展,他也急啊。

  動用周文是迫不得已的一招,老實說劉子光對這位老同學的期望值不高,只希望他能把話給周市長帶到,按照周市長的政治頭腦,是不可能放棄這樣一個機會的,到時候再找電視台的江雪晴報導一下,紅星公司的名氣就出去了,既能打響第一炮,又能解決一部分保安員的就業問題,至於利潤,現在還不需要考慮。

  距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劉子光打開了電腦收取郵件,除了公司發來的公務郵件之外,還有一個陌生的郵件,發信人的名字是FFLY,是方霏的信。

  打開郵件,一個字一個字的讀著,信不長,簡單介紹了來到非洲以後的情況,醫療隊的條件非常艱苦,經常深入到瘧疾橫行的叢林深處,別說網絡了,就連電話都打不通,唯一的衛星電話掌握在醫療隊政委手中,不能輕易動用,所以這段時間以來,方霏都沒有和家裡聯系過。

  今天是平安夜,醫療隊也來到大城市布拉柴維爾休整,方霏正好趁這個機會在酒店的網吧裡發郵件,信是在線寫的,很短,但是真情流露,讓人不勝噓噓。

  信的最後寫道:家裡下雪了麼,好想回去打雪仗啊,我現在都曬成黑炭頭了,想你,吻你,我的臭壞蛋。

  劉子光默默地關了電腦,心中充滿了愧疚之情,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啊,他劉子光也是個正常的男人,也有七情六欲,方霏對自己是真心實意,李紈又何嘗不是一腔真情呢,事到如今,只能做個鴕鳥,走一步看一步了。

  抽屜裡放著兩個包裝精美的紙盒子,這是為李紈和小誠預備的禮物,拿著禮物出門上車,直奔濱江錦官城而去,一路之上,腦子裡卻都在思念著方霏,這種矛盾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到了錦官城李紈家,按響門鈴之後,阿姨過來開門,見是劉子光來了,眼神竟然有些異樣,沒有像往常那樣熱情的把劉先生往家裡請,而是很客氣的站在門後,轉身喊道:“有客人來了。”

  “客人?我怎麼就變成客人了?”劉子光心中納悶,側耳傾聽,裡面傳來小誠的歡笑聲和老年人說話的聲音,他頓時明白了,李總家裡長輩來了,而自己和李紈的關係並未公開,說的好聽點是男友,說的難聽點就是姘頭,李紈挑選的傭人可是很細心負責的,這種細微的事情也會幫主人考慮到。

  “來了。”李紈穿著家居服從裡面出來,看到是劉子光,眼中明顯露出欣喜的神色,過來接了禮物說:“小誠的爺爺奶奶來了,進去坐一會吧。”

  劉子光說:“我就不進去了,先走了。”

  “就走啊……” 李紈嘴上挽留著,但是卻沒有實際行動,她也明白這種場合挺尷尬的,讓劉子光進來和小誠的爺爺奶奶面對面,大家感覺都會比較古怪。

  劉子光轉身走了,李紈把禮物交給阿姨,追出來低聲說:“小誠的爺爺奶奶是中午突然過來的,我一點準備都沒有,我家的事情比較複雜,唉,算了,你能理解就好,對不起了。”

  劉子光撫摸著李紈的頭髮:“沒事,好好招待老人,我走了。”

  屋裡傳來小誠的喊叫:“媽媽,是叔叔來了麼,他說要給我帶禮物的。”

  李紈對劉子光說:“那我不送你了,慢點走啊。”說完慌忙回去。

  劉子光下樓上車,慢慢開出錦官城,江北市的平安夜已經是霓虹和人的海洋,幾乎所有的年輕人都湧上街頭,市中心一帶水洩不通,裝成聖誕老人的促銷人員,賣糖果玩具氣球的小販,還有手挽手的情侶,形成一道獨特的中國式平安夜風景。

  外面如此喧囂,劉子光卻覺得孤獨無比,方霏在海外,李紈在陪家人,一幫好哥們跑路的跑路,訓練的訓練,連找人喝酒都找不到,這個聖誕夜真的很淒涼啊。

  不知不覺間,車就開上了濱江大道,沿江這些娛樂場所全都燈火通明,霓虹閃爍,遊人如織,忽然一陣尖利的喊聲從身後響起,只見一個衣衫不整的年輕女人赤著腳奔過來,一邊跑一邊慌亂的回頭張望,後面四五個穿著黑衣服的大漢緊追不捨,路人全都無動於衷的看著,沒有人出手相救,甚至沒有人幫忙報警。

  原因很簡單,前面跑著的這個女人一頭紅髮,穿著帶亮片的短小上衣和紅色的皮裙子,腿上是黑色網襪,這打扮一看就是風塵中人,而後面那幫穿黑衣服的傢伙則是一臉的江湖氣,這陣仗還用問麼,黑社會執行家法呢,誰吃飽了撐的管這檔子閒事啊。

  “救救我!快報警!”那女人一邊倉皇奔逃一邊淒厲的喊著,但是路人都用陌生甚至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她,有些女孩子還抱著男友的胳膊皺著眉頭說:“不許看壞女人!”

  女人的腿似乎有傷,跑的不快,眼見雙方距離越來越近,忽然一輛黑色轎車衝了過來,在追兵的必經道路上一個急剎車停下,車門彈開,黑衣打手猝不及防被車門撞倒,汽車只是一頓,加油往前竄了十幾米停在那女人身前兩米處。

  “上車!”劉子光在車裡喊道。

  女人一愣,看見是他,便迅速鑽進副駕駛位子,拉上車門說:“快開車!去公安局!”

  聲音有些熟悉,劉子光扭頭一看,雖然這位風塵女子染了紅頭髮,戴了接睫毛和美瞳,面頰和鼻樑處也有不易察覺的修飾,但是從她那剛毅的眼神中劉子光已經認出來。

  她是女刑警胡蓉。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4 09:40 PM

3-57 刑警掃場子

  女刑警胡蓉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染成紅色的頭髮上往下滴著水,面色蒼白無比,牙齒打顫,穿著黑色網襪的大腿上明顯有一道烏青淤紫的痕跡,怪不得她跑不快,原來是被人打傷了腿。

  見劉子光還不開車,胡蓉氣急敗壞的喊了一聲:“快開車!”劉子光依然沒動,抬手指了指前面,兩個黑衣大漢已經站在了車頭前,伸手點著劉子光,讓他下車。

  追兵們陸續到達,將劉子光的汽車團團圍住,敲窗戶砸車門,罵罵咧咧的,周圍群眾依然興致勃勃的圍觀著,不時指指點點說些什麼。

  “把你手機給我!”胡蓉說。

  劉子光先把手機遞給胡蓉,然後解了安全帶,脫下上衣丟給胡蓉,這才開了車門走下來,下車的同時將車門鎖死,含笑面對著這幫黑衣打手,慢慢捲起了袖子。

  眾打手這才認出是他,下午剛去金碧輝煌大鬧一場的劉子光,幾個人頓時面面相覷,就憑他們的身手,打起來肯定佔不到便宜啊,其中一個領頭的捏著對講機的耳麥低聲說了一句話,然後衝同夥們一甩頭:“走!”

  四五個打手悻悻的走了,劉子光冷冷的目送他們離開,忽然他感覺到遠處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掃視四周,發現五十米外一輛黑色卡迪拉克轎車的車窗正在升起,車裡那雙被酒色淘空的黑眼圈如此之熟悉,是二叔。

  回到車裡,系上安全帶準備開車,胡蓉已經打完了電話,披上了劉子光的外套,但還是止不住牙齒的顫抖,劉子光發動汽車,打開了空調,鎮定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從極度緊張中鬆弛下來,胡蓉才覺得精疲力竭,今天的經歷簡直如同噩夢一般,所看到的一幕至今無法相信,但腿上的傷卻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女刑警閉上了眼睛,用微微顫抖的聲音低聲說:“他們殺人……把人當畜生一樣關押著,簡直是禽獸不如!”

  “金碧輝煌麼?”劉子光問道,同時一股憤怒湧上心頭,金碧輝煌果然是個暗無天日的魔窟,想必華清池過去的那幾個技師已經遭遇不測了吧。

  “對,金碧輝煌,有煙麼?”胡蓉恨恨的說道。

  劉子光詫異的看了胡蓉一眼,把煙盒丟給她,女刑警掏了一支煙叼在嘴上,用點煙器點燃了香煙,深深地抽了一口,眼角竟然有晶瑩的淚珠閃現。

  “太慘了,他們把騙來的女孩子當成賺錢機器,稍有不從就打斷腿,用拖把,用台球桿,用灌了沙子的橡膠軟管,打斷腿是家常便飯,據說還有被……如果不是自己親眼看到,真的不敢相信。”

  胡蓉正沉侵在恐怖的回憶中,忽然劉子光一個急剎車,胡蓉沒係安全帶,當即向前栽去,頭差點碰到風擋玻璃。

“你怎麼開的車!”胡蓉剛吼了一聲,就發覺身邊的車門被人拉開了,一隻大手揪住了她的頭髮往外拽,那邊劉子光也慢慢舉起了雙手。

  一輛從斜刺裡鑽出來的警車正擋在輝騰前方,後面也有一輛警用麵包車駛過來,拿著橡皮棍、狼牙棒的治安隊員從車裡鑽出來,神色冷酷無比。

  抓著胡蓉頭髮的那人是個四十餘歲的老警察,動作極其狠辣,膝蓋頂在胡蓉腰上往上,使她暫時失去重心,然後往地上一甩,啪的一聲,胡蓉摔倒在地,疼的說不出話來。

  “帶走!”老警察大手一揮,兩個治安隊員過來就要綁人,那邊劉子光也被人用槍指著頭,慢慢從車裡走下來,雙手扶著車頂接受搜查,就在他們車後不遠處,那輛神秘的卡迪拉克轎車又出現了,但只是靜靜地停在那裡。

  一個警察用槍瞄著劉子光,另一個人過來粗暴的在他身上摸著,拍打著,看看有沒有攜帶管製刀具或者其他違禁品,劉子光冷笑道:“你們動作挺快啊,知道她是誰麼?”

  “少廢話!”老公安厲聲喝道,叼起一支煙,用鍍金防風打火機點燃,點亮的一瞬間,火焰只照亮了他下半張臉,顯得格外陰森。

  剛才那一下摔得很厲害,胡蓉只覺得全身的骨架都散了一樣,頭皮也疼得厲害,那一拽起碼扯掉自己十幾根頭髮,她奮力掙扎著,怒吼道:“是自己人!我是刑警二大隊的!”

  兩個治安員不約而同的停住,探尋的目光看向老警察,老警察豎起眉毛,想了想問道:“你的證件呢?”

  “化裝偵查,沒帶證件。”胡蓉還在掙扎著。

  “銬起來,帶回隊裡再說。”老警察不耐煩的一甩手。

  劉子光嘿嘿冷笑:“就你這水平還老公安呢,政法委書記的女兒,江北警界之花都不認識,活該你一輩子升不上去。”

  老公安心裡一動,又聽到胡蓉喊道:“我是二大隊的胡蓉,我的上級是韓光,你可以打二大隊的電話問,也可以直接找支隊長謝華東

  說的有板有眼,興許是真的!

  二大隊的胡蓉可是個風頭人物,接連不斷的立功受獎,又是政法委書記的女兒,豈是治安大隊這幫伙計能得罪的人,老公安拿出手電自己照了一下胡蓉的臉,暗暗吃了一驚。

  出於對職業風險性的考慮,刑警們輕易不會在公共媒體上露面,即使上電視也是要打馬賽克的,胡蓉身為刑警也很注意這一點,雖然多次立功受獎,但都是只有名字不見照片,但身為內部人員,對這位江北市有名的女警官還是知道一些的,看她面部輪廓和身材特徵,說不定真的是胡蓉。

  老公安就是老公安,事到如今認錯是肯定不行的,他虎著臉說:“先上車,我會通知二大隊來領人,走!”

  胡蓉還是被押上了警車,只是沒帶手銬而已,但劉子光就沒那麼幸運了,被上了背銬押上了麵包車後面的鐵籠子裡。

  “胡警官,怎麼每次和你牽扯上就沒好事,咱們是不是犯沖啊?”劉子光隔著鐵柵欄對胡蓉說。

  胡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麵包車開走了,老公安卻留了下來,衝著遠處的卡迪拉克擺了擺手,卡迪拉克便靜悄悄的開走了,老公安這才拿出手機打電話:“楊子,出了點意外,你趕緊安排一下吧。”

  ……

  刑警二大隊的同事接到通知迅速趕到,大隊長韓光當場就罵娘了,治安大隊這幫慫貨,居然把刑警偵查員當成真的賣淫女來處理,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當的警察。

  治安大隊的人這才明白,原來這個女人真的是刑警,而且是政法委書記的女兒,哪還敢說什麼,只有不停地賠禮道歉。

  胡蓉卻根本不想追究他們,急切的說:“韓大,趕緊出動吧,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韓光說:“金碧輝煌有背景,搜查證一直沒批下來,要不然我早掃了他們的場子了。”

  “可是,活人不能被尿憋死,那麼多的人被非法拘禁,甚至打死打殘,咱們身為警察怎麼能被條條框框束縛,眼看著無辜百姓受罪?犯罪販子逍遙法外?這是韓大你平時教育我們的,難道你忘了麼?”

  韓光低頭無語,狠狠地抽煙,胡蓉又說:“韓大,這一次不聽命令擅自行動是我不對,我保證給你寫一份深刻的檢查,但是現在咱們真的不能見死不救啊,我逃出來了,他們肯定會轉移那些人,現在去還來得及,再遲一會就真的晚了。”

  韓光的腦子在迅速轉動著,思考著,忽然將煙頭一丟,喝道: “走,去金碧輝煌!”

  胡蓉終於鬆了一口氣,眼角又有晶瑩閃爍,忽然她想起了什麼,轉頭問治安大隊的人:“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呢?”

  “拘留了。”

  “放了!”

  “可是,他是老呂抓的人啊,還是等老呂回來再說吧。”

  被激怒的胡蓉反而冷靜下來,抓起桌上的電話說:“好,你不放人是吧,我打電話讓政法委書記和你說話。”

  對方立刻慫了:“放,這就放。”

  這是胡蓉第一次利用父親的職權壓人,她不喜歡這樣做,也很鄙視這種行為,但是事實卻讓她的信念一次又一次的承受打擊,遵紀守法嚴格按照規章辦事,等於帶著鐐銬跳舞,不但不能有效地打擊犯罪,還會被對方鑽了空子。

  不知不覺間,胡蓉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刑警學院畢業生了,她成熟了。

  刑警們迅速出動,胡蓉也再次帶傷上陣,她披了一件警用多功能服,接過戰友遞過來的九二式手槍,嫻熟的退出彈夾看看子彈,跳上大切諾基命令道:“開車,去金碧輝煌!”

  大切諾基轟鳴著開動了,女刑警卻下意識的看了看後視鏡

  後視鏡裡,劉子光孤單的身影站在分局門口,顯得格外孤寂。

  ……

  今天是平安夜,金碧輝煌的生意格外好,停車場車滿為患,大門口進進出出都是客人,閻金龍手下頭馬禿頭帶著耳麥穿著西裝站在大門口,警惕的盯著四周,三輛閃著警燈的越野車出現在停車場入口的時候,禿頭按住了耳麥低聲說:

  “他們來了。”



第四季 4-1 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守護神

  三輛越野車直衝到金碧輝煌大門口才急剎車停下,十餘名彪悍的便衣警察跳下車來,二話不說就往大門裡衝,與此同時從大門內湧出二十多個穿黑西裝的保安,排成一堵人牆擋在門口,當先一人禿頭鋥亮,囂張跋扈。

  韓光右手舉著九二式手槍,虎口掐在擊鎚位置,槍口朝天,徑直走過去,禿頭迎上來伸手推他,厲聲喝道:“有搜查證麼!”

  “警察辦案,閃開!”韓光手一揮,槍柄正砸在禿頭脖頸處,趁他彎腰之際,抬起膝蓋狠狠一擊,當場將他放翻在地,刑警們一擁而上,正要闖入之際,趴在地上的禿頭捂著肚子爬起來,大喊一聲:“別放他們進去。”

  保安們立刻胳膊挽著胳膊組成人牆,一雙雙充滿戾氣的眼睛盯著警察們,這些人是閻金龍手下最忠實的打手,大場面見得多了,區區十幾個警察還嚇不倒他們。

  “別以為我不懂法,沒有搜查證就不能進,警察行凶打人,我要告你!”禿頭揉著脖子上的傷惡狠狠地說。

  一個小刑警怒極,用手槍指著禿頭喝道:“趕緊讓開!”

  “有種你就開槍,不開槍不是人養的!”禿頭彪悍之際,迎著槍口撞上來,大有悍不畏死的架勢。

  韓光的拳頭慢慢的握緊了,現在正是客流高峰期,金碧輝煌門口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大堂裡還不斷有對方的保安人員增援過來,金碧輝煌竟然猖獗至此,連刑警都敢阻攔,這反倒說明一個問題,他們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妨礙執法,給我銬起來!”韓光一聲令下,兩個刑警拽出手銬撲上去,但對方毫無懼色,竟然和警察推搡廝打起來,刑警們雖然有槍,但是投鼠忌器,槍在手裡反倒成了累贅。

  正在糾纏之際,“砰砰砰”三槍響起,震耳欲聾的槍聲嚇得圍觀群眾倉皇逃竄,打手們也為之一顫,對方真敢開槍,他們也就慫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開槍者身上,胡蓉手裡舉著冒著青煙的手槍,怒形於色的喝道:“拘捕襲警是重罪,誰敢以身試法!”

  保安們不說話,都在看著禿頭,禿頭恨恨道:“算你們狠,弟兄們讓路!”

  保安們乖乖閃到一邊,胡蓉對兩個刑警說:“把他們全抓起來,誰敢反抗就開槍。”

  “是,胡探長。”兩個警察舉著槍過去喝令道:“全都蹲下,手抱頭。”

  禿頭和他的手下們都按照警察的命令蹲在了一邊,但是禿頭一雙惡狠狠的眼睛依舊緊盯著胡蓉,同時也發現了站在胡蓉身邊的劉子光,心中不禁一驚,這小子居然和刑警們搞到了一起,麻煩了。

  剛才,就在劉子光想打車離開分局的時候,那輛大切諾基又飛快的倒了回去。胡蓉面無表情的說:“上車,幫忙。”

  劉子光明白,自己算是目擊證人,可以幫得上忙,便二話不說,拉開車門跳了上去。

  金碧輝煌的大門打開了,大廳裡人來人往, 熙熙攘攘,帶著工牌穿著考究的服務員們驚慌的開著這幫不速之客,都不敢說話。

  韓光站在大廳中央,大聲喊道:“警察辦案,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許動。二隊上樓搜查,三隊控制嫌疑人,一隊跟胡探長抓人!”

  “是!”刑警們齊齊應了一聲就要展開行動,這時候金碧輝煌的大老闆終於露面了,電梯門打開,閻金龍在幾個高級管理人員的陪同下出現在現場,他緊皺眉頭問道:“韓大隊長,這是怎麼回事?”

  “你就是閻金龍?你公司涉嫌非法拘禁,我們要展開調查,請你配合。”韓光冷冷的說。

  “好,我配合,但是請你們不要為難我的客人。”閻金龍彬彬有禮的說道,又命令幾個手下:“你們配合警方調查,給予一切方便。”

  “可是,閻總……”一位經理為難起來。

  “沒有可是,全力配合!”閻金龍眉頭一皺。

  警察們各自執行搜查任務去了,劉子光依然站在原地,悠閒地看著閻金龍的表演,從剛才他鎮定自若的表現就能看出,這傢伙肯定已經得到風聲,並且做了必要的安排。

  閻金龍也發現了劉子光,他眯縫起眼睛,仔細打量著這位新近上位的江北市黑道明星人物,高土坡那幫小混混的老大,身量普通,相貌普通,眼神中也沒有傳說裡那股凌厲的殺氣,看起來就像是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而已。

  但閻金龍畢竟是老江湖了,形形色色的人見得太多,尋常人等搭眼一看就能估摸出對方的斤兩,但這次他有些心裡沒底,難道這個人真的是劉子光麼?

  對方正是劉子光,確實沒錯,這一點毋庸置疑,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對方是個比自己更加深藏不露的老江湖,極好的將殺氣和戾氣都掩飾住了,這種人,你猜不透他的想法,猜不透他下一步想做什麼,是相當難纏的對手。

  在閻金龍打量劉子光的同時,劉子光也在注意著閻金龍,不過此刻他的眼神是那種淡然的,很不經意的,嘴角也是微微翹起的,似乎閻金龍只是一本只有圖畫沒有文字的幼稚園讀物,一眼就能看透。

  閻金龍個子不高,一米七上下,偏瘦的體型,體面的衣著,脖子上和手上並沒有那種江湖人物喜愛的粗大金鍊子,頭髮一絲不苟的向後背著,偶爾一笑,滿嘴焦黃的牙齒,如果事先不告訴你,你或許會認為這不過是個有點狡猾的小奸商而已。只有他不經意間一兩個細微動作和金碧輝煌員工們看著他的時候那種敬畏的眼神,才能猜出閻金龍黑道老大的真實身份。

  “你是閻金龍?”劉子光含笑問道,掏出煙來點上。神情淡定,彷彿大廳內的緊張氣氛絲毫也沾染不到他。

  “你就是高土坡的小劉?”閻金龍也笑了,彷彿看到了神交已久的老朋友一般。做老大的當然知道,這種場合不能失了面子和氣度

  “華清池是你找人掃的吧,還有濱江大道65號那塊地,也是你在土地局託了關係吧?”劉子光問道。

  “對,是我,有問題麼?”閻金龍從容答道,笑容可掬。

  “沒事,我就問問,對了,你那個兒子挺不爭氣的,一點也不隨你,下次我再遇到他,幫你教訓一下,沒意見吧?”劉子光也是一臉的笑意,和煦如春風般。

  “哦,東東調皮,有我這個當爹的教訓,你還是管好你的小弟吧,現在卓老二和小貝在省城吧,離鄉背井挺不容易的,我在省城還有幾個朋友,有事你說話,我安排。”

  兩個人皮笑肉不笑的說著話,韓光則冷冷看著他們,一言不發。

  ……

  刑警們在金碧輝煌迅速搜查著線索,但是情況很不理想,刑警二大隊不像其他單位人員那麼充足,隊伍相當精悍,偵破案件不會受到影響,但是遇到這種大規模搜查的時候就力有不逮了,本來這種任務至少需要交巡大隊封路,治安大隊配合搜查,武警支援,但是事發倉促,韓光只帶了二大隊的一半人馬,搜查這麼大一個會所,警力相當緊張。

  在來的路上已經呼叫支援了,但是支援警力還未抵達,這不得不讓韓光有些煩躁,自從前任市委書記調走,李書記扶正之後,江北官場大換血,政法口的變動也很大,主管刑偵,功高震主的宋劍鋒副局長已經被貶到司法局當副職去了,政法委書記胡躍進也被架空,估計還有三四個月時間就退休了,到時候馬局長就會兼任政法委書記,成為名副其實的政法口一哥。

  韓光是胡躍進賞識的人,又是宋劍鋒麾下愛將,屬於胡派嫡系,馬局長早就對這個作風強硬,不懂得顧全大局的大隊長看不順眼了,這麼大的綜合行動,調動上百警力,可不是大隊長就能組織起來的,起碼要支隊長級別的才能批,可是……

  看閻金龍淡定的樣子,很可能已經得到某些敗類的通風報信,做好了應對工作,金碧輝煌這種場所,暗道機關不計其數,真想藏幾個人還不跟玩似的,現在韓光只能寄希望於胡蓉了,這位勇敢的臥底女警官,深入看守所後獲得了可靠的情報,發現金碧輝煌和一系列殺人案有牽扯,並且不顧自己的命令,冒險深入到金碧輝煌內部,獲取了第一手資料,有她帶路,興許能發現金碧輝煌不可告人的密窟。

  此刻胡蓉都快急死了,白天明明是被他們帶到金碧輝煌地下室的,那裡隱藏著數百名被騙來搶來的女孩,毫無人身自由,終日不見陽光,所有通訊工具都被沒收,身上連紙筆都不允許存在。

  有個叫二叔的四十餘歲男子是這裡的培訓師,專門負責調教新人,新人進來之後先聽他講解會所的規矩,通常外面娛樂場所和旗下小姐的分成是五五開,或者四六,但金碧輝煌卻是三七,而且規矩極其嚴苛,稍微違反一點,比如和客人多說了幾句話,夠鐘沒有及時出房間,亦或是工作現場落下了什麼雜物、用具之類的,再或者被客人投訴,那麼連三成都拿不到,還要被倒扣。

  這些是基本的規矩,只要不違反就不至於丟命,但是如果觸犯了二叔定下的高壓線,比如逃跑,試圖報警、私自和家人聯繫,說會所的壞話,不服從管理,罵二叔、三姐,或者閻總,就要被處以家法,用台球桿或者灌滿沙子的橡膠軟管打腿,直到打斷為止,這樣的人在金碧輝煌可不少,據老人介紹,凡是金碧輝煌腿腳有殘疾的清潔工,基本上都是這麼來的。

  二叔還組織這些新從看守所搞來的員工參觀了地下室內的一個房間,不足六平米的小屋內,一個兩腿都被打斷的女人躺在骯髒不堪的床上,奄奄一息。

  據說,這是不服從二叔管理的典型,幾次三番試圖逃跑,不但報了警,還從老家叫來幾十個親戚想搶人,最後還不是被金碧輝煌硬壓下去,不了了之,本來是想把她弄死拉到的,後來考慮到缺少一個反面典型,就留了下來以儆效尤。

  聽到、看到這些觸目驚心的事情,新來的技師們嚇得臉色慘白,有個叫麗莎的女孩當場腿都軟了,居然哭著鬧著說不幹了,二叔當即現身說法,拿了根台球桿子抽的麗莎哭天喊地,連連求饒才罷休。

  這些證據雖然不足以證明江邊的無頭女屍案是金碧輝煌做的,但是起碼非法拘禁,組織容留賣淫罪是少不了的,胡蓉當機立斷,停止偵查,馬上出去打掉這個黑窩點。

  說起來胡蓉這次化裝偵察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稍有不慎就會陷身在此,連通風報信的機會都沒有,不過幸好她聰明,見勢不妙便裝出害怕的樣子,極力迎合二叔,還挺身而出願意第一個被試活。

  試活也是二叔的專利,他會根據技師的素質進行評分,優秀的會調去高級包房服務,稍遜一籌的發到洗浴那一塊去,當然能進金碧輝煌的人沒有素質太差了,畢竟看守所的梅姐會把關的。

  胡蓉身材高挑,胸臀豐滿挺翹,充滿青春活力,正是二叔喜歡的類型,於是當即把她帶到樓上房間去試活,那是金碧輝煌裡專門設置的砲房,天花板上的大鏡子,水床,浴池,專門定制的椅子,充氣球,紅繩套索,大屏幕液晶電視等設備應有盡有,

  為了迷惑二叔,胡蓉還是被佔了些小便宜的,但這樣也使二叔放鬆了警惕,他脫了褲子躺在水床上,等著出浴的“瑪麗”幫他吹簫的時候,卻迎來狠狠的一腳。

  那一腳幾乎用盡了胡蓉全身的力氣,二叔這般鐵打一般的精壯漢子都一聲沒吭昏死過去,胡蓉當即反鎖房門,從容出去下樓直奔大門口。

  別人以為胡蓉是服務小姐,就沒搭理她,直到胡蓉接近大門的時候保安才發現這個小姐沒帶工號牌,而且這時候二叔也捂著褲襠從房間裡跌跌撞撞的出來,聲嘶力竭的大喊:“抓住那個小婊子!”

  胡蓉拔腿就跑,警校的訓練此時派上了用場,門口兩個保安被她迅速放翻,但胡蓉也付出了代價,腿上被狠狠敲了一棍,她扔了高跟鞋直奔出去,一邊跑一邊大呼救命,金碧輝煌的保安在二叔的帶領下緊隨其後追出來。

  假如不是劉子光適時的出現,胡蓉一定會被他們抓回去,一定會遭到二叔慘無人道的毆打和虐待,甚至有可能變成淮江岸邊的某具無頭女屍,這絕不是聳人聽聞。

  在警車裡,劉子光開玩笑說咱倆是不是犯沖的時候,胡蓉沒有回答,其實那一刻她想說的是,你是我命中註定的守護神。
作者: ta婷    時間: 2010-7-4 09:41 PM

4-2 沉睡的猛虎甦醒了

  韓光冷冷的看著閻金龍和劉子光在那裡夾槍帶棒的說話,大廳裡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動,刑警大隊長手裡那把大張著擊鎚的手槍給他們極大的心理壓力,但是閻金龍卻絲毫也不擔心,他時不時瞟一眼前台牆上的世界鐘,心中估算著上頭也該有電話過來了。

  果然,門外急匆匆走進來一個刑警,附耳對韓光說了句話,韓光點點頭道:“你在這守著,我馬上回來。”然後瞪了閻金龍一眼,出門去了。

  來到警車旁,抓起車載對講機說道:“我是韓光,我是韓光,請講。”

  對講機傳來刑警支隊長謝華東嚴厲的聲音:“誰給你的命令去衝擊金碧輝煌的,你知不知道闖了多大亂子!市委,外事辦的電話都打到我這裡來了!”

  韓光耐著性子聽支隊長發完脾氣,才答道:“報告支隊長,金碧輝煌涉嫌非法拘禁,故意殺人,我們的偵查員胡蓉都被他們打傷了,人證物證俱在,我查抄金碧輝煌,完全是合法合理的。”

  謝華東聽到胡蓉的名字之後,明顯愣了一下,對講機裡沙沙一陣噪音,然後支隊長調整了情緒說:“小韓,案子不能急,也不是這麼辦的,今天晚上,金碧輝煌有外事接待任務,關係到我市招商引資的大局問題,你的人貿然衝進去搜查,干擾了會議的正常進行,這是政治錯誤,你負擔不起的,現在我命令你,馬上撤退!”

  韓光大聲道:“你說什麼?我聽不見,對講機壞了,操,什麼破玩意!”說著將手麥狠狠摔在駕駛台上,轉身回金碧輝煌大廳,剛走到門口,手機就響了,打開一聽,支隊長的咆哮傳來:“韓光,我現在命令你,馬上終止任務,帶隊回來接受處分,你非要鬧到我們集體脫警服的地步麼!”

  韓光一言不發,直接掛了電話,大步流星走進來說道:“把他們統統給我銬起來!”

  閻金龍面色一沉,手中煙蒂上長長地煙灰斷了,但他依然談笑風生道:“沒問題,我們全力配合調查。”

  正說著,樓上下來幾個穿著西裝沒打領帶的中年男子,一看那副氣派就知道是機關幹部,幾個人面帶慍怒,嘴裡嘀咕著:“太不像話了,太不像話了!”徑直走到韓光面前說:“你是他們的領導麼?”

  韓光說:“對,我是江北市公安局刑警二大隊的韓光。”

  幹部說:“你知不知道我們正在和外商洽談很重要的事情,你的手下打擾了會議的正常進行,還打傷了外商身邊的工作人員,我告訴你,這件事你要負全部責任,你對誰負責?我要找你領導說話!”

  韓光把手槍保險關上,冷冷看著這個幹部,問:“你又是誰?”

  “這是我們招商局李局長,你說話客氣點!”幹部身後一個夾著皮包的年輕工作人員指著韓光怒喝道。

  閻金龍悄悄笑了一下,過來勸道: “都別生氣,今天是平安夜嘛,大家都平平安安,客客氣氣的度過吧,韓大隊也是公務在身,李局長你別在意啊,哈哈。”

  李局長卻更加惱怒,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餵,給我接市委趙秘書……”

  韓光抱著膀子不理他,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閻金龍一眼,心中暗道,老小子真有你的,設了套等著我們來鑽啊。現在局面變得非常被動,只能指望胡蓉那邊有所突破了。

  閻金龍臉上波瀾不驚,依舊客客氣氣的勸著,心裡卻得意洋洋,警察了不起麼,照樣有辦法治的你服服帖帖。

  劉子光卻忽然對這個刑警大隊長的感覺好了起來,不是因為他們都有共同的敵人,而是這樣的烈血漢子對脾氣,夠味!

  ……

  金碧輝煌地下室,胡蓉舉著手槍,帶著部下來回搜索著,但是卻一無所獲,幾個小時前來過的地方竟然大變樣子,變成了台球室和水療會所,而且絕對不是臨時佈置成的,自己親眼所見的魔窟一般的所在竟然憑空消失了,這讓胡蓉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她看到一個瘸腿的清潔工拿著拖把神色惶然的站在一邊,趕緊走過去問道:“你的腿是怎麼回事?”

  “我……我得過小兒麻痺。”清潔工期期艾艾的說。

  胡蓉一皺眉,知道她在金碧輝煌裡不敢說實話,便對部下說:“帶走,協助調查。”

  搜了一圈依然一無所獲,別說是那些受害者了,就連普通的包廂公主,KTV小姐都不見了,平時會所裡常見的黃賭毒今夜是毫無蹤跡,完全大變模樣。

  至於毆打追逐自己的保安,還有那個惡魔一般的“二叔”更是銷聲匿跡,問服務人員,都直搖腦袋,沒有一個人承認會所裡有這麼一號人。

  胡蓉無計可施,銀牙都要咬碎了,正在焦躁至今,韓光的電話到了:“小胡,別查了,他們有準備,咱們查不到什麼的。”

  胡蓉恨恨的一拳打在柱子上,指節上竟然有血,她從牙縫裡迸出一個字:“撤!”便帶著幾個刑警上去了。

  ……

  即便如此,刑警們還是抓走了禿頭和十幾個保安,罪名是阻撓調查,閻金龍啥也沒說,只是笑笑,怕刑警沒沒有車押送那麼多的犯人,還讓司機把會所裡的金龍客車開出來,幫他們送人。

  猖狂至此,簡直就是打刑警們的臉,在場所有警察的臉都火辣辣的,可是面對犯罪分子無言的示威,他們無計可施,只能把憤怒藏在心裡,化為破案的動力。

  ……

  走出金碧輝煌的大門,韓光忽然對劉子光說:“卓力和貝小帥是你朋友?”

  劉子光沒有遲疑:“對,他們是我的兄弟。”

  “嗯,那案子是治安大隊楊峰辦的,現在楊峰調派出所了,案子沒人管了。”韓光說完,徑直上了自己的大切諾基。留下劉子光若有所思,韓大隊話裡有話啊,這分明是說,風聲已經過去了,出去跑路的人可以回來了。

  這種案子就是這樣,往往是出於某方面的壓力,或者某個領導的意思,突擊查一下,辦一下,現在連關在看守所的人都處理完了,該罰的罰,該拘的拘,基本上是沒啥事了。

  韓光為什麼說這個,劉子光很清楚,華清池是唯一有實力,有後勁和金碧輝煌抗衡的地方了,警察和黑社會,關係往往錯綜複雜,說不清道不明,社會就是這樣,很難分清什麼是黑的,什麼是白的,有時候借力打力才是最好的辦法。

  或許是兩害取其輕吧,在韓光心中,劉子光雖然也不是什麼好鳥,但起碼比閻金龍這種人要正氣一些,是可以利用的資源。

  也僅僅是資源而已,但是在女探長胡蓉的眼中,劉子光的形象就複雜多了,事實上女探長一直在抗拒著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想法,但是在不知不覺間,她早就陷進去了。

  “上車。”經過劉子光的時候,胡蓉面無表情的丟下一句話。

  劉子光上了胡蓉的車,胡蓉轟著油門,似乎在發洩著憤怒,終於一鬆離開開了出去,她注視著前方,似乎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劉子光:“為什麼我看到的一切都不見了。”

  劉子光明白她在說什麼,淡淡的笑了:“肯定有隱秘的機關,不能徹底放開搜查是查不出的,不過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從人入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就是金碧輝煌的高層人員。”

  “他們都失蹤了,肯定已經離開江北市。”胡蓉說。

  “你是警察啊,抓人是你的強項啊。”

  胡蓉猛的轉過臉:“可是高層已經介入,這個案子不許再碰,我不瞞你,韓大隊這次恐怕也要停職檢查,我們從一開始就被他們算計了。如果不能立案,我也不能私自抓人。”

  劉子光說:“那就是你們的事了,我愛莫能助,麻煩,把我放到前面就可以了。”

  劉子光的座駕依然停在路邊,胡蓉把他放下,連個再見也不說就絕塵而去了。

  上了車,劉子光沒有急著發動,先抽了一支煙,慢慢思索著,閻金龍的囂張氣勢深深刺激了他,都是開洗浴中心的,憑什麼他這麼屌?我就要隨時被治安大隊帶銬子?

  看來自己的所作所為還是太收斂了,太含蓄了,以至於閻金龍這個下三濫都能和自己分庭抗禮,甚至高出一頭。 TMD老虎不發威,真當我是吃素的啊。

  “啪”煙折斷了,劉子光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喂,皮天堂麼?”

  “喂,誰啊,啊是劉哥啊?”對方一嘴省城口音。

  “對,找你有點事,幫我查個人,閻金龍手下有個叫二叔的,這兩天可能跑路去省城,我找他有點事。”

  “姚老二這個呆逼啊,我認識他,黑眼圈活像讓人揍了兩拳似的,我早想辦了他了。”

  劉子光嘿嘿笑,知道找對人了,閻金龍在省城有關係,自己也有,碰巧閻金龍的朋友和皮天堂是死對頭,找小皮來對付他們再合適不過了。

  “小意思,對了劉哥,啥時候來省城玩,小貝和小卓都想你了。”

  “明後天吧,到時候提前打你電話。”



4-3 利刃出鞘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零點了,躡手躡腳走進門,發現父母的房間還亮著燈,聽到兒子回來的聲音,老媽披衣出來問道:“這麼晚才回來,又喝酒了吧?”

  劉子光說:“沒,光顧著開會了。”

  “哦,給你留了飯了,媽這就幫你熱去。”老媽說著就要去廚房熱菜,搬了新家就是好,房間裡暖氣開得足足的,地暖效果極佳,在屋裡赤著腳,穿一件薄毛衣就能過冬,煤氣灶做飯洗澡都方便,一開就有熱水,再也不用清早爬起來生爐子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自己就算怎麼呼風喚雨,也是父母跟前長不大的兒子,時刻怕自己餓著,凍著,望著老媽的白髮,劉子光心有些暖暖酸酸的感覺,勸道:“媽,你別忙和了,趕緊睡吧,我自己拿微波爐熱就行了。”

  老媽終於進屋休息了,劉子光走進廚房,拿出剩菜熱了熱,又開了一袋炒花生,摸出一瓶淮江大曲來自斟自飲著,忽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是李紈發來的信息,問自己睡了麼,劉子光皺著眉頭,不知道該怎麼回,正在猶豫間,電話又響了,這回是朱王莊打來的電話。

  打電話的是王志軍,他說自己白天拉練去了,直到晚上回來才聽說劉哥找他,趕緊打電話過來,問有沒有耽誤什麼事。

  劉子光先問了問訓練的情況,又問王志軍,前幾天和什麼部隊發生的衝突,王志軍說,具體番號不清楚,應該是軍區下屬的特種部隊,他們的軍官和李建國認識,雙方是不打不相識,晚上還在一起聚餐了呢,那支部隊也在附近拉練,可能過些日子才走。

  “嗯,知道了,家裡暫時還好,就是金碧輝煌那邊逼得很緊,華清池的人都被他們搞走了,興許會鬧出人命。”劉子光說。

  “怎麼不報警?”王志軍問。

  “報警白搭,刑警大隊都出動了,還不是被他們擺平,我尋思過了,這件事不能再忍了,再退縮下去的話,以後就沒得混了,必須打出威風來,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要立威,要下狠手。”

  王志軍沉默了一下,說:“幹!簡直他媽的蹬鼻子上臉,該怎麼弄,你說吧。”

  劉子光說:“不動則已,一動就要玩一次大的,訓練先暫停一下,讓紅蟑螂去採購一批器材物資,回頭我把清單拉給你,他有路子的,然後你和建國再合計一下,江北市的情況,他比你熟。”

  ……

  次日上午,江北市省第四監獄門口,一個剃著禿頭的瘦高個男青年提著行李從厚重的鐵門內走出,刺眼的陽光照的他睜不開眼睛,早已等候在監獄門口的兩個學生打扮的青年丟了煙頭迎了上去。

  三人默默地對視著,久久無語,高個子突然丟下行李卷,和兩個朋友緊緊擁抱在一起,互相捶著對方的脊背,瘦猴和螞蟻都激動地流下了眼淚,但是刑滿出獄的王文君卻一臉的漠然,僅僅半年的牢獄生活就將這個十八歲的年輕人磨礪的像個飽經滄桑的江湖客。

  王文君是被判處了一年半的有期徒刑,後來有通過上訴減刑至一年,他在監獄裡表現的很好,遵守監規,認罪態度好,有一次重刑犯試圖越獄的時候,是他臨危不懼制止了那名喪心病狂的罪犯,為此還負了傷,監獄方面提請駐監檢察院幹部,為他申請了減刑,一年的有期徒刑,半年就服完了。

  瘦猴幫他拿起行李,螞蟻掏出煙來幫他點上,三個人邊走邊說話。

  “瘦猴,螞蟻,你們還好麼,畢業了吧,上班了麼?”王文君問道。

  “嗯,都拿了畢業證了,現在給別人幫忙呢,”瘦猴含糊其辭的說。

  “對了,高竿你有什麼打算麼?”螞蟻問道。

  “我?”王文君眼中一陣茫然,高中都沒畢業,又是刑滿釋放人員,自己又能幹什麼了,他搖搖頭,嘆口氣說:“再看吧。”

  三人上了公共汽車,王文君注視著外面的藍天白雲,騎著自行車的人,平常的景色在失去自由的人看來,是那樣的難得,雖然只蹲了半年的監獄,但是這半年來的風風雨雨,讓少年成熟了許多,也明白了自由的珍貴。

  經過一小時的旅程,抵達江北市區,三人轉了出租車,螞蟻對司機說:“師傅,去至誠花園一期。”

  王文君一愣:“去那裡做什麼?”

  “高竿你不知道,你家已經搬了,不在河汊子住了,在至誠花園裡開了個廢品收購站,全小區的廢品都由他們負責,生意挺好的。”螞蟻說。

  “啊?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王文君呆了。

  “王叔叔不讓說,唉,等你到了就明白了。”

  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至誠花園,果然看見父母在小區水泵房附近安了家,並且掛了物業管理處垃圾分檢中心的牌子,老爸老媽在那裡忙碌著分揀廢報紙,硬紙殼和塑料製品等,雖然忙碌,但是氣色很好。

  正在分揀廢品的王大叔忽然察覺到什麼,慢慢直起腰來,轉身看去,只見兒子正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他趕緊拍拍老伴,王母手裡的廢報紙砰然落地,聲音哽咽道:“兒子……”

  “媽!”王文君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抱住母親哭起來,一家人擁在一起淚落漣漣,螞蟻和瘦猴也站在旁邊抹著眼淚。

  “不哭了,出來了是好事,趕緊進屋喝茶,你倆也別站在外邊了,進屋進屋。”王大叔招呼著孩子們進屋,給他們倒熱水喝,王文君驚訝的發現自家變化相當巨大,不但添置了電視機和冰箱,甚至還有一輛電動三輪車。

  “爸,咱家怎麼不在河汊子住了?”王文君抱著水杯問。

  “咱家有貴人相助啊,讓我和你媽承包了小區的廢品回收工作,還把水泵房租給咱,租金少的很,我和你媽忙是忙了點,不過生意比以前好多了,手頭也有了點積蓄。”王大叔說。

  “是哪位貴人?我得去好好謝謝他。”

  王大叔有些為難:“人家不讓說。”

  “這有什麼保密的,又不是壞事。”王文君納悶道。

  在兒子的一再追問下,王大叔只好說了實話:“你還記得被你扎傷的那個人麼?就是他幫咱家安排的這樁生意,人家還不讓我告訴你,怕你心裡有負擔。”

  王文君臉色慢慢的變了,站起來說:“這恩惠咱不能要,我不稀罕!”

  王大叔急了,說:“文君你這話就不對了,要不是人家不索要民事賠償,又幫你出錢找律師,托關係,你起碼是五年徒刑啊,就是你減刑的事兒,也是人家出力辦的,你要是不識好人心的話,就別出來。”

  王文君語塞,抱著頭不說話。

  王母也勸道:“文君啊,人家劉老師確實是好人啊,你媽的病也是他幫忙找醫生看好的,還有這個,你看看。”說著從床底下摸出幾個小本本遞過去:“這是低保補助證和社會醫療保險,都是人家劉老師幫咱辦的,做人要有良心啊孩子。”

  王文君依然不說話,心裡百感交集,半晌才道:“他們想讓我做什麼?”

  “傻孩子,你能做什麼啊,人家劉老師又不圖你什麼,就是覺得你是個學習的苗子,怕耽誤了,人家劉老師還說了,歡迎你出獄之後繼續學習,考個大學啥的。”

  旁邊螞蟻和瘦猴也說:“高竿,你可能還不知道,現在咱們機械職高混得好的學生基本上都進了忠義堂了,人家劉老大和貝老大手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小弟,幫你真的是沒啥別的意思,就是欣賞你,覺得你夠哥們,夠義氣。”

  王文君猛抬頭,眼圈已經紅了:“別說了,我懂了。”

  ……

  物業公司辦公室,劉子光正在打電話,皮天堂辦事效率不是蓋得,已經收到風,說是跟閻金龍混的姚老二人在省城,在閻金龍朋友開的KTV裡幫忙,如果要辦他,一句話的事兒。

  劉子光說:“行,我知道了,謝了小皮。”

  掛了電話又給貝小帥打電話,問道:“小貝,在省城玩的怎麼樣?”

  聽到老大的聲音,小貝很驚喜:“就那樣,省城也沒啥,前兩天我和二哥一人一把開山刀,硬是追著十個人砍了一條街,我尋思著要是拉一車兄弟過來,咱能打遍省城!”

  旁邊傳來卓力的聲音:“行了別吹了,我來說兩句。”

  卓力搶過電話說:“光子,家裡還好吧,省城這邊皮天堂安排的還不錯,不過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家,我們啥時候才能回去啊?”

  劉子光說:“家裡一切都好,就是你老頭子挺生氣的,說是你把他的馬刀給弄丟了,要找你算賬呢。回家的事情我在安排了,不過要先在省城做件事,這事兒要安排的穩妥些,交給你們我才放心。”

  卓力嘿嘿一笑:“我幫老頭子淘了一把日本式的32式乙騎兵刀,正經東京小倉兵工廠出品的,回頭捎給他,有啥事要辦,你說吧。”

  劉子光說:“電話裡不好說,回頭我再找你吧,有人找我了。”

  說完掛了電話,沖門外說:“進來。”

  進來的是王文君,少年依然穿著監獄裡發的棉服,眼神冷傲而堅毅,進門二話不說,先鞠了三個躬。

  “劉老師,我知道你手下不缺人,但我也知道,混得好的,未必敢玩命,我王文君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敢玩命,從今天起,我這條命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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